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李伟生在赣省的桐庐县,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煤城,全国里有百分之四十的煤炭都是产于这里。

东西一多,开采的人也就变得龙蛇混杂了起来, 有一些人利益熏心, 为了省下工钱, 拐卖青壮、残障人士者比比皆是。

林舒月靠在窗前, 听李伟生说起他去卧底的那个煤矿中的事情,李明芳坐在病床变给他削苹果。

“我来到桐庐县林山镇以后,就跟那些来打工的汉子一起在车站门口等活儿。我跟着跑了十天的棍棍, 这才被那些人看中。骗过去。”

说起这个李伟生就心里苦,想他这一辈子,从小到大都娇生惯养的, 就连一桶水都没有提过,自来体虚!也是为了不被林舒月比下去太过,他不得不去报班学武。

日日不敢落下,本来以为自己会成一个除暴安良的大侠,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下班都专门往那些偏僻的地方走去。

谁能想到呢?第一次把这个武功学以致用, 是在当棍棍的时候。

林山镇之所以叫林山镇, 就是因为林子多山多, 整个镇子都是依山而建的,有的地方车子根本走不了,于是棍棍这个行业就应运而生。

这个职业只需要有一把力气就能干, 一根扁担, 扁担面前是俩竹筐, 担一次, 看货物的多少算钱,三块是最多的, 一块两块也不嫌弃少。

李伟生等了四天活儿才等到一单货,是送一批米面上山,每一袋子都有个五十斤重。

上山的那一趟,李伟生无数次想要放弃,最后都坚持了下来。晚上他回到棍棍们聚集的天桥下时,他的肩膀都肿起来了。

之后的几天,他背过冰箱洗衣机,也担过青菜豆腐,最多的一天他赚了五十块钱,最少的一天,他只有两块,够买几个馒头吃饱。

他被矿上招工的人招走的时候都想哭。但到了矿上,他才知道做棍棍的日子是多么的舒服。

“我们在矿上,每天早上三点就起床,然后下矿井开始干活,早饭是俩硬死人的窝窝头,每次吃的时候我都替我的牙委屈,长这么大,我啥时候那么亏待过它啊。”

李伟生擦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矿井里又黑又冷,我们在采煤的时候,边上有好几个打手拿着鞭子打手,但凡谁要是干活慢点,那鞭子就甩过来了。那玩意儿,就跟他么古时候的监工一样。”

李伟生在矿上的这段时间 ,他的隔壁铺子是一个被兄弟拐过来的东北人,李伟生这段时间能够每天给林舒月跟李明芳发报平安的短信,全靠他打掩护。

都说人群里只要有一个东北人,很快就会有一窝假东北人,李伟生的改变就完美的印证了这一点。

说起自己的这个好兄弟,李伟生可兴奋了:“刑大强家有好几个兄弟,他家里穷得很,为了讨一口吃的,才出来的,没想到经验不足,都没出他们县城呢,他就被他同村的兄弟给卖掉了。”

“警察把那个黑煤矿场子端了以后他就回家了,他跟我讲等他把他那个兄弟削一顿后,就到广粤省去找我去。到时候我给他介绍工作。”

能在黑煤矿场遇到这么一个好朋友,李伟生十分满足。

李明芳看他已经由黑又瘦得脸,把削好的苹果切小块,直接塞到他的嘴里:“到时候给人家安排点好的工作,要不行的话,跟我哥去干工地去,我哥的工地每分每秒都说人不够用。”

林舒月跟李明芳都知道,李伟生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在煤矿场的日子,肯定很难过,要不然他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他的腿是怎么断的?

刚刚护士来给李伟生换药了,他衣服底下的皮肤,全部是伤,纵横交错,皮开肉绽,李明芳刚刚就哭了一鼻子。

李伟生吃着香甜的苹果,闻着鼻尖消毒水的味道,觉得自己这才是活着!之前在黑煤矿厂的那段时间,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打开电视打开电视,据说今天新闻会播放我们呢。”李伟生看了一眼时间,立马催促李明芳。

他不差钱,被奴役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在被警察送到医院后,他直接就要了单间,里面有一张一米的病床,一张一米二的陪护床,还有个电视可以看。

这是整个林山镇医院规格最高的病房了。

林舒月过去打开电视,按照李伟生的说法,调到了赣州卫视,午间新闻刚刚开始。

在12:15分的时候,新闻报道了李伟生举报了黑煤场,解救了黑煤场中二十多个壮劳力的事情。上面有李伟生的演讲,他背对着镜头,一棵绿植当做前景,将他的相貌挡得严严实实。

整个画面持续了两分钟。李伟生一脸得意,李明芳也面带笑容。

午间新闻共有三十分钟,能够匀出两分钟来给李伟生,已经是非常非常不错的了。

“恭喜恭喜。”林舒月知道,李伟生现在的心愿里有一环就是也上一回新闻联播,现在如愿以偿了。

李伟生到了此刻还不忘跟林舒月放狠话:“阿月,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被电视台采访的次数会超过你!”

林舒月很喜欢李伟生这样的良性竞争者,她笑着说:“那我就等着了。”

该吃中午饭了,李伟生的中午饭是有专门的护工来送的,并不需要去食堂的医院打。

李明芳跟林舒月都是今天早上前后脚到的,李伟生多给护工加了点钱,因此她们的饭也被护工一块儿送上来。

医院的饭菜都是清淡的,两荤一素,荤的是白菜炒肉,韭菜炒肉丝,素的是清炒包菜。李伟生事病号餐,还额外多带了一份大骨头汤。

护工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姐,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就过去摇床,并把李伟生给扶起来。他的左腿断了,打着石膏,但大姐这一套连招下来,李伟生一点不适应的感觉都没有。

林舒月特地打开了善恶分辨系统看了一眼,这大姐无论是善恶值,还是灰色地带,都在普通人的范围内。

林舒月跟李明芳吃着饭,开始跟她搭起腔来:“大姐,你在这个医院干了多久了啊?”

大姐自我介绍叫苗阿玉,她普通话不太好,听了林舒月的话,她努力用带着本地方言口音的话跟林舒月闲聊:“我从前年就开始在医院当护工了。起先是因为我家婆住院,我得跟着来伺候。后面我家婆好了,我就琢磨起了当护工这件事情。”

苗阿玉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给李伟生摆上饭菜,她是个爽朗的性子,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我当时在照顾我家婆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医院里的病人很多,老的小的受伤的。他们的家属大多数都没有时间照顾,一些行动不便的客人上厕所之类的就会变得很麻烦。护士们也都有工作要做,忙得很,没有办法二十四小时随身伺候。”

“医院里也有护工,男的女的都有。他们有的人伺候病人不太尽责,但就算是这样,他们的生意也是源源不断的。我家婆病房有一阿婆,做了手术要去上厕所,等了她半个点儿她才来。”

“来了那阿婆就说了她一句,她就不乐意了,直接扭着身子就走了。阿婆的儿女知道了,还得打电话哄着她,给她把钱一天加到六十了,她才同意回来继续干。”

“我当时就在想,我要是来当护工,我肯定会做得比她好,所以我家婆出院回去以后,我直接就来医院问了,这一干,就干到了现在。我做事情麻利,对病人好,大家都爱找我。我啊,赚得比家里的男人都还多呢。”

苗大姐噼里啪啦地说完就要走,她同时照顾了好几个病人,李伟生事伤势最重的,她还要给别人送饭呢。临走前,她还特地交代林舒月几人:“你们吃好了把碗筷放着就行,我一会儿来给你们收拾。”

砰的一声,苗大姐关了门。李明芳看着她的背影,目瞪口呆:“这大姐也太麻利了点吧?你就问她一句话,她说了那么大一堆。”

林舒月也是第一次遇到像苗大姐这样的人,说实话,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李伟生喝着他的病号汤,慢悠悠的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第一次见着苗大姐的时候,苗大姐也是这么说的。后面我问过苗大姐,苗大姐说她在这里干这么长时间,几乎每个人都会问她做护工赚不赚钱,怎么想起来做护工的。”

“为了不让人家费力问,她就每次人家一张口,她就把这些问题都说了,这样大家的时间都能节省下来了。”

李明芳问:“那她就不怕自己说太多了,让人讨厌啊?”

这个问题林舒月知道怎么回答:“可能是她觉得,她一个做护工的,照顾好病人也就行了,又不是跟病人家属谈感情,她只要做好自己的职责就行。”

李伟生朝林舒月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懂,苗大姐她们的护工费都是交给医院,医院这边再转交给她们的。虽然会扣点手续费,但是比她们自己私底下做生意好一些。”

李明芳一脸长见识了的表情。

吃完饭,两人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苗大姐就过来了,她先把李伟生躺着的床放到正常高度,又确定李伟生不去上厕所后,提着饭盒走了,走之前还顺带带走了垃圾。

中午李伟生睡觉,林舒月跟李明芳在四周逛了逛,买了点小吃零食水果啥的。

晚上吃了饭,把房间内的帘子拉上,病房内就成了两个小隔间,林舒月跟李明芳躺在一米二的小床上睡觉。

林舒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到的赣省,又坐了六个小时的大巴车才到的这里,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

林舒月一觉就睡到了半夜,是系统把她叫起来的。

【叮~检测到善恶值高达百分之五十的罪犯正在撬门,请宿主尽快苏醒。】

【叮~检测到善恶值高达百分之五十的罪犯正在撬门,请宿主尽快苏醒。】

【叮~检测到善恶值高达百分之五十的罪犯正在撬门,请宿主尽快苏醒。】

林舒月睁开眼睛,掐了一把大腿,把睡意从脑子里赶出去,之后她朝门口看去,果然听到了极其小声地窸窸窣窣的声音。

屋里的李明芳打起了小呼,李伟生打着大呼,纵横交错,像在唱歌似的。

林舒月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背后。

咔地一声,门开了,一个黑影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轻轻地将门带上。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林舒月高高地举起了板砖。

砰的一声,黑影倒在地上,林舒月啪的一声摁响了门边的开关,小小的屋内,瞬间亮如白昼。

李伟生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六哥别打,六哥别打,我们起了,我们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