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安从没想过和离会这么简单。
“傅大人, 你对你与本宫之间的关系,还有何疑问?”
沈熙君盯着大殿上缠龙柱,半分眼神也没分给傅庭安。
傅庭安抿着嘴唇不说话, 面色煞白,气得不轻。
什么叫肌肤之间的往来?真的想和离?!
沈熙君见他半晌不说话, 眼睛转过去余光瞄了一眼,就算跟他吵架也少傅庭安见这样,不免多看了一眼。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先低头。
沈熙君大早上被叫到广华殿就知道是因为傅庭安又去告状了,但她也没想到傅庭安这么气。
以往再怎么生气, 也不会不跟她说话。
大家都是成年男女, 理应懂点世俗。
殿中僵持着, 直到殿门再次打开, 木门开合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沈旷下了朝推门进来,今日甚至都免了傅庭安的早朝。
他这次看着两人与以往不同, 往常都是沈熙君气得不行, 这次换成了傅庭安。
“熙君。”傅庭安还是先开口了, “你把你说的再当着你皇兄说一遍?”
“我不说,凭什么我说?” 沈熙君心虚, 但无赖。
在场有三个人, 但都闭口不言。
反正都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
僵着也不是办法,沈熙君喃喃道:“你知道的,我生养困难, 极难孕育子嗣。”
“和离吧。”
傅庭安终于转过头看她, 更像是难以接受这个理由, “我说过我不介意, 也不想要孩子!”
可男人都是这样, 觉得任何事都是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就能说通他娘,一句话就能让他娘放弃子嗣。
吵了这么多次,她也累了。
“我不可能再回傅家,对你对我都好。”
没有子嗣,她也不能看着傅家绝后,但她也忍不了傅庭安有别的女人。
只要回傅家那傅庭安她娘还是那个样,没什么区别。
“你我不合适。”
傅庭安闭目半晌,吵过多次,她从来没说过他们两个不合适。
“你就算不娶我,也会平步青云,甚至不必为它事犯愁。”
一开始不就是她缠着傅庭安吗?而他从没在自己这谋求过什么,甚至次次犯险。
也不必强求。
大殿上针落可闻,傅庭安好似失去所有力气,喃喃道:“可我只想娶你。”
短短一句话,沈熙君立刻泪光冲出眼眶,情难自禁。
所以每次都没有个结果,每次都是缠缠绕绕,难分对错。
僵持之下,沈旷突然开口,“朕听明白了。”
“你觉得自己孕育困难,但他不想要儿女。”
“你还不想当傅家的儿媳,但他只想娶你。”
还都挺为对方着想,但就是要和离。
看起来很复杂的一个问题,到了现在其实就是一个问题。
沈旷沉声道:“那么,朕问你,若是和离了,他还跟你维持你说的那种关系,你可愿意?”
两人皆是傻眼,看向沈旷。
沈熙君竟然默默过了一遍那个问题,虽然那话是有点气傅庭安的成分,但如果真就……
“也……不是不行。”沈熙君唇缝中挤出几个字。
傅庭安不知为何竟然心头一松,紧绷的脸上也不那么僵硬了。
但是瞬时觉得自己有点……没矜持。
“但也不是非他不可。”沈熙君补了一句。
公主养几个面首多不错。
傅庭安立刻转头,“熙君!”
沈旷叹了口气,“朕就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傅庭安早就被气得七窍生烟,也不在乎沈旷那两句冷嘲热讽。
但沈熙君要有别的男人……
不,他不能想象。
沈旷沉声:“所以,要么和离各生欢喜,要么和离以后做一些纯洁的关系。”
沈熙君看了看沈旷,总觉得她这个便宜皇兄今天不太对劲。
他怎么这么积极?
“也不是没有好处,知根知底,放心托付。”沈旷捏着眉心。
熟人好就好在都知晓体魄如何,是否康健。
求同存异,搁置争议,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那就胜利有望。
两人互相看一眼,但都同时撇过头。
“要吵回去吵,决定了告诉朕。”沈旷挥手,赶着两人出宫,“快走,朕还有事。”
说完沈旷自己先迈出殿门,那两人站在殿中面面相趣。
这事决定了告诉他干什么?
长公主府的马车晃悠晃悠踏上了回府的路,傅庭安进宫甚至都没叫马车,直接一路走过去的。
沈熙君觉得和离也得有体面,勉强跟他共乘一辆。
下了车刚吩咐车夫直接去傅家,但只见傅庭安直接跳下马车,冲着府门大步流星走去。
沈熙君瞪他,扬着脸问:“你干什么?”
傅庭安站在石阶上低头看向前妻,淡淡说道:“谨遵圣旨。”
“既然只想要纯洁的、肌肤之间的、往来。” 傅庭安附在沈熙君耳边压低声音,又好似轻笑一声。
“那就如殿下所愿。”
沈旷出了宫直接奔向了南天街的茶馆,虽然他不能直接去府上拜访,但是他能以客人的身份去找秦砚。
“您觉得呢?”秦砚听着台上的说书人口若悬河,还要听着沈旷在耳边说着沈熙君的事。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句随口的话,竟然让两人闹出这么大动静。
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过两日邀了沈熙君好好赔罪。
“珍惜眼前机缘。”沈旷同样在方桌旁,但那说书人的讲的故事半个字都没进耳朵。
“傅大人若是把握不住,那可能就是最后的机会了。”秦砚淡淡说道。
总之让沈旷去劝,不直接搞得鸡飞狗跳就不错了。
此时小二适时来上茶,顺便递上了一些瓜果,枇杷未到时节还有些生涩。
沈旷抬手拿了一个过来,轻轻剥开,剥好后放到秦砚面前的盘中。
“所以您想托何事?”秦砚看了一眼那枇杷,满眼都是疑惑。
沈熙君这事不是让他糊弄过去了吗,还来找她干什么。
“已经得到答案,多谢。”沈旷煞有介事地说着。
总之能有个由头来,什么答案也不重要。
今日的书说完,秦砚也索性打道回府,身后还跟这个非要跟着的皇帝。
她现在也想开了,不论沈旷做什么,都与她无关,就当多了个冰木头在身后。
只是马车来的慢了些,两人在街角站了大约有一炷香。
沈旷眼前映着秦砚的身影,对于傅庭安来说若是最后的机缘,那他的在哪?
“不知……你考虑的如何?”
“考虑什么?”秦砚侧头看他。
沈旷想了想,应当把握机缘,温声开口,“纯洁的……”
“停!”秦砚眼睛一瞪,立刻止住了他,“这事不可能!”
这怎么还在大街上,青天白日就说这事!!!
“为什么?”沈旷不解。
“不需要。”秦砚十分坚定。
“但多数……还是需要的。”沈旷想起了他那亲妹,那可是和离之后主动提的,“也许不日就能听到成功的喜讯。”
两人那么要好,怎么就这事有差异呢?
秦砚能不知道那是说沈熙君吗?
“她是她,我是我!”秦砚顿时被气得一阵面红耳赤,指着长公主府的方向愤愤不平。
她跟沈熙君能一样吗!
驸马可以白睡,皇帝能白睡吗!
秦砚嘴角直抽抽,白了沈旷一眼,“而且有也不跟您!”
“熟人知根知底,体魄康健,没有后顾之忧。”沈旷觉得这就已经胜过大多数人了,说着挺直了身板。
但见眼前人仍旧瞪着眼,想必那还是不够动人。
“是样貌还是别的其他的不满意?”沈旷问。
秦砚上下打量沈旷一眼,样貌没什么不满意。
剩下的什么都不满意。
但开口却是,“谁敢对您不满意?”
先不说别的,谁能知道他能口无遮拦说出什么。
沈旷一阵失语,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以往也是这样,秦砚总是躲着他的触碰,但却是会看上几眼。
他也不懂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了。
这时傅庭安身边的侍从远远跑了过来,寻到他身旁说想他准两日假。
这么大事确实该放假,他还单独叮嘱了两句,甚至听说傅庭安又住到了公主府,欣慰点头。
孺子可教。
他回来时见到从对巷走过一行人,像是拿着张图比比划划,看见这边站着两人,为首的拿了地图便走了过来。
“姑娘,又见面了。”为首的男子向等着马车的秦砚拱手。
秦砚立刻认出那人,原来是那天替妹妹写情书的人,“公子,好巧。”
沈旷警惕地打量了来者,衣着东瑜纹样,腰间佩着通行令牌,他看向了离了几步远的康平,康平向他点点头。
这个时节到长安,只有一个可能——东瑜使臣。
“不知姑娘对这附近可熟悉?在下想寻驿站如何走,可找了半天长得都太过相似。”那个男人问。
“从这过三条街,向东走首饰铺旁的那个就是。”秦砚指了指驿站的方向。
“多谢姑娘。”那男子又挠挠头,神色为难,“若姑娘有空闲,不知可否帮在下带个路?”
沈旷不知为何,看着那东瑜使臣格外刺眼,还又见面了?什么时候已经见过了?
甚至还攀谈起来了?还要带路?
秦砚正与男子聊了两句,几近答应带路。
沈旷跨步上前,那东瑜使臣见他突然接近,不知这人竟是跟这姑娘一起的。
来者不善,盯着他的眼神仿佛千钧威压。
沈旷拉过秦砚,刚想开口,“皇……”
结果被秦砚瞪着噎回去后半个字,她不想做皇后。
做也只是宫宴那日还人情。
“这位是?”东瑜使臣礼貌问道,眼神落在了两人手上。
沈旷和秦砚对视一阵,说是前夫她肯定不高兴,说是友人她又不认。
于是转而说:“在下正与秦姑娘提出以纯洁的……”
秦砚立马警铃大作。
“以纯洁的友人关系为前提,进行一些友好磋商!”秦砚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沈旷脱口而出的话。
佛祖保佑,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东瑜使臣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眼神中的若有所思
嚯,西盉人真不愧是守礼的国度。
连男女关系都说得这么官腔啊。
作者有话说:
狗子:好耶,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