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粟再去探寻,宁粱的眼神已经毫无异样,临分别的时候,她突然轻声道,“姐姐,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此去经年,等再相见的时候,原本差距不大的两姐妹,或许已经一个天,一个地了。
宁粱小小年纪,这句话里却带上了些许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唏嘘。
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宁粟道,“希望你也是。”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可以修仙的话,那么俗世间的金银对一个修仙者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万贯家财,买不来顶级灵石,更买不来法宝和灵草。
梦中,进入了问仙宗的宁粱,过得似乎也不大如意。不管是她,还是宁粱,都在“那人”的光环之下,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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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粟跟着宁寂离开了生活了整整三年的长孙家,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心头却涌上了淡淡的愁绪。只不过这一份愁绪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她已经没心思忧愁了,她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她指着眼前满是脏污的驴子,手指头微微颤抖,“你让我坐这个?”
宁寂摇了摇食指,“不,你可以把行李放上面。”
宁粟用手指了下自己,“那我呢?我坐哪里?”
宁寂悠然道,“你就跟为父一块走回去吧。”
宁粟:……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了,她的生父,好像比她想的还要穷,没马车就算了,结果连驴车都没有!就只有简简单单一只驴!而且这头驴明显上了年纪,只能托得了较轻的行李。
就算能坐,她都不忍心坐上去!
宁粟跟着宁寂走了很长一段路,这三年来,她娇生惯养,就没干过累活,走到后面,她一脚重一脚轻,恨不能直接坐下休息,她抹了把汗水,气喘吁吁道,“爹,还要走多久?”
宁寂第一次听到“爹”这个称呼,他眼尾晕染开点点笑意,犹如桃花朵朵盛开。他用手虚虚一指,“不远了,走过这座桥就到了。”
终于快到了!宁粟心头终于有了点盼头。
这时候,夕阳西下,夜晚即将到来,等宁粟好不容易跟着宁寂走过那道长桥,她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沉默。
她想起了穿越前的一句诗,“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可惜,这里没有康桥,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草屋。
宁寂看到她的反应,突然有点后悔之前没能多留点银子傍身。这些年,他赚得多,花的也多,花出去的金子,以万两计。他曾坐拥金山银山,也曾挥金如土,只不过为了复仇,他倾尽家财,如今身无分文。
宁寂率先往草屋里走去,边走不忘边宽慰宁粟,“等爹考上举人就好了。”
宁粟知道,在古代,考上举人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她双眼一亮,问,“爹,那您什么时候能考上?”或者说,什么时候可以考?
宁寂,“等爹考上秀才后。”
宁粟:!!!敢情您都还不是秀才?还只是个童生?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口饼,真的画的又大又圆,令她叹为观止。
宁寂知道宁粟不信,不过时间终究会证明他会是个好爹。只是,这位好爹现如今还需要面对“晚饭吃什么”这个严峻的问题。之前的二十多年,他身边不缺跟随的人,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住宅雕梁画栋,只是复仇成功之后,他遣散了一切追随者,回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
该怎么做饭?
这是个问题。
宁粟沉默地从包裹里拿出了几个点心,还有饼子,这些都是她离开的时候秋月塞到她手上的。宁寂要带她离开的时候,长孙金山也想塞点银票给宁寂,只不过被宁寂拒绝了。宁粟叹了口气,她这爹穷,但穷的有骨气,可是,她反倒不希望他那么有骨气!啊啊啊人需要变通!穷的都吃不起饭了为什么还要拒绝银票啊!!!
宁粟分了点饼子给宁寂,接着沉默地开始吃起饼来。晚饭就在父女俩的沉默啃饼中流逝了。
啃完饼,宁粟说,“秋月给我的东西,还能吃两天。”言外之意,两天后就得自力更生了。
宁寂,“……爹明天去镇上先接点抄书的活,顺便买点米面。”
宁粟刚才就注意到了,家里的米缸里连一粒米都没有,所以她的美人爹,之前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草屋后面还有个看着稍微结实一点的小茅屋,宁粟晚上就住这儿,至于她的美人爹,就住在吃饭的这个小草屋里。这天发生了太多事,宁粟倒头就睡。可惜越是累,她就越是精神。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她都毫无睡意。
她开始再一次复盘梦境,就怕有什么细节被自己遗漏。等她复盘完的时候,她透过小茅屋破破烂烂的纸窗户,看到前面草屋传来的微光,美人爹还没睡?抱着这样的疑惑,她穿衣起身,走到了前面的小草屋前面。
“爹?”
吱呀一声,门开了。
“爹,您还不睡?”
朦胧的烛光下,宁寂身上笼上了一层光晕,显得越发美人如玉。他语气如春风拂面,带着几许柔和,几许清朗,“爹再温习一会儿功课就睡了。”
宁粟透过空隙,看到宁寂屋内的桌子上,摆满了文房四宝,看不出来,这么晚了,她爹还在挑灯夜读。宁粟朝他鼓了鼓劲,让他别太累之后,就回去睡了。快睡着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她爹该不会是把银子全部花在读书上了吧?家里穷的都一粒米都没有,怪不得都说读书费钱,也不知道她爹到时候没有钱银子上京赶考。
宁寂关门后,走到桌案前,捧书再次看起来。他没有骗宁粟,他确实想考取功名。他淡淡地想,先立个小目标,八年内入内阁吧。八年后,粟儿十八岁,刚好到了择夫婿的时候。若他入了内阁,届时,大好男儿还不是随粟儿随便挑?他的女儿,合该就要有最好的。
宁粟不知道她爹野心不小,现在连秀才都还没考上,就已经肖想入内阁了。要是她知道了,大概会仰天大笑三声,用以缓解尴尬吧。这不和小儿提剑说要上战场做大将军一样么?
都是一样的白日做梦。
宁寂第二天果然找了个抄书的活,银钱不多,但至少能养家糊口。宁粟手头倒是还有几件值钱的首饰,只不过美人爹没说,她也就没提。也许以后日子会更难呢?等家里穷的实在开不了锅了的时候再去当铺吧。除了日常开支,以后她爹上京赶考的路费也得攒,桩桩件件都要钱。
宁粟:难啊!
宁粟忧心银钱的时候,循环了三年的梦终于消失了,不过,这一次她梦到了新的场景。
梦里,她似乎是在一个秘境中,秘境很大,她无意之中到了五品紫芝的生长地,看到那一朵长势良好的五品紫芝,她满心欢喜。但是四品及以上的灵草周围,都有守护兽。
五品紫芝的守护兽是雷霆蛇,筑基中期修为,要比她修为高一个小境界。她九死一生,在危急关头临时突破,才得以打败了雷霆蛇。
雷霆蛇浑身是宝,她拖着伤体,准备先处理掉它,只是她刚准备取出蛇胆,“那人”就来了。当时她刚经历了一场鏖战,力有不逮,“那人”轻而易举地从她手里抢走了她拼尽全力才杀了的雷霆蛇,取了蛇胆,又轻描淡写地摘下了那唯一的一朵五品紫芝。
一举一动,都带着高高在上的轻慢和不屑,就好像她的存在无关紧要!
抢人机缘,不共戴天!她不甘自己的心血被夺,朝“那人”出了手,只是,宗门里的人也很快过来了,见到她朝“那人”出手,小师弟毫不犹豫地释放伴生灵焰。
灵焰带着灼灼炎热,化成灵蛇,横冲直撞地撞向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狠狠撞飞了出去。
她往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而“那人”更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把,说是她要抢五品紫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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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粟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气的。显然,梦境是以一种从后往前的方式慢慢推进的,她以前梦到的是“果”,现在梦到的是“因”。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竟是如此。什么叫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梦境中的一切就是。
“那人”究竟是谁?在梦里,“那人”的脸很是模糊,看着像是女子。有不少阅读经验的宁粟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词——“女主”。如此看来,梦中的她扮演应该就是“女配”?
想到那个朝她动手的小师弟,宁粟好似和梦中的“宁粟”共情了,心头涌起酸涩,惊讶,失落等种种复杂的情绪,整颗心都像是沉沉往下坠。多年相伴,却抵不过天降。
宁粟抹了把脸,沉默着起床洗漱,如今没有秋月陪伴在身侧,梳头之类的都需要她亲自动手。好在三年的大小姐生活,还没有彻底磨灭她的生活技能。
吃早饭的时候,眼见着她情绪不高,宁寂开口关切道,“发生何事了?”
那个梦境憋屈又压抑,宁粟不欲多谈,“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
宁寂闻言,一脸若有所思。
宁粟将头从饭碗里抬起来,出其不意地朝宁寂道,“爹,虽然您穷,但穷也有穷的好处。”
至少远离了故事线,远离了女主!安全!
宁寂:……
闺女太知足常乐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