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父走得早, 薛姨妈过于慈软,薛蟠又是个呆横的性子,薛宝钗从十岁不到就收了做小女儿的心,开始帮薛姨妈照管家务, 规劝薛蟠。
她虽天性聪颖, 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有些事她能管得, 有些事却插不上手。比方薛蟠在家有什么不是, 薛姨妈拦着, 她并无法和薛父一样拿大棒教育薛蟠。薛蟠在外惹祸, 她纵说薛蟠的不对, 薛姨妈已忙三迭四的派人去善后了,让她是有力无处使。
所以薛宝钗早早打定主意,哥哥不成器, 不能撑住薛家门楣, 她也是薛家女儿, 可去参选, 若选为宫中女官或公主郡主伴读, 也算薛家在宫内有人, 可以和哥哥在皇宫内外互相扶持。
可还没等她进京待选,哥哥就做下大祸。贾雨村胡乱判案,给哥哥弄了个什么“冤魂索命而死”。
她不敢再去参选,怕宫中查出哥哥的案子,只好再做打算。
随母亲哥哥到了姨爹府上,母亲看中宝兄弟做女婿。但她看了几年, 宝兄弟就算搬到前头上学, 也只肯在女儿身上用心, 对功课不过糊弄过去就算。
这样的人一世富贵就罢了,若遇上些磨难挫折,必不能与她同舟共济。将来两家败落,难道只让她一个人支撑?
何况这只是妈妈一厢情愿,荣国公府老太太很明显不想她做孙媳妇,甚至连姨妈的态度都暧昧不明,不说一句准话,却任由人家传“金玉”两个字。
但贾家不行,余下还有谁家,可以不顾哥哥,与她结为夫妻,共同进退?
薛宝钗不怪薛蟠连累了她,只遗憾她是女儿身,不是男子,不能出去做一番事业。
谁知天地钟灵毓秀,生出清宁伯这样一位奇女子!
清宁伯事业才刚起步,身边缺少人手,她侥幸被取中,还让清宁伯特为她改了选聘告示,来任她为七品少史。
薛宝钗感念清宁伯知遇之恩,也知这是她唯一能重振薛家的机会。
看薛姨妈回过神来面色大变,她忙笑道:“本来咱们家进京就有送我待选之意。我本不能参选了,如今蒙清宁伯之恩,封我为七品少史,和郡主伴读的品级是一样的,妈妈怎么倒不为我高兴?”
薛姨妈急道:“这如何能一样?做公主郡主伴读不过几年的功夫,等公主郡主们出宫开府成婚,伴读们也要各归家去。虽耽误了几年婚姻,但有服侍过公主郡主的名声,婚事反会更顺,且还能常与服侍过的公主郡主府上往来。这你一到了清宁伯府,她办的那些事,岂会轻易放你去成婚?就算清宁伯放你,人家见你婚后还要日日住在清宁伯府,如何照管家里,孝顺公婆,养育子女?想要和咱家结亲也无意了。这是耽误了一辈子的大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私自办了?”
薛宝钗只好说:“妈妈,我既要去做这个少史,自然已经准备好不成婚了。”
薛姨妈大惊,跟着便急得眼泪下来了:“宝丫头,这如何使得!”
薛宝钗甚是无奈:“妈妈总觉得我还能找个好夫婿出嫁……求妈妈别再骗自己了,您细想,哥哥的人命官司终归是隐患——妈妈别说舅舅如何,只看甄家从前如何,现在又是如何,再看贾家和王家从前比王家薛家还好,这几日的事您不是也亲见了?有哪家愿意让出息的男子娶一个亲哥哥打死过人,官司未明的媳妇?连这里姨妈这几年都不给准话,何况别家?您就算定要让我嫁人,难道愿意让我嫁到一个比咱们家差几倍的人家去?”
薛姨妈哭道:“都是你哥哥这个混账种子对不住你!等他回来,我定要好好儿的拘束他!”
薛宝钗叹道:“妈妈就算狠心能从现在起约束哥哥,也平不了以前的事。而且妈妈一向肯纵着哥哥,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去清宁伯府上,清宁伯看我得用,或许愿意庇护薛家,让我能把各处生意收拢回来,哥哥的婚事也就好打算多了。妈妈要颐养天年,哥哥要娶妻生子,哪样不要银钱?家里现在过得去,再这样败几年,我怕哥哥连孩子都养不起了。左右我也没有做诰命夫人的命,不如让我去。我不嫁人,一心跟着清宁伯,落得一个省心干净,妈妈也不必担心我被婆家丈夫欺负,妈妈和哥哥也能得着好处,我为什么不去?”
薛姨妈已被薛宝钗说动心思,只是还不肯松口而已。
薛宝钗便趁热打铁,说:“半月前清宁伯来,妈妈见了,不是还和我极夸一回?这再有两日,清宁伯还要再来。妈妈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告诉我,我后儿问了回来。”
薛姨妈半日说:“我也没有什么问的,不过想知道你去了屋子怎么住,每日的饭怎么吃,从什么时辰开始办差,什么时候能歇下,能带几个人服侍,出门在外有没有人护卫,还有几日放一次假,许不许家眷去看视……”
说着,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拉着薛宝钗落泪:“你这一去了,让妈得多想你?”
薛宝钗立意要让薛姨妈觉得清宁伯府有千万条好处,笑道:“妈妈不必担心这些。清宁伯上回来已和我说了,我一过去可以带两个丫头并两个婆子,若自家不带齐,清宁伯府也会给配,都是她们姊妹调理过的好丫头。清宁伯府暂时不设六品长史,我和另一位少史同居一院,每人三间厢房,和在家里也差不多。三餐和清宁伯是一样的,病了还有太医大夫,还说会有宫中女医给看。大约每十日休上一日,只是逢中秋年节等大节,我需陪同入宫,只能调出假来给我放了。我要回来容易,妈妈要去看我也容易,不过几刻钟的路。”
她给薛姨妈擦泪,笑说:“便是哥哥没作孽,我被选入宫里做伴读,那可是几年也回不来家里一次。我要嫁了人,跟着夫家去外地,或许一辈子都见不着妈了呢。妈进京之前,和姨妈不就是二三十年没见了?所以我去清宁伯府是才是最好,妈细想想?”
薛姨妈全然被劝动,点头道:“你说得也是。以后咱们家就在京里,不回南了。你哥哥让他各处做生意去。我想你了,就去给你递信儿,过去看你,倒也便宜得很。”
薛宝钗笑道:“妈既认我是清宁伯府少史了,那我在其位谋其政,替清宁伯看中了李婶娘和李家两位妹妹,先去问问她们的意思如何?”
她说着起身,命人拿水服侍薛姨妈洗脸,便要出去,薛姨妈却忙道:“这不可!”
薛宝钗被薛姨妈拦住,问:“妈妈,这又是怎么了?”
薛姨妈叹道:“宝丫头,你要去清宁伯府做女史,是你哥哥不成器,连累了你。李家又没有你哥哥这样混账的男子。珠儿媳妇的哥哥虽说现下位低,但他三十出头就中了进士,谁知以后能到什么地步?那是李家姑娘们的亲堂兄,她们没有父兄,堂兄就和亲兄长是一样的。你现在去,自然说得好听。等过几年,人家后悔,想让女儿出阁了,想到都是你几句话耽误了人家婚事,那不是白白的结怨吗?”
这话说得薛宝钗犹豫:“那……等后儿清宁伯来了,我与她们略提一句,别的不多说。她们母女愿意,是她们的造化,若不愿意,我说过这话,也心里能安了。”
薛姨妈拉着薛宝钗的手,又叹了数句,洗脸整理衣衫后,和薛蝌薛宝钗薛宝琴打点搬家之事,并命薛蝌去给李家打听合适的房舍不提。
八月初十,林棠林黛玉上门。这回贾母没令贾赦贾政等迎,而是亲在二门处接了进来,握着黛玉的手叹道:“我这把老骨头没事儿,还能再活十年呢。倒累你们多跑一趟。你们都忙,我知道,歇一天不容易,这家里丢人的事儿也多,今儿我就不多留你们了,等吃过饭,你们就回家歇着罢。若这里还能肃静下来,我再请你们来。若不能,这里你们再别迈了,没得烦心。”
一席话说得林黛玉心酸不已,林棠在旁冷眼看着,贾母这话皆出自真心,并非假意,便只在旁劝慰林黛玉,多的没说什么。
一时邢夫人王夫人来了要见礼,贾母先看林棠。
林棠有意帮林黛玉给贾母撑腰,笑道:“今日和玉儿来,只为看外祖母,不为别的。知道两位太太忙碌,就不耽误太太们的大事了。”又命甄英莲去说这些话。
贾母不禁握住林棠的手,摩挲一会儿,起身说:“棠丫头,你跟我来。”
林棠对林黛玉一笑,跟贾母进了内室,问:“老太太还有什么话要说?”
贾母先让林棠坐下,然后自己走到一所柜子前面,开柜抬手要拿东西。
见贾母颤巍巍的,林棠忙上去扶住她,说:“您要拿什么,和我说就是了。”
贾母把一个匣子拿在怀里,笑道:“怎敢劳动伯爷。我还有事想求伯爷呢。”
林棠把贾母扶在榻上坐了,看贾母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开了这匣子,里面是一叠儿银票,一叠儿身契,还有一个信封。
贾母从身契里抽出几张,又把银票数出一半儿,连信一起交到林棠手里。
林棠接了东西放在炕桌上,问:“这是?”
贾母又颤巍巍的起来,竟对林棠一礼,林棠也忙起身避开,说:“您有什么话请说。”
贾母一张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她叹说:“这些银票是三万两,还是我的嫁妆银子和这几十年攒下的私房。这几张身契是鸳鸯几个的。连着这封信,我想来想去,只能求你拿着了。”
“有大老爷做主,这个府不知什么时候就倒了。”贾母的声音带了老年人的暮气,“他将来怎么样,都是他的报应,也是我的报应。可迎丫头几个和宝玉兰儿这些孩子无辜。我今儿把这些托给你,将来这个府上无事便罢,若有不好,几个丫头被卖了,只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拿这些银子救他们出来……”
林棠觉得心有些往下坠,沉沉的,不知是替这赫赫扬扬的宁荣二府叹惋,还是敬服贾母的智谋决断。
难道她是在心疼贾母?
她将手中的帕子递给贾母,贾母接过,拭泪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到了这时候,我也只能说出来了。玉儿那不成器的大舅舅,去年看中了我身边的鸳鸯。鸳鸯丫头忠心,不肯跟他去,必是让他恨上了。我活着一日还好,我若死了后,鸳鸯丫头如何逃得了他的手心?连我贴身别的丫头也难保。我老了,一日比一日糊涂,谁知到会不会给他哄了去?所以我把她几个的身契也托给您,连上这封信是我的信物,求您也保她们一个平安。您看?”
贾母用那样祈求的神情看着林棠,林棠如何不答应呢。
她把贾母拿出来的信封身契银票收在袖子里,笑道:“您身子这么硬朗,我看鸳鸯几个到了年岁,在我这里孙子都有了,您必是还好好儿的,让重孙女重重孙女孝顺您呢!”
贾母大松了一口气,跟着便有些头晕目眩。林棠要叫人进来,贾母摆手,她便给贾母倒茶,看她好了,才一同出去。
这时薛宝钗三春史湘云的等姊妹们都到了,正一处说笑。
见林棠出来,林黛玉悄悄和她说:“才刚宝姐姐问我,能不能和姐妹们说她被姐姐选中的事儿,想试探李家姐姐们的意思。我许了。宝姐姐还说姨妈那边儿同意了。”
林棠笑道:“好个薛宝钗,不枉我费这么大的劲儿挑她出来。”
林黛玉问:“姐姐觉得李家姐姐们会愿意吗?”
在心内算过一回,林棠笑道:“愿不愿意都不碍着什么。且看罢。”
回到家中,林棠把贾母之托告诉了林如海和林黛玉,两人皆是一番感叹,又谢她收下了贾母所托。
林棠笑道:“你们再谢我就恼了。没见有为了外人谢家里人的。”
林如海林黛玉相视一笑,又是一箩筐的好话砸在林棠身上。
中秋的前两日,贾琏从平安州回来进了京,荣国公府已是大变了天。
和薛宝钗过了明路儿,林棠便不必再派林家的人从外打听贾家之事。
薛家还没搬出荣国公府,薛宝钗的人每日早晚送消息给林棠,林棠和林黛玉入宫请安毕,回家和林如海团圆过着中秋,毫不费力的知道贾琏回来后,被贾母命人押着在宁国公府跪了一整日的祠堂,并喝命他去王家府上给王子腾王熙凤赔罪,把人请回来。
贾琏去得倒没不情愿。
娶尤二姐已有半年,他那热乎劲儿已过去了些。且这回他在外半个月,出门之前没有王熙凤平儿帮他打点行囊,小厮和尤二姐收拾得缺东少西,让他在路上颇感麻烦,不禁又怀念起王熙凤的好来。
再者尤二姐只是温柔和顺一条胜过王熙凤,论家世论能为,都不够王熙凤一手指头的。他心里曾盼着王熙凤早死,可没想过要和王家反目成仇!
王家大闹荣国公府时贾琏不在,贾赦贾珍等都顾着面子,没和他详说,小厮们也不敢说。贾母虽说得严重,贾琏却满心以为王家和贾母只是吓他一番,要让他服软认错而已。
不然凤丫头伤了身子,是再不能生育了,她还把巧姐儿也带去,能再找什么好人家?她平日最疼巧姐儿,又怎么舍得巧姐儿没爹,名声受损呢。他去了,说几句软和话,大不了说不让二姐进门,先把凤丫头哄回来,别和王家结了大仇才是。
哪知贾琏到了王子腾府上,先吃一个闭门羹,门上四五个守门的人,不但不对他见礼,且还都和聋了瞎了一样,任他叩门叫人,只是不理会他。
他正愣神,疑惑王家怎么半点儿面子都不给他,进退两难,又待叩门时,王家的大门开了。
出来是甄应瑶陪房婆子,贾琏曾常见过,叫“杨嬷嬷”的。
杨嬷嬷带了七八个粗使婆子并十来个小厮站在大门口,也不对贾琏行礼,眼神儿直往他头顶看,冷笑问:“琏二爷今儿怎么有空上门?好容易出门回来,怎不去你那新二奶奶处?我们王家一和琏二爷非亲非故,二也不是那等不知礼不要面皮没教养的人家,没有下作娼妇女子和琏二爷背亲偷情,您要找人,只怕是来错地方儿了。我劝您一句,您也是大家子的公子,若还要些脸面,趁早离了这里!”
贾琏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王家竟是这等态度。他被激得火性上来,“蹬蹬蹬”上前三步,指着杨嬷嬷说:“我看在昔日的情面上,叫你一声嬷嬷,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我问你,你那些话,是你哪个主子让说的?”
杨嬷嬷一抬下巴,立刻有小厮上去把贾琏指着杨嬷嬷的手按下,又把他连拉带扯的推下台阶。
“我就算是奴才,也是尚书府王家的奴才,不是你贾琏的奴才。”杨嬷嬷逼上前几步,对着皇宫朝廷的方向一礼,“奴才的主子自然是尚书大人和夫人,琏二爷对奴才的话有什么不满,尽可去兵部找我们老爷。”
她又假做恍然说:“是了,琏二爷身上的同知不过捐的官儿,正经连衙门都进不去,如何能见到我们老爷?连您父亲神威将军也进不去宫,您二叔倒能每天去工部,偏贵府上还分家了,真是……我们老爷最近忙,要到晚饭前才回来,琏二爷不嫌累,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贾琏被噎得五脏六腑都疼。
杨嬷嬷这算直接骂贾家没有一个在朝实权官员,他还反驳不了,也不可能在这里等到王子腾晚饭前回来,便撑着说:“好,好!你们王家这般,我也懒得要你家的女儿!但巧姐儿是我亲生闺女,你们王家的姑娘被休,岂有连孩子都带走的!把巧姐儿还我,我这就走!”
杨嬷嬷挑眉,直接开骂:“我劝琏二爷还是撒泡尿照照自己,还你休我们王家的姑娘?是我们王家不稀得要你这不知香臭没廉耻的下流女婿!你既爱那娼妇儿,我们王家不愿意让姑娘和娼妇相提并论,自然要接走姑娘和离!是我们家不要你这又脏没用的姑爷,非是你们家休了我们姑娘!巧姐儿是我们王家姑娘的孩子,自然要带走。你不服,咱们这就往衙门里去,让坐堂的老爷们断一断,到底是该和离还是该休妻!只怕您身没二两骨头,不敢和我们王家去,也舍不得您藏着的那小贱蹄子新二奶奶坐牢挨板子!”
贾琏被骂被羞辱,气恼上头,又无法出气,窝着一肚子的火回了府,又被贾母骂了一顿,再经贾赦贾珍不知说了什么后,他连中秋都没在荣国公府过,把一封亲笔写的放妻书命人送到王子腾府上,便直奔住着尤二姐一家的院子去了。
林如海对贾琏已无话可说,只道:“过几日贾员外郎乔迁之喜,咱们家里按平常送去贺礼便罢了。”
有些话不好当着林如海的面议论,赏完月回房,林黛玉未提她心中担忧贾母连最后一个团圆的中秋都过不好这些话,只说:“老太太不许尤二姐进门,贾琏却似要犟起来了。”
林棠道:“这事要看双方各自的手段。若尤二姐以正妻之礼进了门,那就是老太太输了。余下不管尤二姐进府不进府,只要她还是偏房妾室,荣国公府上就还是老太太说了算。”
林黛玉因问有没有什么法子帮贾母,林棠道:“那我明儿托薛宝钗问一问珍大奶奶尤氏。我许她妹子们能再不见贾家的人,还会都有个好姻缘,看她能不能劝动人罢。”
第二日薛家的人来,还带来几句话,说薛宝钗看出来,李婶娘和李家两位姑娘都无心清宁伯府女官之位。
林黛玉遗憾,林棠却笑道:“我早猜着了。咱们不是都议论过,但凡家中过得去,能寻着一门好夫婿的女孩子,都不大会愿意来?你不必这般。况且咱们已经把人选完了,我府里两个少史四个女史,另外四个幕宾,你那里四个人,还有十六个愿意学医的女孩子,这些人就够用了。再多了现在用不上。等以后咱们做出个样子来,也缺人了,再招罢。”
不久入了深秋。
颜明哲的乡试名次出来,是山东第六名亚元。他少年中举,却不骄不躁,已回京仍住在承恩公府,一心准备来年的春闱。谢云正谢云儒和林如海三位一甲二甲出身轮着辅导他和谢鸿,都等他们明年春日金榜题名。
林棠林黛玉偶然去承恩公府,大家一起议论经义文章,都看出十六岁的颜明哲比二十一岁的谢鸿更看重这一科。
林黛玉把颜明哲的刻苦都默默看在眼中。
林棠到底百忙中抽出空,亲给谢淮种了痘,又守着他一日,才交给别人。省得这臭小子以后吵嚷她偏心。她没空和他罗唣。
但从她上回把他从大门口拎进府里之后,他似乎乖了些?
林棠问人,颜慧无奈道:“他那日被你震住了,回神就嚷着要请师傅,他要一心习武,说不能以后连姐妹都打不过。你老爷二叔和兄弟们都教训他,他一定不肯改。你老爷便说,君子六艺中也有射、御两样,将来家里的男子都要入考场贡院,身子不好也不行。明哲正忙,也教不过来他们小的。你老爷正挑教他们的习武师傅呢。淮儿这臭小子怕你真下手揍他,所以老实了。等他和师傅学个三招两式,你看着罢,他又该兴头起来了。”
到得九月末,清宁伯府已经大体竣工。
工部连请林棠去亲验了两回,林棠第二回去,见处处都建得极好,没甚可挑之处,便只差打扫干净,搬进去了。
宫里赏赐的六个皇庄和一百个官奴已经到了林棠手里。
林棠花了几日,先把一百个官奴一一看过,分作几班,皆由曹华和严嬷嬷带着去打扫清宁伯府。另外她还会从林家带走四十个人,有几房是林家的世仆,也有彩兰王婶子两家,余下除贴身的丫头外,都是她和林黛玉这几年陆续买来,精心教养出来的小丫头,每个都读书识字,再培养几年,拔尖儿的当就不输她从外头聘来的女幕宾了。
一面打点行李,林棠一面选好了乔迁的日子,便是十月二十正式搬入清宁伯府。
她给工部、户部、兵部三部有交集的官员都发了请帖,自然也请了谢家的人,还有几家左邻右舍和林如海的同年坐师等,并没请宁荣二府。
她也正式给薛宝钗、王熙凤两位少史,并甄英莲和另外三位女史,四位幕宾和林黛玉的四位幕宾下了聘书,由沈明照率人亲送往各家,命她们十月二十正式到清宁伯府和林府就任。
年轻俊朗的禁卫典军带人从几家走过,清宁伯府聘了几家女官幕宾的消息又传得纷纷扬扬。
除王家和早已搬出荣国公府的薛家外,宁荣两府阖族上下,皆不知王熙凤什么时候竟被清宁伯取中,聘为女官了。
这消息一传到两府,众人皆惊。
贾母叹了半日贾家痛失这么一个能干的当家奶奶,也高兴王熙凤有了个好去处。
凤丫头这般的本事,怪不得……
知王熙凤再无法挽回,贾母只得断了这份心思,转而琢磨从哪里给贾琏聘一个平和稳重又不缺手腕的新妻回来,家世高低无妨——贾琏的名声烂了,也挑不了人家的家世——只要女孩子好,能压住尤二姐,管得了这一府上下,她就愿意在后面撑她五年十年。等她闭眼,也就没法子了。
而贾赦贾珍贾琏一干人皆恨王熙凤这样让他们丢脸,正商议如何再逼迫贾母同意尤二姐进门时,贾母命人叫贾琏过去。
贾琏攒了一肚子的话去见贾母,哪知贾母竟换了一副态度。
贾母叹道:“我老了,犟不过你们了。且尤家到底是亲家,闹得太难看也不好。可珍哥儿媳妇的二妹子和你是不经父母,无媒苟合,我也打听着了,她名声着实不好,实在当不得正妻。我选出一个人,珠儿媳妇的妹子,李家大姑娘,你当也见过的。你看她怎么样?”
又道:“便不是她,你愿意娶个正经姑娘回来,不丢家里的脸,尤家的那个你接进来,不管是做妾还是做丫头,我就不管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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