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壁铺着平整的理石, 细致的暗纹上溢过阵阵水波,滚出的大颗水珠映着摇曳身姿。
温泉引来了皇宫后山的泉眼,在池水中央吞吐着泉水。
上升的热流劈开浮在水面的花瓣, 荡出阵阵涟漪。
而从池边注入的是山泉冷水,在池边自上而下垂入温热的池水之中, 沉稳安定地与那涌入的热泉一样在水面激起半分震荡。
两股泉水纠缠在一起,冰火两重天,势不相容,却又最终共同化为混沌。
泉水皆是滤过的清泉,却似含酒一般沉醉。
伴着小窗射入的皎洁月光在水中折着光影, 让池水中涌动的浮尘上下闪着弱光, 却被猛烈的水流侵袭随波逐流。
“哗——!”
秦砚被放到岸边, 眼中迷惘变为轻喘呼出, 玲珑有致的身段被沾满池水的绸缎贴在身上愈发剔透。
额前碎发被拢到耳后,带着薄茧的手掌擦过脸颊, 抚着那团红晕似是不舍。
“没您这么教人的。”秦砚本是勾着人的脚尖碰了碰他, 让他离远点。
像是埋怨着沈旷不好好教人凫水一般, 就是借机欲行不轨。
沈旷面不改色,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正色道:“传道授业解惑, 没有差别。”
“这还没差别?”秦砚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欲盖弥彰一般遮掩留下的痕迹。
沈旷眼神落在留有罪证还遮不住的脖颈之下,鼻息间似有一些笑意, 面上却淡然地说道:“传情授爱解以衣衫, 所以……”
没有差别。
秦砚赶紧捂了沈旷的嘴, 骂道:“流氓!”
这贵为天子说出这种话, 那让那群太傅可能想悬梁自尽。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胡来?
捂着天子的手心被呼出一阵热浪, 沈旷抓住她的手腕,不等她反应,手心被湿滑柔软的薄唇轻碰出一阵麻痒,秦砚蜷着指尖瞬时就要收回来。
“不闹了。”沈旷轻笑一声,将她的手握住。
秦砚白他一眼,到底谁闹?
她往后挪了挪,眼神警惕着说:“离我远点。”
“您自己洗吧。”
省的再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我是能自力更生。”沈旷低头看着她,又退了一步看向已经到了腰间的池水,“你能?”
秦砚看了看池水怎么感觉比刚才涨了不少,心中发怵,谨慎地看了沈旷一眼,“今晚不来了。”
“好。”沈旷爽快答应。
沈旷从不食言,确实没再搞出什么圈套,安安分分帮秦砚清洗了一番,甚至还备了她常用的浴膏。
秦砚坐在池边,沈旷舀着温水顺着乌亮的发丝冲下,一时安谧。
忘却尘杂有时很简单,只是天明过后又不知该如何。
温泉卷着水汽留住了一切,回到后.庭,秦砚将发丝擦到半干拿了红木梳通发,沈旷见状接了过去。
乌亮的长发一顺到底,镜中映着白皙透亮的脸颊,双十年华的女子正是最为灵动的时候。
“干了再睡。”秦砚见还不算太晚,坐在窗前榻上晾着湿发。
沈旷见她还没有歇下的意思搬了一摞奏章放在桌几上,坐在了她的旁边。
秦砚斜过去看他,腹诽着这人还真是勤政,这都能见缝插针看两本。
她拿了本话本一页一页翻着,没翻多久就眼皮打架。
今日政务不算多,听说她今日要来,多数昨日都连夜看完,也不剩什么了。
只是刚看过一本,肩膀一沉。
沈旷侧头看向倚在他肩膀上的人,放下了朱笔,轻笑一声。
他伸出左手轻轻扶着打瞌睡的人,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膝上。
烛火摇曳,伸手卷起一绺乌黑的长发,还未完全干透,他伸手掩了窗扇,让清风变了方向。
顺着发丝抚向那俊俏的下颌,刚刚憩下的人因触碰杏眼微睁,含糊之间“嗯”了一声。
沈旷瞬时抬了手,更是僵住一动不敢动。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渐渐睡熟的人身上,应是累到了,迅速地进入了梦中呢喃。
沈旷转回眼前奏章,但刚过了一会,熟睡的人像小猫一样在人腿上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枕着自己的下巴,纤巧的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腿上。
他轻啧了一声,合上了自己手中的奏章,右手伸过去挪开了她的手。
但秦砚多倔强一个人,即便是睡着了也是。
莹白的手瞬时又挪了回去,像是不满沈旷的安排一样,还要皱眉,还要来回揉捏。
沈旷苦笑一声,只能忍着。
他这回相信了,坐怀不乱,都是圣人。
桌几上的奏章展开半晌却未动半个字,他左手轻抬朱笔沾着朱砂迟迟不知落笔写什么。
本想写个“阅”敷衍了事,但落笔却是“悦”。
沈旷看着那单字,胡诌造句了一番,勉强做成了批阅,瞬时自嘲一声。
不能这么当皇帝。
但他低头看向眼前景象曾是不敢幻想,不论她所图为何,只能道一句甘之如饴。
皇帝很少能兼顾情爱和政事,不过多数都是借口。
他不希望自己是那种人。
沈旷长舒一口气,重新将心神聚集在奏章之上,认真仔细地将剩余的奏章批完。
夜深十分,沈旷合上最后一封奏章,他抬手摸了摸秦砚的长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他将深睡的人抱去床上,寂静之中贪婪的将人搂在怀中。
此间之幸不敢多求,要是哪家佛神笃定能让人心想事成,他明天就带着钦天监去给他上八柱香。
今夜秦砚睡得格外香甜,虽然偶有在梦中轻扰的人,但还算顺畅。
“……几更了?”秦砚即便是离了宫也是这个时辰会醒上片刻,应是沈旷上朝的时辰了。
“还早,睡吧。”一直揽着她的人动了动,掀开了被衾准备起身,但又忽然停住在她耳边问:“等我回来?”
秦砚半梦半醒之间应了一声,只觉被人抬起下颌在唇上索取片刻。
身旁一空,帷幔又被重新掩好,外间轻微的响动只有一阵,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秦砚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再次醒来时从龙塌上是猛然惊醒,但瞬时又安稳下来。
她抱着双膝静静想了一阵,过了一阵掀起帷幔走了出去,发现冬寻正在外间等着她。
小姑娘脸上满是好奇,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担忧。
秦砚抿了抿嘴唇,未多解释,只是淡淡说道:“出宫。”
所有臣子今日都觉得皇帝心情十分美妙,比以往每日都美妙百倍。
容光焕发、如沐春风、若万丈光芒普照大地,如果有可能甚至还想大赦天下。
沈旷觉得今晨政务十分通畅,甚至都没什么人议政,非常之不错。
就算有几个要奏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也都让他撵了回去。
沈旷更没在意康平那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直接抬步向后.庭走去。
只是进了屋中,四下望了一圈他才发觉不对。
“人呢?”
“回陛下。”康平捏着手,小心地上前回话,“奴才没拦住,娘娘今晨就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