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正午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帐洒落在床榻上。
魏无晏睁开双眸,纱帐内残存的气息让她突然惊醒, 猛地坐起身来。
披在她身上的海棠蚕丝衾从肩头滑落至腰间。
宝笙端着晨露水推门而入, 入眼便是女子长发如墨,披散在腰际,身上的滚雪纱衣微微凌乱, 一角垂落在臂弯,露出女子雪玉香肩, 腰间堆砌的海棠蚕丝衾如绽放的花骨朵, 而眼前睡眼朦胧的女子仿若是海棠花中结出的精魅。
宝笙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中暗想:乖乖, 究竟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家如花似玉的小姐。
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昨夜在万宝阁中那位气宇不凡的杜公子。
哎...只可惜杜公子的容貌被金人烧毁了,不然以男子的身份和气魄, 与小姐站在一起,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
从梦中惊醒的魏无晏拢了拢身上的薄纱罩衫, 鼻尖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提醒着她昨夜诡异又逼真的梦境。
她梦到摄政王发现自己隐居在宣州,并知晓了她女儿身的秘密。
梦中男子眉眼清冷,漆黑如墨的双眸盛满冷漠和厌恶,手握寒剑, 冷冷睥向她。
“本王平生最厌恶女子, 陛下居然扮作男子接近本王,其罪当诛!”
梦中的魏无晏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她急得满头大汗, 眼见着男子手中泛着寒芒的剑光冲她落下....
紧接着, 梦境突然转换, 她在朦朦胧胧之间瞧见摄政王正躺在她身畔。
不过在这个梦境中, 摄政王剑眉微蹙,含情脉脉注视着她,眼里流淌着温柔的细碎星光。
她隐隐约约听见男子轻声道:“陛下,你究竟要微臣怎么做,才愿接纳微臣?”
男子薄唇带着湿漉漉的凉意,轻轻落在她鼻梁上。
“小姐,您...昨夜是画了多久啊!”
宝笙放下手中铜盆,瞧见桌案上叠得半人高的画纸,惊讶问道。
魏无晏被宝笙的问话打断游神,她自嘲一笑,觉得定是自己昨日在万宝阁瞧见和摄政王气质相似的杜衡公子,才会生出这两个奇怪的梦境。
“昨夜画得一日入神,便忘记了时辰。”
魏无晏在宝笙的服侍下洗漱更衣,用过早膳后又回到书房,为她昨晚描绘好的秘戏图填色。
期间,魏无晏让宝笙去街上找到了个哑巴小乞丐,给了他几块碎银,叮嘱小乞丐守在杜府门口,找准机会,将《金宫春晓图》还给杜公子。
她在宣州城隐姓埋名,不想攀交达官贵人,只想靠自己的本事赚上点小钱,待摄政王日后登基,收复南地,她没准还要回到江南定居。
顺便,再离那个男子更远一些。
又过了几日,魏无晏将她画好的十册秘戏图送去青山书斋售卖。
当徐管家问起她想要以多少银两售出画册时,魏无晏想了想,觉得既然周昉大师的残卷都能拍出五百两银子的底价,那她就姑且先卖到二百两银子。
徐掌柜听到魏无晏的报价,惊讶地合不拢嘴,他迟疑片刻,诚实告知少东家在市面上一册普通的精装秘戏图,不过十两银子。
像她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画师,换做其他普通书斋,可能连十两银子都给不到。
魏无晏摇了摇头,平静道:“物以稀为贵,若是一开始就贱卖,那日后更不易卖出高价。”
徐掌柜还想再劝两句,无奈少东家在此事上的态度极为坚决,只好作罢。
徐掌柜只当是少东家闲来无事,想要打发时间所绘的闲暇画作寄卖在书斋里。
只不过其他小姐们画得都是一些山水花草,而他家小姐的喜好比较剑走偏锋...
望着徐掌柜摇头叹气离去的背影,魏无晏心中也敲起了小鼓。
她所绘的秘戏图名叫《宫锁春枝秘戏图》,并非是男女之间简单粗暴的床笫之欢,而是以一个初入皇城的小宫女为主角,描绘貌美小宫女是如何靠着她的姿色博得皇上喜爱,又在失宠后周转于几位权臣之间的艳色绘本。
魏无晏不确定她这种画风含蓄的秘戏图会不会在民间吃得开,如果无人问津的话,那她只好卖掉书斋,偿还剩下的债务,再用余下的银钱买上几十亩良田,靠着收田租过着勉强维持温饱的生活。
五日后,小院大门被风风火火赶来的徐掌柜叩响。
徐掌柜进屋后,连茶水都来不及喝,气喘呼呼道:
“少东家,十册《宫锁春枝秘戏图》全都卖光了,还有两位客人更是为争抢最后一册图大打出手,甚至有人拿出了一千两银票,想要找玉阶先生订购画册。”
玉阶先生是魏无晏给自己所取的笔名。
徐掌柜接过宝笙递来的茶水,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后,讲述了今早发生的事。
原来,魏无晏所绘《宫锁春枝秘戏图》放在青山书斋多日,因笔墨精妙引得不少客人问价,可一听徐掌柜的报价后都摇头离去。
直到今日,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在一群书生的簇拥下来到青山书斋,此人一眼就看中魏无晏所绘的《宫锁春枝秘戏图》,在翻阅过后更是大呼原来春宫画也能有如此精妙绝伦的画意。
这位公子的话一出口,惹得众人好奇,不由争相观赏起来。
“吴兄独具慧眼,这册秘戏图含蓄且生动,画中一景一物与宫中别无二致,工笔的精致程度真是让人惊叹!”
“是啊,画中选取的场景雅致又旖旎,看似一切都未发生,却偏偏又给人一种无限的遐想,笔下男女温情脉脉,眼神中传递出的是浓浓的缠绵爱意。”
“想不到秘戏图亦能如此有高雅的格调,这位玉阶先生真乃神人也,他所绘的秘戏图不输任何一幅仕女画!”
在众人交口称赞中,魏无晏所绘的十册秘戏图眨眼间被哄抢一空。
目瞪口呆的徐掌柜这才知道一开始称赞少东家秘戏图的公子居然是大魏最有名的画仙唐愈。
“少东家,唐公子付下一千两订金,想要您再画上一册《宫锁春枝秘戏图》,好让他带去京城给达官贵人们鉴赏。”
魏无晏听过徐掌柜描述完事情经过,她看向木匣子里的一厚叠银票,同样感到惊讶不已。
她怎么也想不到大魏第一画仙唐愈居然会在偏僻的宣州城出现,还恰巧看中了她所绘的秘戏图,并在众人面前大肆称赞。
“唐公子现在何处?”
“唐公子说他来到宣州城拜访故友,现借住在故友府中。”
魏无晏眉心一跳,问道:“唐公子的故友是...?”
————
杜府后苑,
根如蟠龙的百年榕树仿若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捋着胡须,静静望着树荫下对弈的一对年轻人。
陶临渊手持黑子,目光平静,盯着石桌上的白玉棋盘。
他对面手持白子之人,正是前几日在青山书斋中对魏无晏所绘的秘戏图赞不绝口的大魏第一画仙——唐愈。
唐愈落下一棋子,脸上似笑非笑,揶揄道:“想不到日理万机的摄政王,居然有闲工夫在这穷山僻壤里追求美人。”
陶临渊紧随其后落下一棋子,语气平淡:
“你怎知她是美人?”
“玉阶先生的字虽然龙飞凤舞,雄浑刚劲,却瞒不过唐某的眼睛,画中人物工笔精致,刻画男女之间的情胜于欲,显然是心思细腻的女子才会有的特性。”
陶临渊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黑子,沉默不语。
唐愈连小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单单从她的字迹和书画便推断出她女子的身份,而他与小皇帝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大半年,却仍旧被她蒙在鼓里。
这大抵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缘故。
或许是从未瞧见动过儿女私情的摄政王,唐愈顾不得眼前棋局,好奇追问道:
“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拐这么大的弯子,不仅冒充他人身份,还要带着面具去接近,讨好美人,莫非你担忧她会因你的容貌和权势倾心于你。”
就在几日前,唐愈原本在千里之外的塞北忘仙湖与一群好友游山玩水,却被摄政王派来的薛锰抓上马车,一路日夜兼程赶到宣州城,只为让他点评一个初出茅庐的画师所绘的秘戏图。
想不到平日里眼高于顶,孤傲如雪松一般的男子,竟然会为了讨好心悦之人,费尽心机,卑微如斯。
唐愈着实有些好奇这位行事大胆的女子长得是何模样,竟有本事将不近女色的清冷谪仙拉下红尘。
听了唐愈的问话,陶临渊俊美的眉宇间染上一抹阴郁。
“她不喜本王的容貌和权势。”
唐愈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俊不禁道:
“怎么可能,试问天底下有哪一位女子会不崇拜权势滔天,叱咤风云的男子,更何况陶兄论容貌和才情都是一等一,就连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都对你倾心不已。”
坐在对面的男子给他斟上一盏茶,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姿态矜贵优雅,玉带勾勒出他挺拔的腰身,面容俊美如玉,眸若朗星。
唐愈心想:自己好歹也算是大魏有名的才子,爱慕他的女子亦不在少数,可每当他面对眼前的男子时,都会感到自惭形秽。
陶临渊听完,只平静道:“她并非是普通女子。”
她是大魏最尊贵的天子,身体里流淌着龙血凤髓,骨子里不愿臣服顺从于任何人。
小皇帝会对他嫣然巧笑,巧言令色,但她孑然孤傲的脊梁,却从未对他弯下半分。
更重要是的,她从未对他动过真心。
哪怕小皇帝动了一丝一毫的感情,决计不会日日揣着秘密,想方设法从他身边逃走!
唐愈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想再劝好友两句,却被匆匆赶来的管事打断:
“启禀摄政王,隔壁卫小姐前来求见唐公子。”
“好啊!想不到你平日里端得道貌岸然,清心寡欲,却还知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居然搬到人家姑娘家的隔壁。摄政王,你从实道来,有没有仗着自己会功夫,半夜三更偷偷翻去隔壁闺房偷香?”
听到唐愈的调侃,陶临渊神色不变,淡淡道:“你在宣州城停留多日,本王这就让薛锰送你回塞北,继续云游山水。”
“既来之则安之,这宣州城虽没有什么秀丽山水,却藏有一个如玉妙人,你刚刚也听到了,人家卫姑娘到杜府是来拜见画仙!哎哎哎...薛将军,你不用架着我,我自己会走....”
待唐愈呱噪的声音消失在后苑,陶临渊垂眸看向青玉石桌上放置的鎏金面具。
面具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在日光照耀下浮动着隐隐金光,男子修长手指拾起面具,罩住他俊美的面容....
—————
魏无晏怀中抱着画册,跟在杜府管事身后,穿梭在游廊之间。
庭院中心有一处观景湖,睡莲轻浮于湖面,如片片翠玉堆砌,院内栽有桂树,丁香,玉兰,海棠,花香清远,山水错落有致,行走之间可赏满园春色,整个庭院的花草与湖景融为一体,足见主人品味风雅。
魏无晏穿过水阁,一眼便瞧见了参天榕树下,静静坐在石桌旁参悟棋局的杜公子。
男子一袭茶白色织金锦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
阳光明媚,穿过枝繁叶茂的榕树,洒落在男子身上,零星碎光为男子添上一抹神秘。
听到她的脚步声,男子抬起头,面具下的一双昳丽眸子极为好看。
“小女见过杜公子。”
魏无晏微微颔首,与院中主人打过招呼,便垂下双眸。
虽然听不到杜公子的回应,但她能察觉出男子幽深的目光寸寸游走在她身上。
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来,炎炎夏日中,魏无晏的背后却泛起一阵寒意。
她感觉自己像是冒然闯入男子领地的猎物,正被高高在上的狩猎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小女今日前来,是想将画册交给唐愈大师,并感谢他的赏识之恩,不知唐愈大师现在何处?”
魏无晏见杜公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好侧过头,问询身旁的管事。
“唐愈有约在身,昨日便已离开,不过他临走时交代,若是玉阶先生前来送书画,便让我代为收下。”
一阵粗砺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男子的声音好像砂纸磨过桌面般刺耳,与面具下昳丽的眸子显得如此不登对。
魏无晏微微睁大了眼,惊讶地看向出声的男子,只见对方眸光淡然,静静看着她。
她突然想起虔婆婆提到过杜衡公子为保护家人,容貌被金人用火烧毁,才会在平日中以面具示人。
看来杜公子不只是容貌被火烧毁,就连嗓子都烧坏了。
魏无晏顿觉她直勾勾的目光有些不尊重人,于是垂下双眸,故作平淡道:“原是这样,那小女便将画册交给杜公子。”
说完,她缓步走上前,将用绸布包裹好的画册放在青玉石案上。
女子步伐轻盈有度,腰间佩戴的坠饰相互间碰撞发出悦耳的泠泠声,海棠色滚边裙?拂过石阶,铺散在男子一尘不染的锈金线黑靴上。
二人离得近了,魏无晏瞧见男子执黑子的手十分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虎口处还有一层薄茧。
魏无晏的眸光浮上一抹狐疑,情不自禁朝男子手腕上看去。
她记得摄政王右手手腕上有一块明显的月牙形疤痕。
有一次在御书房,摄政王将她按在床榻上,缠绵之际,敞开的衣襟口慢慢滑落,眼见着马上要露出束胸,魏无晏慌忙伸手去提,却被摄政王擒住手腕,男子挺拔的鼻梁埋在她的颈肩,薄唇带着湿漉漉的凉意,顺着她的锁骨渐渐下移....
情急之下,她张嘴咬向摄政王桎梏着她的手腕,男子腕间那块月牙形疤痕在她眼前打晃,耳畔传来他略含宠溺的轻笑:
“微臣皮糙肉厚,小心崩坏了陛下的银牙。”
魏无晏强迫自己从脸红心跳的回忆中收拢回神志,目光落在眼前男子的手腕上。
腕间肌肤平坦干净,别提疤痕,连颗痣都没有。
魏无晏终于收起狐疑的心。
摄政王喜欢穿深色衣袍,衣料以名贵的龙涎熏香,周身气息冷冽又清肃,昭示着上位者的威严。
而眼前的男子喜着浅色锦袍,身上只有淡淡的雪松香气。
终究是不一样。
“既然唐愈大师已经走了,小女便将画册交给杜公子,今日多有叨扰,小女先行告退。”
魏无晏福身行了一礼,正欲离去,却听戴着鎏金面具男子幽幽开口:
“那日在万宝阁拍下《金宫春晓图》的小公子,便是卫小姐吧?”
见男子拆穿了她的身份,魏无晏神色从容,平静道:“不错,那日小女为了拍下《金宫春晓图》,特意换上男装。”
她斟酌用词,半真半假解释道:
“小女手中商铺经营不善,欠下不少银子,除了绘画,小女并无一技之长。为了偿还债务,小女只好接下描绘秘戏图的活计,之所以扮作男子,想要在万宝阁一观周昉大师的画作获得灵感,不料却得公子赏识,小女自知无功不受禄,所以差人将《金宫春晓图》归还给公子。”
她自从来到宣州城后,一直以女子身份示人,杜公子若是有心,随便找到县城里的人打听一下便知,故而,她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说谎。
魏无晏察觉到,戴着面具的杜衡深深看了她一眼。
“如此说来,确是杜某唐突了,第一次见面,就送给卫姑娘一份不合时宜的礼物。”
魏无晏笑了笑,心想杜公子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有着君子品行。
“女子家自立门户赚钱不易,希望杜公子为小女保守秘密。”
男子点点头,面具遮挡了他大部分的容颜,只有露出的一对俊美双眸,流露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抬手斟上一盏茶,修长手指抵着天青釉茶盏杯壁,缓缓推向魏无晏。
“唐愈让我代他收下画册,检查画中内容,卫姑娘既然来了,不妨稍坐片刻。”
魏无晏想了想,觉得杜公子的话很有道理。
毕竟画册不像诗书一样能够拓印,保证内容工笔一致,唐愈公子花费一千两银子定下画册,自然不希得到敷衍的画作。
魏无晏只好坐在石凳上,静静等待杜公子检查完画册。
榕树下的青玉石桌和石凳是为了对弈打造,雅致又小巧。
魏无晏落座后,与对面的男子只有一臂的距离。
她瞧见杜公子将用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册拿出来。
男子手掌纤长有度,如极品美玉精雕细琢,此刻单手执着画册,修长手指松松扣著书脊,另一只手缓缓翻过一页,又一页。
面具下的俊眸清隽,目光专注,好似真在一丝不苟地检查画中内容。
杜府管事不知何时退了下去,石椅上二人的身影被日光拉得老长,彼此重叠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仿若凝滞,就连热烈的蝉鸣声都被屏蔽在二人周身之外。
纸张哗啦作响,通过男子翻动的页数,想来正凝视着画册最春意盎然的那几张。
魏无晏垂眸盯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不好意思去看对面的杜公子,即便男子戴着面具,根本窥探不见他的神情。
她从未感到过如此窘迫过,那怕自己曾被摄政王强迫着和他一起观赏床榻上雕刻得香艳露骨的秘戏图,那时她还可以摄政王专断独行,逼迫她就范为由来为自己开脱。
可现如今,对面男子手中翻阅的秘戏图确是她亲手所绘。
杜公子心里会这么想她?
放浪形骸,龌龊下流,还是...恬不知耻?
魏无晏心中哀嚎,老天爷啊,还能有比二人现下处境更窘迫的事吗?
事实证明,还真能有!
老天爷似是听到了魏无晏的心声,只见对面男子放下画册,手指着画册上缠绵悱恻的男女,淡淡道:
“此处有些不妥,在前一页,画中女子身着的小衣是石榴红,到了这页,搭在女子腿上的小衣变成了烟霞紫。”
“哦,是吗?”
魏无晏放下手中茶盏,脸上故作云淡风轻,倾斜身子去看男子指出的不妥之处。
美人近身,气若幽兰。
陶临渊垂眸注视近在咫尺的“卫小姐”,眸光微凝。
女子肌肤本就白皙,此刻不施粉黛而双颊如朝霞映雪,好似一滴红墨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洇出淡淡的粉晕,最终渲染出一朵白里透红的桃花。
少女今日穿了一身粉嫩的抹胸薄纱裙,抹胸上是一对芍药花绣纹,重重叠叠花瓣纹路随着少女玉峰曼妙的弧度,绽放得愈加娇艳妩媚。
魏无晏看清楚男子指出的画中纰漏,认真解释道:
“杜公子恐怕没有细看画中内容,前一页上女子的衣裳被酒盏打湿,身上的小衣才会由石榴红变成烟霞紫。”
“原是如此...”
二人离得极近,男子被火灼烧过的嗓音沙哑又低沉,好似带了炙热的温度,烧得魏无晏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她解释完后,想要站起身离男子远一些。
可男子从容翻过一页,又指着画中另一处内容对魏无晏发问。
无奈之下,魏无晏只好站在一旁,耐心地与看似对风月之事一窍不通的杜公子解释画中用意。
只是求贤若渴的杜公子好像有提不完的问题,不知不觉中,二人越靠越近,当画册好不容易翻到最后一页时,魏无晏已是脸红耳热,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时辰不早,既然画册没有问题,小女就不叨扰,先回去了。”
魏无晏说完,也不等身旁男子回话,急忙从石凳上起身。
可不知什么时候,她腰间佩戴的流珠玉佩竟勾上男子兽首螭纹玉带钩,随着魏无晏猛然起身,又将她拉扯回去。
不偏不倚,结结实实跌坐在男子怀中。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