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光返照

对此崔胜澈没多说什么,也可能是觉得慕玧安有病,浪费了他人生里宝贵的五六分钟,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人轰出了房间。

她灰溜溜地走出来,也数不清楚在那一刻大脑里充斥了多少想法,迅速重新思考,然后感到心虚,成为了一级退堂鼓演奏大师。

是迎上崔胜澈那双视线,便再哑口无言的程度。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宛若两把轻巧的小扇,在眨眼的片刻间遮盖住了投来的漂亮上目线,只是在崔胜澈长久而安静地凝视着她时,这样渺小的阻挡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因为慕玧安无法对着这样一双澄澈的眸子说谎。

干净又明亮,正如崔胜澈永远留给成员的柔软表面,他是如此耐心而温柔地准备聆听。可他在等待的不过是慕玧安胡乱编造的借口,什么忙内变成了女生的滑稽之谈,甚至慕玧安也根本不是他会给予关心的那个对象,他最珍爱的老幺如今正在相隔甚远的另外时空,他们两个不过是相会两面的熟悉陌生人。

她又该以什么身份理所当然地向他寻求帮助呢?

且金珉奎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忽然将她推出来,慕玧安那时候就没下定决心要坦白来着,想的是想办法试探他的态度再说,只是结果的确不尽人意。身后房门关上,是在玄关不知徘徊几个来回的徐明浩凑了上来:“咋样啊,你跟Coups哥说了?”

好像是答应过中国line的最后期限,慕玧安委屈巴巴地向他发射撒娇攻击,试图令自己看上去变得可怜:“没……”

“你怎么还言而无信呢?”徐明浩估计也听到了她在屋内叽里咕噜的一阵动静,此刻没有显得太惊讶,只是抱起臂一副审问之态:“说好的吧,你跟我跟文俊辉,不是说队长回来就说明情况吗?”

“我想了想……”她弱弱地缩起脖子,试图安抚徐明浩的情绪:“现在可能不是合适的时期?”

“那啥时候是啊,你说。”他朝她摊手,在她面前展示精彩的一连串排比造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是咱们要拍新MV的时候,还是下一次回归的时候,还是在粉丝见面会上跟大家交流的时候?”

如果真要留到那么久之后,她保不齐要搞砸什么好事,干脆以死谢罪得了。慕玧安偶尔也会回避一些对她而言很不妙的问题,抄起兜含糊其辞:“不会那么长时间了还变不回来吧……”

她天生是软骨头动物,此刻又对徐明浩有着讨饶意味,一边低声哼唧着,一边因为记忆里的身体惯性向前倾倒,不偏不倚地将下巴搭在了他肩上,继续真情实意地嘟哝:“唉……我造什么孽。”

慕玧安发誓,这绝对不是刻意考虑物理距离的时候,她满脑子还充斥着如何顺利向成员们交代身份的事宜,不自觉便黏了上去。她自小就喜欢与人各种肢体接触,一直是周围亲近朋友的人形挂件,想必这个宇宙的慕玧安也不例外。

当然来到这里之后,她始终在尽可能隐蔽地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但百密必有一疏。可能是继承原主记忆中的那份萦绕在中国line之间的血脉亲情感,也可能是因为徐明浩知晓她当下的秘密,因此在他面前神经下意识放松了些……

总归在慕玧安腹诽徐明浩怎么能瘦成这样,肩膀上全是硌人的骨头时,好像什么都无可追回了。

意思是她制止自己来不及,现在面对徐明浩可能对她施展的中国武术,逃跑可能也来不及。

待慕玧安反应过来时,瘦弱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本人已经被一股怪力推到一边的墙上,而徐明浩站在几步之遥故作镇定,实则已然红得像只熟透了的虾子,讲话也磕磕绊绊:“我,我警告你啊,男女授受不亲,你变回来之前都别靠近我。”

什么人啊,美人在怀他给摔一边去,说不是母胎solo都没人相信吧!

“知道了,知道了……”她揉着无故挨了一次撞的胳膊,虽有强烈的反叛心理,还是底气不足地回应:“所以你赶紧想办法把我变回去吧我说,这日子是一天都没法儿过了。”

“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跟Coups哥讲呢?”沉默了片刻,徐明浩度过了短暂的缓冲期,继续不依不饶地同她讲道理:“你自己说,你这样事儿能瞒到哪儿去,你,你这成天漏洞百出的,这再没队员打掩护不是纯纯作死吗?”

“谁成天漏洞百出了,要不是文俊辉他……他这样那样,你俩不也一周多没看出来!”慕玧安也被他训炸毛了,自暴自弃地抱住脑袋:“不是你这种事你要我怎么开口啊!跑到胜澈哥面前说我变成女孩子的话,他第一反应是我真的变成女生了还是变成神经病了啊?徐明浩你自己动脑想想!要他相信的话我难不成,我还要,我总得展示点什么让他相信吧但是我能吗!你说我能吗!”

这个话题无论正经谈论多少遍,都带着会让彼此面红耳赤的buff,两人默契地休战了半分钟有余。徐明浩在沉默中欲言又止数次:“我……你……可是你总能尝试着做点什么吧?”

“算了,要不你去说。”破防只在短暂几秒钟,慕玧安调整好心态,在墙面上贴直站好,大有一副要削弱存在感的架势,朝崔胜澈的房间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八爹,靠您了。”

虽然知道徐明浩是百分百为了她着想,当下局势却实在不容乐观。在短短几周里相继被三位成员撞破性别,慕玧安已经开始替她未来的声誉感到担忧了,主动向她名义上爱豆交代诸如此类的离谱事情,同样也是羞耻度拉满。

其实从队友视角而言,同甘共苦数年的伙伴转眼间变成女生,更是无比冲击的认知。而徐明浩起初可能急着催促她,也来不及去细想;她相信将主动权转让之后,他会进一步认识到问题究竟发酵到了一个多么尴尬的地步。

谁说她笨的,她还不能学着反客为主了!

果不其然,徐明浩瞪起眼,脸蛋再度涨红成一只番茄,因此说出来的话也变得不再那般具有杀伤力:“你别激我啊,我真去了。”

她点了点头,徐明浩向前走了两步,继续不死心地回头问她:“我真去了?我告诉Coups哥去了?”

“去啊,请去。”慕玧安再度深吸一口气,一副做足了准备的表情闭上眼,实则内心毫无波澜:“我就在这里接受审判。”

因为以她对徐明浩的了解,这位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的。一来这其实算是她的私事,二来实况性质特殊,即便轻松征得了本人意见,徐明浩也绝不是会在这种事上一头莽到底的类型。

“不是,你……”

“又怎么啦?”她本能地感觉到他语气不对,心里有大事不妙的预感,但不太多:“我这个提议不是绝妙吗?”

“你不要总这么挺直了站着,胸……胸太明显了。”

啊啊啊啊她不就是穿了一件稍微紧一点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又把外套脱了吗!她一个天生性别女性取向男的穿越者没惹任何人!

当然最后徐明浩也没代替她去和崔胜澈坦诚相待,他在门口踌躇了几个来回,然后以失败告终。都跟他讲过了这绝非易事,慕玧安还是与他们曾经人生并无交集的客体,轻率地把老底都揭出去,哪儿就那么没心没肺了啊。

所以问题归根结底还在于如何穿越回去,慕玧安又开始研究怎么想办法把全圆佑的床搬走,或者找机会在上面睡一次午觉——这个念头直到金珉奎来劝说她才堪堪打消,他苦着脸说,万一真正的条件是和圆佑哥同床共枕呢?

慕玧安沉默了一刻,问金珉奎你敢把圆佑哥打晕吗?

金珉奎突然闭嘴了,然后露出一种非常惶恐的表情,可能因为慕玧安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手刀的劈法:“你不敢正面下手就从后面,大概在这个位置,力度差不多点就好……你放心,圆佑哥对你肯定没有什么警惕,你负责动手就行!”

“全圆佑为什么要对我有警惕啊!”金珉奎越听她讲越害怕,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子在座位上缩成了一团:“你知不知道这个位置能把人劈晕也能把人打死啊!”

“那……你把他勒晕?”慕玧安恍然,话音落下后忽然有些怜悯全圆佑:“圆佑哥可能要为了我的人生大事贡献出一点不寻常的努力。”

似是被她危险的思维领域带偏,金珉奎试探着将她从犯罪边缘拉回来:“你就不能想一点,给他下安眠药之类相对温和的方式?”

“你说得对,”她认可地点点头:“早说啊珉奎哥,我就知道你是有想法的。就依你的了。”

金珉奎一个rapper硬生生被她逼出来拔地一声高音:“慕玧安我没说过我要答应啊!!”

室友line不打配合,慕玧安想睡全圆佑的床还遥遥无期。她觉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于是开始四处旁敲侧击问谁有在用褪黑素,毕竟她这种没心没肺还倒头就睡的性格,好像开始网购安眠药会变成一个恐怖故事。在到处乱嘚瑟的期间被文俊辉抓了回去:“别问了,也先别想着给圆佑下药了。”

“可是我变不回去。”旁边就是目光灼灼的徐明浩,先前被他好好地说教了一通,慕玧安势必要扳回一城,软趴趴地往文俊辉身上靠:“呜呜呜呜俊哥怎么办,我好焦灼,我好难过,我不敢告诉Coups哥是我不对,我拖累你们了……”

“谁给你隔这搭个戏台得了,当爱豆真委屈你了。”

相较于徐明浩比较强烈的态度,文俊辉倒是已经平和了太多,估计也对她临门变卦此事并不意外,想了想便说:“那要不再看看吧,都留点时间做心理建设,反正成员们早晚要知道……”

“谁做心理建设啊?”徐明浩觉得这纯属是无稽之谈:“她建设一个月了,你是准备让大家都发现点她的不对劲,然后公开的时候就能顺理成章接受?”

“我做,我做行了吧,我还没接受好这个事实。”文俊辉无奈地瞥他一眼:“现在是特殊情况啊,再说这种事说出去真的很……反正我不愿意和Coups哥讲这个。咱们现在又不在活动期,平时在节目组或者外面的地方,有咱俩稍微打个掩护就够了。”

小狗腿子慕玧安在旁边搂着文俊辉胳膊疯狂点头。他说得对,但是虽然现在不是活动期,他们还是要筹备别的音乐活动,比如日本特别单曲。

知道竟然要拍摄MV的一瞬间,慕玧安心里别无他想,果然又被背刺了!

她就知道前段时间李知勋叫她去工作室肯定有诈,自从发现了她从另一个世界意外点满的特殊技能,制作人大人就使劲浑身解数试图让她帮忙分担工作。好在李知勋有着残存的良心,一般是半成品做完之后才来征询她意见,慕玧安又不敢再表现得像之前那样精通,就模棱两可地提出一些元素上和结构上的改动方案。

李知勋当然听得索然无味,往靠椅上一躺,仔细端详着她:“你那天不是挺厉害的么?”

“我那是回光返照。”

“小子,告诉过你不要乱用成语。”

慕玧安还能说什么,这讲多了还不是给某天穿越回来的另一位朋友挖坑?因此她讪讪一笑,朝他们家大财主鞠了个躬就准备华丽退场,李知勋忽然叫住她:“我前段时间去听了两节公司的编曲基础课,他们邀请我去指点一下孩子们来着。”

慕玧安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显,还在照常耍嘴皮子:“哦是吗?哥是屈尊去上课的吗,我们大制作人又去多打了几份工,赚了外快记得请我吃饭。”

“不是,当然那个也可以请。”他双手交叠在一起,自然地接过话:“这么多年过去也快忘了最初一段时间是怎么学的制作了……但是慕玧安你应该也知道,你那天写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一个初学者能做到的程度吧。”

她已经搭住门把手不肯放,在这种话题上较真无非是自己往陷阱里跳,可还是不得不僵硬地扭过头:“额……哥耳濡目染给我很多嘛?最近放假也去上过几节课……”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你没去参加过课程,你当时学了那么一点点,不就想各种办法翘掉了吗。”李知勋停了停,似乎意识到气氛被自己求证似的发言弄得些许沉重,声音放轻了些:“啊,但是我没有说你故意欺骗我或是什么的……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缘故吧,我也只是这样告诉你,不想告诉我也没所谓的,想讲的时候我听着就是了。我就是想跟你说,没必要在我面前藏拙,我害不了你,别提心吊胆的。”

竟然没有听到半句质疑和针对,连对她的隐瞒都能轻描淡写地带过啊。

她抬起眼,不偏不倚撞进李知勋的视线,对方正在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慕玧安在很多瞬间都感受到了这个集体完美在方方面面,无与伦比的包容性,永远连接在每个人之间的温暖纽带,不存在隔阂与矛盾,都在用最理想的方式爱着彼此。

有点不公平了,她叹了声气想,另一个宇宙的慕玧安,是花光了人生余下的全部运气才成为了这群人中的一个吧。

“怎么了?”李知勋被她欲语还休、故作老练的一声长叹逗笑了:“你要告诉我什么因为拯救世界所以不能透露的故事吗?被赋予了特殊能力但是不能暴露的那种,你是被选中的人?”

某种程度上这哥想象力也蛮丰富的,慕玧安从片刻怔神中缓冲过来,理智地没有接茬,但是郑重其事地道了谢:“Woozi哥,谢谢你。”

“哦,不客气。”他也真的没同她客套:“以后多帮我写歌就好了,下一张主打的编曲可以你负责吗?”

慕玧安还是有种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惶恐感:“这、这不好吧?”

“开玩笑的,还是回去准备过几天的录音吧。”

慕玧安终于如释重负,脚底抹油般离开了现场,完全忘记问他是什么录音,哪里杀出来的一场录音。

她那时候就不该无视掉李知勋这句好心的提醒,等Fallin’ Flower歌词发到她手里时,她整个人就处于大脑一片空白的呆滞状态:“啊……啊?”

成员们已经煞有介事地读起歌词,唯独她在原地捏起薄薄一片纸,煞有介事地深吸一口气——救命,她这辈子也没接触过日语啊喂!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对她而言,完全是鬼画符好吧!

“小安,你来试试这段rap。”洪知秀好巧不巧在她发愣时凑过来,笑着眯起一双桃花眼:“感觉词写的很好呢,很贴合小安的风格,如果能抢先听到现场版就更好了。”

什么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便在集中精力努力思考这部分记忆的慕玧安,蓦得被他这般一大段,瞬间心乱如麻,只能尴尬地笑了一声:“哈哈……是吗?”

“对啊,你读读看。”为什么会有人一上来先检查她的part啊,洪知秀还好心地替她指了过来,弯着眼睛十分期待的模样:“虽然我也不能完全理解意思,但是的确是很漂亮的歌词。小安一定也能将概念消化好的。”

捧杀这套是被他玩明白了,慕玧安快将歌词一角攥皱,愁眉苦脸地小声求助:“嗯……这个好像突然忘了。”

论捉弄人这点,尹净汉是绝不缺席的,此时也闻讯迅速感到:“诶呀玧安你怎么回事哦,公司不是要让我们背好片假音吗?之前你还和Dino互相抽查来着,转眼就忘了呀?”

她不是转眼就忘记,是压根从未学过啊!慕玧安在心里咆哮八百回,祈祷那点有用的知识能快点加载出来,心不在焉地和尹净汉扯皮:“偶尔也是会忘的嘛……这个,所以这个到底念什么啊?”

尹净汉抱臂在一旁,倏地偏了偏头:“唔……不应该吧,这个发音很基础啊。”

慕玧安心底警铃大作,心里不亚于开恐怖盲盒的刺激,颤抖着手挪了位置:“其实、其实我指的是这个来着?”

“净汉,你别对小安那么苛刻,本来学习别的国家语言就很不容易了,我们小安还要学两门。”挑起事端的洪知秀此刻忽然温柔解围,慕玧安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洪知秀视线骤然在她面上定格的一刻,她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忘记也是有可能的,小安最近也总是不记得一些其他事情,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看上一章有姐妹说刷哥别在旁边光拱火了要没老婆了kkkkkkk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来就是故意的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