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楼北望可能是之前顺口哄习惯了,没有任何犹豫,顺着燕宁的话说:“好啊。”

他回答太快,听上去像是哄小孩,燕宁便问他:“你都不听是谁就敢说好,莫不是纯属敷衍我吧?”

这话就冤枉了楼北望了,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里,楼北望很少会敷衍燕宁。

他重诺,不轻易开口,一旦答应的事情,就会竭尽全力做到。

楼北望今日为了燕宁一句话,甚至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主动掏出来了,心里不由有几分委屈:“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

燕宁指出令对方也无法辩驳的事实:“三年前你辞了我的伴读,可是五年前你当我伴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人不要把话说的太满,楼北望可不只是敷衍过她一次。

就是因为楼北望不轻易许诺,所以他当初的突然“背叛”,才会让燕宁难以接受。

楼北望沉默片刻说:“阿宁,你知道的,若是我当初不进廷尉,不加入诏狱,我现在就不能帮你报仇,不能替你解决麻烦。我以为你今日主动来寻我,是要同我和好,把伴读的事情带过去了。”

他心里自然是内疚的,但是一件事情反复的提,楼北望也会觉得不太舒服。

燕宁反问他:“谁说我是让你来帮我解决麻烦的?”

楼北望说:“你说要给我送政绩,诏狱的政绩,一般不就是打击达官显贵吗?是太学里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要对付他本人,还是全家?”

一般的官员想要往上走,除了上官赏识,还要积攒政绩。

对于诏狱的官员来说,政绩当然是破除大案,而且破除的还是和那些达官贵人有关的案子。

在楼北望这个位置上,他第一反应就是燕宁受欺负了,自己解决不了,借自己之手报复回来。

他愿意为燕宁做这些,但也希望燕宁不要重翻旧账。

燕宁冷哼了一声,两个人先前温馨的气氛都有几分冷凝,她语气幽幽道:“若我说,周光太尉有谋逆之心,而且我还知道他私藏的证据在何处,不知道这样的案子够不够当楼大人的政绩呢。”

楼北望顿时瞪大了眼睛:“燕宁,你不要随便拿此事开玩笑。”

大雍朝实行的是三公九卿制度,廷尉放在后室的话就是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而太尉是掌握君权的最高指挥官。

周光太尉是继后周樱的生父,也是大皇子和六皇子的外祖父。

是的,当今皇后乃是继后,太子是二皇子,和大皇子只相差了两个月份。

现在的继后和元后都是燕宸还不是皇帝就陪伴他的女人。二皇子是元后所出,天子和元后是少年夫妻,感情很好,当初元后去世,听闻死之前还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拉着天子的手要他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她们的孩子,要立她们唯一的孩子为太子。

燕宸在这方面显得挺重情重义,立了元后留下的嫡子为太子,而太子的外祖父是当今丞相萧远。

大皇子和年幼的六皇子都是继后所出,是太子争夺皇位的最强力对手,不过这三个人肯定没想到,太子一脉输了,周家也败了,最后的赢家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

燕宁道:“今日从见你到现在,我其实从来都没和你开过玩笑,包括在羊肉锅子店里说的那两句话。”

她不知道后宫里到底是谁对她的娘亲下的毒手,但是罪魁祸首绝对不止一人。

前世杨栀死后的那两年,燕宁在宫里的日子也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个时候宫廷的争斗已经开始呈现白热化,她能够侥幸离开宫廷,并不是因为她被好心放过,而是因为她足够谨慎小心,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幸运。

但是十八岁后,她的幸运光环就失效了,她还是死了。

燕宁想的很清楚,她想要上位,自己的这些兄弟全部都是必须除掉的。

不仅仅是为了上辈子复仇,更是因为这些竞争对手都是男子。

若是万一,万一将来她的女子之身暴露了,但凡还有一个兄弟活着,就会给她带来隐患和威胁。

横竖早晚都是要干掉的对手,当然早下手要比晚下手更好。

况且按照时间线,她那个便宜爹三年后就死了,想要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而且还是名正言顺上位的那一种,平均半年刀一个不过分吧?

反正燕宁觉得不是很过分,毕竟宫斗如火如荼的时候,她那些兄弟动手比她凶残多了。

燕宁甚至怀疑过,燕宸是不是正常死的还不一定呢,毕竟她的亲娘能异常的油尽灯枯而亡,燕宸这个皇帝说不定也是离奇暴毙。

她也没有冤枉周太尉,这位鼎鼎大名的周太尉是真的有谋逆之心,前世太子一脉就是捉到了证据,才让昔日风光无限的继后一脉惨然落败。

当初审这个案子的自然是廷尉,而楼北望作为廷尉大人的得力助手,也参与了这件大案。

燕宁如今提起,不过是推一把,让时间线提前罢了。

她沉吟片刻:“我接下来的话,阿兄若是感兴趣,就当真,若是不感兴趣,就当是今日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一个时辰后,把楼北望给她的银票在衣袖里,沉甸甸的金子和银子还有两大筐漂漂亮亮的柿子装上马车。

她钻进车内,这才当着马车夫的面大大方方的和后者告别:“孤要回去了,太学下月初二才休沐,祝楼大人万事顺意。”

燕宁看了一眼楼北望的小院子,把车帘放下,坐稳后吩咐马车夫说:“回宫吧。”

楼北望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在小院子里来回踱步,反复思考燕宁之前说的那些话。

先前燕宁说,来给他送政绩,他确实没当回事,直到燕宁说出周光的名字。

于天子而言,廷尉就是监听百官的耳目,他们主要是为了皇帝做事。所以在百官之中,廷尉府的名声并不好听。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楼北望会选择诏狱,一是因为他并不在乎能不能有好名声,只在乎能不能尽快的掌控权力。二是他和楼家关系不好,无依无靠,在立场上更倾向于天子,愿意做个只拥护天子的孤臣。

楼北望从小过得太惨,所以他渴望力量,渴望权利。

当初燕宁那么生气,楼北望还是果断放弃做燕宁的伴读,在明面上和对方闹掰,也是因为如此,这是为了向当今皇帝投诚。

但楼北望实际上对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天子也没有太多忠诚,他不是那种迂腐的文人,天生反骨,不吃忠君爱国那一套。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燕宁对他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却丝毫没有背地里举报对方的想法,反而十分配合。

横竖都会有天子上位,比起支持那些和他没有什么干系的人,他当然是更倾向于燕宁。

但是倾向于燕宁,不代表对方可以把他当个傻子糊弄。

要不要相信燕宁的话呢,可她天天待在宫内,哪里能够知道周光这么多的秘密。那些细节说的有模有样的,有些话甚至像是燕宁躲在人家床底下偷听来的一样。

楼北望理智上觉得燕宁可能是在捉弄他,然而情感和直觉却驱使他去相信燕宁。

阿宁确实没有骗过他,应该也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骗他。

燕宁对他说了很多关于周光的秘密和细节,最后还给他留了一个锦囊,说是如果他打算查周光,就打开,要是不打算的话,就把锦囊丢火盆里烧了,就当是她今日只是为了来借点钱的好了。

想了又想,楼北望下定决心,然后松开攥的紧紧的掌心,里面躺着一个扁扁的锦囊。

周光如果倒了,对楼北望确实好处不少。一方面是对他的仕途有力,一方面也是为楼家减少一个敌人。

楼北望确实厌恶自己的亲爹楼危,但后者也好歹是他的亲爹,那份血缘关系在外人眼里是无法断绝的。

哪怕他并没有依靠楼危什么,可像周家的人,就会把他视作楼家的利益共同体。

这也是燕宁选择把周光的事情给楼北望的原因,周太尉一脉,和楼家想来不对付。

楼北望到底还是打开了那个锦囊,锦囊里只有一张图,图上一座山,山上一个小箭头,画着的是铁矿石。

山里有很多带着头巾挖矿打铁的百姓,而图边上唯一的一行字,写的是矿山的详细地址。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楼北望不可能拿周光如何,但是找证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人家私下里说的话,只要本人不承认,那就不能当证据。

太尉府守备森严,楼北望也不可能冒险去人家家里找证据。

但是矿山是真的话,那就是轻易挪不走,而且取证难度大幅度下降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