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许悠悠狐疑地看着他,指着自己问,“什么意思,你不认得我?”
裴栖寒垂下眼睫,他眉间微蹙,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被疼痛所感,他身上褪去睁眼时凌厉的气势,露出一角平和之态,他半倚靠在树底,一副惨淡面容身姿委实可怜,当然许悠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许悠悠看着他如今的模样,顿时觉得他失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要是还记得事,想必在湖中她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静默一会,裴栖寒依旧没出声,但他眼睛半睁着不像是睡着的模样,许悠悠便提着胆子轻柔着语调问他:“你方才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是敌人?”
是敌人,想把她淹死。
“你推我。”
“……”她又问:“那你觉得我会不会害你?”
裴栖寒盯着她看了会,不知如何作答。
“你真不记得你以前的事情了?”
她头一次切实地在裴栖寒的眼睛里看见了迷茫和惘然,像头迷路的羔羊。
良久裴栖寒皱眉闷哼一声,许悠悠看见他脖子的黑线又爬了上来,她将裴栖寒的衣袖拉上,指着他手臂上骇人的树状纹道:“这个东西,你还记得是什么吗?或者它是怎么来的?”
见裴栖寒摇头,许悠悠捏捏自己的下巴,看来他这是真的不记得。
“那我是谁,你还记得吗?”许悠悠问。
裴栖寒闭上眼眸,摇头。
嘶,这下,事情有些难办棘手,但如此一来……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岂不是“公报私仇”的好机会?
不过片刻,她心中便有了主意,一脸坏笑。
瞧他眼中混沌,不甚清明,记不得往事,且他身上有让他刺痛的东西,想必是思考也不连贯。
“这样啊……”见裴栖寒迷糊着不语,许悠悠强行忍住自己欣喜若狂的神情,裴栖寒现在失忆不记事,可算是让她逮到机会了。
她要让这个可恶的男人好看!!!
“小裴。”许悠悠扯着裴栖寒的衣服试探着喊了一声,“其实我是你许姐姐,我们很早相识。你刚刚掉进一个坑洞里是我把你救上来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忘了我的。”
许悠悠对上裴栖寒的眸仁笑眯眯地再次强调道:“小裴,我可是你许姐姐哦。”
那黑线爬上来之后,裴栖寒的额间便生起薄汗,搭在膝上的手背上青筋泛起,煞白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灰雾色,疼痛使他双眸混沌,视线落在许悠悠身上,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小裴,你不许丢下我。”许悠悠如此在他身前重复着,直到裴栖寒在她的引导下迷惘地、胡乱地、不知事一般地点了头,她这才肯罢休。
裴栖寒醒了没多久,之后他再次陷入昏迷,两人如今处于安全境地,许悠悠没打算贸然唤醒他。她围着这一片藤林转悠半天,顺手摘了几个果子。
回到那片湖地时,裴栖寒还不见醒,许悠悠看着他安静的睡容,自顾自地在旁边啃起果子来。她可不像裴栖寒,她一顿不吃饿得慌。
莫约是这青皮果子的香气太过馥郁,一旁的裴栖寒幽幽转醒,许悠悠敏锐地注意到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她侧过脸便见裴栖寒直勾勾地凝注着她。
许悠悠噎了一下,她心虚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不是吧,难不成他睡了一觉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啦?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他不语。许悠悠咽下最后一口果肉,竖起两根手指头对他道:“这是几?”
“……”
显然像裴栖寒这样修为高天赋强头脑灵活的修士面对这种稍有点弱智的问题时,无论是高冷寡言型也好,亦或者阴郁桀骜型也罢,眼神里总会带点轻嗤。
但许悠悠刚刚认真看过裴栖寒的神色,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是在思考。
不仅失忆了,还变傻了点。好像知道她不是敌人之后,他便收敛了自己的凶狠劲。
傻子好啊,是傻子她就不会总担心他要对她下死手。
原先,许悠悠都要被他给吓死了。
是傻子,拿捏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面上岁月静好,肚子里却咕噜咕噜地泛着坏水。
“喏,给你,这个是可以吃的。”
裴栖寒接过,然后他将许悠悠洗好的果子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帕子对着青果使劲的擦,还是尽捡她碰过的地方擦拭,直到果皮锃光瓦亮地泛着光。
“一点都不脏好不好?”许悠悠一言难尽,这个裴栖寒就算失忆了极端洁癖的习惯还是在的。她不服气地指了指裴栖寒黑衣服上还未除尽的污垢,略带嫌弃道:“其实你身上才更脏,知道不?”
他顺着许悠悠的视线抬头下望,看过一眼后平声道:“不脏。”
“可是我给你的果子比你的衣服干净多了,你为什么要擦?”许悠悠不可置信道:“不是吧,难道你也不喜欢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你太忘恩负义了,小裴!”
许悠悠将自己的两手摊开,摆到裴栖寒的眼下,气道:“你看,根本就不脏。”
他瞧了一眼,别过眼,不言语。
既然他已经记不得事了,那她就要好好的“□□□□”他,顺带教教他什么叫做尊重人,也好报那一剑之仇。
她伸手,掐住他的下颌,将人的脸强行扭过来,“你看着我。”
裴栖寒抬眸望着她,脸上神情不自在,似乎是想要将她的手给拿下来。
许悠悠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扭动着脸,她心中更加乐呵,不过瘾地将拇指在他脸颊上还按了按,就当做是报复,她好言好语地教导他,“你不能这么对我的,不能拒绝我的触碰,也不能不听我的话。”
裴栖寒扒开许悠悠的手,按着自己的额头低声勿自喃喃道:“不记得。”
前言不搭后语,混乱至极。
“不记得什么?”她问。
“我想不起来……”
许悠悠拉下他的手,那条黑线如今爬至他的耳下,许悠悠也懒得同他较真什么脏不脏的问题,皱眉问他:“是不是很疼?”
他闻声望过来,没有说话,但答案已显而易见。
“我可以碰一下么?”许悠悠挑开他颈侧的碎发,刚想试试触碰那条黑线还会不会有电流的酥麻感,冷不丁就被他推开。
这种时候防备心都这么重,还真是不好骗。
许悠悠作罢,谁知更让她血压飙升的情节再次上演。
他推开她时,两人的指节有过短暂的肌肤相触,裴栖寒便用那帕子开始擦手。许悠悠遭受到了二次暴击,她气得牙痒痒威胁道:“你要是得罪了我,这鬼地方可没人带你出去!”
这话其实不然,她刚刚找到藤林的边界,只是若踏出安全范围外一步,立马便会有藤蔓将人缠住拖回去,这个时候裴栖寒这个有武力值的人就显得格外重要。
某种角度上,她更需要他才对。
裴栖寒看她一眼,眸中波澜不惊,似乎是对她刚刚威胁的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许悠悠当真是被他拿捏的透透的,眼见当事人啃着果子,她却想不到什么能让他正视她的办法。
许悠悠撑着脸看着他优雅地吃东西,忽的她灵机一动,一把抓住裴栖寒的手,一脸神秘莫测。
“小裴,给你讲个恐怖故事。”她眯眼笑着,做出一副无辜样子,“其实,你昏迷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摸遍了哦。”
“哪里哪里都摸过了呢!”她无比郑重地,煞有其事地说。
只见裴栖寒眸中波澜四起,一手如玉似的手狠狠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末了他才机械一般的转过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许悠悠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这个裴栖寒,能气到他也是好的。他这个表情,活像是被她欺负过得小媳妇一样,她顿时觉得心情万分舒畅,连他怪异洁癖一事都不想再计较追究了。
她咬下一块果肉,对上裴栖寒迷惘而又愤怒的眼眸,耸肩无辜道:“我有什么办法,你那时伤的那么重,我自然要给你脱衣服看伤啰。”
她诶了一声,“再怎么样吃亏得都还是我好不好?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年纪轻轻还那么纯洁善良,就这么看见了你胸前裸露的风光……唔……”
说着,许悠悠兀自红了脸,眼见裴栖寒脸色如土,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干咳两声打消那些遐思后便匆匆离去,怎么看那慌乱的脚步中都含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什么嘛?明明是用来激他的话,却把自己说得脸红心跳,许悠悠在心底暗道自己没用。
深夜,藤林这地方怪冷,许悠悠打算弄点木柴来生火,她捡了一些零碎的木枝抱在怀里,目光瞥见靠在树边小憩的某人,心里来了主意。
她清清嗓子,将木枝堆到离他不远的地方,而后板着脸说道:“你师姐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找木头,你怎么可以不顾惜同门情意在这里睡觉呢,快点起来和我一起。”
裴栖寒眼眸微睁,疑惑地看着她。许悠悠觉得肯定是他失忆了,连脑子也变差了,于是指着满地的木枝大声道:“师姐命令你,给我捡木头,快去。”
休息过后,裴栖寒身上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再不见黑线,虽然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做这点小事应该是不在话下。
许悠悠见他不动,哼哧哧地气道:“你还有没有良心啦,我可是一个女孩子耶。”
裴栖寒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起身乖乖地沿着四周去寻找木柴。
她恍惚中还有点不可置信,她能不能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不得不说,使唤裴栖寒的感觉还真是爽。
作者有话要说:悠悠:我要开始作威作福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