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荣国公府有正经事要办, 林棠把沈明照的不对劲放在一边,先和林黛玉商议日子。
“八月初三是外祖母的寿日,这日过去倒是名正言顺。”林黛玉说。
林棠数一数,今日是七月十四, 离八月初三还有不到二十天, 算来倒也快,可……
“我看贾琏在外头娶人的事保不住什么时候就要败露, 林丰不是说贾琏三日竟要在尤二姐那里住两日?还有这事只瞒着里头, 下人必然都知道个影儿, 宁荣两府的下人是什么样儿咱们都知道。若咱们去之前, 凤姐姐先察觉了闹起来, 那就不好办了。再有八月初三老太太的寿辰,虽不能庆贺,也让老太太安生过一日罢, 咱们宁愿别去, 也别说这些事。”林棠说。
林黛玉稍有些消沉:“亏外祖母那么疼他, 爹也劝他, 凤姐姐有哪里对不住他, 他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林棠道:“‘近墨者黑’, 便是他没那么坏,和贾珍等在一处时间长了,自然便是这样。其实贾家上下又有几个正经的男子?只可惜了嫂子们和姐妹们。”
林黛玉叹道:“姐姐昨日说得不错,女子不能出门立业,生死荣辱由不得自身,父兄丈夫得意, 不一定能跟着安富尊荣, 在内宅也要操心费力, 但父兄丈夫犯法却要被牵连,实在是不公。”
两人感叹过这一节,索性决定就在下一个休沐七月二十到荣国公府去。
明日七月十五也是休沐,两人都有时间,但亲近之家可随时递拜帖上门,甚至不说就过去,以贾家林家现在的关系,还是提前打好招呼,等荣国公府回帖说方便再过去的好。
怕就这几日的功夫贾琏露了馅儿,林棠命林丰带人早晚更盯紧住着尤二姐那处宅子和宁荣两府。若这事提前败露,她也好再想应对之法。
左右原书里王熙凤知道此事后,是先将尤二姐接到大观园里,再找张华打官司让他把尤二姐接走。尤二姐之死直接原因是贾琏找了虎狼大夫胡庸医把她腹中的孩子打下来了,也不是王熙凤亲自下手。
只要王熙凤没拿银子去贿赂官员玩弄官司,事儿就还能办得圆满。
林棠的亲笔帖子递过去,荣国公府当日就回了贴,说七月二十那日,定然扫榻相迎,恭候光临云云。
林黛玉自去准备到荣国公府的车马拜礼等物,第二日又和林棠一起到承恩公府去见谢家众人。
如今林棠同朝臣一样,每一三六九上朝,余下日子也要入宫到工部坐衙,林家门上除了林如海与同僚往来和公事帖子外,也多了不少林棠的。林棠和林黛玉便不好再和以前一样,初一到初四在谢家,初五回林家。
上朝倒还好说,从承恩公府过去甚至还近些。但既已为官,便该有固定的住所,方便宫中传召和同僚下属往来。林棠没有精力再管林府的内务,也全交与林黛玉,因此姐妹两个皆不再方便常去谢家,只在空闲和休沐时去上一日半日。
人非草木,和谢家相交两年多,谢家待以真心,林棠和林黛玉都已把谢家当成第二个家看。
知她们要来,梁月安和颜慧早带谢鸿之妻姜瑜和谢清谢沁等着。谢鸿与姜瑜的长女,还未满周岁的谢长安也被姜瑜抱来了。
国孝内不能宴饮,却不碍着亲人相聚。众人先一齐去见过谢家老太太,说笑一回,因谢长安犯困,姜瑜已先带女儿回去,梁月安和颜慧也都说有事走了,让她们姐妹一处,好不让她们拘束,痛快一日。
颜慧出了谢清谢沁院子,思及林黛玉越发的出息,不禁对梁月安低声道:“明哲还是放不下,叫我……”
梁月安笑道:“你也别太愁了,这婚姻大事,有缘的自然能成,若无缘分,再怎么不甘心,也是一场空。明哲不是糊涂孩子,左右他还小,让他折腾几年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且看着罢。”
颜慧听出她话中意思,问:“嫂子难道觉得他们可能有缘分?”
梁月安笑道:“这我可不敢说。只是明哲从小在咱们家里,主意比一直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正。我看颜家你嫂子也不是那等不能变通的人。或许明哲这几年挣出个功名,让你哥哥嫂子松口同意了呢?林家也不是非要玉儿招婿,只是要让玉儿做林家之主,再有个孩子,不拘男女,传承林家血脉罢了。”
听罢此言,颜慧安心不少,笑道:“嫂子说的是,左右我娘家哥哥嫂子也不急着让他成婚生子,让他折腾去罢。”
虽说谢家长辈晚辈之间一向不大拘束,但母亲婶子走了,谢清谢沁敢说的也多了些。
谢沁此时便对着林棠遗憾:“可惜我不能去你府里,不然你不用愁挑人,爹娘也不用操心我的人家了。”
林棠笑说:“你将来可是要做一品夫人的,来我府里做六七品小小女史不是屈才了?何况很可能一辈子就是六七品,也不似朝廷官员能升。你比一比一品夫人,还愿意来?”
“棠姐姐少哄我。”谢沁指着她笑道,“若和你说的一样,做‘一品夫人’真那么好,你怎么不想成亲?若你愿意,现在太子妃你都当得,不比你现在每日忙的和陀螺似的做清宁伯好?说到底,能和你似的活着,哪怕比你差一些儿,也比嫁人更好。可我和姐姐是谢家的女儿,行动有关天家颜面,只好循规蹈矩,成婚生子。不然出了你一个,谢家的女儿竟去给你做女官,只怕天下众口都要攻讦皇后娘娘了。”
谢清笑说:“罢了,你还没定亲就感叹这么多,让我这个定了亲的怎么办?”
谢沁忙道:“若梁大哥哥敢对你不好,我就……”
她想了一想,笑道:“我就找棠姐姐提着枪去打他!”
屋内气氛一松,林棠笑道:“这一枪下去,他命都没了,确实不敢再欺负大姐姐。”
既提起了燧发枪,谢清说:“这几日我和沁儿日日练枪,比前些天打得好多了,给你们看看。”
枪声一响,承恩公府前院谢云正等人也听见了动静。
等枪声停了,谢云正道:“去请清宁伯和县君过来,说我想让清宁伯看看你大爷他们练枪的成果。”
林棠四人一齐往前院来,看谢鸿、颜明哲、谢泽、谢江四人各开了十次枪。林棠说:“二弟三弟还是太小,此时学会了便可,等过两年再练罢,不然恐对筋骨有所损伤。”
谢泽谢江虽然遗憾,但他们已经学了将近半个月燧发枪,新鲜劲儿已过去,倒不算很舍不得。
只有谢淮一个,因还未到十岁,连练几日的机会都没有,每日只能眼巴巴看着。谢云正谢云儒还严命看紧谢淮,不许他有摸到燧发枪的机会。
他再聪明机灵也只是七岁孩子,被严防死守了这么久都摸不着厉害的新鲜玩意儿,心里早馋得不行。偏他求他亲哥哥谢泽,堂哥堂姐谢鸿谢清谢沁和表哥颜明哲,谁也不肯应准他。颜明哲还因这个胖揍他一顿,让他再也不敢对家里人开口。
今日林棠来了,谢淮知道林棠比家里的姐姐们更不好惹十倍,可他着实想拿着燧发枪威风一番,贪玩的心占了上风。
沈明照在承恩公府门口护送林棠林黛玉上车,林黛玉才扶住车门,沈明照从马车的晃动里察觉不对,立时先上前虚扶住林黛玉,再往车下喝问:“是谁!”
林棠霎时沉了脸,伸手把林黛玉抱下来,迅速退后。
沈明照把林棠林黛玉护在身后,一时旁边二十个禁卫纷纷抽刀,林棠也接过了一把枪,瞄准车底。
车底有窸窸窣窣衣料擦动的声音,沈明照全身都绷紧了。
一个男童“哎呦”一声,从车底下滚了出来。
“谢淮?”林棠慢慢把枪口放下,笑一声,“你这是又闹什么?”
原来谢淮一日没寻着机会单独和林棠说话,竟在下午林棠和林黛玉走之前,趁人不注意,先绕出前院跑到车马棚里,藏在林棠林黛玉的马车底下。
他年小身轻,又和颜明哲学了两三年功夫,竟能稳稳的扒在车底,车夫套马把车赶到府门,他也撑着没掉下来。
从车底吃了不少灰,谢淮身上的青色单罗褂子已经沾满了土,小脸上也是一道红一道黑的,衣裳被汗珠儿浸湿了不少。
他已经累得直喘,抹一把汗,勇敢的迎着林棠的笑容上前!
沈明照默默让开。
林棠把枪递给旁边的禁卫,和谢淮说:“你现在和我说清楚,我或许能在老爷太太面前替你说两句话。你非要耍小聪明,我让人把你送进去,可就不管了。”
谢淮立刻低头。林棠看出来他正在编瞎话,笑道:“算了。沈典军,你在这里等一等。玉儿,咱们先把这小子拿过去。”
谢淮一吓,忙说:“棠姐姐!好棠姐姐!清宁伯!伯爷!我……我自己进去就行!”
林棠笑眯眯的说:“淮兄弟,你都这么累了,我做姐姐的怎么好看着你自己回去呢?万一你再‘贪玩儿迷路了’,我怎么和老爷太太交待?”
谢淮还要说话,她干脆利落伸手拧住谢淮的耳朵,另一只手提起他的腰带把他提溜起来,冷笑:“走!”
这小子看着瘦,实际还真不算轻,肉都是瓷实的!若不是她这两年习武,力气大了不少,还真拎不动他!
沈明照和禁卫们震惊的看着伯爷把谢淮拎进去。
县君还在旁笑:“淮兄弟运气还算不错,若是太太送咱们出来的,只怕他现在都挨上打了。”
沈明照的副手,禁卫军正七品副典军杨树喃喃出声:“我的奶奶,平常只觉得伯爷虽然威严,到底和花朵儿一样,可这……这小子这么大点儿就能扒在车底下,至少也有五六十斤吧?伯爷就这么一手拎进去了?”
谢淮在林棠手中并不敢挣扎,一路装可怜求饶,林棠也没理,只能怏怏耷拉着脑袋。
他一径被带回谢云正书房院中,谢云正已听到了消息,等在廊下。
见到大伯,谢淮比见到亲爹还怕。林棠又在他后面站着,谢淮只能把他如何躲过二门上的小厮,如何混进车马棚,如何扒在车底下,一一都说了。
谢鸿等本都散了,听得有这事,也都赶过来看个热闹。
颜明哲笑道:“没看出来咱们四弟还是个将才!有这份本事,不算我白教你两年。”
谢云儒瞪他:“就不该让你教他习武!”
谢淮像个缩脖子的鹌鹑一样被谢云儒带走教训,谢云正命谢鸿颜明哲几个亲去送林棠和林黛玉出门。
沈明照是第一次见到谢家的男子们。
他看见青松朗月一般的颜明哲走在林棠身边,两人言笑和睦,态度亲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回家一路,林棠又觉得沈明照有些奇怪,再思及昨日的事,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他竟是……
但吃惊过后,林棠开始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沈明照确实是个不错的男子,特别是他父母双亡这一点是极大的优势。至于没有家族背景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他的模样是她欣赏的类型,为人也稳重可靠。她身份比他高,也不会有男高女低委曲求全的风险。
但问题在于,她现在对他有感觉吗?以她现在的情况,有条件谈情说爱,准备婚事吗?
沈明照的身份适合与她成婚吗?
她自己想成婚吗?
这几个问题,林棠立刻给出了自己答案。
作者有话说:
来啦~少一更明天争取补上吧,争取……
要到文案剧情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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