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珊瑚树
【 73 】
许沫沫被人带到了看起来像是某种大厅一样的巨大空间里。
她远远的看见， 高高的台阶上，摆放着一张巨大而且华丽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类。
离得太远， 许沫沫看不清楚那个人类到底是男是女。
孙晴站在这人的左侧，表情沉肃。
另一侧则是空着的。
台阶下面，整整齐齐站满了穿着黑色罩袍的人类。
许沫沫能感觉到，他们都是觉醒者， 但是罩袍下的身躯看起来却和普通人类一模一样，像是完全没有畸变一样。
这里的人， 除了孙晴，别人好像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畸变特征。
连孙晴， 在身份暴露之前， 也和普通人类看起来一模一样。
林悦带着许沫沫越过人群， 来到台阶正下方。
林悦行了一礼：“queen， 祭品已带到。”
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归位。”
林悦：“是。”
她后退一步， 站在了台阶下放的第一排。
许沫沫清晰的感知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飘了过来，笼罩在自己周围。
接着是queen的略带神性的声音：“许沫沫， 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一只在看着你。”
许沫沫目光平静的和TA对视， “一直”
“是的， 一直。”queen回答，“从你死而复生的那一刻起， 我就得到了神谕，把你带来这里，作为我神的祭品。为此， 我特地修了这座祭台。请看——”
许沫沫说着TA指引的方向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台。
祭台上， 镌刻着神秘莫测的复杂凹槽，组成了看不懂的花纹。
祭台很大，足够一个人呈大字形躺下还绰绰有余。
queen遥遥的伸出手，“请——”
许沫沫看向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自己。
只要她一反抗，这些人就会一拥而上，亲手把自己按到祭台上。
隐约间，她又闻到了沈祭月身上那股香味。
许沫沫悄悄往旁边看过去。
这次，她和那双黑色的小眼睛直直对上了。
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藏在粗长的电缆后面，正跃跃欲试。
许沫沫朝它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要出来。
出来也没有用。
它只是一根触手而已。
救不了她。
queen注意到她的视线，正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在孙晴突然开口，“queen，林悦在预知中，是我亲自动的手，对吗”
queen没有回答，笑着看向林悦。
林悦低头：“是的，是您亲手割断了许沫沫的脖子。”
孙晴：“那就让预知成真吧。”
queen：“可。”
孙晴展开翅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许沫沫面前。
她扯着许沫沫，把她按到祭台上。
几道铁锁自动跳出来，锁住了许沫沫的手腕，脚踝，和脖子。
孙晴揪住她的头发，翅膀一挥，飞快的在脖子上划过。
许沫沫感觉到脖子上一凉，接着，温热的液体就从脖子那里流了出来。
许沫沫远远的看见，queen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TA戴着面具，双手抱在一起，朝着东方吟唱道：“祭品奉上，吾神降临。”
台阶下的所有人，包括孙晴，全都跟着面朝东方，用同样的姿态跟着吟唱出声：“祭品奉上，吾神降临。”
queen：“人类进化，我为主宰。”
“人类进化，我为主宰。”
queen说一句，其他人家跟着吟唱一句。
许沫沫听着这些人虔诚的膜拜，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鲜血从她的身体里不停的往外流淌，逐渐填满整个凹槽。
她的身体慢慢开始发冷。
好奇怪，她迷迷糊糊的想着，人类的体温下降之后，血不是会慢慢凝固，不再继续往外流了吗
可是这具身体里的鲜血，像是不受温度的影响一样，一直在汩汩的往外流。
终于，鲜血填满了所有的凹槽，复杂的图案绘制完成。
就在这一刻，一股强大到不可名状，让人只能顶礼膜拜，生不出任何反抗念头的力量降临了。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queen，在这一刻，全都变得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他们的鼻腔，眼睛，嘴巴，耳朵里渗出鲜红的血迹。
然后，脑袋一歪，全都昏了过去。
许沫沫觉得自己又跌进了冰冷的深井里。
冰冷，黑暗，窒息……
四周都是粘稠的黑色液体。
这些黑色的液体不断的弥漫，缠住了她的四肢，身体，往她的口鼻里钻。
许沫沫用力挣扎。
可是她力量太小了。
她被越缠越紧，逐渐窒息……
这是什么
她的意识也在窒息之中渐渐消退。
像是要被某种生命吞噬掉一样。
不要……不要……不要……
少校救我……
许沫沫下意识在心里喊他。
她甚至忘记了，沈祭月不会再来救她了。
终于，这股黑色的粘稠液体占据了她整个身体。
里里外外，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包括她的颅腔。
她的子实体在那里。
许沫沫前所未有的惊慌起来。
下一秒，她的子实体就被这种黑色的粘液拽了出来。
粉色的小蘑菇，雪白的菌丝，全都从许沫沫的身体里被拽了出来。
她用力的挣扎，疯狂的挣扎。
可是她太弱小了。
哪怕长大了许多，还是太弱小了。
她根本挣扎不开。
她要被吃掉了。
她绝望的想着。
她没有吃掉沈祭月的触手，却要被另外的某种不知名的生命吃掉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那一刻，她又闻到了那股奇特而熟悉的香味。
饥饿。
疯狂的饥饿撷取了她的所有意识。
这一刻，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雪白的菌丝从漆黑的粘液中钻了出来，找到那根触手，伸了进去。
她只听到一声“小蘑菇，你怎么了”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很久很久，也或许只有一分钟，那团黑色的粘液消失了。
许沫沫被嘤嘤嘤的哭声吵醒，重新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许沫沫闭着眼安静的躺在自己旁边，表情狰狞，脸色白得像是雪。
任何人一看，就能清楚的意识到，她身体里的血，被人放干了。
许沫沫，不，小蘑菇呆呆的伸出手，摸了摸许沫沫的脸。
好冷。
她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不对，手。她怎么会有手呢
小蘑菇低头，看到了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雪白，细嫩，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的手。
她继续往下看。
还有胳膊，还有腿，还有……啊，没有脚。
她的脚那里，依旧是雪白的菌丝。
顺着菌丝继续看，她看到了哭声的来源。
是一根小小的，只剩下大拇指大小的触手尖尖。
触手尖尖在疯狂哭泣。
“哇呜呜呜——我被小蘑菇吃掉了，哇呜呜呜呜——小蘑菇好可怕，哇呜呜呜我要死掉了，哇呜呜呜——”
小蘑菇：“你……你别哭了。”
“……！”
哭声瞬间停住。
触手尖尖黑色的小眼睛和小蘑菇的视线对上。
“啊啊啊啊——！”它一阵尖叫：“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不对，你为什么能听到我说话”
小蘑菇扯了扯连在触手尖尖身上的菌丝，说：“我是小蘑菇啊。”
触手尖尖不可思议的说：“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蘑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触手尖尖被这个事实震惊到了，它呆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扭过身体，羞答答的说：“你……你怎么都不穿衣服”
小蘑菇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光溜溜的。
她的菌丝似乎只能凝成新的身体，不能凝成衣服。
她需要找一件衣服穿上。
小蘑菇环顾四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ueen，孙晴，还有林悦，这些人，全都昏了过去，四仰八叉的躺了一地。
她不想脱掉许沫沫的衣服，只能去脱这些人的衣服了。
小蘑菇抽回菌丝，凝成双足，赤着脚从祭台上走下来。
触手尖尖扭扭捏捏的，悄悄回头，看到少女裸露的背，还有修长的双腿。
只看了一眼，它就又连忙转身，害羞得不停的扭动着短小的身体。
许沫沫不知道触手尖尖在偷看自己，找到一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穿着黑色罩袍的女人，把她的罩袍扒开，脱下了她的衣服和鞋子自己穿上，顺手还拿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卡。
然后，她的视线落到戴着面具的queen身上。
是谁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一直在看着自己
小蘑菇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是一个男人。
样子十分面熟。
可是许沫沫一时想不起来了。
许沫沫捡起了一片孙晴掉落的金属羽毛，用力朝着queen的脖子上划去。
叮当一声。
她手上的羽毛被打得偏了一下，羽毛只划破了queen脖子上的肌肤。
小蘑菇抬头，一股浓白的雾气飘了进来，接着是阿来嘻嘻的笑声：“啊呀呀，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雾气凝结成少年的模样。
阿来的视线落到小蘑菇身上，歪着头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小蘑菇知道阿来很厉害，她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他，抓起旁边的触手尖尖就往外跑了出去。
阿来看到了她手里的那半截触手，忍不住说了一声：“有意思。”
不过他不知道她是谁，也懒得去追她。
他蹲到queen面前笑嘻嘻的看着那张面具下的脸。
他在心里猜测。
这又是queen的第几张脸呢
——
小蘑菇从祭台那里逃了出来。
她发现自己新的身体变得厉害了。
例如，她可以跑得很快，甚至还可以像觉醒者那样，抱着电缆往上爬。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邪恶人类的触手果然很有用！
小蘑菇开心极了。
她很快就顺着电缆从地下爬了出来。
她推开下水道的盖板，从下面钻了出来。
中心城的人们从她身边走过，忍不住看她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小蘑菇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不过她并不在意，怀里揣着触手尖尖，给自己制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试试能不能找到Y31573。
她答应了和他一起逃离中心城，不好意思抛弃他自己跑掉。
第二件事，她要回到那个商店，继续买降落伞。
可是，小蘑菇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更不知道怎么去那个商店。
她决定找个人问问路。
她选中了路边的两个男人。
这两个人一直在看自己，而且一直在互相推搡着，说“你去你去”什么的。
看到小蘑菇朝他们走过来，两个男人的表情明显激动起来。
个子高一些的夸张的“嗨”了一声，“美女，你好……”
美女
是在喊自己吗
小蘑菇愣了一下，软软的问：“我想问一下，哪里能买到降落伞。”
“降落伞你要降落伞干什么”
两个男人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
小蘑菇照实回答：“为了出城。”
两个男人更惊讶了。
“你要出城你是冒险者小队的队员”
平时除了那些官方的武装组织，只有冒险者小队才有出城的需求。
可这个小姑娘长得这么美，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又娇滴滴的，一看就没吃过苦那种。
既不像是官方的人，也不像是冒险者小队的成员。
小蘑菇：“只有冒险者小队才能出城吗”
矮个儿男人点头：“对。”
小蘑菇：“那我怎么才能加入冒险者小队”
高个儿男人连忙道：“加入我们啊！加入我们！我们正要招新队友。”
矮个儿男人背地里戳了戳同伴。
他们是想招人，可是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没啥战斗力。
谈恋爱当然求之不得，可当队员，他们怕把命丢了。
这两人之间似乎矮个儿男人说了算，高个儿男人咳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小蘑菇明白了俩人的意思。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想离开中心城，回到密林里去。
“那，你们可以告诉我，哪里有卖降落伞的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高个儿男人终究是抵挡不了美女的诱惑，“我带你去吧你一看就是第一次买，我怕老板宰你。”
小蘑菇笑起来，“谢谢你。”
人类当中还是有很多很多很好的人类的。
不像是沈祭月，那么坏，骗蘑菇。
小蘑菇跟着两人去买降落伞。
刚走了几步，前面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小蘑菇再次闻到了那股奇特的香味。
她顺着味道看过去。
前方的楼上，玻璃被撞碎。
长满触手的少年从窗户里跳出来，轻盈的落到地上。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戴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男人。
男人背后长了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明显也是觉醒者。
一段时间不见，少年脸上的花纹更繁茂了，映着金色的瞳孔，看起来妖异极了。
这时，整座中心城都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所有市民请注意！
中心研究所有S级要犯逃逸。名沈祭月，觉醒者，畸变指数99%，畸变方向八腕目，左脸上有暗红色花纹，八根触手少一根，只剩七根，请全体市民见到此人立刻远离。此人极度危险！极度危险！】
议论纷纷的人看着沈祭月瞬间安静下来。
可是沈祭月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拎着男人大步朝着小蘑菇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蘑菇心脏差点停跳了。
她攥紧了掌心里的触手尖尖，感受着它在自己手里扭动。
完了。
她要被认出来了。
沈祭月能感应到自己的触手的。
可是，少年冰冷的目光只是从她脸上划过，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从她面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