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比堪舆之术?”
陶南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问了一句。
江启筑转告易天成的原话。
“要我不继续追究那两个蛮子,也行。你让那个陶南风和我比一比堪舆之术。听说她是不错的建筑师,那她肯定懂得堪舆之术。如果她输了, 那就拜我为师, 随我到港城生活,与内地一切断得干干净净。”
范至诚听到这里,恨恨地说:“他倒是想得美!如果他输了呢?难道也拜陶南风为师,和港城断得干干净净?就算他想,我们还不想养他呢。”
自被陶南风训斥过, 再看到她与向北痛打港城玄学中人,范至诚感觉自己的思想被洗礼。陶南风和向北就像是两棵高大乔木, 根系深扎入大地, 一起迎接风霜雪雨。两个人互相信任、不离不弃、永往直前,这才是爱,这才是情。
对比自己, 实在是软弱之极。
嘴上说拿陶南风当唯一的朋友, 可是从来只有获取, 没有付出。当陶南风的爱人被易天成扣住的时候, 他只知道打电话求助, 从来没有想过要陪在向北身边。甚至……当易天成当场对向北施构词法的时候, 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陶南风骂得好, 骂得对。
范至诚羞愧无比, 第一次转换角色思考。难怪说性格决定命运, 自己这软弱、自私、傲慢的性格, 注定会在农场被人欺压。
但凡他勇敢一点, 但凡他坚定一些, 但凡他多信任组织一分, 他一个响应党的号召上山下乡的男知青,怎么可能被人长久□□?
范至诚认真反省着自己。
往事随风,现在他回到江城,有家人、有工作、有朋友,他得学会回应别人对他的好、要对得起大家对他的信任!
要像陶南风一样,向北有危险她第一时间赶过来,勇敢面对强大的敌人。
要像向北一样,永远信任、爱护陶南风,恢复神智之后看到她的一眼是先把她送到安全之地。
范至诚的话让陶南风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别扭、自私、软弱的范至诚,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点男子汉的味道。
江启筑现在对这个港城来的玄学大师深恶痛绝。一天到晚装神弄鬼,动不动迷人心智,还没办法给他定罪。
“易天成说,如果他输了,他在港城有两块风水极好的地块,价值千万,赠送给陶南风。另外,如果我们深市房地产公司去港城发展,他全权负责看地、拿地、定风水。”
陶南风挑了挑眉,没有表态。
向北问江启筑:“如果我们不和他比呢?”
江启筑:“你们痛打易天成,我们看着解气,但现场有不少不明真相的港商,对着港城媒体胡言乱语。现在港城报纸、电视都对这件事进行了报道,舆论对我们不利。”
说完,江启筑拿出几份港城报纸放在向北面前。
不必看内容,光是那粗黑标题就让人窒息。
【深市治安堪忧,玄学大师在宾馆遭人围殴,公安干警坐视不理!】
【大陆靓女行凶,易大师师徒被打——港城人在内地投资需谨慎。】
【港城著名玄学大师在大陆被打,这是传统的没落,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得不说,港城媒体披头盖脸的轰炸打了八十年代的深市人一个措手不及。这个时候的内地媒体相对保守,很少用那种吸人眼球的标题,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江启筑说:“易天成承诺,只要陶南风与他比试,他就会举行新闻发布会,对港城媒体澄清此事,说这只是玄学恩怨,内部争斗,与深市治安无关。他也不打算追究你们两人的责任,并呼吁港城商人继续到深市投资发展。”
向北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启筑:“如果不比呢?易天成能怎样追究我们的责任?我被易天成用玄学手段锁住魂魄,易天成强迫我跟他学道,南风来宾馆救我,那叫勇敢营救,根本没有错。玄学之中在我们华国土地上耀武扬威,光是迷信宣传这一条就能抓进去坐牢。”
江启筑长叹一声:“话是没有错,可现在问题是舆论影响太坏、领导头疼,毕竟易天成那边有三个人的腿骨骨折,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堪舆之术比试,陶南风并不怕。
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她学过建筑选址、城市风水、建筑心理学,又有异能在手,对地质条件一望便知。唯一的变数,是她对港城人的迷信心理把握不准,不知道怎样编出合理的理由,将自己的异能表述出来。
像易正豪那种“神龙在穴”、“龙柱镇宅”的瞎话,她编不出来。
易天成舍得拿出港城价值千万的地来赌,他目的绝对不只是收自己为徒,他想从自己身上获得更大的利益。
陶南风猜测,绝处逢生玉扣给自己送来的异能,恐怕就是易天成等人觊觎的。
如果他们如此急切地想要得到自己,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玄学没落了。
易天成来来去去只有锁魂、迷人心智这两招。他使出术法之前必须结手印,灰色小光点很微小,遇到自己指尖所凝出的白色小光点,瞬间消融。遇到自己反弹那些灰色小光点时,他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还要扯过弟子来挡枪。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陶南风忽然有了底气。
自己所拥有的,是丹田处源源不断的暖流。这些暖流不仅让她力大无穷,还能看透世间万物,随时随地就能凝聚出的白色光点正是易天成的克星。
自己根本不必害怕易天成,反而应该是易天成害怕她。
机会,藏在风险之中。
陶南风愿意接受挑战。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如果不能一次性解决掉易天成所带来的危险,天长日久,人总有疏懈的时候,到时候如果再着了他的道,后果恐怕更加严重。
想到这里,陶南风站起身,一双明眸亮晶晶,似有星光掉落。
“江总,你约个时间,我和易天成见面谈谈。”
向北一惊,拉住她胳膊:“你要做什么?”
陶南风与他目光相对,灿然一笑:“你教过我的。谋,有阴谋与阳谋,阴谋见不得光,有迹可循有破绽;阳谋随势而动,正大光明。对方既然已经出招,与其逃避,不如正面交锋!”
字字响亮,落地有声。
向北看着陶南风,嘴角渐渐上扬,眼睛里满是爱意。现在的陶南风,早已不再是秀峰山农场那个娇气清高的小姑娘,她已经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强者,有勇有谋、进退有据。
深市是一个效率之城。
下午三点,陶南风与易天成坐在市政府会客厅,正式会面。
江启筑担心易天成搞阴谋诡计,特地把市政府一楼会客厅借出来,门口有警卫值守,安排得正式、庄重。
易天成心急,先到会客厅。
坐在市政府的会客厅里,易天成感觉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不由得端坐椅中,不敢稍有异动。
易天成之所以要与陶南风论战,除了想收陶南风为徒,借她灵体旺自己之外,还有一个想法——他想借这一场比试,提升自己在深市的地位,引来更多拥趸者、追捧者。
易门发展到现在,门徒过百,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钱?易门中人个个花钱大手大脚,想要维持现在的豪阔生活,光靠薅港城富商的羊毛还不够,必须拓展业务范围、笼络住更多的有钱人。
深市特区一建,易天成瞬间看到希望。华国地大物博,人多、地多、项目多,如果易门能够以深市为跳板,慢慢深入内地,还愁钱赚不来吗?
只是有一点很可惜,虽说内地是玄学发源之地,可是这些年大搞运动,破四旧、反封建,内地居民对封建迷信、玄学风水那一套避而远之,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局面。
因此,这一回与陶南风论战,易天成势在必得。
他今天穿上一件青灰色道袍,厚实花白的长发用发带绑在脑后,六十多岁的人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很有些神仙之姿。只是嘴角破损、脸颊两两块青肿,破坏了潇洒飘逸之感。
因为带出来的四个徒弟有三个被陶南风踹断了腿,易天成这一回身后只站着一个男徒弟,穿着棕色道袍,俊美标致。只是因为这个徒弟被师父拖过来挡了枪,心里藏着一丝怨恨,脸上的笑容比较勉强。
当陶南风与向北走进会客室时,易天成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陶南风今天穿一件简单的长袖白衬衫,一条军绿色宽松长裤,腰间扎一根五彩丝绦结的腰带,衣袖松松挽了两圈,露出半截雪白肌肤。她扎了两条粗辫子,再绑成发髻,牢牢地盘在脑后,看着利落漂亮,给人一种英气勃勃的感觉。
向北配合陶南风的装束,也是白衬衫、军裤,英武高大,剽悍中透着凛然正气。
对上陶南风冷静淡然的目光,易天成忽然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其实现在的易天成内心非常后悔。他知道军中煞神不能惹,怎么就鬼迷心窍受了刘其玉撺掇非要对付向北?结果你看,被他身上煞气所冲,血光之灾啊。
他以为陶南风不过是命格贵重,谁料想她是灵体之身,而且还入了先天之境,自己这些小小的玄门手段根本就不够她瞧的。
想到这里,易天成咳嗽一声,咧了咧嘴。嘴角一阵抽痛,他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陶南风坐在易天成对面,与他相隔一尺。
向北站在陶南风身后,目光威严,冷冷地盯着易天成。
易天成被向北看得全身发毛,欠了欠身,也坐了下来。
场上很安静,谁也没有开口。
陶南风打量着眼前的易天成。她现在调动丹田之气的能力越来越强,心动神到,气流汇聚在眼中。
在她的视野之中,万物皆有色彩。
她以前判断工程结构是不是安全,全看颜色而定。白色代表薄弱、红色代表危险、绿色代表支撑。而现在随着丹田之气越来越强壮,她能看到的颜色更多更杂。
易天成的胸腹之处有一团小小的灰色光团,只有两个拳头大小,颜色看着也稀薄,看来道法不怎么样。易天成使用术法的时候,必须利用手部动作调动这些灰色光团。像先前他控制向北的一样,指挥这些灰色光团钻入对方大脑,那就是“锁魂”。
再看他身后弟子,只有胸口处有茶杯杯口大小的灰色光团,颜色更加浅淡。
陶南风嘴角一弯,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
玄门中人修习功法,练的应该就是胸腹处的这一抹灰色光团,陶南风给它取了个名字,为“玄气”。再细细感受一下自己丹田内蕴养的暖流,厚实、凝重、粗壮,比易天成的玄气高明百倍,陶南风称它为“真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陶南风只有二十几岁,半点也看不出来有玄门背景,可这样正面相对,易天成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他率先开口,主动打破沉默。
“陶小姐……”
陶南风打断他的话:“请称呼我陶总。”小姐这个称呼,听着真别扭。
易天成只得换了个叫法:“陶总,上次的事情是一场误会。我不是要扣留向北,只是看他骨骼清奇,想留他在身边讨论道法。”
陶南风:“讨论道法,征求他和我的意见了吗?”
易天成神情略显尴尬:“这个……你要是不同意,带走就是,何必动手动脚?”
“啪!”
陶南风重重一拍桌子。
易天成一个激灵,目光一冷。他在港城被人追捧惯了,来到内地陡然被个年青姑娘拍桌子,心中不忿,如果不是忌惮陶南风、向北的武力值,他恐怕已经站起身教训他俩了。
陶南风:“你擅自使用锁魂之术,将向北强行扣留在宾馆,现在轻飘飘一句只是一场误会就揭过不提了吗?”
易天成也来了脾气:“你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你们两个一点损失都没有,倒是我和我的徒弟受了伤,还想怎样?!”
陶南风冷笑一声:“施锁魂之术迷人心智,以收徒为由强行扣留公民,这是犯法!我们反抗,有问题吗?”
易天成:“谁能证明我用了玄门法术?我什么也没有做!向北自己愿意跟着我学道,怪得了谁?至于他后来自己反口,那我管不着。”
陶南风:“耍赖?玄学中人原来不过如此。”
易天成一听便怒了:“你这个小姑娘,敢看不起我们玄学中人!”
他右手快速结出一个手印,调动胸腹间玄气,飞向眼前陶南风。这一个手印,正是定身之术。他没打算伤害陶南风,只想将她双手定住束缚在桌面之上。
易天成是鲁省子弟,跟随师父学堪舆、相面、卜卦之术,战乱时躲到港城,接连处理了几件疑难之事后,慢慢闯出名号,建下易门。当年教他的师父曾经说过,灵气世界崩塌,普通人根本练不出多少玄气,只能慢慢修炼。
数十年修炼,易天成身上玄气小有所获,能够使出锁魂、定身等术法,他内心逐渐膨胀,觉得自己已经是世外高人,不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
陶南风早有准备,看到他结手印便屏息凝神,暗暗记下。
等到那灰色小光点飞过来,她指尖聚着一团眩目白光,轻轻一点。
玄气遇到真气,就像是孩童遇到成年人一样,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在陶南风的指引之下,掉转方向扑向易天成。
陶南风学着易天成的手印,简单重复着他刚才的动作。也奇怪,这个动作似乎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出她丹田之间的真气。
陶南风体内的真气充沛无比,只是她最多只能把它们凝聚在指尖,无法外放。可是这个手印一结,真气便从指尖脱离,飞向她意念所在。
易天成再一次感受到寒气,刚想伸手将弟子拖过来,却不料被他当过一次替罪羊的男弟子后退几步,一时之间抓了个空。
玄气与真气汇聚,结结实实砸在易天成身上。
易天成双手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缚住,再也动弹不了半分。胸口一阵剧痛,血腥味从喉咙口涌上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反噬的痛苦。
易天成傻愣愣地看着陶南风,巨大的恐慌让他大声吼道:“你,原来你是玄学中人!”易天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小看了天下英雄。
难怪易正豪会被反噬,难怪刘其玉铩羽而归,难怪向北一见到陶南风就破了锁魂之术,原来陶南风竟然扮猪吃老虎,她是玄学中人!而且还是不世出的高人!
陶南风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认真、平等地谈一谈堪舆比试了吗?”
易天成额头上有冷汗涔涔流下,心跳如擂鼓一样急促地跳动着。陶南风才多大?二十多岁就能有这么高明的手段,她的背后一定有顶尖宗派支撑。
他定定地看着陶南风,先前高傲的神情全都消失,变得慎重而恭敬。
“陶,陶大师,您有这样的本事,谁敢与您比试?”
陶南风轻轻一笑:“比,还是要比的。”
通过堪舆比试打压港城风水大师的嚣张气焰、破除封建迷信在深市的影响力,顺便还能为深市基建助力,吸引更多港商投资,一举多得,为什么不比?
易天成解不开陶南风的束缚,挣扎了半天双手就像是粘在桌面上一样,知道自己与她境界相差太远,只得将态度放软和:“陶大师,您说吧,怎么比?”
陶南风的眼眸间有异彩流动,缓缓开口,说出她的条件。
“第一,你在港城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明先前蓝玉宾馆的纠纷只是一场误会,是同道中人之间的友好切磋,深市治安与投资环境很好,请他们不要胡乱报道。
第二,你和我各选一块地,用各自的方法观地形、看风水,一较高下。
第三,我若赢了,先前你的承诺全部兑现。你若赢了,我教你修炼法门,包你术法精进,一日千里。”
陶南风说一样,易天成点一下头,哪里还敢提出半点异议?先前他还想收陶南风为徒,但现在看来陶南风比他厉害百倍,没有要他性命、愿意与他比赛已经是大师胸怀宽阔。
易天成苦笑:“大师,您说的我都同意,我们等下就可以签一个比赛协议,如果您赢了,港城的地双手奉上;如果我侥幸赢了,请授我修炼法门。”
陶南风微微一笑,长身而起:“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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