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过来时正好是原身尚未出嫁的时候。
而且更为离谱的是,李沐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小短手,以及摸着软软的脸蛋,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她就算穿到原身身上,也不至于将童年时光再回顾一遍啊,李沐费尽力气下了床以后到铜镜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却发现如今的她,好像只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岁左右的幼童。
这都叫什么事啊。
李沐狠狠掐了一把脸颊上的肉,很成功的……肉被掐红了,泪也流出来了,这怪不得她,她忘了小孩子的泪腺如此发达,她只是掐自己一把,就哭个不停了。
女童一抽一噎的流泪更让人心疼,噔时过来寻找自家格格的奶嬷嬷心急如焚,“哎哟,奴才的格格啊,您怎么哭了,让夫人知道了,不知该如何心疼了。”
“我没哭!”
李沐顶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泪脸道,奶嬷嬷赶紧给她擦泪,哄道:“小格格没哭,是奴才看错了。”瞧她怎么胡说八道了,二格格看起来人小,但可爱惜自己脸面了。
“……”骗人。
李沐擦干净眼泪后,也不敢对一副小孩身体动手了,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当面丢脸,即便是在一个小孩身体里丢脸。
“格格,奴才带你去夫人那儿可好?”
李沐点了点头,伸手揽着奶嬷嬷的脖子,奶嬷嬷将她抱起来,转了好几道弯才来到一个面色略显苍白的贵妇面前,李沐知道这就是原身的嫡母了,“女儿给嫡额娘请安。”
她下了奶嬷嬷怀抱后,正儿八经给这位嫡夫人行礼了。
原身就养在这位嫡夫人身下,嫡夫人身体虚弱,嫁进门这些年毫无所出,在原身刚出生时就将原身抱养到身边,是将原身当成亲女看待的。
嫡夫人觉罗氏垂下眸子,看着面前行礼动作比过去稳妥几分的养女,让下人退下了,“二格格,你起来吧,过来嫡额娘这儿,来,告诉嫡额娘你怎么哭了。”
李沐依言过去,依偎在她怀里,这位嫡额娘虽生性冷淡,但对原身是实实在在的好,不然也不会将原身养在身下了,一抽一噎道:“嫡额娘,我梦见不好的事发、发生了。”
“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你说来给嫡额娘听听。”嫡夫人将李沐抱在怀里,身旁的心腹担心嫡夫人身子弱,经受不来,想要搭一把手,但嫡夫人只轻轻一瞥,对方就退居一旁了,李沐心道,这嫡夫人倒是有一副说一不二的气魄。
“女儿梦见嫡额娘四年后就不见了。”大抵是受原身记忆影响,李沐又一次稀里哗啦的哭起来了。
心腹脸色大变,嫡夫人用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声音镇定有力,“别哭,嫡额娘不会不见的,二格格,你将你梦见的都跟嫡额娘说一遍。”
李沐靠在她怀里,头一次以小孩视觉与一个妇人这般亲近,忍不住抓了一下自己的小手,肉墩墩的,有点好抓,李沐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手,眼里满是稀奇。
嫡夫人满含笑意的声音道:“二格格再不说,嫡额娘就得带二格格去用膳了。”果然是小孩,前一刻还在为她哭得小脸都红了,下一刻注意力都在玩小手上了。
李沐回过神来,脸有点红,有些扭捏道:“女儿还梦见了将来阿玛也没了,女儿被皇上封为皇后,然后也没了。”
嫡夫人冷淡的脸色终于变了,“二格格,你再仔细说说,你怎么没的,你何时被皇上封为皇后的?”
钮祜禄氏出了一个皇后在嫡夫人眼里都不比二格格是怎么没的重要,嫡夫人就想知道自己精心抚养的女儿怎么没了的,小孩童言无忌,可嫡夫人相信自己养大的女儿不会开口胡说。
李沐接着道:“再过几年皇上娶赫舍里氏家的格格为后,女儿进宫为妃,等赫舍里氏没了以后,女儿就被皇上封为皇后了,然后女儿就没了。”
李沐搜寻了一遍原身的记忆,这嫡夫人很会教导女儿,将宫里和朝廷的一切利害关系都跟原身说清楚了,因此即便是李沐在这般小的年纪跟嫡夫人说起这事,旁人也不会见怪不怪。
一旁的心腹惊骇不已,这到底是童言无忌还是说二格格是真的得到上天眷顾才说出这般话。
觉罗氏脸色都青了,她女儿为后,她毫不意外这个可能,毕竟以她女儿的出身,即便不是她生下来的,也是侧室舒舒觉罗氏所出,侧室所出也可视为嫡女,钮祜禄氏一族到了她丈夫这一脉是极矜贵的人家,放眼整个大清出身超过她女儿的,除了皇室的公主,还能有谁?
她女儿为后才对得起她女儿的身份。
可她唯独不能接受自己女儿是先为妾再为妻的过程。
那赫舍里氏的格格为元后,自己女儿只得为继后,好像还在当了皇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这般屈辱怎能让钮祜禄氏嫡出的格格受了。
“叫老爷过来,说我有要事跟她商量。”
心腹也知道这是要紧事,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
遏必隆很快就赶来了,本来他在府上没什么事,正懒洋洋让后院美妾伺候他,只是嫡夫人叫他过去,他便匆匆过去了,妾室不同于正室,他再怎么说都会给嫡夫人敬重的。
等遏必隆过去以后,听嫡夫人复诉李沐刚才讲过的话语,果不其然轮到遏必隆一脸惊骇了。
童言无忌也得分什么场合,若是李沐说的不够清楚,旁人也只当她睡糊涂了,但李沐以一个五岁孩童的身份详细说出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得不让这两位府邸主人相信了。
遏必隆知道自己女儿这是在梦中窥得先机了,特别是在听女儿说了近来会发生的事后,特意派人去打探一番,那结局与自己女儿说的没有任何差别,这就让遏必隆和觉罗氏彻底相信李沐梦中发生的事了。
之后遏必隆还想详细问李沐一些问题,只是小孩的身体没多大精力,李沐揉了揉眼睛,嫡夫人便派人将她带下去哄睡了。
而李沐还挺放心在嫡额娘的房间里沉沉睡着,剩下一对不放心的夫妇继续在讨论女儿梦中预见的事。
这对于钮祜禄氏一族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这都关乎钮祜禄氏能否更加昌盛的关键。
就像嫡夫人一开始不可置信二格格会成为继后一样,遏必隆也不敢相信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会输给赫舍里氏家的格格。
遏必隆不甘道:“若不是我这个阿玛跟鳌拜太亲近了,让女儿认了他当义父,我和女儿也不会一步错步步错。”
嫡夫人却在沉思中,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的,固然钮祜禄氏的权势,老爷要是最初大力支持皇上,元后的身份不出意外有五成之数会落在女儿身上。
只是这年龄也是个大问题,那赫舍里氏家的格格好就好在只比当今皇帝大一岁,而二格格却比皇上小了整整五岁,皇上想要招揽四大辅臣,必定会从中选择一个合适的女子为后,赫舍里氏的格格在年龄上很合适,至少比她女儿合适,因此这事还得慢慢谋断。
嫡夫人绝不允许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到头来只得为人妾室的可能,“老爷,想必朝廷之事你心里有数了,我就专心负责后宫之事。”
遏必隆点了点头。
……
李沐醒来时便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了,嫡夫人见她如此,一颗提起的心悄然放下,小孩忘性大,梦中发生的事过了一觉忘记了倒很正常。
既然女儿已经醒了,那就留下来用膳吧。
李沐晃着小腿,吃着嫡额娘给自己夹的菜,浑然一副小孩吃到了心仪东西的模样。
对她来说,穿到原身时是这个年纪,不好好利用还没进宫的优势,那才是天大的浪费。
只是变成小孩也有变成小孩的不便之处,李沐知道古人最忌鬼神之事,她要是一下子变得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这家人不会将自己当成什么神童,只会觉得是被什么东西乱了神窍,但要是借助梦中之事,那就容易解释了。
有这一家子在,不齐心协力将先机占遍,李沐才会怀疑这钮祜禄氏是大清世家的说法哪儿出了问题。
而原身的心愿恰恰好是不辱家族门槛。
这份心愿难度还挺高的。
看似只要顺着原身的人生脉络成为皇后,再提拔族中子弟就行了,可原身错了先机,有太子册立在先,不能随意有孕,此后亲妹妹进宫后虽生下一个阿哥,但那个阿哥后来还陷入党派之争中,非但没有让钮祜禄氏一族更上一层,此后反倒连累家族,部分家族子弟被下一任皇帝贬为包衣旗人,虽然后面恢复身份了,但这过程还挺折腾人的。
而原身身份高过赫舍里氏,但赫舍里氏为皇后,生下来的阿哥也为太子,原身只能为继后,这何曾不是原身心里的遗憾,若是往这方面想,其实也是对钮祜禄氏家族女子的不公,家族门槛啊,有时候不光看族中男子的。
原身本来能为元后的身份到头来成了妃位,等元后没了以后才能为继后,这已经是抬高了赫舍里氏家族女子的身份,而相应的,钮祜禄氏家族女子的身份被贬低了。
李沐自打清楚原身的心愿后,见到那嫡夫人的头一面就打算‘全盘托出’了,反正以她一个小孩的身子什么都做不了,且现在已经是康熙二年了,再等两年就是康熙四年了,康熙四年是康熙帝和赫舍里氏成婚的时候,还不如让阿玛嫡额娘他们利用先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