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去探望

晋准醒了。

尹春知道这个消息, 还是晋理事长亲自给她打的电话,照理来说,昏迷了快五年的儿子终于醒来, 他应该激动的语无伦次才是,可给尹春打电话时, 他情绪却似乎格外低落迷惘。

他请求尹春:“小春,伯父拜托你, 能来医院看看晋准吗?”

“他醒是醒了,但现在状态很差。”

尹春虽经历多个周目, 但四周目的时间线是二周目的延续,除了在三周目时她根据李昊的异常, 还有他喝醉后吐出的话推演出了一些事,其他事情对于她来说仍旧是未知的。

就如之前,她和其他人一样, 同样不知道晋准是否能醒来,又什么时候能醒来,一切都是未知的。

因此, 当她听到晋理事长同她说晋准醒了的时候,她是有些惊讶的,同时表现出极为欣喜感慨的语气:“真的吗,伯父,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是我近期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晋理事长却不如想象中开怀, 他只是语气沉重又真挚地请求尹春来医院探望晋准:“小春,伯父拜托你了。”

一向高傲的长辈这样请求, 尹春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她善解人意地应承下来:“伯父, 您不说,我也是要去医院探望晋准的,这样吧,我现在就过去。”

她知道晋准在哪个医院。

晋理事长却拦了一下:“现在太晚了,明早吧,你明天早上再来,小春。”

尹春语气顿了顿:“也好,晋准刚醒来,先让他好好休息一夜,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伯父。”

晋理事长十分感慨:“谢谢你了,小春,你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尹春又安慰了两句,对面便先行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晋理事长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落,他站在病房外,透过门玻璃向病房里望了一眼。

晋准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输液,人十分消瘦,皮肤透着不正常不健康的苍白,看着死气沉沉,如果不是他醒来后那样激烈的要自杀,晋理事长几乎快要以为儿子醒来,恢复意识,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晋夫人就坐在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她的儿子,她的儿子,终于醒了!

晋理事长站在病房外,捏了捏眉心,心情虽沉重,但不管怎么样,醒来就好,醒来就好,醒来就有希望。

晋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是扯掉了他手背上输液的吊针,血顺着静脉血管流出来,他也像感觉不到似的,他昏迷这么久,全靠营养针,插胃管进食,吊着一条命。

因此,他浑身没有多少力气,却疯了般极力嘶哑着声音嘶吼着让医生杀了他,他不要再活着了。

晋准昏迷五年没有说过话,发音也有些古怪。

面目狰狞,声音嘶哑,脖子上青筋都迸出来,哭喊着让人杀了他。

这一幕触目惊心,还没从儿子终于醒来的惊喜中回过神的晋父瞬间又跌入地狱。

他不明白晋准这是怎么了,醒来是好事,怎么会这样啊。

晋准情绪太激动,医生为了保护他,只能让几个护士合力压制住他,给他注射了镇定剂。

他再次昏死过去,晋理事长看见儿子再次陷入昏睡,却有些无法接受,恍惚间以为悲剧又要再次上演,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天旋地转,也跟着昏过去。

等他醒来,医生才同他简单说明了晋准的情况。

晋理事长听完,嗓子堵的厉害,久久发不出声音,良久,才颤抖着唇瓣问医生:“你是说他一直有意识,能听到我们说话,能思考,但是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就这样活生生的在病床上躺了快五年。”

医生表情也很凝重:“这也是我们根据他醒来之后的过激反应做出的初步判断,之前国外有过这样的病例,病人是十分孤独的,这种孤独会让人绝望,所以醒来之后也是十分痛苦的。”

晋理事长听着只觉得心惊,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现在该怎么做,怎么治疗?”

医生:“除了醒过来之后的身体养护,运动复健,还需要配合介入心理治疗,这是很重要的。”

“让病人和从前熟悉的人和事物接触也是能尽快帮他从孤独封闭的世界脱出来的方法。”

晋理事长听着,若有所思:“熟悉的人,事物……”

他了解自己儿子,陷入昏迷前,就是个吊儿郎当的败家子,声色犬马,不干人事,身边算是朋友的也就一个狼狈为奸的宋年,结果宋年把他害成这个样子,逃去国外避风头。

他不可能让宋年再来害自己儿子!

可剩下的晋准熟悉的人,无非就是被他欺负霸凌的受害者,玩弄的女人们,还有他的狗腿子跟班们。

找这些人来帮助晋准恢复健康,根本就行不通!

晋理事长心底发沉,不,还有一个人。

尹春!对,尹春!

这才有了他主动给尹春打电话,告知她晋准醒了的消息,还主动放低长辈姿态拜托她来医院探望的事。

尹春挂断电话之后早早就休息了。

晋准醒了,宋年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李昊也快要回韩国了。

托她的福,宋然在澳洲过了平静安宁的五年,享受过母爱,再失去,应该很痛苦吧,毕竟他本就拥有的不多。

她的计划也快要开始了。

宋然你现在拥有重要的东西了吧,希望重要到你失去的时候会痛苦的想要自杀。

尹春也不清楚宋然自杀,能不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顺利解绑,但总要尝试尝试的,毕竟前三个周目宋然都是被他杀。

这次若是他自己不想活了,说不定会有不同的效果。

翌日,尹春早早就醒了,捧着鲜花,亲自开车去医院探望晋准。

她到的时候,晋理事长在病房外等她,看见她来了,眉眼终于舒展开,轻声喊了句小春,显然很欣慰,也松了口气。

尹春温柔娴静,捧着花,轻声细语地询问:“伯父,晋准现在怎么样?”

晋父下意识往病房里看了一眼:“他现在醒着,但状态不太好,也不愿意开口说话。”

尹春蹙眉,作出担忧不解的模样:“怎么会这样?”

晋理事长压低声音,简单同她重复了一下医生的话。

尹春这才了然。

有意识,却躺在床上五年,不能动,不能和人交流,什么都做不了,不疯才怪,更何况晋准是那样爱热闹的性子。

尹春:“伯父,那我先进去看看晋准。”

晋理事长点头:“好孩子,晋准看见你会开心的。”

尹春捧着花,轻敲了两下房门,就径直推开病房门进去。

晋准是侧躺在病床上的,背对着她,尹春只能看见他消瘦的后背,他现在太瘦了,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极不合身。

尹春走到病床旁,将带来的鲜花插进花瓶里,很安静。

她进来时,晋准就听见清脆的高跟鞋声了。

护士都穿平底鞋,他陷入意识障碍的这五年,唯一听到的高跟鞋声音就是他母亲的,他能分辨出来,来的女人不是他母亲。

等她走近了,晋准背对着她躺着,也能闻见她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即便意识被困在躯壳中,将每一分每一秒都延伸的无限漫长,痛苦的煎熬了五年,可对于晋准来说最熟悉的还是五年前的人和事物。

就像现在,他闻到香气的一瞬间,就猜到了来的人是尹春。

晋准原本是睁着眼睛的,但意识到身后的人是尹春的一瞬间,他将眼睛闭上了,身子下意识蜷缩的更紧。

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一定很丑陋。

他昏迷的时候,父亲为了唤醒他,几乎每天都抽出时间来陪伴他,在他床边自言自语许多。

晋准通过父亲的嘴知道宋年逃去国外避风头了,尹春考上了首尔大,和梁俊谈恋爱了,现在是有名的新晋艺术家。

而他人不人,鬼不鬼。

陷入意识障碍期间,他是没有尊严的,这让从小高傲惯了的晋准如何能接受。

尹春将花插好,轻轻坐在病床边,帮他把被角掖好,良久,才轻声细语地开口:“晋准,过去五年了,不好奇我现在长什么样子吗?应该比五年前更符合你的审美。”

“回头看看我。”

听到尹春说话,熟悉的嗓音,打趣的话语,这让晋准稍微有些安全感,他悄悄睁开眼睛,依旧背对着尹春,视线投向病床对面的窗户,想从玻璃里偷偷看尹春的影子,玻璃洁净,但现在是大白天,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依稀能分辨出她的皮肤很白,秀发柔顺。

晋准稍微放松些。

他不转身看她,尹春也不强求,就一直倚在床边,轻轻柔柔地同他说话。

“你现在应该还算是高中生吧,我都已经从首尔大毕业了,这么算的话,以后你应该叫我姐姐。”

“晋准你没看到我剪短发的样子太可惜了,很好看呢,不过现在又留长了。”

“知道我为什么剪了短发吗?”

“为什么?”

晋准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发音有些古怪僵硬,因为他五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尹春见他终于愿意开口,抿唇轻笑了一下:“点香薰蜡烛的时候头发不小心被火烧了。”

晋准背对着尹春,克制住自己想要转身的念头,眼底也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不再那样死气沉沉。

开口问完这一句,他又久久不曾开口说话。

尹春也不强迫他,就坐在床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逻辑。

“对了,这五年江南区开了不少新夜店,等你什么时候身体恢复好了,可以去玩。”

说着,她突然把声音压的很轻,问他:“啊,我忘了问,你醒来之后那个东西还是只能对我硬的起来吗?”

晋准时隔许久,终于再次开口,甚至连身子也转了过来,神态羞恼,咬牙切齿地喊她名字:“尹春!”

尹春却只是笑盈盈地望着他,柔声细语地说了句:“这样才像你。”

闻言,晋准神色一怔,眼眶有些发酸,下一秒,却又躲回被子里,背对着尹春,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不吭声。

就算只有一秒,他也看清了尹春现在有多漂亮,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绮丽。乌压压的秀发像软缎似的,温柔娴静,如今的明月更亮更皎洁无暇。

晋准脑子乱糟糟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也乱糟糟的,从彻底恢复意识醒来到现在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还活着,真实地活着,不再是无力地被困在躯壳里。

他躲在被子里,尹春在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你好好休息。”

“醒来就好,慢慢恢复,不急在一时。”

“我待会还有事,就先走了。”

晋准听她说要走,不知为何突然就很委屈,心脏发酸发涩,经历这一遭,他突然惊觉自己性子变了许多,若是从前他肯定撒娇卖痴信手拈来,只要能留住她,什么不要脸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可现在却完全开不了口,也说不出来那些话。

只是闷在被子里,独自委屈,直到他听见高跟鞋声逐渐远去,病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他这才猛地掀开被子出来,神态怔怔地望着病房门发呆。

随即,心气不顺,委屈巴巴地踢了一脚被子,拿被子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