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0 】
不知何时， 天上开始下起雨来。
海拔四千多米的高空，雨水和冰雹一起落下来，砸在人身上， 又冷又疼。
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雨水冲刷着地面。
血水和雨水一起汩汩的流淌进地下管道。
少年伤痕累累的触手在雨水中狂舞，溅起的水花如同一颗颗锋利的子弹。
张钊一边牵制着沈祭月，一边大喊， “打他的触手末端，那里也有眼睛！”
宋词抬起枪口， 对准了沈祭月乱挥的触手。
砰！
沈祭月猛地把张钊拉了过来，子弹几乎是擦着张钊的脸颊飞了过去。
宋词握紧了枪把。
张钊：“不用顾及我， 开枪！”
就在宋词举枪准备继续的时候， 沈祭月终于找到了机会。
一颗巨大冰雹落下来。
一切就像是慢镜头。
一根触手挥过去， 重重的抽到冰雹上。
冰雹像是一颗炮弹一样， 朝着宋词的方向射过去。
速度太快了。
宋词身边的警卫员根本来不及反应， 冰雹就擦着他们飞了进去。
宋词连忙避开要害。
可是，就在她准备侧身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恐怖的力量， 侵入了她的大脑。
她的身体失去控制。
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冰雹击中了她的眉心。
她眼前一黑，重重的跌到了地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
她听到一个女孩子用软糯的嗓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在场的所有觉醒者， 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天赋归墟的压制的消失。
下一秒，正在下落的雨水和冰雹瞬间静止。
广场上的一切，人， 雨水，还有血水， 全都被冻结了。
只剩下沈祭月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广场中央。
他浑身湿透，滴滴答答的淌着血水。
政府大楼上，陈岚和谢臻看着这一幕。
谢臻：“宋词的天赋失效了。”
陈岚笑道：“是的，谎言鉴别可以使用了。不过，谎言鉴别对queen没用。”
谢臻垂着眼帘，道：“或许，他有别的办法。”
广场上。
咔嚓。
沈祭月伸手指了指某个方向，那里的空间随即碎裂。
高飞从那里跑过来，脸上是还没完全褪去的震惊和恐惧。
“少校，我们接下来……”他看着前方巍峨庄严的政府大楼，咽了口口水，“要去政府里面鉴别吗”
“等一下，我们还有一个队友。”沈祭月说完，不等高飞询问，就对着某个方向到大声道：“陈瑶，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几秒钟后，一道娇媚的笑声传来。
“哎呀，我这不是要确定天赋归墟真的失效了嘛～”
随着话音越来越近，陈瑶扭着纤细的腰肢和粗长的蛇尾，从旁边走了过来。
几天前，得知许沫沫被中心城带走的那天夜里，沈祭月就私下里联系了陈瑶。
他问：“你在queen精神力上做的标记，还有用吗”
陈瑶回答：“当然有用，你想干什么，小弟弟。”
沈祭月：“我要去中心城，找机会杀了queen，需要你的帮助。”
陈瑶：“可以是可以，不过去中心城杀人，风险太大了，而且别忘了，中心城还有宋词坐镇。”
沈祭月：“我负责搞定宋词，如果我成功了，你就来帮我，如果我失败了，你就当我们没有联系过。事成之后，我把谢臻打晕了送到你床上。”
陈瑶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了一句：“成交。”
不过，他们一开始计划的是偷走许沫沫，然后谋杀queen，神不知鬼不觉那种。
没想到，许沫沫会死在这里。
更没想到，沈祭月会这么疯。
陈瑶看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血水和尸体，悠悠道：“弟弟，你竟然玩这么大。”
沈祭月黑洞洞的双眼“看着”她，微微哂笑：“你怕了”
陈瑶耸耸肩没有回答。
她路过宋词的时候，弯腰看了她一眼，“她死了吗”
沈祭月知道她问的是宋词，道：“没有。”
他能听到她的呼吸。
陈瑶：“你竟然没有补一刀”
彻底解决对宋词这个所有觉醒者的克星。
沈祭月：“这不重要。”
他转身，“看着”政府大楼，“queen在里面吗”
陈瑶闭着眼感应了一会儿，点头：“在。”
沈祭月：“走。我们进去。”
空间冻结对许沫沫似乎没有影响。
她从地下的喷泉管道里，悄悄的探出一缕菌丝观察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等看到沈祭月带着陈瑶和高飞走进政府大楼，这才急急忙忙从宋词的身体了退了出去。
临走之前，她还对昏迷中的宋词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从来没有攻击过人类。
她只是在A市实验室的时候听工作人员说过，人类的神经中枢在脑后。
她就爬进了宋词的后脑那里，暂时性的切断了神经信号的流动。
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危害的……吧
许沫沫不太确定。
不过，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不像邪恶人类，一会儿一个天赋，还都那么厉害。
她的武器只有那些纤弱的菌丝。
许沫沫重新钻进输水管道里，跟在沈祭月后面，进入政府大楼。
政府大楼不愧是人类最高领袖办公的地方。
哪怕外面已经杀得尸横遍野，里面竟然依旧井井有条。
看到沈祭月三人闯了进来，来去匆匆的工作人员脸上，虽然带着恐惧和惊慌，但还是能保持镇定和从容。
高飞从一楼，一个一个的鉴别过去。
到二楼，三楼……
楼层越高，职位越高。
陈瑶感应到的，queen的信息也越近。
终于，到了顶层。
这一层的办公人员，全都是政府核心要员。
高飞敲开的第一扇门，就是陈岚的办公室。
开门的是谢臻。
陈瑶和高飞都愣了一下。
只有沈祭月，像是真的瞎了一样，面无表情的命令高飞：“问。”
高飞这会儿问了太多的高级官员，此刻已经麻木了。
他例行公事一样问，“你是诞生派成员吗”
谢臻：“不是。”
他又问陈岚，只不过下意识加了一句“请”字。
他说：“请问，你是诞生派成员吗”
陈岚面带微笑：“不是。”
此时，一缕菌丝从屋顶的通风管道里伸了出来。
沈祭月要一个个鉴别，许沫沫不用。
她来到陈岚的办公室的时间比沈祭月还要早一点。
她本来是想看着沈祭月，免得他再遇到危险，没想到，她会在陈岚的办公室里，看到自己的小本子。
许沫沫这才想起来。
她来中心城来太急了，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
她的铁皮罐子和小本子都还留在A市。
只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许沫沫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东西是怎么出现了这里的，东西就是她的。
虽然……虽然……她从记忆里看到，这个小本子以前是属于沈祭月和谢臻的爸爸的，现在应该属于沈祭月，谢臻，还有陈岚三个人共有。
但是，小蘑菇还是霸道的觉得，这个小本子是自己的东西。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小本子拿走的时候，沈祭月来敲门了。
陈岚和谢臻都走到了门口。
没有人看到屋子里的场景。
许沫沫连忙放出一缕菌丝，垂到办公桌上，想把那个小本子卷起来带走。
可是，还没等她把本子卷起来，谎言鉴别就结束了。
房门关上，陈岚和谢臻一边交谈着一边回到屋子里。
本子因为她的动作被弄歪了一点，可是她既没有时间把本子卷走，也没有时间把本子重新摆正。
她慌忙收回菌丝，赶紧又藏回通风管道里。
没关系。
小蘑菇安慰着自己。
她就算把本子带走也没有办法带离中心城。
她还要通过下水管道回去找触手尖尖呢。
带着本子肯定没办法通过下关管道。
她惋惜的放弃了自己小本子。
谢臻和陈岚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
谢臻：“母亲，您觉得，顶楼的这几位，谁有可能是queen”
陈岚：“我不知道，不过我能猜到queen……”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
“小臻，那个本子！”
谢臻目光一凝。
他和陈岚一样，一眼就看出那个本子歪了一点。
他立刻抬头，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没有任何犹豫的一跃而起，用手杖捅破了管道外面的栅栏，手掌撑着身体钻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光。
落满灰尘的管道里，残留着新鲜的，丝丝缕缕的痕迹。
像是，有什么丝状物从这里轻盈的经过。
谢臻看了一眼就跳了下来。
“什么情况”陈岚连忙问。
谢臻表情微妙。
他说：“母亲，我想，我找到祂了。”
除了许沫沫，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来翻动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破烂本子。
祂没有死。
更没有逃离中心城。
恰恰相反，祂就在政府大楼里。
许沫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她跟着沈祭月，看着他一间办公室一间办公室的鉴别。
有科技部长，安全部长，医疗卫生部长……终于，轮到了洛川议员。
许沫沫先进入洛川议员的房间。
从通风管道往下看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那天，在地下祭坛上，她亲手揭开了queen的面具。
面具下的人脸，和洛川议员完美的对应上了。
许沫沫心里轰然一声，把一切都对应上了。
洛川议员是净化派的领袖，旗帜鲜明的反对觉醒者，站在普通人这边。
而queen是个觉醒者至上主义者。
做的是屠杀普通人的行为。
谁也想不到，他们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
许沫沫也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洛川议员眼熟了。
她在净化派游行的时候，见过有人举着洛川议员的头像。
笃笃笃，房门被人敲响了。
洛川议员站起来，神色如常的打开门。
许沫沫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少校能认出来吗
谎言鉴别能鉴别出queen在说谎吗
门打开了。
高飞依旧例行公事一样问：“请问，您是诞生派成员吗”
洛川议员皱着眉，“我当然不是！”
高飞朝着沈祭月点点头，意思是洛川议员没有说谎。
不对！
他说谎了！
许沫沫在通风管道里生气的在心里大声说。
她甚至想要跳下去告诉沈祭月，他就是queen。
她亲眼见过queen的脸！
可是，她不能。
她怕沈祭月会追究自己吃掉他的触手的事情。
她更怕，怕沈祭月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人类，只是一朵蘑菇，站在人类对立面的异化生物。
到时候，沈祭月会怎么对待她呢
她想到自己在沈祭月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自己被谢归璨找到，关在实验室里，一直不停的做各种实验……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人类关起来。
她是一朵自私的坏蘑菇，和这个代价相比，她宁愿让queen继续逍遥自在。
“不，等等！”
陈瑶突然开口。
她直视洛川议员，“你的精神上，有我留下的标记。”
沈祭月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他红到妖异的嘴角翘了起来。
越翘越高，越翘越高……
双唇裂开，露出里面两排尖锐的、白森森的牙齿。
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重新有鲜血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声狂笑，双手的指甲猛地伸了出来。
洛川议员一副被污蔑了的样子，怒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不等他把话说完。
沈祭月的指甲就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了他的咽喉。
“……怎么可能是诞生……派……噗……噗噗……”
沈祭月的速度太快了。
洛川议员又说了好几个字，鲜血才从他的喉咙和口腔里喷了出来，发出“噗噗”的响声。
沈祭月凑到他耳边，嗓音温柔极了。
“你放了她全身的血，我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洛川议员捂着脖子，跌跌撞撞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动脉的血根本就捂不住。
鲜血像是一道红色的喷泉，从他指缝里高高的喷出来，溅落一地。
他跌到在地上，瞪着眼睛，双腿不停的抽动着。
噗——噗噗——
喷泉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喷不出来，只能汩汩的流淌。
洛川议员的双腿又是猛地一阵抽动，然后再也不动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这层楼上的其他人。
这些掌握着绝对权力的高级官员，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事，和自己同一级别的洛川议员，整个人类中最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就这么抽搐着，死在了自己面前，甚至连眼睛都没闭上。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普通人和觉醒者之间的表面的和平，彻底破碎了。
所有净化派的人，以及大部分普通人，绝对无法接受净化派领袖是诞生派成员。
不管这到底是不是事实。
沈祭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杀死了queen了吗
他成功的给小蘑菇报了仇了吗
就这么简单吗
他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全身上下，从内脏都大脑，仿佛彻底被掏空了一样。
直到，陈瑶在旁边开始摇头：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
她看向沈祭月，说：“我能感觉到，标记还在！queen没有死！”
沈祭月猛地抬头。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又活了过来。
“在哪里！你能感应到TA的位置吗”
陈瑶闭着眼，努力感应着标记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微弱链接。
她的额头浮出浅浅的汗水，缓缓抬起手，指向了某个方向：“在，那里……”
下一秒，一根触手拎起陈瑶。
沈祭月带着她，直接冲破了政府大楼的高墙，朝那个方向掠了过去。
楼里一片寂静。
有一个政府官员看着那个方向，不可思议的问：“那是……云宫的方向”
有人附和：“那个方向重要的建筑，只有云宫。”
“天呐，我们快跟过去，他难道要对老城主动手”
中心城中谁人不知，自从蔷薇骑士从无尽黑海回来，彻底畸变之后，老城主先后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虽然还挂着城主的名号，但是彻底不理政务，呆在云宫之中从不出来。
现在，那个陈瑶竟然说，queen在云宫之中。
云宫里的活人，只有老城主一个！
他们绝对不能让沈祭月继续胡来。
安全部长直接拨通了骆青林的通讯：“喂，沈祭月去了云宫方向，你立刻带人拦住他，一定不能让他惊扰老城主！我们随后就到。”
顶楼的高官们快速的行动起来，瞬间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只有陈岚。
她留在最后。
等所有人一走，她就直接下了命令：
“封闭大楼内所有出入口、通风管道以及下水管道。任何人不许离开政府大楼。”
陈岚：“小臻，这里交给你，小月那里，我必须过去。”
陈岚跟在其他政府高官后面，急匆匆的离开了政府大楼。
高飞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层楼上，只剩下他和谢臻两个人了。
他连忙磕磕巴巴的问：“我……我呢”
谢臻朝他礼貌的笑了笑：“抱歉，我们要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等我们找到，你就可以离开了。”
——
许沫沫藏在通风管道里，看到沈祭月离开，连忙想要跟上。
可是，她想要离开通风管道的时候，却发现整个管道都被封闭起来。
她有些惊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在管道里漫无目的的游走，顺着管道，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她看到了谢臻，谢臻带着几个清洁工模样的人，竟然在清理通风管道。
许沫沫吓到了。
就算蘑菇再不长脑子，她也知道沈祭月要去找queen，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谢臻不去帮忙，怎么有时间打扫卫生。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一定是自己想要带走那个小本子的事情暴露了。
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谢臻抓到
谢臻一定会把她重新关到实验室里的。
许沫沫连忙从这间房间里逃走。
可是，谢臻没清理一截通风管道就关闭一截。
可供许沫沫躲避的空间越来越少了。
她还在上面看到了高飞。
她想打招呼，可是高飞也出不去。
她急得在通风管道里转圈。
直到，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影走了出来。
“你这个白痴，不要命了！”
高远走到高飞身后，狠狠的踢了自己弟弟屁股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