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嗷◎

宁枝在给离渊讲述记忆幻境中发生的事时,一丝疑惑忽然浮上心头。

欸,魔修破月受了重伤显然是跑不远的,为什么离渊不继续去追,反而留在原地问起她玉佩的来历呢?

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离渊在触碰玉佩时神情似乎是有些怀念。

宁枝眨眨眼,这是天昀子邵青澜的玉佩,难道离渊和他相识?

“好,我知道了。”等宁枝讲完,离渊轻轻颔首,她所说的云破月在百年前放出魔将引起魔潮,正是他所经历过的。

离渊终于还是把视线放到了宁枝身上。

他记得自己这弟子说患了不治之症,这厢一查探,果然身体虚弱无力,竟是连维持自身周天法力运转都做不到了,如同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一般。

他不擅长与人交流,沉吟片刻,终于挤出句话:“宗门试炼已经结束,辛苦你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宁枝却压根没想结束话题,追问他:“师尊,你可知道天昀子邵青澜么?”

“自然知晓。他是我多年故友,不过已经在百余年故去了,这座府邸就是他之前的居所。”

不过世人皆知天昀子,却鲜少有人知晓他的本名。

宁枝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些和邵青澜对话的纸张,还有那碎成两块的玉佩,一股脑摆在冰凉的石桌上。

她隐去了自己的能力,继续瞎编。

“弟子被困在血炁阵中的时候,一道意念自称邵青澜,与弟子说了这些,还告知了弟子血炁阵的解法,寻到了这块玉佩。”

少女动作有些笨拙,不小心带出来本书掉在桌上,又慌慌张张赶紧拾起塞了回去。

离渊无意窥探弟子的隐私,却不小心从纸张的缝隙中看到隐约几个字:合欢、师弟爱我。

离渊:“……”这,这。

善解人意的他为了不给弟子造成尴尬,立刻偏过头去,假装没看见,直至宁枝唤他。

“师尊你看。”

宁枝丝毫没发现他的异常,把纸张按顺序摆好,示意离渊看。

而且就算发现了也问题不大。

先前都被破月姐姐看到过了,也不差这么一回了,还是那句话,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离渊看完后表情微沉,因为这块玉佩中的确残存着天昀子的法力,他先前还以为只是他的遗物而已。

莫非,是天昀子留下的一缕残念?是了,这样也就说得通了,会主动出来救下云破月。

离渊放下纸张轻轻叹气,“你拿出这些,应是想从为师这里知道些什么,问吧。”

宁枝顿时眉开眼笑,这个师尊虽然社恐自闭数十年,但脑子转的还挺快的嘛。

她清了清嗓子,直接问出了最想知道的:“师尊,天昀子说云破月是他的徒弟,就真的只是徒弟吗?没有别的关系?”

“师徒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离渊不解。

宁枝眨眨眼道:“就是师徒恋啊,师父跟徒弟谈恋爱什么的,话本子里很多的,不仅有师父,师祖什么的都有呢。”

离渊迟疑了下,表情若有所思,“没想到现在修真界已经这么开放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天昀子与云破月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晓,当年他收云破月为徒时我在闭关,待我出关后正值魔潮降临,也没有时间问他。”

“不过天昀子活了数千年,教过的弟子少说也有数百名。他为人正直,为师从未听闻过他与弟子发生过什么情感纠葛,传闻向来都是夸赞他教导有方、待人宽厚。”

说不定是道貌岸然,伪装出来的一副端方君子的样子呢。

宁枝撇撇嘴,她心里还是偏向云破月的。

因为女孩子嘛,心思本就细腻,若是邵青澜真的像离渊所说的对待云破月如同师父对待普通弟子一样,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她又怎么会被钓成那个样子呢。

眼下关于云破月和邵青澜之间看来是问不出别的了,宁枝问起了另一件她非常在意的事。

“师尊,你说天昀子已经故去很多年,他是因为什么而……?”

离渊墨眸微恸,静默了几息,只说了一句话。

“人的一生寿命是有限的。”

修士的寿命要比普通人长的多,但即使再厉害的修士,没有突破大乘期历劫成仙,寿命都会有终结的那一天。

宁枝了然点点头。

她见离渊在说完后心情有些低落,便知趣的没有继续再问问题,与应迟宴一起,跟着离渊出了清都。

清都外守着的一众人一下子扑了上来。

少年少女们都是奔着离渊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仰慕剑尊闻风而来的弟子熙熙攘攘围了他两圈,各种溢美夸赞之词不断于耳。

宁枝隐隐听到还有要签名的,好家伙,离渊剑尊怎么跟大明星似的。

她被人群挤了出来,一眼看到了因为挤不进去,同在包围圈外,一个手拿折扇面色担忧的青年。

青年生着一双特异的蓝色眸子,十分惹人注目,宁枝回忆了下,折扇冰瞳,似乎是女主师父的标配呢。

扶陵?

剧情中因为扶陵和离渊交好,原主爱屋及乌,平时对扶陵的态度也很好。

她试探叫了一声,“扶陵师叔,你为何如此紧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扶陵转头见是一个陌生的少女,疑惑了下,“你是……哪位弟子?”

宁枝这才想起自己还扮着婢女,扒了扒把易容卸了,露出真实的小脸来,“是我,宁枝。”

扶陵看到宁枝一下子脑海中就想起那名嗷嗷大哭的弟子说的话,“宁枝师姐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后就想着多为宗门做些贡献,所以自愿参加入学试炼,扮成任务角色帮助新生。”

他当时还以为大概只是她突发奇想想去玩玩,眼下见她这身体虚弱还满身狼藉的样子,没想到是真的在帮助新生。

这次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原来是宁枝师侄。”扶陵折扇指了指包围圈的情况,微微叹气,“你师父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今日和魔修一战,体内魔气怕是压不住了,我怕他出问题。”

宁枝顿时明悟,原主每个月会给师尊送一颗白玄丹,而白玄丹的功效就是祛除魔气。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外面又围了几层人,宁枝隔着人群,连离渊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嘶,这番阵仗对一个社恐来说真是……

扶陵这边焦急万分,直接说离渊身体出问题是肯定不行的,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不能暴露。

而且就算跟这些离渊剑尊的狂热粉丝好好说话,也未必有人听得进去。而动用武力就更不行了,这些人中很多都不是玄凌宗的弟子,他是玄凌宗的代表,若是贸然对他们动手只会失了门派威信。

这该如何是好……

“啪!”

几声凌厉的鞭响炸在空中。

这声音就在身后,瞬间吸引了所有小粉丝的注意,回头看向声源。

这一看顿时惊住。

宁、宁枝?!这不是玄凌宗的那位张扬跋扈的小魔女吗!

站在扶陵尊者身边的少女悠然持着软鞭,眉眼温软,声音很轻,似乎有些苦恼的开口,“怎么办呀扶陵师叔,我在这鞭上洒了蚀骨散,若是不小心碰到人体便会在三个时辰内将那人侵蚀成一具白骨。”

“刚刚甩鞭时忘了这件事了,现在好像连空气中都布满了蚀骨散,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有事呀~?”

少女语气苦恼,可看向他们的眼中明晃晃闪烁着恶劣的笑意。

小魔女分明是故意的!!!

空气中隐约一股甜香,少年少女们瞬间捂紧鼻子散开,跑开百米远查看自己的状态,追星虽好,但显然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啊!

离渊身旁顿时清净了,扶陵看着宁枝愣了愣,“你……”

他离她最近,当然知道那鞭上有没有蚀骨散,他看的清楚,她只不过是拿了些脂粉扑了出来而已。

少女收起软鞭,食指抵在唇边,贼兮兮的,“嘘,别被他们发现了。”

趁着这个机会几人动作迅速离开了清都,踏上了回玄凌宗的路。

这次不用宁枝说自己不会御剑,扶陵就已经唤了只白鸟来,变大身形将几个人都驼了上去。

已经是第二次体验兽宠飞行了,宁枝懒懒坐在白鸟背上,手欠揪着白鸟的羽毛,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打开琉璃镜翻到联系人离渊。

宁枝:【师尊大人今后若是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稍微威严一些,直言令他们退去即可】

她这下确定了离渊是真的社恐,被那群小粉丝围着的时候,浑身紧绷愣是连一个字都没说,就差没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正在后面和扶陵并排坐的离渊察觉到琉璃镜震动,拿出来看。

他看向坐在最前方鸟背上的宁枝背影,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有什么事是需要琉璃镜沟通的。

看清内容他微怔。

离渊垂眼回复道:【他们也并没有恶意】

宁枝:【可是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会很痛苦吧?】

【师尊,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这并没有问题,人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每个人总会有不擅长的事】

【您也说过,人的一生寿命是有限的,所以没必要时时刻刻照顾所有人的情绪,这样会很累,您也没有这个义务】

【师尊,先是自己,再是他人】

离渊陷入缄默中。

他虽是散修,但在数百年前也是有师父的。那时他从始至终接受的教导都是,要为了天下苍生而活,为了天下苍生而死,他的感受并不重要。

而她所说的话在他这里可以说是大逆不道,几乎违背所有训诫条例,与他一直所秉持的信念相悖。

先是自己,再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