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晗在这片庞大的杜鹃林中参观了一下午, 从平地一直到300米的顶部区域，准备返回。
其实高山杜鹃未到花期，最重要的就是看它们枝条繁茂程度、生长状态，检查生活环境, 继而选择合适的年份、色系不同的品种搭配。
这里的品种的确多, 不同颜色、直径、花型的高山杜鹃, 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 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叶晗打算尽量引入原生杜鹃品种，或者优质的变种, 这样适应性更强。
她在图册上已经做了记录，像是朱红大杜鹃这类国家二级保护植物、极为珍稀品种是一定要引入的。
除此之外，株高较高的大王杜鹃（二级）、马缨杜鹃也必不可少，还有其他色系的品种……
叶晗一边下山一边思考如何搭配，有些品种当时报价的时候并未收录在里面, 所以要重新调整。
她盘算着图册上标记的数量，这次预计将引入30多种、共计1500余棵高山杜鹃。
数量有所降低是因为到来之后，她看上的几乎都是年限在10年以上的大株杜鹃，占地面积自然不能和盆栽相比。
1500余棵高山杜鹃，株高大多在0.8-1米之间, 还有2米多高的树形杜鹃，足够打造出漫山遍野的效果。
当然，最后的三棵大树杜鹃，叶晗也准备收入囊中。
实在太珍贵了。
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世界极危物种, 比濒危还要稀少。
除了划定的自然保护区, 在其它地方根本见不到。
而且观赏价值非常高。
叶晗自己都没有见过开花上千朵的杜鹃, 很想亲眼见识一下这几棵‘世界杜鹃之王’开花时的壮观景象。
最大的一棵树龄43年, 到50年的开花期只剩下7年。
培育得好或许只要5-6年，用植物营养液能够大幅缩短年限，估计明年或者后年就能见到了。
想到这里，叶晗心情略带激动，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然而在身后的金主管看来，这位年轻的老板毫无留恋，只想尽快下山。
金主管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这几棵大树杜鹃真的没有吸引力吗？
还是说报价太高，直接打消了对方的购买意愿？
应该是后者居多。
毕竟对方一开始问了价，查看的也都是10年以上的大杜鹃，明显是个不差钱的大客户。
他又开始懊悔。
为什么要提80万，价格高到离谱！
早知道应该说40万，不，30万就好。
30万，给对方留一些议价的空间，没准能成交呢。
唉。
金主管现在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要是重新说价格，显得一开始的试探很不真诚；可要是不问，白白错过一个大好的机会。
他又忍不住想叹气。
必须得由他再次提出这个话题。
有了前车之鉴，价格当然不能有任何虚假，争取一次成交。
至于怎么说……他要好好想想。
叶晗坐在会客厅，金主管立即泡了一杯特级普洱，放了七八年，味道正好。
天色渐晚，叶晗没有耽误时间，将需求的品种和数量一一列出，让对方报价。
金主管伸手接过。
果然选的都是10年以上的高山杜鹃，不少名贵品种也被挑走了。
金主管虽说不至于喜形于色，却明显态度热切：“这样，您要的数量多，我直接说个最低价：10年左右的高山杜鹃不分品种全都按1100元/棵，10-20年2000元/棵。
像朱红大杜鹃、大王杜鹃以及一些国外获奖的名贵品种，确实没有折扣。
不过等总价出来，会帮您把零头抹去。”
和叶晗预想的差不多，至少比市场价便宜一半以上。
可她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反而叹了口气：“先计算总价看看，估计预算超出不少。”
金主管语气一顿：“这…主要是挑选的品质更好，都是10年以上的大杜鹃，价格自然上去了。”
叶晗叹息：“确实是这样。当初一看标价500-800/盆，还以为150万一定能搞定——
现在看来，200万的预算都不够。”
“没关系，你先去计算，等总价出来我再想想怎么解决。”
金主管：“…好，您稍等几分钟。”
他内心一阵咯噔，这么多高价位的品种，200万的预算肯定不够。
原本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提一下大树杜鹃，这样看来……
其实这种百万以上的大单，很多客户都会做调整，来回删减数量、商议好几周才签合同是常事。
只是他对叶晗的预期太高。
毕竟对方挑选大量精品高山杜鹃的举动，很容易形给人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金主管当时敢提及80万，何尝不是抱着这种想法。
而叶晗的这番举动，无疑狠狠地降低了他的期待。
接下来，他会绞尽脑汁的促成这个单子。
叶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一会儿，金主管拿着销售单过来：“叶老板，数据出来了。一共1568棵，总价为273.35万，抹去零头270万。”
看着对方蹙起的眉，他试图说服：“确实超出了几十万预算，可带来的效果完全不同。
10年生的高山杜鹃无论是株高、花量还是适应程度都超过5年的花苗，地栽也更好打理……”
叶晗打断了他，抬眸：“你说的我都知道。价格还能再优惠吗？”
金主管目露难色：“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要不这样，我多申请100株花苗作补充；还有肥料，免费赠送半年的复合肥，您觉得怎么样？”
叶晗沉吟：“不用。我再想想。”
她一边核对报价单上的数量和价格，一边把图册拿过来，对照着圈出几个品种，看样子是想去掉一些。
金主管连续给领导发了好几条消息，过了一会儿又道：“叶老板，其实超出预算很正常，既然您都搭配好了，再调换多麻烦。
要不这样，您不要赠品的话，价格方面我跟老板申请一下，再打个95折！”
他拿过计算器噼里啪啦按出价格：“270万、95折，最后是256.5万，相当于便宜了13万多。这样总可以了吧？”
确实很可以。
叶晗也觉得不错。
她似乎明显被说动了，犹豫道：“那我再考虑一下，明天一定给你答复。”
金主管做了这么多次生意，明白这时候只差临门一脚。
一脚进去万事大吉，若是等到明天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新问题，那他今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打铁要趁热。
只是价格不可能再低了，赠品对方也不为所动，还有什么——
金主管：“叶老板，刚才的大树杜鹃，不知道您感兴趣吗？”
叶晗愣了一下，继而疑惑地问：“不是说有人出价80万？”
金主管含糊道：“最大的一棵是有过报价，但因为一些原因没确定。”
“除了三棵大树，这些年我们还培育出了一些种苗，想要的话可以送您几棵。
这可是稀有的国家保护树种，好多客户找我要我都没给。”
原来如此。
叶晗也觉得拿40年的大树做筹码不现实。
叶晗：“多大的苗？”
金主管：“最大的两棵有五六年了，70公分高。”
叶晗：“五六年，那离开花还差得远。”
金主管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机会：“43年的杜鹃再过几年就开花了，我给您看看其他大树杜鹃开花的照片。”
叶晗接过，拍得不算清晰，应该是在较远的地方拍摄。
但能看到满树的红色花序，一簇簇的花球挂在枝头，艳丽夺目，极为壮观。
见对方的视线一直未曾移开，金主管觉得有戏：“到时候这棵大树杜鹃也会开上千朵花，非常漂亮，是几十年难遇的景象。
公司一直没有售出，主要是觉得这一树种太过珍贵，最好选择对高山杜鹃有了解的客户。
毕竟大树移栽不容易，万一移栽过去出现问题，会影响我们的口碑。”
“我看叶老板对高山杜鹃的品种十分了解，相信移栽过去能带给它最好的环境。”
叶晗拿着照片看了很久，才将手机还给对方：“这棵43年的大树杜鹃现在的售价是？”
金主管在心里不断权衡。
正如刚才所说，如今只差临门一脚。
如果报价双方都满意，不仅能签订200多万的大单，还能将价格越来越低的大树杜鹃出手。
如果不满意，对方肯定要回去考虑，以后就说不准了。
金主管权衡后下定决心：“最低价24万。您刚才打完折是256.5万，5000零头抹去，加上24万一共280万。”
“不能再低了。”
叶晗听到价格后沉默了一会儿，在金主管焦急的等待中开口：“300万，我把三棵一起带走。”
“可以的话立刻签合同。”
金主管急忙摆手：“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最少310万。”
三棵40年的大树杜鹃加起来才44万，价格太低了，平均价格不到15万。
实在无法接受。
叶晗没有多说：“那我再考虑一下。
这次确实超了太多预算，原本以为不超过150万，没想到直接翻了一倍。”
叶晗越想越觉得不合适，扫了一眼报价单，将它放在桌上：“要不还是…算了吧。
今天真是麻烦金主管了，我回去再仔细想想引入哪些品种。”
叶晗说着站起身，“有人在门口等我，我明天再过来。”
金主管：“……！”
金主管：“等等，先别走。”
金主管快要急死了，知道今天对方一走，明天别说300万了，估计连200万都没有。
他语气急切地道：“等我打个电话，两分钟，就两分钟！”
等到对方出去，叶晗坐回沙发，给傅云泽发消息，让他再等10分钟。
叶晗：“不好意思，这次弄到很晚，让你等了半个多小时。”
傅云泽：“没关系，刚才我一直在处理邮件。”
傅云泽：“遇到棘手的事情了？需不需要我过去。”
叶晗：“不用，马上就好。”
发完消息，金主管回来，结果自然和叶晗预料的一样。
300万的价格，不仅引入了1500余棵10年以上的精品高山杜鹃，还有像朱红大杜鹃、大王杜鹃这样的稀有品种，外加三棵世界杜鹃之王！
而且快要开花了。
叶晗杏眸带笑，如果不是来到Y省，同等的价格，她只能引入2000盆高山杜鹃盆栽。
品质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一趟可谓圆满。
叶晗检查条款后当场签了合同，预付10%的定金。
金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管怎么说，今天好歹是把这位大客户搞定了。
不亚于打了一场战役。
该让的利都让了，不该让的也让了。
唉，这个年轻的老板可真够厉害的。
44万买了三棵拍卖级的大树杜鹃，想想他的心就呼啦呼啦的疼。
才80万的一半呢。
但他知道不该这么想。
就像股票一样，哪能卖到最高点，趋势向下的时候及时出手才是最重要的。
卖了就卖了，合同都签了。
但是只要一想，心还是有一丝难言的抽痛。
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对方很爱护这些杜鹃花，他能看得出来。
就当是给这几株珍贵的大树杜鹃找了一个新家。
第二天，叶晗再次来到山林之中，看着那些园艺工人标记自己需要的品种。
对于这点她是放心的，毕竟对方是Y省最大的高山杜鹃培育基地，花苗的质量毋庸置疑；合同的附录也明确写了具体采购条件和标准，等到验收完毕才会支付余下的资金。
现在只等着挑选、确认，然后移栽。
叶晗趁大家在忙，借着系统的屏蔽作用，往每一个喷雾的水箱滴了营养液，尤其是需要移栽的区域。
在连续雾气的作用下，高山杜鹃下场的革质叶片鲜亮了许多，好似被雨水洗过一样，状态也变好了。
朱红大杜鹃支棱着叶子感受雾气：“好像不热了，凉凉的很舒服。”
叶晗将喷头往它这里挪挪，眉眼带笑：“那就好。”
朱红大杜鹃：“所以，什么时候移栽？”
叶晗无奈：“明天下午，跟你说过了。”
朱红大杜鹃动了动叶子，让自己覆盖面积更大：“好吧，有凉快的喷雾也不是不能接受。”
朱红大杜鹃：“淦，前面的那株露珠杜鹃，你挡住我了！快把叶子移开。”
露珠杜鹃岿然不动：“凭什么？我也喜欢这个喷雾，就不挪。”
朱红大杜鹃气得拼命伸展枝条：“有本事你过来，咱们比划比划！”
露珠杜鹃：“才不要，我就在这里享受喷雾。啊，好舒服~”
露珠杜鹃：“哎呀，你的枝条够不到我哎，怎么办呢？”
叶晗：“……”
眼看战斗就要升级，她只好上前。
叶晗用手扶起朱红大杜鹃伸展的枝条，对方抖了抖，乖乖恢复了原样。
朱红大杜鹃：“烦死，移栽之后我不要和它在同一个地方。”
露珠杜鹃：“哼，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吗？”
朱红大杜鹃：“有本事你现在就挪走！”
露珠杜鹃：“你怎么不挪？没听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
朱红大杜鹃疑惑：“没听过，什么意思？”
叶晗：“……”
露珠杜鹃：“……”
总之，一场争吵以超乎意料的方式结束。
叶晗找金主管要了一台加湿器放在朱红大杜鹃旁边，后者舒服得支棱着叶子，来回感受喷雾。
金主管：？
看来叶老板是真的热爱杜鹃啊。
杜鹃的根系是须根，分布较浅，一般深入土壤15-25公分，这意味着它们比较容易移栽，不用挖太大的土坑。
它们喜好酸性、透气性好的砂质土壤，不耐热，喷雾降温设备必不可少。
而这一切叶晗在打造杜鹃园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
给大树杜鹃专门浇灌了大量营养液之后，如今只等着移栽。
一车车的高山杜鹃从Y省去往W市，长途跋涉2000多公里，预计一天半之后到达。
而叶晗也登上了返程的飞机。
出发的前一天，叶晗和傅云泽去当地的老字号，邮寄了鲜花饼、松茸等特产回去，给员工们分一分。
许主任托人帮她联系到了正规的蝴蝶标本供应商，到时候线上挑选邮寄即可。
Y省的蝴蝶种类非常多，有1300多种，占国内蝴蝶种数的58.6% ，并且有如云南褐凤蝶、无尾黑凤蝶、猫斑绢粉蝶、大斑马凤蝶、白花斑蝶等特有品种。①
而黑色凤尾蝶、金裳凤蝶等稀有蝴蝶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可捕捉。
许主任推荐的供应商是自然是人工培育的蝴蝶驯养基地，培育多为观赏性品种。
这里的产业是一系列的，这些观赏性蝴蝶会在节日庆典上放飞，打造旅游场地，快要死去的时候做成标本。
叶晗看到对方发来的照片，有些真的非常漂亮。
像绿带翠凤蝶，被称为‘皇后蝶’或者‘森林绿皇后’。
体色鲜艳，翅膀为较深的翠绿色，翅膀边缘分布着蓝色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身上的鳞粉质感特别清晰，好像在反光。
看到它，真的仿佛看到了森林的绿色。
还有一些闪蝶，美貌程度爆表。
像大蓝闪蝶，叶晗特别喜欢，被称为森林中的维纳斯。
它的翅膀边缘有一圈黑色，内部有细细的纹路，鳞片的蓝色仿佛天空的蓝，纯净清澈。
并且能从不同角度反射出不同的蓝色，有时深有时浅，变幻莫测。
看到那抹闪亮的蓝色，会让人觉得这是自然界的极致美学。
好漂亮。
这些标本大多在100-1000元不等，用木质框封住，到时候直接摆在柜台内或者挂在墙上展览即可。
叶晗准备建造一面蝴蝶墙壁放在标本室。
不过标本室没那么快建好，预计明年才会开放。
这次叶晗的Y省之行可谓收获巨大。
从X市植物园引入的热带植物、兰科植物、野生采集的物种等多达300余种，其中有四十多种均为国家保护植物！
极大的丰富了花间集的稀有植物种类，必然会打造出令人惊艳的热带雨林温室。
除此之外，叶晗以远低于市场价格的成本引入高山杜鹃30余种，1500多棵，节省了至少200万资金！
还有各种漂亮的蝴蝶标本，也是构成标本室的重要部分。
这次来Y省不虚此行。
如今一部分植物已成功到达花间集，叶晗也将于明天回到W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