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3 】
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想起自己被人从海里捞起来， 又被谢归璨养在实验室里，好不容易长成了一朵蘑菇，还是朵营养不良的蘑菇。
她离开密林， 辛辛苦苦的找到沈祭月，给他当助理，给他当女朋友，让他欺负……
她只是想要得到一个营养丰富的菌床而已；
她只是想要变得强壮而已……
地下室里， 一片寂静。
沈祭月没有说话。
许沫沫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里面又太黑， 她只能用力的睁大眼睛，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可是除了一团黑漆漆的人形剪影， 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的眼睛更难受了， 干涩酸胀。
她觉得这具人类的身体好像要坏掉了。
沈祭月不说话， 许沫沫也不肯走。
两个人， 隔着厚厚的纳米玻璃门， 和蔓延无际的黑暗，无声的对峙。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黑影突然动了。
少年转身， 望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说道：“让她进来。”
许沫沫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但是门并没有开。
她的手环接到了来自实验室的对话请求。
袁琦博士的机械音在对面响了起来：“许沫沫， 我必须提醒你，他现在非常！非常！危险。”
“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畸变指数99%是一个临界值， 是一种混沌状态，谁也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怎什么，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沈祭月了。你确定要进去吗”
许沫沫看着黑暗中的人影， 和人影下面缓缓移动的触手。
那些触手像是在故意勾引她一样，在黑暗中不停的摆动。
看不真切， 但是极具吸引力。
许沫沫点头：“我要去。”
袁琦博士：“那你需要签署一份文件，证明自己是自愿进入的，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许沫沫：“我签。”
袁琦博士：“很好，我这就叫小何给你送过去。”
小何大名叫何楠，是袁琦博士新的助手，许沫沫之前见过。
何楠来的很快，身上带了厚厚一沓文件。
许沫沫接过文件，拿起笔就要写自己的名字。
何楠：“这是《风险告知书》，上面详细写了沈少校现在的危险性……”他顿了一下，“你要不要问问谢上校的意见”
许沫沫抬眸，眼神不解：“为什么要问谢上校”
何楠讷讷道：“我以为你和谢上校关系很好。所以……”
自己和谢臻的关系好吗许沫沫愣了一下。
不过仔细一想，除了沈祭月，她接触最多的人，确实就是谢臻了。
可是许沫沫不打算问他。
她摇摇头，笨拙的写下了“许沫沫”三个字。
何楠收好文件，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前的安保系统那里，输入了几个指令，回头对许沫沫说：“三分钟后，门自动打开。”
许沫沫说了一句谢谢。
何楠又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许沫沫看到，他不仅离开了，还把从地下室离开的唯一通道，电梯锁死了。
她收回视线，走到门前安静的等待。
门内，沈祭月也没有说话。
他像是孤僻而沉默的独行者，又像是傲慢而高明的猎手，在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三分钟，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可终究还是过去了。
一声微弱的咔哒声，门锁打开。
厚厚的纳米玻璃门像是一堵墙，往内陷进去，然后往一旁滑开。
许沫沫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潮湿的气息。
只不过这股熟悉的气息当中，又多了一股淡淡的，但是存在感极其强烈的味道。
像是某种雨后的木材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些香，又有些腻。
味道十分霸道。
她走进去，走到距离沈祭月两米的地方，停下。
少年依旧陷在浓重的黑暗里。
那些触手像是嗅到了什么一样，兴奋的挥舞着。
许沫沫只能看到他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
他在暗处静静的审视她。
靠得近了，那股奇特的香味更浓郁了。
许沫沫几乎可以肯定，这股香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少校和以前相比，似乎确实有些不同了。
但是哪里不同，她又有些说不上来。
只是这股味道，让她本能的觉得有些危险。
“少校……”她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
率先回应她的，是两根触手。
它们从地下爬过来，缠上了她的小腿。
触手冰凉柔韧的皮肤紧紧贴着她温暖的小腿，一点一点的，试探似的往上爬。
许沫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察觉到了许沫沫的不适，那些触手倏得一下，又缩了回去，乖乖的环绕在沈祭月身旁。
沈祭月微微侧脸，安抚般的抚摸了一下那些触手，然后，控制着触手，一根、一根，的，摆在她面前。
“挑吧。”
少年的低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奇特的漫不经心，问：“你想要哪一条”
许沫沫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她看着整整齐齐的摆在自己面前的八根触手，简直不敢相信沈祭月会答应得这么随意。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真的给我吗”
“嗯～”
黑暗中传来淡淡的鼻音，“拿到触手就滚。”
许沫沫那颗浸泡在喜悦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个小孔，酸涩的液体从里面弥漫出来，让她的心脏跟着抽动一下。
可是她太开心了。
她梦寐以求的触手就摆在她面前供她挑选，每一根都那么健壮，都那么新鲜。
那股酸涩刚冒出来，立刻就被喜悦淹没了。
快得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她蹲下去，仔细观察几根触手。
甚至她伸出手一根一根去测量。
她认真挑选的时候，那双金色的瞳孔就在上面，静静的审视着她。
终于，她挑中了最粗壮的一条。
她小心翼翼的问：“这根可以吗”
沈祭月：“你确定要它”
他语气有些不对，许沫沫以为他不乐意，连忙到：“其实别的也可以。少校，你想给我哪条我都可以。”
她不挑了。
但是沈祭月并没有为难她。
锋利的指甲冒出来，在触手根部干脆利落的划了一下。
整根粗壮的触手，活蹦乱跳的从他身上剥离出来。
许沫沫连忙扑过去，抱住了那根触手。
空气中，那股奇特的香味更浓郁了。
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浓烈。
混着鲜血的味道，熏得许沫沫有些迷糊。
她抱着触手，看着少年身上的伤口，有些迟疑。
她犹豫着，要不要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再离开。
但是，少年一个冰冷的“滚！”字，让她有些低落的站起来。
她心里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沈祭月说。
例如，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例如，不要再畸变下去了。
例如，如果有机会，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例如……
可是，所有的这些话到了嘴边，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少校，很快就要彻底畸变了。
许沫沫不想看到沈祭月变成阿来那样，更不想看到沈祭月自杀，或者被其他人类杀死。
她垂下眼帘，抱着不停扭动的触手，低低的说了一句：“少校再见。”
也不敢再看他，转身就往外面走。
玻璃门依旧开着。
她抱着梦寐以求的触手，却并没有那么开心。
许沫沫并没有看到。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少年的左脸上的暗红色花纹突然开始生长。
像是藤蔓一样，她走一步，就多长一寸，
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爬满了他半张脸。
就在许沫沫的脚步即将迈出玻璃门的那一刻，一根触手毫无预兆的伸出来，缠住了她的腰，直接把人拽了回去。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接着重重的跌到他怀里。
许沫沫连忙扶住他站稳。
抬眸，那张熟悉的却又陌生的脸，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
暗红色的花纹爬满了他半张脸，把他点缀的妖异又美丽。
她想起在梦境里见到的场景，漂亮的少年被黑色的粘液吞噬，只剩下一只金色的眼睛。
现在，那些暗红色的花纹，也几乎把他吞噬干净了，同样只剩下一只金色的眼睛。
可是，现实中的沈祭月并不像梦境中的那样，说不管她在哪儿，他都能找到自己。
两根触手强硬的掰开她的手。
她怀里抱着的触手趁机从她怀里跳出去，掉到地上，扭动着找到伤口断裂的地方对齐，迅速融合，重新回到了沈祭月的身上。
“我的触手！”许沫沫心痛的喊了一声。
得而复失的愤怒让她凶巴巴的质问沈祭月：“少校，你答应了给我的触手的！”
少年凉凉的翘了一下嘴角，凑得更近了。
那双金色的瞳孔里，看着她的眼神冰冷而失望。
他说出的话也同样的冰冷。
“真是令人失望啊，”他叹息一声，“你接近我，就只是为了这跟触手吗”
许沫沫愣了一下，心里突然轰然一声。
她想起袁琦博士对她的警告。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沈祭月了。”
许沫沫看着他，喃喃开口：“少校……”
“呵。”
沈祭月低下头，暧昧的凑到她的耳边，用气音说道：“想要我的生殖腕，是要付出代价的，可怜的小蘑菇，你准备好了吗”
他身上的那股香味更浓烈了。
熏得许沫沫有些迷迷糊糊，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许沫沫呆呆地问：“什么……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