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卖地

向北有商业经营头脑, 定下来将东方花园的沿街铺面经营成美食一条街之后,他便在深市注册南北商业经营公司,开始与各方餐饮界的人接洽。

港式茶餐厅、粤市茶楼、海鲜大酒楼、湘菜馆、川菜馆、小面馆、小吃店……各式各样, 租赁合同签了一个又一个, 很快一家又一家店铺开始装修,热火朝天的场面让向北深刻感受到一件事:这就是深市速度。

陶南风按照店铺类别确定整体装修风格,并在商铺尽头留了个小铺面用作物业管理办公室,聘请保安、保洁、办公室主任,夫妻俩在美食一条街给公司安排了一个办公室。

美食一条街的名字, 被取名为“南北”。

江启筑一听这个名字就笑了起来:“我们盖的住宅小区是东方花园,现在你俩一个南、一个北, 南北美食街, 只差一个西字,就凑齐东南西北了。”

陶南风回了句:“走南闯北卖东西嘛,挺好的。”

一句“走南闯北卖东西”引来在场几名生意人的共鸣, 齐声感慨:“说得好, 好名字, 南北美食街荟萃南北美食, 大家一起卖东西赚钱!”

自此, 南北商业经营公司开启了陶南风与向北夫妻俩的新篇章。

而对面的京都办事处招待所也开始一天天地建了起来。三个月之后, 招待所落成, “京都住宅统建办驻深办事处”的牌子的上方, 赫然是“东方红大酒店”的名号。

柳元瑜挂羊头卖狗肉, 打着建驻京办事处的名号, 干起了酒店生意。他还将深市政府划拨的地块分出一部分, 在酒店南面大兴土木, □□幽深、林木繁茂, 建了六栋漂亮的小别墅,供驻京官员花天酒地。

因为酒店档次高、又有京都办事处的牌子遮掩,柳元瑜一时之间成为深市酒店第一人,做得风生水起。深市上档次的聚会、住宿、会议全在东方红大酒店举行,每天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柳元瑜现在日进斗金,整日里得意洋洋。他团队的几个重要人物,包括阮学真、周若玮都被这金钱的世界所迷惑,开始包养漂亮小姑娘、频繁往港城消费,戴的是金表、穿的是名牌,吃的喝的全是高档品。

比较起来,江启筑团队却务实而低调。

有了东方花园赚到的三千万之后,深市房地产公司继续开发建设住宅小区,一栋栋普通住宅楼拔地而起,解决了无数来深市建设的干部、职工居住问题。

向北学习港城先进经验,紧随深市房地产公司的步伐,组建物业管理公司,成立建筑装修、机电安装、综合服务公司,尝试多种经营方式,南北商业运营公司的业务不断拓展。

陶南风的设计公司忙得脚不沾地,在深市设分公司,范雅君举家迁来深市成为分公司负责人,范至诚则独挡一面,成为江城总公司的管理者。

趁着特区的改革春风,每个人都在奋斗着。

和柳元瑜团队一样,陶南风与向北赚了很多钱,但他俩并没有迷失自己。陶南风依然牢记自己要成为伟大建筑师的梦想,向北依然是那个秀峰山农场想要带着乡亲们致富的朴实汉子。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1983年春节,陶南风与向北将全家人接到深市过年。这里冬季温暖,最适合老人、孩子过冬。

今年深市房地产公司开发建设的东方美园临湖片是别墅区,向北果断买下两栋,一栋家人共住,另一栋用作南风公司的设计室。

别墅是独门独栋带一百平方米大院子的,孩子们脱下厚厚的冬装,穿上薄外套,欢快地在院子里追赶打闹。梁银珍与向永福是农民,只要有地就喜欢耕作,到了这里便开始在院子里开荒、撒种、种菜。

深市气候宜人,冬季温暖,雨水多,适合植物生长,不管是种什么蔬菜都长势喜人,撒下的香菜种子、白菜种子不到一周就冒出绿油油的嫩苗来。

腊月二十六,喻浩南的服装厂职工宿舍楼竣工验收,陶南风作为建筑设计方参与验收,吃过庆功宴之后便和向北一起回家。

两人今天都喝了一点酒,带着份微醺感,手牵着手慢慢往家走去,边走边聊着孩子。虽是异乡,却因家人都在身边而分外安心。

“芝芝这个大姐做得不错,把弟弟妹妹带得很好。想想以前她最霸道,没想到长大后懂事多了。”

“你有没有发现?咱们家这三个里,芝芝是强势主将、玉儿是冷静军师、陶然是听话小兵。陶然这个男孩子,硬是被两个姐姐压住了。”

“男孩子小时候压一压不是坏事,哪个让他最小?”

……

两人经过东方红酒店时,忽然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好啊,周若玮,我说你为什么过年都不肯回家,原来在这里养了个小的!我跟你拼了——”

“你闹什么闹,丢脸!你出去看一看,哪个男人不偷腥?哪个有钱人身边没几个女人。你要是觉得过不下去,那就离婚啊。”

听到“周若玮”这三个字,陶南风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朝着酒店方向望去。

晚上七、八点的样子,月色刚起,路灯很亮。

一个面色苍白、穿着厚毛衣、呢外套的女人,行李袋掉在脚边,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尖叫着:“离婚?周若玮,你对得起我吗!我在京都辛辛苦苦支撑着公司,我在为我们的未来前途努力奋斗,可是你呢?你说到深市来寻找机会,把我一个人留在京都,结果呢?你说赚了钱却没见你拿钱回来,现在倒好,连魂都被这个女人勾走了!”

旁边路人纷纷驻足,对着争吵的男女指指点点。

“唉,又是一个被抛弃的原配。”

“这个男的长得好,又有钱,贴上来的女人一大堆,也难怪花心哦……”

“离婚了到底还是女人吃亏,这女人看来是不敢离。”

陶南风与向北对视一眼,这个路人嘴里被抛弃的原配,竟然是冯悠!

周若玮自从来到深市,整个人便被金钱迷了眼,一天到晚只想着赚钱,赚到了钱整个人便开始发飘。现在看来,是冯悠千里寻夫,周若玮东窗事发了。

周若玮西装革履,一脸的鄙夷,胳膊肘还挽着一个烫大波浪长卷发、穿红色连衣裙、白色高跟鞋的年青漂亮女人。

“冯悠,你也不拿面镜子照一照,你哪里配得上我?你母亲二嫁离婚,至今还要你养着,你和我结婚这么多年,连孩子都不肯生。你要是想好好过日子,那就回去乖乖在京都呆着,不要过问我的事情。你要是不想过了,我马上和你离婚!”

冯悠呆了半晌,忽然将外套一脱,狠狠地往地上一甩,扑上去就抽了艳丽女子一巴掌:“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打死你!”

“你神经病啊!”周若玮看冯悠发了疯,面色一板,抬手就将她推倒在地。

冯悠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掌在地面擦破,传来阵阵刺痛感。她抬头看着周若玮,满眼的不敢置信:“你打我?你敢打我?你在外面找野女人,还敢打我?”

冯悠形容憔悴,行李袋还在地上,穿着厚实不合时宜,看来是刚刚下火车就正撞上周若玮和小三在酒店鬼混,怒极攻心便不顾一切地闹了起来。

陶南风看到这里,冷笑一声:“狗咬狗,一嘴毛。”

冯悠不是什么好东西,周若玮同样也是。这一年多赚了点钱连骨头都轻了二两,恨不得天天在南北美食街上炫耀腕上的金表,身边的美女换了一个又一个,冯悠上去一巴掌就应该抽在周若玮脸上,打他身边的小三有屁用?

陶南风的声音很轻,可这异常熟悉的乡音却惊醒了冯悠。冯悠猛地转头看着陶南风,眼神里透着股绝望。

——自己最狼狈的样子,竟然被陶南风看到了!

冯悠这一辈子都在和陶南风比,她想比陶南风更聪明、更可爱、更受陶守信喜爱,她想比陶南风更会读书、事业更顺利、嫁的人更优秀,她想成为这个世界光辉灿烂的主角!

可是事与愿违,一切都和梦中世界大不相同。

明明她能预知这个世界的走向,为什么她却什么都不如陶南风?冯悠这一刻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以前她还能自欺欺人地想着,虽说她没有嫁给乔亚东,但周若玮的长相、能力都不输给乔亚东。只要她和周若玮一起努力奋斗,总能在90年代房地产大浪潮到来的时候赚到大钱,和书里预知的那样成为明星企业家。

可是现在呢?钱还没赚到,机会还没等来,周若玮却变了!

他对冯悠不再温柔体贴、不肯再和她交心,他不肯回京都,赚了钱只顾自己花,从来不想着她,这样的婚姻令冯悠寒心。

冯悠并不是个精神独立的女人,她必须依附在其他人身上才能立起来。

以前她将精神寄托在陶守信身上,想尽办法要离间陶守信与陶南风的父女情,就是为了更好、更长久地依赖陶守信。结婚后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周若玮身上,希望他升官发财、和她一起开创事业版图。

现在周若玮靠不住了,她该何去何从?

刚才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冯悠敢不顾脸面地大吵大闹,可是现在陶南风与向北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冯悠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烧。

整颗心却如坠冰窟,冷得像铁如冰。

极致的寒与热交织在一起,冯悠感觉自己的世界完全崩塌。

她用一只手撑住地面,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头顶那一轮明月:“你看,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可是你却不是你了。”

在场的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夜空。

“什么意思?不就是个月亮吗?”

“这人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个原配看着挺可怜的,唉……都是钱闹的!男人有钱就变坏,真的没说错。”

周若玮愣愣地看着冯悠,不知道为什么后背有一种寒意涌上来:“冯悠,你,你先回去,不要再折腾了。我不过是逢场作戏,你终归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冯悠嘴角渐渐勾起一个笑容,眼神去冰冷无比:“周若玮,你这样对我,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说完这句话,隔着看热闹的人群,冯悠看向陶南风。

夜风如水,曾经往事历历在目。

年少时,冯悠处处算计、打压陶南风,和冯春娥一起联手把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姑娘变得内向、少言,又趁着陶守信不在家忽悠陶南风上山下乡当知青。如果不是绝处逢生玉扣庇佑,陶南风早已埋尸山里。

现在两人都已长大,组建了自己的家庭,陶南风家庭幸福美满、向北与她并肩作战、一起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火红;可是冯悠却因为周若玮出轨而面临着婚姻的解体,周若玮当众将她推倒在地、没有半分羞愧之心。

冯悠与陶南风目光一触即走,垂下眼帘,看着地面。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依稀记得小时候她曾牵着陶南风的手在路灯下玩踩影子的游戏,继父和母亲并肩站在路灯下,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玩耍。

那个时候多好啊,怎么就留不住呢?

现在路灯在、影子在、人在,可心境却完全不同。

“周若玮,你会回到我身边的。”说完这一句,冯悠从地上爬起,双手颤抖着从地上捡起外套和行李袋,脚步踉跄地离开。

冯悠转身之前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瘆人,令周若玮有些发慌。

看着冯悠跌跌撞撞的背影,陶南风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向北:“我们回家吧。”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回到家,向北拿起电话打给苗靖:“找到突破口了,动手吧。”

盯了柳元瑜这么久,虽说他借办事处的名义开宾馆营业,损公肥私人尽皆知,但他家族势大,苦于没有突破口。现在眼见得冯悠与周若玮决裂,那就从冯悠着手,先把周若玮拿下!

很快,事情就得到了反馈。

冯悠一到京都,苗靖的人马上与她接洽,引她整理出周若玮的贪污证据。趁着年前控制住周若玮,扯出一条绳上的所有蚂蚱。

1983年央视第一次春节联欢晚会,陶南风与全家人守在电视机前热热闹闹。而另一边,柳元瑜却过了个惨淡的春节,因为他要应付京都审计部门对办事处的帐目审核。

周若玮被直接抓回京都,除夕在看守所度过。冯悠前来看望,笑得很欢喜:“我说过,你会回到我身边。”

春节过完,江启筑又投入到新的忙碌之中。

深市房地产公司慢慢走上正规,市里又拿出一块靠近翠湖水库的地块,与向北所住的东方美园毗邻,用来做高档住宅正好。市里要求做一批专家楼,作为市里没有一分钱的弥补,同样允许拿出一部分高档住宅销售。

深市出地、港商出钱,深市政府多了一批专家楼,港商和深市房地产公司赚钱,三方获益。这是江启筑已经做熟了的补偿贸易思路,高高兴兴叫来陶南风做建筑设计,自己则与喻承达商量怎么推广。

三方正在深市房地产公司的小楼商量着未来计划,陶南风提醒江启筑:“老江,你赶紧把那地块红线图拿过来,不然不好做强排。你们要求做三层小洋楼,到底能做多少栋,我心里没数。要是栋数都定不下来,后续规划指标就不好定了。”

江启筑一听这,赶紧站起身:“也是,那你们等着,我这就到建委去一套。”说完,风风火火骑上他的自行车就跑出去了。

喻承达摇了摇头:“江总赚了这么钱,怎么也不换辆车?还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到处跑。”

陶南风看了他一眼:“江总是国家干部,他赚的钱都是公司收益,他每个月拿工资的。”

喻承达呆了呆,想到江启筑一挥手给陶南风5%、给自己15%的利润点,在港城、深市兢兢业业,再想着他朴素的服装,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声感慨:“党的干部,为人民服务啊……”

向北调侃他一句:“哟,喻总竟然也知道为人民服务?”

喻承达很认真地点头:“你们党的干部,都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我也听熟了。做你们的人民,真好。”

陶南风想说也有不为人民服务的干部,像农场的罗宣、焦亮,像京都的柳元瑜、周若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古邪不压正,咱的干部还是好的多。

正说着话,一阵自行车铃铛声在屋外响起,声音急促,给人一种烦躁的感觉。陶南风眉头一皱,看了向北一眼。向北迎出去,刚问一句:“老江,怎……”

江启筑将自行车往墙边一靠,脸上带着气愤:“说好的事,怎么就变卦了呢?可恶!”

变卦?

江启筑走进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气呼呼地说:“无耻!那块地有人抢,黄主任说市里在犹豫,可能不会交给我们。”

地是国家的,政府说给谁就给谁,江启筑虽然说是国企领导,却也没办法左右市里的意志。

陶南风问:“谁想抢那块地?”

江启筑猛地抬头,直直地看着陶南风,半天没有吭声。

陶南风奇怪地再问:“怎么了?”

江启筑声音闷闷的:“柳元瑜。”

这一下,就连喻承达都吃了一惊:“什么?柳主任?”

柳元瑜是驻京办事处的一把手,因为挪用公款被查,周若玮等几名手下判了刑,但柳元瑜因为退了赃款、认罪态度良好,又有家族庇护,只开除了公职,并没有进监狱。

没想到的是,脱去这一身官皮,柳元瑜更加肆无忌惮,他索性从京都带着一帮人来到深市注册成立柳叶房地产公司,卷土重来。

他的第一个项目,瞅准了翠湖水库那块地。

柳元瑜请风水大师来看过地,那块地北靠青山、南临水库,绿树掩映,繁花似锦,水库边一道弯曲小径呈圆弧形,正是“玉带缠腰”的好地段,做成高档住宅小区一定卖得很火。

只是没想到到市里一打听,那块地竟然被江启筑看中了,柳元瑜更加坚定了要抢那块地的想法,打电话让父亲那边帮忙施压。深市领导很为难,一边是京城官二代,一边是自己的下属公司,怎么办?

江启筑转述着领导的原话:“要不,老江你这次就谦让一回?正好你手上还有东方佳园项目,先把那个项目做着,过几天市里给你补一块好地块。”

听到这里,屋里一阵沉默。

深市建设刚刚起步,到处都是空地,并不是说非得要水库这块地。只是……一来这块地与东方花园、东方美园毗邻,能够形成规模效应,打开深市房地产公司的名号;二来呢,这么好的一块地不想便宜柳元瑜。

总有一种被摘了桃子的感觉。

翠湖水库以前就是个臭水沟,蚊子、苍蝇满天飞,是江启筑团队带着人一点点疏通淤泥、引入清水,修了沿湖路,再种上紫薇、芭蕉、三角梅……好不容易把环境建设得这么美丽,没想到要好死这个柳元瑜。

向北率先打破了沉默:“江总,想想办法,这块地给谁也不能给柳元瑜!”

陶南风也说:“对,不能给柳元瑜。”

这种无耻小人,当初周若玮都进了监狱他怎么就没事呢?他就像打不死的臭虫一样,一个不留神他又跑出来,还跳到眼前恶心人。

江启筑抬手在办公桌上一拍:“怎么办?我也不想!”

喻承达听明白了,凑过来问:“你们市领导说话也不管用吗?”

江启筑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柳元瑜的后台厉害,他那边的领导级别更大。市领导再大,也大不过部里。”

向北皱眉心想,要不要让苗靖出来说说话?但只是一块地的事儿,京都领导恐怕都不会看在眼里,苗靖最近在招投标办公室做得很投入,接连发布了几条推动建筑市场健康发展的细则,在全国引起极大的反响。

这事找苗靖,倒显得有些小题大作了。

陶南风在一旁提醒一句:“那就谁也别要?”

江启筑一愣:“怎么说?”

陶南风手一摊:“咱们就一拍两散,让市里把这块地放着。”

“放着?放着那专家楼怎么办?”

“那就不建。”

“那不行,再有个人情绪,也不能耽误深市建设。”

喻承达再一次发言:“市里要建专家楼,为什么不自己建?”

江启筑叹了一口气:“市里没钱啊。盖房子、修路、建小学、这么多职工发工资,哪样不要钱?”

喻承达更奇怪了:“为什么没有钱?”

江启筑耐心地向他解释:“当初建特区的时候就说好了,上头给政策、不给钱,特区刚起步,什么都有钱,但税收又跟不上来,万事开头难啊。穷啊……这都是穷闹的。”

喻承达瞪大了眼睛:“穷?”

他忽然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转起了圈圈:“苍天啊!市领导竟然会说自己穷!你们这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啊。”

喻承达第一次听说堂堂一个市的市长,竟然会为钱发愁。港城那么大,什么时候听说过港督没钱搞城市建设?

“你们知道不知道,港城60%的城市建设资金来源是什么?”

“土地!土地!土地!”

一连说了三个“土地”之后,喻承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土地多值钱啊,你们不要看深市现在道路、房子、学校、医院都还在建,但只要你们敢卖地,就永远都不缺建设资金!国家不是不给钱吗?那就找上头要政策,你们卖地啊!”

卖地?

社会主义制度决定了土地的所有权,必须是国家或集体所有。既然是公家的地,怎么能卖呢?

所有的私人买卖,都建立在所有权基础之上。你都没有拥有土地的所有权,凭什么卖地?

向北先前参与贸易补偿的时候就在担忧,怕被人诟病“卖地”,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年多,没想到喻承达竟然在今天公然提出“卖地”!

江启筑犹豫了一下:“土地真能卖?”

如果真能卖,那可就太好了!深市别的不多,空地多啊。哪怕一个平方米只卖一百块钱,一平方公里就是一个亿!深市土地足有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你算算值多少钱?

钱太多,江启筑感觉头有点晕,扶住办公桌桌角才勉强站住。

喻承达是港城人,受资本主义制度的影响,对私有财产的权属意识非常强。他毫不犹豫地说:“你不是土地是国家所有吗?个人不能卖,那国家肯定就能卖嘛。特区嘛,特殊政策对不对?”

向北提出异议:“哪怕国家能卖,但是谁敢买?土地归国家所有,房地产公司买了,难道土地就归公司了吗?如果归公司所有,那就是资本主义!”

在深市工作了这么多年,江启筑对“解放思想”这一点吃得很透,他没有听进去向北的话,问喻承达:“卖地,你们那里怎么卖?”

喻承达毫不犹豫地回答:“拍卖!公开竞价,价高者得!”

江启筑凑到他跟前:“你再多说点儿,什么拍卖?怎么公开竞价?”

一说到土地拍卖,喻承达那可太有经验了:“你们以前不是也有拍卖场所吗?一样的,只是拍的是土地。先把土地面积、规划指标什么的发下去,每个参与人发一块竞价牌。拍卖人在台上说好起拍价,底下人就举牌子,举一次按阶梯增加……”

陶南风对江启筑说:“咱们在这里讨论有什么用?不如你去和市里提个建议,到港城参观一下,学习一下那边的土地拍卖经验,大家商量商量,看看应该怎么弄。如果土地能够买卖,那正好。市里领导也不必做恶人,直接公开竞价,价高者得。柳元瑜想靠着家里后台硬白拿一块地,休想!”

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启筑兴致勃勃冲陶南风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想法好,我一个小小的公司老总,难道能够比市长、副市长他们聪明?这事儿啊,我就给他们丢个头,让他们琢磨去!如果这块地能够卖钱,市里何必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地四处化缘?”

他又风风火火地出门,骑上那辆破自行车,叮叮哐哐地跑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