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临渊手臂一顿, 转头看见小皇帝正用未受伤手用力揉着眼睛。
小皇帝动作莽撞,宽大袖摆扫倒方几上的茶盏, 茶水洒落在桌面上, 打湿了书册。
“朕...朕好像被窗口吹进来的风沙迷了眼,眼睛好疼啊,摄政王快帮朕瞧瞧, 朕的眼睛里是不是进了沙子?”
魏无晏嘟囔完,突然向前探身, 用没有受伤的手搭在摄政王肩头上, 努力仰起头。
陶临渊抬起双眸,盯着小皇帝近在咫尺的小脸。
半掩的菱花窗洒下金色夕阳, 落在少年细白如瓷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金芒。
小皇帝努力撑大双眸, 眸底水光潋滟,闪着细碎的粼粼波光, 琥珀色眸子明如镜,清晰倒影出男子清俊的眉眼。
少年琼鼻在光影下勾着狐媚的弯度,红唇饱满莹润,泛着薄薄的水光, 仿若颜色由深转浅的重瓣花, 吐息间溢出淡淡茶香。
陶临渊的眸色暗了暗。
守在一旁的蕊心见状,急忙将方几上的茶水和书册收好,快步退出暖阁。
魏无晏扫到蕊心离开的身影, 松下紧绷的心神。
好险, 就差一点...
待她回过神来时, 才发现自己与摄政王贴得如此之近。
近到二人鼻梁亲昵相蹭, 近到男子炽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 灼红了她的肌肤。
况且这个姿势看上去,好像是她饥渴难耐,上前扑住了摄政王。
她慌忙垂下双眸,声若蚊蝇:“咦...朕的眼睛好像不疼了,或许是沙子已经出来了。”
她松开握在男子臂上的手,刚欲坐回去,可就在她撒开手之际,突觉腰间一紧,便被摄政王提着腰肢揽入怀中。
摄政王清俊的玉容压了下来,男子宽大的身影遮挡住窗外的夕阳,声音低沉,眸光缱绻。
“陛下龙体金贵,容微臣再仔细看一看。”
男子修长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周,指尖薄茧若有若无的触碰,仿若一条小虫,缓缓在肌肤上蠕动。
是一种明明很渺小的,却颤栗至骨髓的触感。
魏无晏紧绷着身子,默默忍受男子落在面颊上的灼灼目光。
陶临渊瞧见小皇帝难得的温顺,宛若一只小猫蜷缩在他怀中。
他这几日让自己忙到无暇分身,一是想要为小皇帝捕获虎王皮毛,二是觉得自己的心神被小皇帝牵引得厉害,想要缓一缓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准许自己沉溺于对小皇帝的情爱之中,可因孤傲的自尊心作祟,陶临渊希望他能绝对掌控自己对小皇帝的情爱。
在他对小皇帝避而不见的这几日里,他妄图用政事和狩猎填满心中空缺的一角。
可当陶临渊亲手猎杀了那头让他追赶多日的虎王,却发现自己血脉中奔腾的燥热却没有因周遭群臣的欢呼声熄灭。
那股子求而不得的相思之火反而愈燃愈烈。
他满脑子充斥的都是小皇帝的一颦一笑,一下下攥动着他心房。
陶临渊丢下欢庆的臣子,策马返回行宫,冲洗掉净身上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衣袍。
当他迈入寝殿,瞧见在小皇帝半倚在美人榻上,金色夕阳倾泻在少年眉眼如画的脸庞上。
当少年转过头冲着他展颜一笑,陶临渊便知晓,他这数日刻意追寻那块缺失的心房,终于归位了。
魏无晏见摄政王沉默不语,男子漆色眸底宛若不见底的深潭,满是她看不透的情愫,
她眨巴眨巴酸涩的眼皮,讪讪一笑:“爱卿看完了吗?朕眼睛里是不是没有沙子了?”
事实上,魏无晏眼里压根儿没进沙子,只是当她瞧见摄政王马上要碰到黄花梨方几上那本《山河异志》时,情急之下随口扯出来的幌子。
陶临渊知晓小皇帝在撒谎。
小皇帝秋眸含水,泛着水光的大眼里满满映着自己的倒影,眸色眷恋,想来在这几日中,亦如他一般饱受相思之苦。
不过小皇帝还是脸皮薄一些,羞于主动表达情爱,只好找些借口来吸引他的注意。
无妨,那他便主动一些。
陶临渊唇角荡开一层浅笑,声音难得温煦如阳。
“微臣看不清,且需离得近一些...”
魏无晏刚想说可能是爱卿伟岸的身子遮挡住日光,才会看不清楚,不如摄政王先松开自己,他们君臣二人移步到殿外查看可好?
不过还未容她开口,唇瓣就被对方堵上了。
窗外浮云蔽日,余霞成绮。
窗内含娇细喘的人同样是霞明玉映,女子绯红的双颊好似吸饱了云层里的朝霞,迅速蔓延至耳根,脖颈,脊背,甚至于蜷缩的脚趾尖。
待一吻终止,魏无晏将红彤彤的小脸扎在摄政王胸口,不愿抬起头。
耳畔,是男子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吕太医说朕的手臂已然痊愈,今晚就可以拆下固定的夹板,明日朕想去林中狩猎。”
“微臣这几日要处理政事,恐怕不能陪在陛下身畔。”
“无妨,爱卿若是忧心朕的安危,不如让薛将军陪朕一起入林狩猎。”
陶临渊蹙起好看的剑眉,垂眸看向粉腮红润的小皇帝,语气不似在开玩笑。
“陛下觉得薛锰好看吗?”
魏无晏刚刚被摄政王吻得气息不稳,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突然听到男子这个刁钻的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小皇帝迟迟不语,陶临渊伸手掐住少年腰间软肉,又问了一遍。
魏无晏急忙道:“薛将军容貌不俗,但五官略有粗旷,朕...朕还是更喜欢清俊一些的男子。”
“陛下是说像云世子那样的?”
魏无晏有些气恼,方才摄政王借口帮她看眼中沙粒的,最后看到二人嘴对嘴...现下又在话中频频给她下套子。
有道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魏无晏这个烧得通红的泥人来了气,她一把推开男子结实的胸膛,起身打开菱花窗,任由清风拂过滚烫的面颊,平静道:
“摄政王若是不同意朕去上林苑狩猎,朕便待在行宫里安心读书。”
陶临渊发现他真是被小皇帝迷惑得不轻,在他眼中,就连少年紧绷着小脸的模样都觉得份外可爱。
小皇帝自幼在皇城长大,从未踏出过宫,算起来这还是少年第一次出宫。听詹公公说,小皇帝在出宫的前一夜,兴奋得不到五更天便醒了。
“上一次在陛下龙袍里投下引兽粉的人还未查到,微臣明日会让薛锰和郑校尉跟随陛下一起入林狩猎,守护陛下的周全。”
魏无晏淡淡应了一声,她感受到腰间环绕上来的手臂,心中挣扎几许,最终没有挣脱出来。
男子挺拔的鼻梁埋在她颈窝,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轻轻拂过,让她不由绷起了纤细的脖颈。
“微臣只想要陛下开心。”
魏无晏浓睫轻颤,她抬眸望向夕阳下的瑰丽山河,轻轻道:“朕...以后会很开心。”
翌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魏无晏策马在从林间奔腾,劲风将她的肩头的龙纹刺绣披风高高吹起,宛若翩跹在花中的蝴蝶。
“驾,驾....”
少年清越的声音在山林间响起,潺潺悦耳。
“陛下,陛下慢一些。”
少年身后紧跟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惊起林间飞鸟。
魏无晏身下的良驹出自蜀地,是天生在山林里奔跑的好手,很快便将身后乌泱泱的人马甩掉大半。
“薛将军,朕瞧见一只雄鹿,若是能打到,今晚便让文鸳给你做一道炙烤鹿腿可好?”
见小皇帝策马奔跑了大半日,语气依旧轻松,还有功夫回头冲他问话,薛锰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位少年在三个月前还连马缰都握不稳。
薛锰哭丧着脸喊道:“陛下,您莫要追得太紧了。”
“不追紧怎么能擒获到雄鹿,又怎能请将军吃鹿腿呢?”
薛锰暗中咬牙,他很想说陛下您别管鹿腿了,倘若他将小皇帝跟丢了,摄政王可是要卸了他的大腿啊!
他身旁的郑校尉倒是没有多言,策马紧跟在小皇帝马后,在与小皇帝闲谈的时候,郑校尉平日里板得跟母夜叉似阴沉的脸蛋,倒是少见地荡漾开笑脸。
嘿,别说,这母夜叉笑起来还怪好看的。
薛锰被郑校尉露出的笑容看得微微晃神,一不小心被林间突然冒出的树杈打落下马。
他起身拍打身上的落叶,口中感叹道:“太娘的,别看小皇帝细胳膊细腿,驭马的本领还真不赖!”
薛锰翻身上马,急忙追赶前方逐渐变小的身影。
可当他到一处分叉山谷前,只瞧见郑校尉一个人站在马旁。
“皇上去哪了?”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太娘的...将皇上跟丢了?”
薛锰猛然瞪圆了铜铃大眼,冲郑校尉吼道。
郑舞苍皱起眉头,她看向眼前的三条分叉路口,冷声回呛道:“是你我二人将皇上跟丢了。”
薛锰:“......”
“我方才远远瞧见陛下策马进入山谷,却不知陛下走了那一条岔道。当下,我们要么进山谷搜寻,要么放响箭通知摄政王前来增援。”
“此事万万不可让摄政王知晓,郑舞苍你刚从漠北到京城,还不知道王爷如何宝贝这位小祖宗。”
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摔了。
见郑舞苍露出不解的表情,薛锰撇了撇嘴,翻身下马仔细观察地面上的痕迹。
“我已经查看过,此处地面坚硬,又无杂草,看不出马儿走过的痕迹。”
“那我先入山谷寻找皇上,你在此守候,若是过了一个时辰后我还未出谷,那你就放响箭搬救援。哎...希望皇上莫要遇到什么猛兽,否则咱俩的小命算是到头了。”
薛锰说完,翻身上马,朝中间的山谷岔道策马而去。
天色渐暗,百鸟归巢。
山谷口的红枣马似是感应到背上主人的不安,马蹄一下下踢动地面上的碎石。
郑舞苍手握响箭,迟疑着要不要点上。
恰在此时,她听到山谷深处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响。
她抬头张望,在看清来人后眸色一暗。
是薛锰。
瞧见郑舞苍脸上失落的神色,薛锰便猜到小皇帝还未从山谷中出来。
他望了眼悬挂在山头的金轮,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以小皇帝那身细皮嫩肉,入了夜后定会被林中野兽瓜分干净。
他点头示意铁梨花点燃响箭。
“薛将军,郑校尉,你们二人快来帮帮朕....”
薛锰以前总嫌弃小皇帝的声音不够阳刚粗犷,透着一股娘里娘气的阴柔。
今时不同往日,薛锰突然觉得小皇帝的呼喊声宛若天籁之音。
他与郑舞苍齐齐转头,看向从山谷内走出来的小皇帝。
小皇帝身下的白马走得悠闲,仔细一看,原是身后驮着一头雄鹿,雄鹿颈部命中一只金羽箭。
“陛下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面对薛锰将军含泪质问,魏无晏挠挠头,笑着解释道:
“朕追赶这只雄鹿进入山谷,好不易将其射毙,一转头却瞧不见你们的身影。朕只好独自一人将雄鹿拴在马后,所以动作慢了些。”
见小皇帝全须全尾回来,郑舞苍同样放下高悬的心,她不似薛锰出言无状,而是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道:
“都怪卑职骑技不精,跟丢了圣上,请陛下责罚。”
“无妨,此事若细算起来,还要怪朕逞能。你们也不必将今日之事告诉摄政王,免得王爷以后不同意朕出来狩猎。”
少年眨巴着委屈的大眼,再配上他沙哑又软糯的嗓音,真是让人想拒绝都难。
薛锰迟疑了一下,道:“那陛下日后万不可再甩掉下官和郑校尉,否则我们二人宁可挨板子,也要将此事禀告给摄政王。”
魏无晏忙不迭点头应下,她笑嘻嘻拍了拍身后的雄鹿道:“走,回去吃炙烤鹿肉。”
接下来的数日,魏无晏每日都要去上林苑狩猎,行宫里的百官瞧见了,都赞赏圣上年少英雄。
只可惜小皇帝生母身份低贱,不受先帝宠爱,蹉跎荒废了十余载,如今只能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打一打鸟兽,做一个玩物丧志的傀儡皇帝。
无人知晓,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百官口中玩物丧志的小皇帝都会将自己蒙在绣衾里,拿出夜明珠照亮手中的地图,一遍遍敲定出逃的路线。
最终,魏无晏选择前几日甩掉薛锰他们的山谷,因为山谷内有一条小溪,顺着溪流而走,只一日的功夫就能离开京城,再舟车五日便可抵达宣州城。
在离开上林苑的前一日,按照往年惯例,行宫会在夜晚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选拔出在今年春搜上擒获猎物最多的射手,得皇帝亲自簪花,封赏。
这日,魏无晏早早起床梳洗。
知晓她今日出逃计划的有两个人,一人是蕊心,另一人便是文鸳。
在服侍皇帝更衣的时候,文鸳瞥了眼站在暖阁外的郑校尉等人,压低了声音道:
“陛下,奴婢的兄长在昨夜已将竹筏藏在溪边的灌木丛内。”
魏无晏点点头,轻声道:
“朕已让大理寺重新查审你祖父的案子,想来用不了多久,你祖父便能洗清罪名,你母亲不再是罪臣之女。至于京兆尹那边,朕也打好招呼,你哥哥很快就能去京兆尹任职,不必在上林苑做一辈子巡山的守苑人。得了你兄长的庇护,日后你出了宫,你的养母也不能随意将你指配给他人做妾。”
文鸳听着小皇帝娓娓道来的话,她感到鼻头一酸,想要跪下叩拜,手臂却被对方稳稳扶起。
“你不必言谢,是朕应该感谢你们兄妹二人的暗中相助。”
文鸳内心百味陈杂。
起初,她在浴室发现自己一直心生仰慕的小皇帝居然是女子时,文鸳如遭雷劈,久久不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后来,魏无晏语气平静对她说,如今摄政王的眼线遍布宫内,自己女儿身的秘密被揭发出来是迟早的事,届时,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宫人都会被摄政王灭口。
如果她愿意帮着自己从行宫逃走,魏无晏许诺会帮她祖父翻案,让她母亲不再背负罪臣之女的名声,牌位能重新摆回家族祠堂,受香火供奉。
而她的哥哥也能调遣到京兆伊任职,不必受祖父声誉拖累,困在上林苑做一辈子巡山人。
最后,魏无晏还表示文鸳也可以选择去向摄政王面前揭发自己女儿身的秘密,没准儿摄政王看在文鸳的功劳上,还会赏赐给她更多的荣耀。
文鸳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帮助魏无晏逃出行宫。
虽然此事危险重重,稍有不慎,被人发现了,那她犯下的罪名可比替人背上贪墨罪名的祖父要严重得多。
文鸳虽然爱慕虚荣,但本性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她觉得魏无晏曾救过自己的性命,无论对方是男还是女,她都要报恩。
更何况在福宁殿当差的几个月里,是她人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
魏无晏于她,像是一道温暖的光束,自打母亲去世后,她从未感受到人间温暖,直到这束光落在她身上。
她不忍这束光最终堙灭在萧瑟的宫墙之中。
文鸳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轻声道:“陛下...您今夜一定要小心啊!”
魏无晏笑了笑,正要安慰文鸳不必为她忧心,突然听到殿外传来宫人的通报声。
她让文鸳擦干眼泪,去将殿外的宫人带进来。
进来的宫人是内侍省的主事,徐公公。
徐公公满面笑容对小皇帝行过礼,笑道:
“陛下,今夜的庆功宴原本是要交给皇后操持,可皇后的风寒一直没有痊愈,摄政王这几日忙于和金人议和之事,老奴不敢去打扰,只好斗胆找到陛下要库房钥匙...”
库房钥匙自然不在魏无晏手中,而是在皇后那里。
自从皇后在宴席上失仪,被摄政王幽禁了起来,徐公公便开始接手这场庆功宴,眼见着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差将金贵的器皿从库房里取出来。
徐公公找皇后要库房钥匙,却遭到皇后身边宫人百般阻挠,说皇后卧病在榻,记不得徐公公上一次还回来的库房钥匙放在哪了。
若是换做常人,定然会拿此事找上摄政王。
如此一来,便是旁敲侧击提醒摄政王:皇后在行宫中幽禁已久,于情于理,也应该放出来参加行宫里的最后一场庆功宴。
可徐公公在宫里这些年过来,早就修炼成人精,自然知晓此事不能惊动到摄政王,否则摄政王定会斥责他办事不周。
于是他脑筋一转,找上了与摄政王关系融洽的小皇帝。
魏无晏听完徐公公的话,大概猜到了皇后的用意。
她计划在今夜行宫里的人都忙着布置庆功宴时,悄悄从行宫溜出去,再潜入被她摸清路线的上林苑。
这样,就算摄政王发现她不见了,想要围山搜捕,也要花费三五日才能将上林苑彻底搜寻一遍。
到那时,她早就走小路抵达宣州城,隐姓埋名。
犹如一滴雨水汇入大海,再也无迹可寻...
魏无晏不想应下徐公公的请求,在今日徒惹是非。
可徐公公苦着张老脸低声哀求,言语中不时提起在魏无晏年幼时,内侍省从未断过漓锦殿的银霜炭。
徐公公此言倒是不假,要知在攀高踩低的后宫里,内侍省在私下克扣不受宠妃子的份额是最稀疏寻常之事,而出身低微的虞美人和九皇子更是这些宫人欺负的对象。
徐公公以前在惜薪司当差,一日寒冬腊月里,他带手下宫人前往漓锦殿分发银霜炭时,无意间瞧见趴在窗口的九皇子,少年露在毛领外的一张小脸冻得铁青,衬得少年灵动的大眼愈发可怜,让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都生出一丝悲悯心。
往后的日子里,徐公公叮嘱手下宫人不要去克扣漓锦殿的银霜炭。
魏无晏同样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听到徐公公提起往事,她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应下了徐公公的恳求。
“让太仆寺准备銮驾,朕正好去瞧瞧皇后的风寒恢复得如何。”
帝后二人的宫殿距离不远,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魏无晏便到了皇后居住的椒房殿。
进入椒房殿后,魏无晏惊讶地发现殿外居然连一个通报的宫人都没有。
她拧起眉心,心想宫里的人大多趋时附势,自从吴阁老逝世后,吴家在朝中日渐式微,如今皇后被摄政王幽禁起来,偌大的椒房殿里居然连个传话的宫人都没有。
此刻正值午后,魏无晏想着皇后没准儿还在小憩,于是抬手阻止欲要进去通报的小福子。
她迈上汉白玉御路踏跺,伸手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日光洒入殿内,只见正厅中央的紫檀长案上置有一鼎金莲花钮雕勾莲纹碧玉香炉 ,香炉口升起袅袅白烟。
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这香气竟然甜得有些发腻。
魏无晏突然觉得胸腔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躁意,她一边唤着皇后的名字,一边撩开芙蓉色纱幔,慢慢步入寝室。
室内传来女子细碎的娇喘,其中还夹着委屈的抽泣。
单单听着,就叫人耳根子发烫。
魏无晏的心跳莫名加快,因为她好像在殿内浓郁的香气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清冽气息。
她试探着开口问道:“皇后的身子可有好转,朕让小厨房做了几道...”
魏无晏的话嘎然而止,一对儿明眸微微睁大,直愣愣看向牡丹刺绣屏风后两道纠缠的身影。
窗外艳阳高照,微风吹动窗棂发出簌簌的声音,配合着女子浅浅的抽泣声,更显暧.昧。
屏风后的罗汉床上,女子仰面躺着,一对儿玉臂紧捂起伏不定的胸口,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头,红艳似火的裙摆如绽放的海棠花铺散在榻沿,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清风荡起阵阵漪涟。
似是听到屏风外传来的动静,男子将手从女子身上收回,侧身而立,隔着朦胧的牡丹刺绣屏风,看雕花落地罩下清瘦的身影。
男子精致的侧颜落在牡丹屏风上,眉眼清冷,俊美无俦。
正是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
“爱卿继续,朕...朕择日再来探望皇后。”
魏无晏落下话后,拔腿便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