◎不闻钟=w=◎
游阳:【宁枝枝!查清楚了嗷, 那媒婆鬼是前段时间才来白丘镇的,它到处游历寻找“白先生”和“游小姐”,收集起来, 这次白倩倩就是受害者】
游阳:【那媒婆鬼寄了,目前白倩倩和那群没有意识的冤魂都被梵音宗带走度化了, 估计没啥问题】
宁枝窝在炼丹炉前, 心不在焉回复:【好, 知道了】
游阳犹豫了半天, 还是问了出来:【你当时到底在哭啥啊?别告诉我你揍鬼给自个儿手疼哭的】
宁枝:【……】
宁枝:【哭丧】
游阳:【?】
游阳:【给谁哭丧?】
宁枝:【游阳】
游阳:【嗯,哥在呢,说事】
游阳:【歪歪歪?】
游阳:【睡着了???】
游阳:【……】
行吧。
说睡就睡, 平时还说自己睡眠质量不好呢,他看这不挺好的。
游阳放下琉璃镜, 留下善后的梵音宗弟子已经将幽骨岗的冤魂引渡完毕, 正准备收工回宗。
游阳拿出了一支金簪,似乎有些年头了, 有些磨损,上面做工精巧的蝴蝶随风轻动,栩栩如生。
这是媒婆鬼消散时掉落的。
它奄奄一息时用那双泛白的眼珠子定定看着他,深深地, 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说了最后一句话。
“游小姐……白首同心。”
游阳转了转簪子, 奇怪,他明明没见过这东西,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游道友, 好了, 我们走吧。”梵音宗弟子走了过来。
游阳将簪子收了起来, 这一晚上的,乱七八糟的终于结束了。
他愉快应声。
“好嘞!”
……
宁枝并没有睡着,她在回完那条后就把琉璃镜放在了一边。
然后抱着膝盖,看着炼丹炉的炉火发呆。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
两个时辰前。
夜凉如水,明月下,阵阵微风吹拂干枯的枝叶翕动。
“……应迟宴?”
宁枝抬起脸来,因为视线模糊,眨了眨眼,努力看清面前的身影。
“嗯。”
少年不冷不淡应了一声。
一如往常的高冷惜字,但是……
宁枝看着少年那张毫无血色惨白如纸的脸,脱口而出:“你变成鬼了?”
应迟宴:“……”
他这一沉默,宁枝就以为是默认了,鼻子一酸,须臾间又掉了几颗星星。
虽然她是恶毒女配,但是那只是书中的身份,她本人并不讨厌他。
而且,而且他平时对她也挺好的,会在她中药后当解药,会在她虚弱摔倒时扶她,会在鬼阵中帮她照亮……
还有游阳,她的老乡,她的好朋友。
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突然告诉她人没了,这谁能接受得了。
宁枝抽了个嗝,不死心地问:“会有办法复生的对不对?”
“修真界术法这么多,肯定可以的对吗?”
应迟宴:“……”
空气静默良久。
竟然有一丝焦灼的意味。
半晌,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笨蛋。
久久得不到回答。
宁枝无措捏着衣角的手腕忽然被抓住,捉了起来,随着力道,蹲着的身子倏地朝前一倾,落入冰冷的怀中。
浓重血腥味和他干净清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刹那笼罩,宁枝一瞬间意识有些混乱。
……他这是在干什么?
少年轻轻咳了一声。
因为虚弱声音很轻,落在头顶,近的像是靠在耳边说的一样。
他忽然问:“听到了吗?”
宁枝懵懵的,刚想问听到什么?
下一瞬,靠近少年衣料的耳畔忽然听到了一声沉稳跳动的心跳声。
宁枝愣住,眼睫颤了颤。
鬼物是没有心跳的。
有心跳的是……活生生的人。
也就是说,他没有死。
“所以。”
黑衣少年顿了顿,冷然嗓音飘入被风吹乱的枯叶中,融进温和的月色里。
“宁枝,别哭了。”
……
炼丹炉下的火焰劈啪响了一声,火团飘忽了起来。
宁枝回神,赶紧控制火焰稳定下来。
她忍不住捂了捂脸。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真的好傻啊。
都还没确定看到两人的尸体,就这么做了出两人都没了的判断。
真是被鬼吓傻了。
宁枝暗恼。
果然一直待在那些鬼物身边,连思维也因为害怕变得僵硬滞涩了,怎么就能问出那样的问题呢,连过脑子都不过。
不过……
应迟宴虽然没死,却受了很严重的伤。
那时她听到了心跳后迅速明白了过来,慌慌张张起身,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少年的手臂,听到了闷哼一声。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袖子都已经被血浸湿了,因为穿了一身黑衣没看出来而已。
她也是这才反应了过来。
那只厉鬼身上的血确确实实都是他的。
游阳本来和一众梵音宗弟子一边在旁边看热闹,不想破坏两人的气氛。
但见她慌慌张张的,还是凑过来小声告诉她:“是用的应兄的血液,我们两个才能打得过那只厉鬼的。”
总之,宁枝急急忙忙唤出琴鸟,带着应迟宴回了梵音宗,替他止血。
掀开衣袖,少年手臂的伤口深可见骨,是伤口不再出血后,一剑一剑划出来的。
宁枝本来就是出宗,带的丹药不多,用了仅有的两瓶止血丹撒上去都没能愈合,只能先包扎着,她火速跑回来炼丹。
刚刚还差点就因为心绪混乱炼失败了。
等宁枝捧着刚出炉的丹药去了应迟宴的院子时,发现少年已经睡着了。
本来皮肤就白,现在失血过多更是惨白,轻阖着眼,呼吸很轻,仿佛随时会停止一样,如同瓷器一般漂亮易碎。
宁枝咬了咬嘴唇。
走上前去,动作小心的解开包扎的布带,已经又被浸湿了一片,湿湿黏黏的。
顾不得讨厌血腥味,她把丹药碾碎洒上去,一颗又一颗,跟不要钱似的,直到不再出血,才总算是止住了。
重新包扎了一遍,宁枝习惯性仔细的打了个规整的蝴蝶结。愣神看了一会儿,伸手把蝴蝶结拆掉了,系了个平结,随后替少年盖上了被子。
她沉默着,在旁边坐了很久。
终于她打算离开,想到最近天冷,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给他加了床被子。
再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桌上躺着那块黑色玉佩。
重祟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应小白忍无可忍:“这有什么惺惺作态的,关心伤员不行吗?难不成你想看到宁枝把主人随便找个地方一扔?”
重祟抱臂:“她如今知道了他血液的秘密,定是图谋不轨才如此做的。呵,我早就看透了。”
应小白:“……”
它闭了闭眼,随后拿小绿叶堵上了耳朵。
听不到就不会觉得无语。
……
离渊在听说了此事后,自责不已。
本是想让几个弟子放松下的,却不料适得其反了,更是让他们受了伤。
但他因事远在外面无法回来,只能慰问一下宁枝,并让她最近就好好待在梵音宗休息,不必再出去度化怨鬼了。
宁枝回复:【没事的师尊,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一点意外而已】
不过经此事后她也不想再去什么幽骨岗了,太吓人了,还是安安心心敲木鱼修禅泡冷水澡比较适合她。
还有一件事就是宁枝拿到的那个封魂坛。
她把这事儿给离渊说了一遍。
离渊沉吟片刻:【此物危险,你先将其存放在静朽住持那里吧,等我回来再作处理】
宁枝乖巧回:【好的师尊】
宁枝休息了两日后便继续开始修禅了。
再次听到梵音宗每日早钟时竟然有些泪目。
当初年少无知,还嫌弃敲木鱼每日重复,太过呆板无趣,现在经历过打鬼子后,觉得敲木鱼真好。
平平淡淡才是真。
修禅,泡冷水澡,给应迟宴换药。
每天三点一线。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一天宁枝早起推开门,看到了应迟宴正靠在廊下,她愣了一下。
“应师弟,怎么了吗?”
即使已经过了半个月少年伤口还没愈合,他神色恹恹的,卷起袖子:“小师姐昨天没来,我不会换药。”
宁枝倒吸了口气,不好意思挠挠头,赶紧拉着他坐下换药,“抱歉,我昨天去白丘镇了,玩的太开心忘了这事儿了。”
她一边打平结一边说:“这几天不是快过年了嘛,白丘镇就热闹起来了,一到晚上各种零食小摊,游阳非拉着我去吃。”
宁枝说着,忽的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睛。
“应师弟,你是不是没有好好过过年?”
……
除夕夜的白丘镇灯火通明。
游阳没想到宁枝会把应迟宴拉来一起逛除夕街市。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她到一边,悄悄提醒道:“宁枝,他是男主。”
这段时间她修炼的很认真,离渊说这个年后就能回玄凌宗了。
之后的剧情就要从这段多出来的梵音宗剧情结束,进入正轨,男主开始和小师妹女主有接触,进入他们两个人的恋爱剧情。
而宁枝是恶毒女配,她的剧情是要刁难男主,两人从理论上来说就根本不可能和谐相处。
就算她现在没有恶毒女配剧情,男主跟她关系还不错,可以后总会有的,到那时候两人不还是要撕破脸吗?
“噗。”她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是男主啊。”
宁枝澄澈的眼中映着灯火,亮晶晶的。
“我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没过过一个正经年,梵音宗太冷清了,咱俩出来玩正好带上他,就这一次也不打紧。”
游阳眨巴眨巴眼,“那行吧。”
少女站在墙角跟游阳有说有笑,黑衣少年站在檐下看着花灯,微冷眉眼映着暖黄的光线,却并没有柔和半分。
“久等啦,走吧。”
宁枝小跑过来,展开冒着热气的油纸包,从里面拈了一块塞嘴里。
“游阳跑去吃东西了,我俩在这逛吧。”
听到少年淡声嗯了下,宁枝跟他并排走,慢慢的从人群中穿梭,她鼓着腮帮子随意问了句:“喏,应师弟,金丝酥你吃嘛?”
她也就这么一问,连头也没转,完全不走心。
毕竟上次她这么给他桂花糕的时候,他可是完全不给面子的,一块都没动。
手中忽然轻了一下,宁枝有点愣的转头看,少年正微皱着眉咬下那块金丝酥,随后似乎是有点太甜了,眉头皱的更深了。
然后抬眼看向她,眼底意思似乎是在说。
——这么甜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宁枝理直气壮:“甜点不甜怎么能叫甜点!那就没有灵魂了好吧,再说了,吃甜的还有助于缓解焦虑情绪呢。多好。”
一路上逛了许多小摊,宁枝手里的“灵魂”也愈来愈多。
她挨个儿问应迟宴吃不吃,一路热情推销,让少年基本上全尝了一遍。
脸色也越来越差。
宁枝看的直摇头。
还是不懂小吃的美味。
可惜宁枝就算再想逛下去,这条街还是有尽头的,不久后便到了街尾。
旁边有家卖手制祈天灯的小摊,剩下最后三个都让宁枝拿下。
老板乐呵呵的教他们怎么放,还提供了纸笔,可以在上面写字,说是寓意好。
“姐姐,帮我写一个!我想要最漂亮的那颗星星。”
小孩声音有点熟悉,宁枝转头一看,摊位旁边站着一对姐弟。
男孩是小亦,那身旁的少女自然是他姐姐了。
她先前托圆清把那只簪子还给了她,还问了她一个问题:是否问心有愧?
但答案到底是什么她并不知道,因为圆清说,姐姐见了簪子时一声不吭,将簪子毁掉了。
凡间的事宁枝管不着,自然没必要追问。
少女拿着笔,怔怔看着,迟迟无法落笔。
听到小亦说的话蓦地握紧了笔:“白子亦,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再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小亦委委屈屈应了一声,“好吧姐姐。”
宁枝愣了愣。
原来她也姓白么。
这边,吃了一圈心满意足回来的游阳接过灯,打了个嗝,拿笔在灯上写下了八个大字。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多么朴实无华的心愿。
宁枝笑了声,吐槽了句,收回目光,细细思索了下,随后在自己的灯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游阳:“……差点以为给八十岁老爷子祝寿呢。”
宁枝淡定:“我比较惜命。”
写完了,宁枝侧头一看,应迟宴的灯上还是空白一片,她顿了顿,贴心道:“应师弟你手还有伤,那我来帮你写吧。”
她拿过灯,偏头问他:“你想写什么?”
少年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周围人潮太乱了,宁枝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这下少年靠近了些,清冽的裹挟着清淡药草的气息一下子涌了过来。
他将横亘在中间的祈天灯拨偏了一些,半弯着身,嗓音平静道:“小师姐想写什么便写什么。”
这下给宁枝难住了。
她想了许久,忽的听到了一声鞭炮炸响,周围人群纷纷开始说新年好,各种祝福语。
她抿了抿嘴角,在灯上添上这样一句话。
【昨日风雪皆为过往,此后终得行至天光】
写完宁枝当场就后悔了。
咋看起来那么文艺尴尬呢,但写都写完了,宁枝只能硬着头皮去空旷的河边放。
结果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她和游阳的祈天灯顺顺利利飞上夜空,与万千灯火交相辉映。
而应迟宴的那只灯,在飞到一半忽然歪歪斜斜起来,火焰点燃了纸壁,烧了起来,很快掉到了河里。
宁枝:“……”
嘶。
那老板都说今天卖了几百只祈天灯都没问题,偏偏就他这一只出事了。
男主咋这么倒霉呢。
宁枝忍不住转头看应迟宴,想安慰一下他,结果转眼便撞进了那双乌沉沉的眼睛中,点点灯火在黑眸里晃动,像落满了星子的河,明澈深邃。
他也刚巧在看她。
认识到这点的宁枝愣了愣,“应师弟你看我做什么?”
她迅速正直道:“师弟,不是我把灯弄下来的,这锅我可不背啊。”
少年:“……没说是你的错。”
可惜白丘镇并不富裕,除夕夜最多只放了几串鞭炮,并没有焰火。
站在河边欣赏了一会儿祈天灯,三人就回了梵音宗。
凡间的热闹只在凡间,回到梵音宗还是青灯古佛,一派冷清,这个点儿弟子们都已经睡了。
回到房间的宁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终还是认命的爬了起来。
……
应迟宴出门时没有把玉佩带上。
重祟老头见他带着一身凉意回来,不满控诉:“你变了!你以前都不会嫌我烦的,现在居然因为嫌我烦就把我丢家里。”
应小白困得不行,揉揉眼睛:“那你也不想想,人家去约会,你跟着去干嘛呀。”
重祟气的哼一声:“有什么是本尊不能看的!”
应迟宴没理他,本想下意识继续修炼。
忽然想到少女包扎完后一边帮他卷下袖子,一边抬眼看他,语气严肃认真。
“师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然后,她就搬了个小板凳在他面前坐下。
花了二十分钟讲述了一个勤奋少年因为受伤时还在修炼,最后因为后遗症不甚走火入魔,痛失修为从零开始的故事。
“……”
少年倏地放下了手。
算了。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后遗症。
应迟宴半靠着柱子,阖上眼。
少女委委屈屈掉眼泪的模样,眸子覆着一层浓重的水汽,像是布上了阴霾,遮住了那片澄澈的阳光。
天将微明。
门口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应迟宴走到门口,却没有人在,空空荡荡,他低头一看,门口的地上放着一只白色的东西。
他稍微回忆了下,这东西似乎是她放的祈天灯。
拿起来一看,做工粗糙,边角磕磕绊绊,勉强成型,与那摊主卖的除了共同点是都能点外,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这只灯上面是空白。
似乎是在……等着他来写。
……
天光微明,天边浓夜中泛起一抹鱼白。
早修的宁枝打了个哈欠,大咧咧抓起木槌,指尖传来的痛感瞬间让她清醒了。
焯,早知道这玩意这么难,她就去把摊主绑回来再让他做一个了。
真的是,回去的时候看到他眼神好像有点失落,脑子一抽就去做了。
不过男主好像对这东西完全不感兴趣来着,之前那只也没见他有什么兴致放,还是她代劳写的字,她这么弄不就是白费功夫吗。
麻了,又打一晚上白工。
宁枝暗暗吐槽着,无意间抬头,空中忽的多了一颗明亮的星星。
“铛——铛——”
梵音宗厚重的钟声照常响起,悠远绵长,惊起鸟雀翩飞,同时也唤醒了沉睡的浮世人间。
她却没有听到钟声。
作者有话说:
写到三点,两更合一,加更5/10get
有什么错字明天再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