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生这一嗓字, 把李明芳也给叫醒了,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跑过去,一伸手, 就把李伟生搂在了怀里。
熟悉的馨香跟耳边熟悉的声音, 终于让李伟生从那个可怕的噩梦中醒来, 他伸手狠狠地搂着李明芳, 就像是搂着一根救命稻草,眼泪慢慢的流出来,随后开始发展成小声地哭泣。
李明芳陪着他掉眼泪。
这是李伟生从黑煤场出来至今, 第一次哭。在黑煤场的那段时间,是李伟生如暖阳般阳光的一生中猝不及防的贯穿天空的黑暗。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黑暗面,但他没有切身体会过, 而有些东西,不切身体验,是永远想象不到那有多么可怕。
李伟生在决定去黑煤场卧底时就已经想过会遭受什么。但真的到了黑煤场,他才知道,现实中他需要经历的, 那些无辜地被拐到这里的人, 日子多难熬。
他所想象的难过, 比不上现实中经历的十分之一!
李伟生不后悔去黑煤场这一遭,可有些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他是控制不了的。
林舒月看着他俩, 从包里掏出绳子把夜探李伟生病房的男人抓了起来。
他三十岁上下, 身高一米六五左右, 左手的食指缺了一根。
林舒月绑人的动静惊醒了李伟生跟李明芳, 两人看着那个被林舒月五花大绑的男人都惊呆了。
李伟生十分不好意思地擦了脸,却在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时微微一变:“我认识他, 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他的外号,叫做缺六子。”
林舒月跟李明芳同时看他,李明芳伸手握住了李伟生微微发抖的手。
“我在的煤场叫做六头山煤场,在六头山煤场的边上,有一个广业煤场,六头山煤场的老板,跟广业煤场的老板是连襟。”
“广业煤场的规模比六头山煤场的要大很多,大多少呢,就是六头山有二十多个劳工,加上打手,有四十多个。广业煤场广劳工就有六十多个,加上管理,总共是一百人往上。”
李伟生忍不住闭了闭眼:“六头山的煤场是两班倒,广业煤场是一人必须干够一天,规定采了多少货才能吃饭、休息。”
“每一周,都有广业煤场的人被抬到山的阴坡去埋。每次我们干活不够快的时候,那些打手就会给我们说广业煤场的事情,具体内容,就是广业煤场又有多少人被埋葬,又有多少人累到生病。”
“我见过他。他是广业煤场的打手之一,曾经到六头山这边厂子来过,我被他打过。”李伟生咬着牙。
“这个人特别狠,他打人,喜欢在鞭子上面装上那种特别细的铁丝,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圈朝着外面凸起来的刺。”李伟生撩起自己的衣服:“那一圈带着红色圆点的伤就是他打的。”
林舒月视力好,哪怕离得这么远,她也能准确的看到他背上的伤痕,那些一圈圈的小眼密密麻麻的,遍布了他的整个背部,那些小眼不大,就跟被蛇咬了的伤口差不多。
但很深,有一些到现在都还在冒血水。
“他还有怪癖,喜欢长得漂亮可爱的小男孩。月中的时候我们炕上被拐来了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他不知道从哪儿听来消息,就过来了。”
“那小孩被他带到了一个废弃了的矿洞里,再出来的时候,那小男孩浑身上下没个好肉。当天晚上就发了烧,我们没有药,只能用湿毛巾给他敷额头,但没能救他。第三天,他就没了。”
“我们在他被丢出去阴山坡之前,看了他的身上,他的私密处,被要得全是牙印。最深的那一处,都已经断了。”
李明芳的手都在抖。林舒月则举起板砖,给地上昏迷不醒的缺六子又来了一下子,她是照着他的关节打去的,用的力度也非常的巧,能让他很疼,但不至于伤身动骨。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新时代公民,林舒月很注重这方面的修养。打罪犯可以,私底下报复可以,但不能把自己送到局子里去。
缺六子被疼醒了,骨头被砸的感觉,让他顷刻间就冒了满头的汗。
他跟林舒月四目相对,林舒月勾起唇角,下一刻,缺六子的另外一只胳膊关节也被敲了。
缺六子下意识地张嘴要叫出来,林舒月眼疾手快的往他的嘴里塞了快抹布,抹布是地上的,那是苗大姐用来擦地的,洗的很干净。
李明芳松开李伟生的手,蹭蹭蹭的冲过来,一脚一脚地踢在缺六子的身上。
“畜生,死佬,没妈的死佬,我顶你娘的肺。”李明芳每踹一脚,就骂一句,语言之丰富,全是广粤省语言中的瑰宝。
李伟生看着这样的李明芳,忽然笑了,心里的阴霾,不知不觉的散了一些。
缺六子往边上躲,躲着躲着就躲到了墙边,这更加方便了李明芳踹人。
李明芳揣着,林舒月则拉着一张凳子坐到李伟生的身边:“阿生,你当初举报黑煤场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真名?”
林舒月他们报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跨省举报,要用化名,怕的就是被人打击报复。林舒月相信李伟生不会那么蠢。
而被警察解救之后,警方为了李伟生的生命安全,也没有对他如何特殊对待。
李伟生摇头:“没有,从踏上赣省的土地那一刻开始,我就叫做陆生,只有在接受媒体采访跟警察询问时,用的才是真名。”
“而且警察把我保护得很好,在医院以后,我已经恢复真名。”黑煤场又没有监控,李伟生的长相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缺六子能够那么精确地找到这里来,肯定不是巧合。
李伟生自然也知道,他的嘴抿了起来。
林舒月问他:“你有信得过的警察吗?”
李伟生点头:“有。桐庐县的刑警队的张队长有给我留电话。”
林舒月来的时候路过过桐庐县,离林山镇不远,从那边过来,半个小时就到。算是很近。
“给他打电话,在这半个小时中,我要好好审审这个缺六子。”
李伟生拿出手机给张队长打电话,林舒月又把板砖拿在手里,单手把缺六子从墙角边提溜出来。
李明芳本来是已经打累了的,看到这个,又从背后给了他屁股一脚。
不知道踢到了什么部位,缺六子疼得都蜷缩起来了。林舒月走到凳子边,手一送,缺六子就掉地上去了。
林舒月勾了个凳子坐下,朝缺六子点点下巴:“你叫缺六子是吧?我来问问你,是谁派你过来的。”
林舒月上一世在公安大学学的审讯技巧早就还给老师了,加上前世今生,林舒月算是第一次审讯人,所以有点不自信。
因为这份不自信,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喷雾器来:“我希望你说实话,要不然挺难受的,你看到我这瓶东西了吗?这东西一喷到人身上,会特别特别痒。”
也是巧合得很,昨晚正好是周三,她十二点被叫起来看秒杀商城,正好就看到了这一瓶痒痒喷雾。这跟之前的防狼喷雾简直就是绝配。
又辣又痒的感觉,绝对能让罪犯们爽上天。
超级防狼喷雾在杵子沟被杭嘉白跟老张给打碎了,她包里拿来打掩护的那一瓶也被木兰县的公安局拿走了。美其名曰是借,林舒月无所谓,因为这玩意儿,她的系统空间里有很多!只不过效果没有系统出品的超级喷雾那么逆天罢了。
林舒月昨晚上就完成了痒痒喷雾跟辣椒精防狼喷雾的完美融合。林舒月都没想过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缺六子明显不信!他连生淮山都吃过,嘴巴不会痒,手也不会。而且他根本就不怕痒。
他斜乜着林舒月,表情十分不屑。
林舒月相信,要是他的嘴巴里没有抹布,他那口水指不定就得吐到她的脸上了。
林舒月被自己的脑补给恶心到了:“我看出来了,你不会屈服。果然是条汉子,我敬你是个玩意儿。”
林舒月说着,从包里拿出那瓶混合防狼喷雾出来:“所以我决定拿出对玩意儿的态度来。看到没有,这一瓶在痒的基础上,还加了辣。因为你不信,我就直接给你喷一点,让你试一试效果。”
林舒月掀起缺六子的肚皮,喷了一下。
缺六子只觉得身体一凉,接着就有些热,他努力哼了一声,好像在说林舒月就会吹牛。
但这声哼哼还没结束,一股痒意就从肚子上升了起来,接着刚刚那股热越来越热,这股热混合着这股痒,让缺六子的腿脚不自觉地往前蹬,同时手下意识地往下挣扎,就想去挠一挠。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在地上拧成了一条蛆,同时呜呜声不绝于耳。
李伟生跟着李明芳看看缺六子,又看看林舒月,目瞪口呆。
下一秒李明芳蹭蹭蹭的就到了林舒月的面前:“阿月阿月,你这个痒痒的东西是什么,分我一点,分我一点!”
托了林舒月的福,现在报社的女同志们都会在自己的包里放上一瓶辣椒喷雾。李明芳自然也不例外。
她蹬蹬蹬地跑到自己的包包面前,把装有辣椒水的喷雾拿了出来。
林舒月也不吝啬,拿出痒痒水就往她的喷雾器里倒。
李明芳上下摇晃一下,眼睛一转,就看到了翻了个身,在地上扭的缺六子。
她掀开缺六子的背,往上面又喷了两三泵。她可比林舒月狠多了,最后一泵还往缺六子的咯吱窝喷。
林舒月不禁对李明芳肃然起敬,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心慈手软。
缺六子还没有要招的样子,林舒月也不催他,开始在内心里检讨自己。她还是太善良了!这些善恶值高达百分之五十的罪犯,就应该对他们狠一点。
李伟生看着刚刚是拧成蛆,现在快拧成麻花的缺六子,下意识地动了动屁股,然后腿疼得龇了一下牙。
他看着缺六子那难受劲儿,有种想尿尿的冲动。
这年头刚起,屋里就传来一股尿骚味,李伟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伸手往裆下一模,没有摸到湿的,他松了一口气,接着他一巴掌打在刚刚摸裆的手上,深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李明芳在边上咦了一声:“都多大年纪了,还尿裤子呢!”
他的话音一落,病房门被打开了,三个穿着冬装警察服的警察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最年轻的,看着在地上拧的缺六子,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个情况?嗑药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