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 十月,不冷不热。
紫荆山并不陡峭,也不锋利, 与市中心距离十几公里。山下车水马龙, 山上却宁静清爽。
陶南风穿一件薄长袖真丝衬衫,一条阔脚裤,一双白凉鞋,行到无路处,下车步行上山。
阳光正好, 透过树缝洒下。紫荆花树盛开、清溪蜿蜒而下,闻着山间清新空气, 陶南风暗暗点头。这里环境优美、空气良好, 有山有水,让人身心愉悦,自然旺事业、旺财运。
走到半山腰, 前段刚好有个折点, 铺出一片平地, 视野开阔, 隐隐能听到水声潺潺, 这就是李祖孝买下的地块。
易天成有意卖弄, 对跟在身后的记者说:“所谓山主人丁水主财, 这里山好水好, 住在这里人丁兴旺、财源广进, 绝对是块风水宝地。”
有记者问:“既然是块风水宝地, 为什么却开工不顺?”
易天成摇摇头:“坏就坏在这里山石众多, 落石阻挡生气吸纳, 再加孤坟一座打破阴阳之平衡, 这才导致好风水被破坏,可惜、可惜……”
李祖孝脸色焦灼,紧紧跟在易天成身边:“易大师,这回您一定要帮我好好看一看,改改风水。当初我花了大价钱才买这块地,可不能砸在我手上。如果这次您能帮我破这风水困局,将来做成的十六栋别墅我送您一栋!”
易天成按捺住内心的欢喜,脸上半点不显,做出一副凝重模样:“我尽力吧。”
陶南风站在地块往四处远眺,周围山形柔美,几座小山峰微微靠拢,像一朵半开的莲花,顺着莲花往下,山形起伏如水木行龙。迎风而立,感受着这秀丽山峰,令人心胸开阔,心中生出豪情万丈。
港城人信风水,多多少少懂一点,看到这场景也赞叹起来。
“山如莲花,又得水路滋养,聚富聚财的风水宝地啊。”
“三面环山,山峰有如龙抬头,水聚天星的富贵之地!”
“明堂开阔,案山有形,水路有势,好地方啊。”
“只是可惜,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怎么就因为一座孤坟而毁了呢?”
陶南风左右四顾,没看到大家嘴里所说的孤坟,奇怪地问道:“你们说的那座孤坟呢?”
李祖孝脸色一变,将声音努力压低,小心翼翼地说:“陶相师请往前面再行几步,走过这片平地,看到侧边那块坡地就能睇到咗。”
港人对风水大师的称呼由寻常到尊贵,依次为先生、相师、大师。在李祖孝看来,陶南风年纪轻轻,能称她一句“相师”已经是高看了一眼,只有易天成这样的才能称为“大师”。
喻承达看了李祖孝一眼,眼中带着谴责,在他看来,能与易天成同台竞技,并取得第一场胜利,不论性别年龄,陶南风都应该与易天成并驾齐驱。他翻译的时候,很自然地把“陶相师”变成了“陶大师”。
陶南风并不在意这一声称呼,她依言而行,顺着李祖孝所指明的方向走了十几步。
孤坟竖立在山坳最边沿。
孤零零一座圆形坟头,前面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的字经历多年风雨已经斑驳不堪,辨认不清。看这情形至少已有百年之久,估计早已被后辈子孙遗忘。难怪在港报上发通告半年,依然没有人前来认领迁走。
陶南风缓缓走到孤坟之前。
除了向北,刚才围在她身边的人忽拉拉全部向后退,陶南风的身后顿时形成一块真空地带。
仿佛这座坟有毒一样。
“这女相师胆子真大!这座坟可是冤魂寄身所在,她敢走这么近?”
“我们麻着胆子上山,那也是看正午阳气足,又有易大师镇场子。她一个女人阴气重,怎么敢往坟前凑?”
“太莽撞了。她敢和易大师比风水,凭的是什么?”
旁人的议论声传入耳中,陶南风没有理会,她的眼前只有这一座孤坟。
什么冤魂、什么风水,陶南风是不信的。
将真气凝聚在眼中,眼前一切变得不一样。淡淡白色线条在坟头萦绕,一团散乱的线条以坟头为中心,缠绕着向四周延伸开来。
陶南风走到石碑前,鞠了三个躬,蹲下,抬手轻抚石碑。
这下就连易天成都吓得变了脸色,急急地向后退开三尺:“陶大师,你要做什么?”
陶南风屏息凝神,将真气探入地底,错综复杂的线条之下,渐渐搞明白孤坟底下的地质结构,心中一片明悟——原来如此!
等她站起身,眼中多了一丝轻松。
易天成看着她:“陶大师,今天我们比的是如何破这风水局。你可看清楚了这块地的风水?还有什么需要查看的?”
李祖孝眼中写满了对陶南风的不屑,在一旁催促了一句:“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就开始破风水局吧?我这块地就仰仗二位出手了。”
李祖孝嘴上说着是仰仗二位,可他从头到晚只看向易天成,显然没把陶南风看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个二十多岁的女相师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仗着在内地有人撑腰这才欺负了港城大师。乳臭未干的小小女子,哪里比得过经验老道的易大师。
陶南风气定神闲,微微一笑:“那就开始吧。”
李祖孝询问:“两位大师,你们谁先开始?”
如果同时进行,怎么定输赢?总得有个先后顺序。如果第一个成功,第二个也就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显然是输了。
因此,谁先开始,谁占优势。
喻承达抢着说:“上一局是陶大师赢了,这一局自然是陶大师先开始!”
李祖孝皱起眉毛:“我这地块易大师最熟悉,还是先由易大师来吧。不然别的风水相师贸然动手,惊扰了孤坟主人,我怕到时候谁也收拾不下来。”
跟着一起的港媒记者们也都替易天成说话。
“是啊,是啊,一事不烦二主,还是易大师先来吧。”
“既然这块风水宝地是易大师选的,他肯定胸有成数,那当然是他先来破局。”
“女相师也不晓得有没有真本事,如果她胡乱施法出了问题怎么办?”
果然,到了港城就是易天成的地盘。
因为族叔喻明堂的嘱托,再加上双方又有合作,喻承达想为陶南风多说几句,旁边几个同行都劝他:“你还要在港城拿地的啦,晤要得罪了易大师。”
喻承达犹豫了一下,将目光投向陶南风:“陶大师,你的意思是?”
陶南风拉着向北走上孤坟之后的一处山坡,并朝着喻承达、喻浩南、从深市一起过来的警卫、记者等随行人员招了招手:“我们就站在这里,看易天成破风水局。”
易天成没想到陶南风如此谦让,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那我就先来破一破这孤坟锁山风水局!”
他早已准备妥当,吩咐弟子们取出几十根铁钎。
一米多长的铁钎粗大乌黑,尖头在太阳底下闪着寒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记者们兴奋地拍照,一边拍一边问:“易大师,你这是打算什么办法破风水局?”
易天成胸有成竹,捊了捊山羊胡子,单手指山:“你们看,山如莲花盛开、形如水木行龙,穴山俊美肥沃,这是极好的阴宅之地。祖上若埋在此处,庇佑后人长官发财、人丁兴旺。”
李祖孝连连点头:“不错,我买地的时候徐家人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祖上多葬在此处,家族人丁兴旺,家家都有男丁三、五个。这几年山地被政府规划成了别墅区,卖了不少出去,徐家人个个都发了财,富贵得很。”
易天成说:“阴宅是好风水,阳宅却不一定。墓地多年阴气重,需得阳气滋养方可住人。所以我在李先生拿地之时便说过,多种桃树、柏木,等到两年后阳气盛了,我再来施七十二破煞针斗转星辰风水大阵。”
李祖孝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哈:“先前是我太心急,不肯听大师所言,强行起坟,这才有今日之祸。不过现在桃树、柏树已成林,易大师说可以施法了。”
旁边人一听,原来易大师为了今天的风水比试,早已布局了两年时间。一个个都佩服不已,夸赞起来。
“这才是大师!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难怪说一路走过来到处都是桃树、柏树,原来是为了升阳气。”
“幸好让易大师先出手,不然万一被那个莽撞的女相师破了易大师的布局怎么办?”
有记者提问:“大师能不能详细说一下什么是七十二破煞针斗转星辰风水阵?”这个大阵名字长,如果不是记者记性好,还真难一口气复述下来。
易天成没有回答,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一脸的高深莫测。
喻承达有点着急,在陶南风耳边低语:“陶大师,这块地易天成布局了两年,现在拿出来和你比试,分明就是欺你年轻、在港城无依无靠,可恶!”
喻浩南也在一旁跺脚:“第一场比试是我提议的,你和易天成都是第一次到我家,比试很公平。可这一场比试易天成太不要脸了!他还好意思第一个上场!”
看喻浩南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陶南风笑了笑:“没事,我们就站在这里看他们表演,这里比较安全。”
喻浩南眼睛一亮:“你是说……”
陶南风的笑容浅浅淡淡,下午的阳光洒在头顶,让她的眉眼多了一丝桔黄色亮光,看着让人暖心、安心。
“放心吧,不管易天成用多少根破煞针,这座孤坟他都起不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