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 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呢。
苏玉娇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心虚的感觉,犹豫了下,伸手拿过一封就拆开来看。
然后,一封, 两封, 三封……五封。
接连看完五封信后, 苏玉娇颤抖着手放下了第六封。
“……”
唔,不用看了,她大概能猜到应该都是一样的内容。
苏玉娇手指撑在桌角使劲掰了掰, 用力到指节泛白后,突然一把捂住了脸。
“呜……”
丢脸……
既丢脸又无法反驳。
因为信都是她写的, 里面通篇都表达着一个意思, 离婚,另外就是诉说两人如何如何不合适,陆骁是如何如何的配不上她。
尤其是里面夸自己的用词自大到苏玉娇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她能写出来的东西。
以前的她这么自信且狂妄的吗?
什么自己若是生在古代那就是格格公主,而陆骁顶多就是个下等侍卫, 给她赶马车都不配。
苏玉娇捂脸感叹, 要是陆骁拿着这些信去举报自己,肯定一报一个准吧。
羞耻感完全占据了之前的理直气壮, 现在她只想找个地缝赶紧把自己埋起来。
如果此刻陆骁就站在她面前,她肯定再也没有质问他的底气。
直到此刻,她才有一点点理解了陆骁为什么会说害怕,明白了他压在心里的担心。
但, 她苏玉娇是个会认错道歉的人吗,显然不是啊。
之前的生气是真的, 委屈也是真的, 即使现在她知道了原因可能在自己身上, 但他又凭什么不问她就给她下定论。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还是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原谅了他。
苏玉娇蹲下身看着儿子懵懂的小脸蛋问:“小宝,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假如现在爸爸惹妈妈生气了,你说妈妈要不要原谅他?”
她毫无心理负担的把这个问题甩给了一个才三岁零一个月的小豆丁。
小宝眨巴眨巴眼睛说:“妈妈,爸爸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妈妈是说假如,就是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为了儿子快乐的童年,苏玉娇还是稍微捡起了一点点良心。
“妈妈很生气很生气吗?”
苏玉娇重重点头:“嗯!很生气!”
“那妈妈就打爸爸屁股。”小宝一派天真的说。
外婆和妈妈以前说过,如果小宝不听话就打屁股,爸爸惹妈妈生气也是不听话,那就打屁股吧。
“噗……”
“小宝说的对!打他屁股!”苏玉娇听完,忍不住露出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她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陆骁被她按在腿上打屁股的画面,顿时笑的更开心了。
“咕,咕咕噜……”
小宝睁着眼睛抱住自己的小肚子,一脸惊讶说:“妈妈,我的肚子会叫哎。”
苏玉娇心头升起歉疚,昨晚上她跟陆骁赌气,带着儿子也没吃晚饭,小宝在家有刘姨和妈妈时刻照料,从来没挨过饿,是她这个妈妈当的不称职。
“是的,小宝的肚子咕咕叫,是因为小宝饿啦,妈妈现在就带你去吃饭好不好?”苏玉娇揉揉儿子肚子,软声道。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好在食堂离这边不远,苏玉娇找到陆骁放在办公室的饭盒,把雨衣披在身上就带小宝去食堂吃早饭。
因为一场突发的山体滑坡,这边驻地里很多战士都去救援了,食堂冷冷清清的,苏玉娇凭陆骁家属的身份打了一盒杂粮粥,拿了两个包子两个鸡蛋就打算找个地方坐下。
余光撇见陈颂也在此时走进食堂,便冲她招了招手,等陈颂打完饭后两人一起吃。
“颂颂,早上好啊,小宝跟姨姨打招呼。”
小宝咬了一口鸡蛋黄,乖乖喊:“颂颂姨姨早上好。”
陈颂:“……”
“小宝早上好。”
“团里很多人都出去救援了,你一个人带小宝过来的吗?”陈颂皱眉问道。
“不是,早上陆骁带我们过来的。” 苏玉娇摇头,也没多解释。
陈颂又道:“他好像也出去救援了,你们等下吃完饭怎么回去,要不要去医务室待一会儿,至少等雨停了再说。”
“好哦,谢谢颂颂。”苏玉娇刚好也不想踩着泥巴走回去。
“……”
苏玉娇的声音就像在嗓子里含了糖一样甜,陈颂每次听她喊“颂颂”两个字,身上都有种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要不,你还是叫我陈颂吧。”
吃过早饭,苏玉娇就跟着陈颂一起去了医务室,阴天容易发困,小宝早上没睡够,很快就打起了瞌睡。
陈颂打开隔壁她单独的宿舍,让苏玉娇把小宝放她床上睡。
整个单身宿舍小而整洁,靠墙摆了一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除此外就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铁皮煤炉子。
陈颂提起煤炉子上的水壶给苏玉娇倒了一杯开水,看她一直心不在焉的还以为是在担心去救援的陆骁,就宽慰道:“你别太担心,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苏玉娇确实有点担心陆骁,因为昨晚俩人吵架,陆骁好像一夜没睡,前一天他还刚带队去巡逻,精力肯定不够充沛。
“这边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吗?那那些住在深山里的人家为什么不搬出去啊?”苏玉娇捂着手问道。
又偏僻又贫穷,一下雨还会发生山体滑坡,为什么不换一个安全的地方生活呢。
陈颂并没有觉得她的问题很无知,反而耐心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没有条件离开,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所以不愿意轻易离开吧。”
她之前去乡下义诊的时候,那些村里的老人,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生病了也不愿意出去治,就是怕病死在外面,死后不能落叶归根。
“其实山体滑坡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很多村里有经验的老人会带领大家提前避险……”
“医生!陈医生!”
也不知是陈颂倒霉,还是太巧合,居然接连两次在苏玉娇面前被打脸。
她这回话都还没说完,隔壁医务室忽然有人大声喊她过去救人。
太过突然以至陈颂愣了下才赶忙放下手里的杯子转头奔向医务室。
“医生,你快来看看这个孩子,她刚被我们从倒塌的房子里挖出来!”
一个年轻的小战士,怀里抱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从雨里一路快跑着冲进了医务室。
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还有两个战士扶着一位头发花白身上披着雨衣的老婆婆踉跄着跟进来。
陈颂指挥小战士把女孩放到诊疗床上,给她做检查,接着又动作温柔的擦她脸上口鼻里灌进的污泥。
女孩情况看上去有些不好,双眼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陈颂给她做完急救,检查完身上只有两处脱臼伤,没有其他伤后才略松了口气。
那个老婆婆是女孩唯一的家人,因为担心雨太大会把柴淋湿出去盖柴火而幸免被砸,不过小女孩应该是在房子倒塌时及时缩进了角落,又被救及时才没什么大事。
“我给她做了清理,但这里条件有限,我只能给她挂消炎药预防感染,她后续可能会因感染而引发高烧,需要在这里多观察一段时间。”
老婆婆年纪大了又没出过远门,只会说方言也听不懂陈颂说话,好在陈颂在当地待的时间久,会一点点本地方言,解释半天才让她放心下来。
亲眼看着孙女呼吸平稳下来,老婆婆当即流着泪就要给陈颂下跪道歉,吓的她连忙去扶。
没过多久,后面又有几个小战士带来了一个腿被房梁砸骨折的男人过来,这回陆骁也回来了。
他浑身湿透,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战士们,雨水滑过他冷沉的脸颊,严肃认真的表情让人感到信任与安心。
隔着雨幕,苏玉娇却注意到了他泛白的双唇,以及扶着伤员时,露出的那双被泥水侵泡到泛白发皱的大手。
陆骁回头时看到了她,把伤员送到医务室后便抽空走到她身边,用试探的语气问她:“娇娇,你吃过早饭没有?”
苏玉娇做不到在这个时候还跟他怄气,就冲他点点头,略有不忍的让开身想让他进屋避避雨。
“不了,我马上还要去下个村子,你下午也不要回去了,就在这边等我回来。”陆骁却后退一步,怕身上的湿冷冻着她。
“你等一下。”
最终苏玉娇还是心软了,她把人喊住,转身拿起陈颂刚给她泡的麦乳精递过去道:“你喝一点这个垫垫肚子。”
看他不接,苏玉娇抿着唇直接抬高手臂将杯子抵到他泛白的唇边,颇有一种他不喝她就不放下的气势。
陆骁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弯腰低头,就着她举起来的高度直接一饮而尽,心头升起丝丝暖意。
“还有这个,你拿去吃。”苏玉娇又把早上放进口袋的巧克力一把塞进他手里,触到他冰冷的手后顿了下还是没忍住抬头道:“身上湿透了也要穿雨衣,你的身体又不是铁打——”
目光对上他泛着浅浅笑意的眼眸后,苏玉娇不甘示弱的又瞪了他一眼,故意恶狠狠道:“你看什么看,我可不是已经原谅你了,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嗯,娇娇,等我回来,你想怎么出气都行。”只要别在说离开他的话。
陆骁握着媳妇给的巧克力转身再次冲进雨里,背影逐渐远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一直持续到傍晚才逐渐变小,中午吃饭时,陈颂不敢离开那个女孩太久,苏玉娇便拿过她的饭盒一起去食堂打饭。
想起那个守着孙女的老婆婆,苏玉娇又跟食堂借了餐盒,带着几份饭一起回医务室。
老婆婆起先摇着头并不肯吃她打来的饭菜,后面还是陈颂劝她还要照顾孙女才感谢着接过。
下午她没什么事,索性就到医务室这边给陈颂帮忙,她打了盆温水,跟老婆婆一起给她孙女擦身换上陈颂送的衣服。
听陈颂说这个女孩今年已经八岁了,手腕却瘦的可怜,脸上也是面黄肌瘦的,苏玉娇给她擦身,摸着身上全是骨头。
老婆婆一直在跟她们道谢,花白的头发和略微佝偻的背,让苏玉娇以为她得有七八十岁了,结果才五十多岁。
因为操劳过度才看起来显老,婆婆不会说普通话,也听不懂她们说话,但一直向她们鞠躬道谢。
她们这时才知道,婆婆名字就叫好婆,年轻时被人喊好姑,她父母早亡,是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并没有具体的名字。
这场雨不仅差点带走了好婆唯一的孙女,还把她家的老房子冲塌了,本就贫穷困难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但也许是一辈子就没享过福,吃惯了苦的好婆倒没那么悲伤,她只担心孙女。
临近傍晚雨势渐小后,黑沉沉的天终于透出了一丝亮色,天边的乌云逐渐散去,迎着落日前洒下了最后一点余辉。
外出救援的战士们陆陆续续归来,听来医务室领外伤药的战士说,陆副团长和宋政委带人去更远的村落查看去了。
直到天色彻底黑透,陆骁才来医务室接苏玉娇母子俩。
“抱歉,让你久等了。”陆骁浑身湿透,没办法帮忙抱儿子,甚至不能扶她。
山间的风透着彻骨的凉意,苏玉娇瞟一眼他隐隐发白的脸色,没说什么就先跟着他去了之前的单身宿舍换衣服。
这里还放着陆骁大部分的衣物,他偶尔训练结束也会过来换衣服。
宿舍通电,昏黄的灯光照在苏玉娇身上,仿佛给她照了一层柔光,陆骁一边动作迅速的脱下湿衣服,一边默默观察她的情绪。
苏玉娇原本侧过头不看他的,但宿舍狭小,陆骁又故意走来走去的拿衣服,她目光就不小心往他身上瞄了一眼,这一眼后立时就顿住了。
“你肩上这片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她咬的吧?
陆骁闻言侧了侧头,看了眼右肩上的那片乌紫,瞬间猜到她的想法,轻笑了声解释:“是今天搬东西时不小心被砸的,没事。”
就算这样看着也很难受,苏玉娇忍了忍才问:“那你刚才怎么不让陈颂给你开点药擦一擦。”
“这点小伤没事,这边运送物资麻烦,药品一向短缺,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陆骁伸长手臂穿上军装,随手扣着扣子道。
就你品德高尚,她就闲的才会多管闲事。
苏玉娇再次撇过头,心里记起此刻她该摆的态度,她现在可是还在生气呢。
换过衣服后,陆骁就从她手里接过了小宝,准备出门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苏玉娇,才问:“要不,我背你回去。”
他记得,苏玉娇最讨厌脏兮兮的泥巴地了。
苏玉娇则低头看向自己早就脏的不成样的鞋子,摇头道:“不用。”
打着手电筒回到家属区后,陆骁先到处照了照屋顶,检查过屋里没有漏水的地方后,又去厨房生火烧水。
苏玉娇先把儿子照顾好塞进被窝,随后陆骁也给她兑好了一桶温水,她却在厨房站着犹豫了半天。
“怎么了?”陆骁提起水桶准备给她提到水房,不见她跟上来才停下问道。
苏玉娇:“没事!”
等陆骁也收拾好自己进屋时,小宝已经打着小呼噜睡了过去。
苏玉娇还坐在床边梳发,他进来时看都没看。
陆骁心底叹气,走过去牵住苏玉娇的手说:“娇娇,我们再谈谈吧。”
两人一起又去了客厅,陆骁拿着从卧室带出来的毛毯搭在她肩上后才道:“娇娇,谢谢你愿意来这里随军。”
“我们结婚四年,相处的时间却很少,以前的你眼里没有我,现在,我只想让你时时刻刻都看着我,对不起,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你能原谅我一回吗?”
“你,当初为什么会娶我?”苏玉娇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陆骁却只笑了下就告诉她:“没有为什么,我喜欢便娶了。”接着他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当初不喜欢我,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转变。”
“但是娇娇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抽屉里的离婚信,每次见面的不欢而散,都是陆骁不敢相信的原因,但归根究底,他内心最深处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陆骁第一次见到苏玉娇就是在槐树胡同,那时她八岁,他十一岁,是第一次跟着爷爷进城去看望老战友。
八岁的苏玉娇真的就像个小公主一样被所有人爱着宠着,漂亮精致的就像她手里拿着的洋娃娃一样,好奇的睁着水葡萄一样的眼睛望着他打量。
她的目光让从小在乡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陆骁心里头一次生了退缩,他把脚上沾的泥蹭了又蹭,生怕弄脏了小公主的家。
但苏玉娇并没有觉得他脏,反而热情的带着他去洗手,之后还给他拿了她最喜欢吃的饼干,围着他哥哥哥哥的喊。
那一天,苏玉娇问了他很多乡下的问题,陆骁承诺下次来给她抓一只好看的山雀,回去的路上爷爷笑哈哈的问他让这个小妹妹做他媳妇好不好,陆骁坐在摇晃的牛车上,没有吭声,却在心里默默点头。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玉娇看到他不再凑过来,不再喊他哥哥,而是用嫌弃的目光打量他,陆骁一言不发,直到十八岁那年。
他从军营休假回来,苏爷爷看着已经初成长起来的挺拔少年,满意的点点头,又和陆爷爷旧事重提起来。
婚约的事陆骁知道,苏玉娇却不知道,所以那次,十六岁的苏玉娇再次贬低他时,看着已经像花一样绽放的少女,陆骁没忍住,把人抵在墙上吓唬了一通。
也是从那次开始,苏玉娇直到结婚后,每次跟他相处时都是一副又怕又讨厌的模样,陆骁很后悔,但不是后悔娶她,而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扭转她对他的印象。
以至于后面即使结婚了她还是排斥他,并且一心想要离婚,陆骁压着她寄来的离婚信,说服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她不愿意来随军就不来,她不愿意看见自己那他就不回去,但想离婚,不可能,除非有一天他的死讯传回去,到那时,他就管不了。
陆骁一下一下的顺着她披在肩头的长发,神色逐渐温柔,他察觉到苏玉娇的态度已经软化,抓住机会把人轻轻抱进怀里,放到腿上坐着。
他垂头把脸颊埋进她温热的颈窝,低低道:“娇娇,因为我爱你,我想让你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生活,不要走好不好?”
磁性低哑的生音一下一下的传进耳中,苏玉娇的耳垂渐渐泛起一丝粉色,咬着唇还是不吭声。
直到陆骁讨好的一下又一下的亲吻她的侧颈,苏玉娇才拽着他的短发茬把人推远一些道:“之前的事,我也有错,但这不是你欺骗我的理由。”
“我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瞒我任何事情,永远都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然,我就跟你离……”
“我保证!”陆骁快速打断道:“娇娇,不要说那两个字,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你要写保证书,签字按手印!”
“好,我写。”
“你要补偿我……”
苏玉娇咬咬牙暗暗思考,觉得就这么原谅他好像有点快,但一时她也想不出别的要求来。
陆骁就笑了起来,勾着唇角凑近她额头轻轻亲了下才道:“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娇娇,你可以慢慢想。”
“什么要求都可以?”苏玉娇试探。
“都可以。”陆骁肯定的答。
“那我要你趴下让我打屁股,十下,不,二十下,打一下要喊一句你错了。”苏玉娇这段话一口气说完,好像生怕他反悔了一样。
“……”
大意了。
陆骁神色微僵,讨好凑近:“娇娇,我可以申请换个……”
苏玉娇顿时嘟嘴不高兴道:“你刚才还说什么都可以。”
“……”
“……好”陆骁按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声音艰涩的应了。
窗外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夜空中,一轮弯月悄悄探出头。
寂静而温馨的小木屋中突兀的传来一声“啪!”
陆骁背过身去,咬着牙低声道:“我错了。”
苏玉娇小人得志般高高抬起手:“大点声,听不见!”
“……我错了。”
不得不说,天天训练的人,哪哪的手感都好,打了几下后苏玉娇出够了气,大发慈悲的收手了。
陆骁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向来冷硬的脸上,挂着可疑的一抹红,在皎洁的月光中无处可藏。
他伸手扯开领口的衣扣散热,用意味不明的声音问道:“娇娇,可以睡觉了吗?”
此时苏玉娇还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她脸上带着得意忘形的笑容,点头“嗯”了一声。
陆骁探手就把她抱起来,两人面对面行走,方向却不是卧房,苏玉娇晃了晃小腿说:“你要带我去哪?”
陆骁一声不吭,把人抱进厨房,抬脚就踢上了门。
客厅与卧房之间只隔了一道墙,未免中间动静太大吵醒儿子,陆骁特地贴心的选择了厨房。
“……陆骁,我要睡,唔——”苏玉娇现在才意识到不对,可惜已经晚了。
后来的后来,苏玉娇意识被没顶的快感逐渐侵蚀,快要昏过去之前,只听到某人在她耳边一遍遍问。
“娇娇,你刚才偷偷摸了是不是?”
“很喜欢吗?现在给你摸……”
“这里,这里,都是属于你的,随便摸……”
小心眼的男人!
——
次日清早,再次被阳光扰了好梦后,苏玉娇在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抱怨,等她醒了一定要装上窗帘。
陆骁伸出手盖在她双眼上,低头亲了亲她轻声哄道:“乖,再睡一会儿。”
随后带着她翻了个身,用背彻底挡住了刺眼的光。
苏玉娇再次安心的睡去,陆骁却清醒了过来,但他抱着温香的媳妇不愿挪动,就这么闭眼躺了半晌。
昨天参与救援的战士今天都放了半天假,他也得以陪着媳妇睡了个懒觉。
直到睡在床里侧的小宝被尿憋醒坐了起来,看着旁边紧紧贴在一起的爸爸妈妈,他打算翻过这两座大山。
陆骁睁眼,制止儿子出声,随即抱起他离开卧房。
等苏玉娇再次睡到自然醒后,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了。
昨晚上陆骁的精力简直充沛的吓人,再次刷新了她对铁人的认知,无奈她的一把细腰遭了老罪了。
隔壁客厅里传来小宝阵阵欢乐的笑声,苏玉娇闭眼又躺了一会儿,才伸了个懒腰坐起身。
随手编了一条长辫斜斜搭在肩头,苏玉娇拿起床边搭的衣服套上就走了出去。
陆骁正教儿子怎么折竹蜻蜓,旁边的桌子上已经放了草编的蚂蚱,草编的青蛙和蝴蝶。
院子里晾着一家三口的衣服,昨天她那双脏的恨不得直接拿去扔掉的运动鞋也被刷的干干净净的晾在了屋檐下。
苏玉娇走过去随意拿起一只编的栩栩如生的草蝴蝶翻看,没想到陆骁那双满手茧子的大手也能做出这么精巧的小玩意。
“妈妈,这些都是爸爸给我做的,是不是很好看?”小宝高兴的举起手里的竹叶青蛙捧给她看。
“嗯,好看。”苏玉娇对儿子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爸爸好厉害啊!”
苏玉娇看向面带笑容的陆骁,没吭声。
陆骁回看她:“饿不饿?厨房里还温着粥,我去给你盛一碗吧。”
苏玉娇脸蛋瞬间爆红,她三天内再也不要靠近厨房一步,也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
“不饿!”苏玉娇恨声道。
奈何肚子不争气,下一秒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小宝立刻指着她的肚子说:“妈妈,肚子叫就是你饿了。”
“……”
这么快就又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玉娇心情复杂的简直不想说话。
陆骁却已经站起身准备去厨房给她盛粥了,“不饿也要先吃一点,我中午早点做饭。”
粥盛过来后,陆骁卷起衣袖,趁着离午饭还有一点时间,他要先去把倒塌的篱笆院墙修好。
这时,马燕和郑丽恰好从半山腰上走下来,郑丽看见不远处正弯腰干活的陆骁,脚步停了停。
马燕侧头偷偷撇她一眼,嘴角向下一拉,很快又笑起来挽着她的胳膊道:“丽丽,你瞧,那不是陆副团长吗?难得看见他一回,咱们过去打声招呼吧。”
郑丽预备甩开她的动作顿住,内心挣扎一瞬,冷着脸点了点头。
嗤,装什么装,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烂货,也不瞧瞧你摆出这幅假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当谁不知道你这个骚货的心思呢。
马燕在心里把郑丽鄙视了无数遍,面上却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亲亲热热的走到陆家小院前。
“陆副团长,你今天在家呢?”马燕笑眯眯的打招呼道。
陆骁却只是抬了抬头,低“嗯”一声,继续垂头忙自己手边的事情。
郑丽差点被他一副不认识的陌生人态度惹恼,忍了半晌拉着张脸还是站那没动。
马燕看她吃瘪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里却亲近的说:“那陆副团长你继续忙,我带丽丽去家里拿点东西。”
这回,陆骁直接头也没抬,像是压根就没听到一样。
郑丽目光在他身后挂在院子里的女士连衣裙和小孩子的背带裤一扫而过,最终黑着脸转身跑开。
她这一副仿佛看负心汉一样的表情全部落在了客厅门口坐着喝粥的苏玉娇眼里,心低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
苏玉娇又看看认真干活的陆骁,等人走远后才迫不及待问他:“哎,你认识刚才那两个人吗?”
“是军属,不熟。”陆骁简单回了句,正要继续干活,脑海里却浮现出之前答应她的话。
便皱眉直起身,思索了下才又道:“刚才那个穿白上衣的,是刘团长夫人的侄女,我以前被骗到刘团长家里跟她见过一面。”
领导为表亲近把下属喊到家里吃饭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陆骁以前推过几次,那次却推不掉,没想到去了后是要给他安排相亲,陆骁当场拒绝后饭都没吃就走了,后面也因为这件事彻底得罪了刘团长。
但他无所谓,他并不怕谁给他使绊子,所以得罪就得罪了,至于那天的那个姑娘,他压根也没仔细看,虽然这么做很没礼貌,但刘团长一开始的做法就让他不愉,今天之所以认识她,也是因为后来她嫁给了他手下的一个营长,陆骁去喝过喜酒才留了点印象。
苏玉娇心想,难怪,她早就觉得那姑娘眼神不对劲,没想到这里还真有故事,想着,她忍不住瞪了一眼陆骁,心头泛起酸意。
她连个亲近点的男同学都没有,没想到他突然给她整出来个相亲对象。
“你为什么能注意到她穿白色的上衣?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好看?”心里不痛快她就想找茬。
陆骁再次无奈的直起身解释:“我跟她压根就没见过几次,当初我也第一时间就拒绝了这件事,娇娇,我也是被骗去的,若是早知道是要相亲,我根本不会去。”
她不管,反正这就是他惹出来的风流债,不怪他怪谁。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没跟人说清楚,不然她之前怎么会那样看我。”
“什么时候?”陆骁皱眉追问:“她已经嫁给程浩了,我还被邀请去喝过喜酒,怎么可能没解释清楚。”
苏玉娇哼了哼依旧不满:“你是不是还想着她,不然你为什么要去喝喜酒,还是喝一个跟你相过亲的姑娘的喜酒。”
“……”
陆骁放下手里的竹条,走到她身边又解释了一遍:“我那时候出任务刚回来,手下请我去喝喜酒,我总不能拒绝,到那发现是她后我只略坐了下就走了,真的没有任何交集,后面没过多久我就回去跟你结婚了,我发誓,我连话都没跟她说过一句。”
原本喝喜酒时他也没认出来的,是郑丽挽着程浩非要给他敬酒,听人说起他才知道这位新娘子就是刘团长夫人的侄女,他这才想起来她是谁。
“好啦,小醋坛子,我去做饭,中午想吃什么?”陆骁趁儿子转头,低头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下,温声问道。
“哼,暂且信你。”苏玉娇不承认自己醋坛子的外号,掰着手指头开始报菜名:“我想吃酱猪肘,酥皮鸭,八宝饭,蒸……”
“祖宗,说点我会做的行不行?”陆骁扶额打断,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乖,等月底搬去分军区,我带你去市区吃这边的特色美食。”
昨晚彻底说开后,陆骁就把他在分军区申请房子的事也告诉了她,等到了那边,她就可以想怎么布置都行了。
“那好吧,今天就吃土豆丝,凉拌番茄吧。”
陆骁:“好,你先陪小宝玩一会儿,饭马上就好。”
等吃过午饭,陆骁又把水缸挑满,最后交代母子俩一声,就去团部了。
下午睡完午觉起来,正好碰到张梅过来看她,给她带了好多今早刚从山上采的蘑菇。
张梅道:“前两天下雨,待在家里闷坏了,今早上我跟小娟就去山上走了一圈,我原本也想来喊你,但早上碰见陆副团长在院子里洗衣服,就没好意思进来。”
苏玉娇心说,幸亏你没进来,不然她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的事不是传扬出去了。
“嫂子,这蘑菇都是能吃的吗?”苏玉娇转移话题问。
张梅点头:“能吃,这边山上蘑菇种类太多了,不认识的我都不敢采,这些都是我吃过的。”
两人闲聊了一阵,张梅记挂着她刚活好的面团,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她走后,苏玉娇看着院子里稀巴烂的泥地,一点也没有想出门的想法,随后想起她惦记好久的窗帘,就回屋翻她带来的那些布料去了。
最终苏玉娇选了一块天蓝色的棉布料,用剪刀裁成合适的大小,终于给窗户挂上了遮光的窗帘。
晚上陆骁回来时,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这些都是他们之前交给后勤部的那张纸条上写着的物品。
但此刻苏玉娇却觉得这些东西送来的都不是时候,她已经从陆骁那里得知,因为刘团长急着回分军区做交接,所以这次他们团要提前五天回去,也就是三天后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按照陆骁的说法,分军区有六个团,分署不同兵种,但每年都要轮流来驻扎地出任务,一般为期三个月,也有特殊情况可能会延长或提前离开,但几乎每个团一年都要来一次。
陆骁他们团是今年四月份开始,六月底结束,现在因为刘团长的原因提前回去,并没有什么影响。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买了他们还要大包小包的都搬到分军区的新家里,不然放到这里万一丢了或者坏了他们都没地找人说理去。
“没事,先用着,到时候会有军卡专门给随军家属拉东西,也不算麻烦。”陆骁道。
只能这样了,苏玉娇拿起那些东西挨个看看,觉得这些东西放到以前,她都看不上眼,现在也就凑合着用了。
陆骁握着她的肩跟她一起看,边道:“等到了分军区那边,我带你去市里商场重新买家用,也许还是比不上首都的东西,但应该比这些品质要好一些。”
“嗯。”陆骁说的她都有些期待起来了。
陆骁笑:“那就先吃饭吧。”
苏玉娇则看着他的笑脸怔了一瞬,自从上次说开,他真的越来越爱笑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