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朦胧,有点冷清的街道。
不远处却很热闹,因为那里有个名字,叫小甜水巷。
小甜水巷的灯很红,姑娘更红。
最红的一个白得像牡丹,如师如画。
戚少商倚在榻上,他宽阔、整洁、透着阵阵衣香的胸膛上枕着一个又可爱、又柔艳还十分清纯的美人。
外头飘雪,屋里却很温暖,何况戚少商的胸膛总是温暖的,因为他的心在跳,他的生命依然不息。
李师师的素手轻轻搭上他的衣襟,想再往里探,戚少商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李师师娇嗔着锤了一下戚少商,纤腰却被揽起,与这英俊逼人的男子贴了个面儿。
她娇声笑了出来。
戚少商捏了捏她的鼻子,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却只感到小小的、尖尖的香舌在他舌尖转了一圈。
他松开李师师,瞧见她玉体横陈,闭目待吻,唇上粉,面上红,含羞欲语,拾芳待摘。
戚少商跳起来就走。
李师师睁眼,娇声娇气地骂他,“真是个无情的人!”
戚少商笑着道:“反正你又不稀罕,我要去救我的真情了!”
戚少商掠出了窗,白色的身影如同夜里一条白色的潜龙,潇洒地消失不见。
李师师喃喃地说:“你要去哪里呢?我今晚还要不要等你?”
王小石对温柔道,“千万不要等我,你该睡觉睡觉,”他握着相思刀、挽留剑,老老实实零零碎碎地交代,“你要好好听你爹的话,武功……多练练,若还是要到江湖上,就去找沈大哥。”
温柔迟疑了一下,问道:“小石头你不回来了吗?”
王小石挠挠头,“我当然希望能活着回来。可是实在没有把握,如果方应看有元十三限一半的武功,他杀我就跟杀鸡一样。”
“大师兄呢?”温柔问,“大师兄武功那么高,连大白…白愁飞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一定能对付方应看的是不是?”
“是是是,”王小石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能出到楼外,”他千交代万嘱咐,“我实在怕方应看打你的主意。”
温柔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说了几百遍啦!”
王小石又挠挠头,说:“那我走啦!你晚上多盖一床被。”
温柔难得听话地点点头。
王小石使劲瞧了她几眼,其实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刻在他的心上,睁眼闭眼都是,但他还是想多看几眼。
他推开门走出去,听到温柔说:“你早点回来呀!”
少年人的心热得滚烫。
苏梦枕不是少年。
他走在冷风中,头发、眉间、狐裘上都有一层薄薄的雪,雪落在他的身上,却不曾化去,仿佛依旧是雪,永远是雪。
他身上有一种精神,一种孤绝的意志,不需与他交手,只看一眼,就让人升起一种感觉——他是不死,他是永恒。
黑色的夜,一个脸上有痘的青年提着灯走在前面,青年腰间有一把漂亮的刀,背后还有一枝短短的枪。
这个青年自然是孙鱼。
他的眼睛逐渐发亮,他感知到他效死的主子在他身后默默地走着,一股勇气盈上了心头。
一条窄窄的巷子横在眼前。
过了这条巷子,就出了金风细雨楼的(此地原是发梦二党的)盘子。
前往再不远,就是司马温公的旧宅。
孙鱼停了下来。
因为他感到苏梦枕停了下来。
苏梦枕在看。
那处宅子很怪。
好像所有的灯光、星光、月光都避开了它,或是绕了一个弯。隐隐约约的,黑得特别不一样。
一个身影从宅子里翻了出来。
一个只有他能看得见的身影。
枕河。
她从白天就已潜了进来。
只是一进宅子,她就感到被人“盯住”。
她东张西望,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男人被关在铁笼子里。
这个人很苍白,很瘦,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而且只有一只手。
男人疲倦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睁大眼睛。
他开始说话。
他问:“你怎么从铁鸟的肚子里出来的?”
枕河眉头一皱,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更不确定他在对自己说话,可是门外看守的人听到,好像习以为常,也一声不吭。
她便没理会。
这人叮叮当当挥了一下链子,说道:“你回答我!”
他这一动,从铁链子上竟然迸射而出一道无形剑气,直冲她身前而来!
枕河被苏梦枕教了许久,武功已突飞猛进,她往后一翻,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剑的余波打在墙上,劈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而这个人只是随随便便地一挥。
她转过头,愕然问道:“你看得见我?”
这人道:“看得见啊!你作甚从天上的铁鸟、还有大铁虫子里出来,你怎么钻进了地底下,啊!你手里拿着圆圆的东西是什么?”
“什么圆圆的东西?”枕河走近一点问他,“什么样子的?”
这人比了一个圈,两手握住左右转动,“就是这样子的,你坐进一个盒子里,跑的好快,好多小盒子。”
“是车?”枕河又走近了一点,看着这个人,“你看得到我开车?那你说说我进去的小盒子是什么颜色的?”
这人捂着脸蹲下来,好像在想事情。他说道:“什么颜色的?啊,好像是红的,不不不,是白的……”
红色!白色!
枕河心中受到的冲击可比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时发现自己的阴间画风的时候,这人说的一点都没错!两辆都是她常开的车,红色的是自己的,白色的是大姐张的!
她问:“我可以走近你吗?会不会有危险?”
这人呆呆地问:“什么是危险?”
模样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枕河想——大约是老天给他关了一扇门又开了一扇窗,瞧这人脑子坏了,却偏偏也看得见我,这是天眼吗?
她说:“我怕有刀枪,有毒,有暗器这些,这样我走不过去。”
“这里有砰砰砰,”这人笑了,“黑色的,噼里啪啦,砰砰砰,就在你前面的砖下面。”
枕河心道:果然是火器。
她对这人说:“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这人说道:“我没被关在这里,我只是在找人。”
“找谁?”
“纯儿!”这人哭喊道,“我找纯儿,纯儿你去了哪里!”
艹艹艹,枕河心道,怎么哪里都是雷纯的舔狗!
这人才喊了一声“纯儿”,外头的人便说道“坏了坏了,怎么这个时候发起疯来。”立即吹了一声奇特的竹哨,很快,从地底下钻出来四个人。
头两个她见过,“铁树开花”张氏兄弟。另外两个她没见过,一个是头陀打扮,另一个居然是个道士。
张氏兄弟递了一碗水给笼中的人——枕河皱眉,这水中似乎有类似安眠药的东西,而且是好几种混在一起。这人好像也挺渴的,一饮而尽,然后稍微安静了一些,不再叫了。
那头陀摆出了独特的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那道士往笼子上不停糊黄纸。
这个样式很像是搞迷信的。
枕河没有再理这个明显精神不正常的人,她看准他们出来的地道,那里有一架梯子,立即轻手轻脚地攀了进去。
地下很黑,没有灯。
她模模糊糊可以看到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颗夜明珠。
枕河慢慢扶着墙走,墙边好像也有隐隐约约的荧光,细看居然是一种发光的小虫子,爬得满墙都是。
另两面墙满满堆着一桶一桶的火药——枕河想,怪不得这里没有火烛,只有夜明珠和这种夜光小虫来勉强照明。
她再往深处走,还看到了——两个人。
有女孩子的香气。
其中一种香气,雷卷身上经常残留!
是唐晚词!另一个,是息红泪吗?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她们被关在一个很小的牢房里,身上、腿上都是血……
一个女子的面容依旧美丽,即使没有见过,她也认为她就是息红泪!
只有息红泪才有这样的风情,狼狈中依然动人无比。
她手里还紧紧握着短剑。
枕河看得出来,二人已重伤。
她的手摸向了那一道铁锁,从臂钏中拆出一个带钩的小刀——这是妙手班家的杰作,号称能开天下一万种锁,她把这小刀伸进锁孔,心里道:“千万要开啊,要是开不了,姐要打爆你们的售后……”
她眼睛一闭,轻轻一扭,只听一声微不可查的咔嚓声,锁开了!
息红泪蹭地举起了匕首。
唐晚词更清醒一些,她看着慢慢被推开的空无一人的牢门,制止了息红泪,悄悄问:“小河?”
她感到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捏了捏她的手臂。
唐晚词几乎要欢呼雀跃!
是她!
大娘不知道,但她知道!是那个给卷哥治病的“看不见的人”!
是他们的小河!
唐晚词感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两颗药丸,唇上轻轻被捂了一下,她明白了,立即与息红泪比了嘘声,二人各自吞了一颗药。
息红泪只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身体凝出一股力量,她已经很久不敢吃东西和喝水,只怕再过几天,就要活活渴死在这里。
好在枕河有准备,她从包袱中取出两个竹筒,里面是她配好的糖、盐水,配上几粒药丸,先给二人补水补电解质。方应看大约没有什么心思,二人没中毒,就是怕吃食不干净,脱水很严重。
唐晚词低声给息红泪解释。
枕河在唐晚词手心写字。一边把二人喝过的竹筒又收了起来。
唐晚词对息红泪说:“这地下都是火药,啊……卷哥会来,他能拆的罢……”
枕河把开门的小刀给了唐晚词,然后又锁上了门。
她正准备出去,上门的几人却下来了,还把出口也封了。
她忍不住骂了一句国骂。
却没有办法,出去只怕打草惊蛇。
于是她只能先干点其他的事情。
她把捻子找出来一个个割掉。
这个办法很笨,但是还挺有效的。
可是真的好多好多。
在默默地把两面墙的捻子都割完了之后,这波人听到竹哨声,说道“来了”,又掀开了通道口走了出去。
枕河也急忙跟了出去。
笼子里的人又醒了,看见她,问道:“你怎么才上来?”
枕河顺着他说:“他们才开门嘛!”
那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却把这张氏兄弟吓了一跳——关七什么时候关心他们上不上来了?
枕河不晓得这个人是关七,也不知道张氏兄弟怎么想,她看到天已黑,心道一声不好,急急忙忙翻出墙去,正好看到已经不远的苏梦枕。
她向苏梦枕疾奔而来。
于是苏梦枕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枕河:戚少商和李师师,啧啧啧
苏梦枕:好好开车。
枕河:王小石和温柔,嘿嘿嘿嘿嘿嘿
苏梦枕:好好开车。
枕河:我开得好着呢!开车时候不能说话吗?
枕妈:听小苏的!给老娘好好开车!又被人超了!!!
枕河:呜呜呜,谁是你亲生的!
今天居然更了
呜呜呜你们都不留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