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姝与谢云峥没有休息多久, 半个小时就起了,起来后就去了水台洗漱。
几分钟后,睡了一觉恢复精神的朵朵也在沈氏的引领下来到水台, 看到宋静姝与谢云峥,小孩立刻精神百倍地冲了过来抱住宋静姝的大腿。
“妈妈。”
小孩到了新环境虽然身边有沈氏陪同,但心理上对母亲的依赖更强。
“醒了。”宋静姝摸了摸小孩的脸蛋,非常嫩滑。
“嗯, 妈妈, 这里也是我们家吗?”
朵朵靠在宋静姝的身上好奇打量着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时的她对一岁前的记忆已经记得不太清楚, 面对这种水乡一样的建筑风格非常好奇。
“对, 这里也是我们的家。”
宋静姝拧了毛巾给孩子擦脸。
朵朵乖巧仰起脸让宋静姝给她擦。
天气虽然热,宋静姝还是在脸盆里加了一点热水,主要是井水太凉,大人用着还行,小孩用就有点冰。
“妈, 一会叔伯他们要来,你准备准备。”
谢云峥提醒沈氏。
他在村里的辈分挺高, 叔伯年纪都是非常大那种,离他上一次祭祖时间已经过去两年多,这次他回来,村里肯定要隆重一些。
大环境下不能大操大办, 但上坟的人数肯定不少。
“我知道, 我洗把脸就回去,今天的晚饭老嫂子们肯定也会叫我去帮忙。”沈氏接过谢云峥递来的毛巾洗脸, 儿子辈分高,她的辈分就更高。
村里的老嫂子都是七八十左右年纪的人, 这年纪也不用真干什么活,但会主持后宅里的事物。
比如安排饮食,准备明天上坟用的祭品。
“静姝,你也跟我回屋,你第一次回村,大家都不认识你,你得跟大家认识认识。”沈氏洗完脸见宋静姝给朵朵收拾好,领着人往正房走。
果然,他们刚回到正房,跟谢云峥血缘最近的几个叔伯就都来了。
谢父共三兄弟,谢二哥解放前就牺牲了,只留下妻儿,在村里大家的帮衬下生活得很好,儿子有出息,工作地点在省城,二嫂平时也在省里生活,这次听说谢云峥带外国友人回乡祭祖,就带着最小的孙儿回了村。
谢三叔是农民,一直住在村里,这会也带着妻子到了正房。
剩下几人是谢云峥的堂叔伯子侄,有年纪挺大的,也有年纪看着年轻一些的。
但不管是谁,都比谢云峥的年龄大很多。
“各位叔伯,伯娘,婶子,这次回来得匆忙,辛苦大家了。”
谢云峥请大家坐下后说起了客套话,说完把从京城给各家准备的礼物分一分,然后才郑重把宋静姝与朵朵介绍给众人。
朵朵的身份其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但这次蒙泰元帅几人也跟来,这样一来,谢云峥还真不好跟大家明说朵朵是大哥的孩子,干脆就把朵朵真正的身世隐下来。
等以后有机会再说明。
谢云峥这些叔伯、伯娘、婶子,子侄是第一次见到宋静姝与朵朵,看着漂亮的宋静姝与孩子,大家都很满意,话里话外也很客气,甚至还各自送出见面礼。
都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但第一次见面,该有的礼节一定要做到。
这就是书香世家的讲究。
宋静姝收下礼物后大大方方跟众人见礼,众人这才说起明天上坟的事宜。
沈氏领着宋静姝与朵朵跟女性们坐在一起说香烛,祭品时,谢云峥则在另一边跟叔伯们商议明天上坟的时间,相应事宜。
“云峥妈,明天的祭品我们该怎么准备?”
辈分最大的大嫂问沈氏。
这几年粮食收成不好,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要办一场不失仪的祭祀不容易,但她这也不是叫苦,日子再难,也不能亏了老祖宗。
各家凑一凑,还是能凑出一些物资的,现在就看具体该怎么操办。
“大嫂,清明节已经过了,各家也都祭过祖,这次要不是因为我家的事,也不会如此劳师动众,回来前云峥我们就商量过,祭祀用的钱粮都由我家出。”
沈氏说完这话视线看向宋静姝,他们家是儿媳当家。
众人一看沈氏的视线,就知道谢云峥家谁做主。
并没有反对,而是理解。
世家规矩内宅女性当家,婆婆能力强就婆婆多当家,要是儿媳有能力,儿媳进门后婆婆会适当交权,各家现在也都还是这样行为准则。
“各位伯娘,婶子,钱与粮票我们都准备好,一会我拿给负责操办的人员,还得辛苦大家帮忙。”宋静姝对大家露出得体的笑容。
这事他们确实是早就商量过,钱与各种粮票也都准备好。
谢云峥工作特殊,工资高,补贴多,就连宋静姝待在家里照顾谢云峥也是有工资拿的。
所以他们家目前挺富足,这种情况下,这次祭祖的消费肯定得他们家出,要不是因为蒙泰元帅一行人,也不会麻烦老家的人。
谢云峥他们知道村里各家都不容易,大家愿意分摊是大家的情谊,他们却不能理所当然,所以该他们出的,他们一定要出。
“这……这怎么好,都是大家的祖宗,怎么能让你一家出,这不行,不行。”
老大嫂不同意。
“大伯娘,祖宗是大家的祖宗,你们平时都尽了孝,只有云峥我们离得远,逢年过节也不能回老家看一眼,还得麻烦你们照看老宅与坟山,你们出力又辛苦,我们感激不尽,这次大家不要跟我们争,让云峥也给老祖宗尽尽孝心,做一做一个子孙该做的。”
宋静姝话说得非常得体又暖心,让在场所有人听了都心情舒畅。
看向谢云峥一家的目光也更真挚。
被感恩,这是人人都愿意看到的。
“好,好,真好,云峥娶了个好妻子,我们谢家蓬荜生辉,是子孙后代的福分。”老嫂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这年纪的人了,眼力早就炉火纯青。
也最明白事理。
俗话说,娶妻当娶贤,只有妻子贤惠,家宅才安宁,后代子孙更容易出息。
“云峥好福气,这辈子你可不能辜负静姝,不然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答应。”
“对呢,我们今后可都是静姝的靠山。”
女性们都满意宋静姝,话说得也客气又偏心。
“感觉大家的夸奖,云峥要是敢辜负静姝,我第一个不答应。”沈氏坦然接受了来自老家人对儿媳的夸奖,也把自己的态度拿出来。
儿子、儿媳在她心中一样重要。
“各位伯娘,婶子,请大家作证,我今天郑重发誓,今生我都不会辜负宋静姝,如违此誓,不得好死。”谢云峥也听到了女性这边的话,关键时刻站起来表态。
这让宋静姝瞬间闹了个满脸通红。
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发展成这样,明明是在商量明天上坟祭祀的事,却三言两语变成谢云峥当众表达爱意,这让措不及防的她震惊又羞臊。
更让她心惊的是谢云峥的誓言。
不管任何时候,誓言是不能乱发的。
刚刚因为太过震惊,她没能及时阻止谢云峥发誓,这会眼眶都酸涩起来。
内心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谢云峥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内心还是因为这句话瞬间尝到了酸甜苦辣。
“好了,各位,别再打趣我家静姝,我们接着说祭品的事。”沈氏见宋静姝满脸通红,赶紧转移话题,儿媳被老家人喜欢她开心,但明天的事也重要。
“对,对,我们接着说。”
老嫂子们见沈氏维护宋静姝,知道年轻小媳妇面皮薄,也都转移了话题。
谢云峥再次落座,只是落座前看宋静姝的目光充满了深邃。
宋静姝避开谢云峥的视线,努力调整面部表情,然后与各位女性长辈商量起祭祀用品。
“馒头要准备,还得是白面馒头。”老嫂子先开启话头。
苦自己也不能苦老祖宗,祭品一定要用心。
“没条件准备三牲,也准备不起,刀头肉不能少,得选上好的五花肉。”另一位女性长辈也发了言,他们谢家村是礼仪传家,很多礼节都要遵循。
“虽然过了清明,但清明粿还是要准备,这是我们这边上坟必不可少的,加上季节还能做出清明粿。”
“还得准备祭祀用的酒水。”
……
都是当家的女主人,大家一会就列出上坟祭祀需要的物品。
沈氏与宋静姝都没有插嘴。
两人都是正宗的京城人,对于江浙一带的祭祀不怎么懂,别看沈氏嫁进谢家多年,但她还没来得及掌家就跟随谢父去了国外。
一去就去了十几年,对于江浙这边的上坟祭祀早就陌生。
还好她跟宋静姝都是懂礼敬老之人,对大家提出的建议都虚心接受。
宋静姝她们这边讨论好,谢云峥那边也得出结果。
明天早上八点开祠堂祭祖,祭完,带蒙泰元帅一行人上山去谢父坟上祭拜。
两头都商量好,老嫂子邀请沈氏与宋静姝去做晚饭。
六十年代农村大部分地方是吃大锅饭的,没有人在自家做饭,每个村都有负责做饭的人,而谢家村负责做饭的人就是老嫂子。
老嫂子年纪大了,只管事,不劳作,有她指挥,全村几百人的饭菜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会出现食物浪费,也不会出现谁吃不饱。
沈氏跟宋静姝早就猜到晚饭他们会参与,立刻领着朵朵跟了去。
朵朵虽然听不懂大家的话,但喜欢这么多人。
别看小孩还小,但她能感觉出谢家村的人都是真心喜欢自己,她还收了一大堆的各种礼物,美得胖乎乎的脸蛋上小酒窝就没消下去过。
面对朵朵脸上的酒窝,长辈们喜欢又稀罕,对小孩爱不释手。
要不是大家年龄都大了抱不动,她们一定得抢着抱朵朵。
朵朵这孩子可爱得让人稀罕。
一离开家门,不远处就是宽大的广场,广场边是庄严的祠堂。
做饭的地点离祠堂不远,是一栋专门做饭的房子,曾经也属于谢云峥家的家产,解放后就捐献出来了,宋静姝她们此时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时广场上不少孩子在玩耍。
农村的孩子太阳不下山是不会回家的,泥里来,泥里去,每天都能把自己玩得一身黑。
看着漂亮干净的朵朵,孩子们好奇又诧异。
好奇第一次见到的朵朵,也诧异朵朵的好看。
“妈妈。”被宋静姝牵着手走的朵朵仰头看向宋静姝,她想去跟广场上的小孩们玩,刚刚有好几个小孩远远向她招了手。
别看谢家村的孩子们可能会玩得一身泥,但脸蛋上绝对不会吊着鼻涕。
宋静姝看向沈氏。
朵朵虽然叫她一声妈妈,但她却不是孩子真正的母亲,作为谢家下一代唯一的血脉,这种情况下她还真不能做主,因为她对谢家村不熟悉。
“去玩吧,村里很安全,有大孩子照看,不会出事。”
沈氏对谢家村很放心。
宋静姝点了点头,放开牵着朵朵的手,叮嘱小孩,“别乱跑,不能去水边,也不能去河边,跟哥哥姐姐们玩,有事就回家找爸爸。”
谢家村因为谢云峥他们的回来到处都有军人警戒,安全上是没有问题的,但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知道了,妈妈。”
朵朵点头,抱了抱宋静姝与沈氏的腿就跑向早就等在一旁的小孩。
四五个小孩站在一起等待着,领头的小男孩看着五六岁,朵朵跟他们玩正好。
“虎子,照看好朵朵,别让人欺负了朵朵,朵朵要是哭了,回家我让你娘揍你。”
老嫂子叮嘱领头的小男孩,小男孩是她最小的孙子。
“知道了,奶奶。”虎子赶紧点头,然后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牵起跑近的朵朵。
“哥哥。”朵朵对跟自己亲近的虎子很亲近,主动叫人。
而且还真没叫错,按照辈分,她跟虎子还真是一辈。
朵朵长得粉妆玉琢,虎子几个小孩原本就非常喜欢,此时被朵朵小小软糯的嗓子一叫,更是开心得满脸通红。
几个小孩都去摸衣兜。
他们这是打算送朵朵礼物。
虎子从衣兜里摸出一个草编织的蝈蝈递给朵朵,“妹妹,给。”这个蝈蝈可是他小叔叔放假回来编给他的,他超级喜欢与爱惜。
这会舍得送给朵朵,可见对朵朵到底有多喜欢。
“谢谢哥哥。”
面对虎子送自己的礼物,朵朵非常喜欢,漂亮的大眼里也都是开心。
其他几个小孩见朵朵没有嫌弃,也都把自己能拿出手的礼物递给了朵朵。
有好看的鹅卵石,有蔫了的花,也有几颗瓜子,都是孩子们喜欢的,也能拿得出来的。
面对大家送的礼,朵朵全部照单全收。
她都喜欢。
接了礼物,她得礼尚往来,开始掏自己的衣兜,她小兜兜里有大白兔奶糖,是从军区大院离开时,小周给她塞的,就怕孩子路上肚子饿。
一路有宋静姝照顾,朵朵没饿着,这会当作礼物送给虎子几个小孩。
小孩们开心得拉着朵朵蹦蹦跳跳。
孩子们不觉得双方的礼物价值不对等,送出的礼物都是大家喜欢的,是一片真心。
宋静姝与沈氏见朵朵跟几个孩子相处融洽,也就放心了。
跟朵朵挥了挥手,去了做饭的地方。
这时已经五点出头,正是做晚饭的时间点,村里做饭的人也都是从村里选出来的,做饭算工分,跟其他劳作的人一样,都是按劳吃饭。
“大伯娘,今天做什么吃?”宋静姝好奇问。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吃过农村正宗的大锅饭。
“原本是做糙米饭吃的,但想到你们大部分都是北方来的,我们今天打算蒸馒头,菜馒头。”大伯娘向宋静姝与沈氏解释。
“有这么多面粉吗?”
宋静姝眉头皱了起来,她可不想让蒙泰元帅一行人吃太好。
“肯定不可能是纯白面,吃一顿我们出得起,多吃一顿都拿不出。”大伯娘管着全村的饮食,当然知道村里有多少家当。
“三和面?”
宋静姝还是不满意,三和面都是京城百姓常吃的,给蒙泰元帅他们吃她觉得体现不出他们的‘尊重’,这行人不安心,她凭什么让他们安逸。
“静姝,你想?”
大伯娘可是聪明人,从宋静姝的话语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大伯娘,现在主席吃饭都非常节俭,我知道村里的口粮不多,我们没必要打肿脸充面子,平时怎么吃,这几天就怎么吃。”
宋静姝笑得很温和。
大伯娘懂了,“行,那就按照平时来。”
跟随在她们身边的几人都没有说话,最苦的时候,大家什么苦没吃过,不就是吃点噎嗓子的粗粮吗,没问题,都能吃。
还保证吃得很香。
“大伯娘,乡亲们那里得麻烦你们关照一下。”
宋静姝不想露陷。
要是伙食突然变得特别差,蒙泰元帅他们那边会吃得难受,村民这边也会惊异,要是不小心说漏嘴,那就是待客的谢家不够大气了。
“静姝,不放心,大伯娘一定完成任务。”
大伯娘也知道谢父是在国外被人害死的,想到宋静姝刚刚的话,对蒙泰元帅一行就没了好感。
“谢谢。”
宋静姝对大伯娘很尊重,这是一位有智慧的老人。
六点半,整个谢家村准时开饭,蒙泰元帅他们是客人,叶康时带着谢云峥一行去陪同吃饭,饭菜一上桌,叶康时神色不动的在心里暗笑。
谢家村有意思。
“请,蒙泰先生,山野之地,招待不周还请体谅。”叶康时率先拿起一个黑黢黢的馒头。
蒙泰元帅等人哪里吃过这种颜色的饭菜,顿时傻眼。
这种颜色的饭菜可是他们那贫民吃的,谢云峥就用这样的饭菜招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