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每年的生辰可得半天假,四爷从宫里头出来午休醒来,对于今天福晋会给自己的礼物很是期待,他被安排到同样一处无人的院子。
而在门口迎接往来贵宾的是被四福晋安排的十四爷。
八岁的十四爷人小鬼大,把四爷平日里矜持方贵的模样学了九成九,后来十三爷来了不甘示弱,站在一起,同样学了起来。
前来的贵客一个个倒不觉得怠慢,反而觉得有趣,这永和宫里头的阿哥都这么有意思。
周伊把母子俩安排进去后,在脑海里一边查看他们的直播,一边同样礼仪得体站在门口招呼大家。
很快母子俩都就位后,一盏时机恰好的孔明灯在日暮渐暗时分恰好在院中上升。
云嬷嬷瞅着娘娘若有所思的神情道:“四福晋有心,知道娘娘每年为四爷祈福,都会让人放上孔明灯。”
德妃怅然:“不过小时有一次撞见老四喜欢,在宫中却只能看着太子爷他们,自己不得行,便安排了人每年这个时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放上一放。不知道,原来他只是一时喜欢罢了。后来反而是本宫习惯了,便没改。老四这媳妇的确是个好的,如今他出了宫,有个贴心的倒是凑巧延续了这个习惯。”
“娘娘,既是来了,不妨也写上一盏。”云嬷嬷便吩咐跟着的丫头拿来,自己递了一枝素心狼毫笔过去。
“你个老东西,又不是不知道本宫字丑,竟撺掇着我献丑。”德妃娘娘明显跃跃欲试。
“四福晋有心安排,娘娘最是个体贴人的,必然不会让她失望。”云嬷嬷早得了吩咐,更是使劲。
德妃接过笔,是她写惯了的“老四一生安康顺遂,事事如意。乌雅·玛琭诚心祈愿。”
给四爷引路的白芷自是尽责,刻意让四爷看到了此间场景。
饶是知道四福晋故意安排,场景亦是作态,但德妃的字却作不得假。
落的还是自己嫁人前的姓氏,可见诚意。
每年在他的生辰日,四爷都看得见孔明灯,只是他从未看清上面的字。喜欢孔明灯是在他被康熙责骂之前,在那之后,四爷收起顽劣的心,于世间此类无意义空虚安慰之事上没再花费心思。
可为人母者,便是有用无用都想要尝试一番。
四爷突然记起了,小时候他被佟佳氏带到宫宴上,总被要求务必得体乖巧讨汗阿玛喜欢。可唯有一个熏着檀香的温暖怀抱,只是问他,吃饱了没,不要贪凉喝冷水,今天穿得太薄了些……
那时候他小,觉得尽是无用妇人之言,直到遇到福晋,方之有人知冷知热,才是生活和家人。
是什么蒙蔽了母子之间明显的牵挂。
云嬷嬷点道:“还有多的,给十四爷也写上吗?”
德妃摇头。
“十四弟的便由儿子来写吧。”四爷踏步出去,行了礼。
所以,这便是福晋给爷的礼物吗?
一份多年以后的和解。
他不知该不该说喜欢,只是释然。
从四福晋一开始的邀约开始,德妃哪里能不明白媳妇的心意,她从善如流罢了,心里并无多大期待,只是不舍小辈失望。
外间从来只有希望他们母子失和的,佟佳氏一族害怕四爷忘了当年贵妃的养育之恩,这几年借儿孙之便多方拉拢;宫里其他娘娘和背后势力只怕也没少在言语上添砖加瓦。
四福晋的安排刻意而简陋,德妃纵然演技有十分,突然也只剩下真情流露的0分,她能骗自己的儿子什么呢?
骗他,一个母亲爱了他这么多年不曾开口吗?
自己何曾给过他什么?刚出生便被抱走,往后的风光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挣的,自己白白得了个那样好的儿子回来,能不给他添麻烦便是了。
媳妇是皇帝指的,她也就多疼惜了两分,剩下的便在每日三餐和身上衣中,可四爷太过习惯了,看不见一个只有绣工出色和糕点可口,无势可依的母妃。
德妃从不想以生恩强加于他。
在四爷的眼里,德妃对他没有任何要求,是因为不在意,自己亦不会对她像十四那样娇憨肆意,是因为不习惯。
两个不善表达的细心之人,在眼神碰触之中完成了不为人知的交流。
德妃哭着,依旧姿态高雅,扶起四爷:“好,好,你写吧。”
云嬷嬷给德妃递帕子的同时自己也泪流不止,她看着主子辛苦了十八年,总算今日有了安慰。
全程观看直播的周伊,双手在广袖之下握成了拳,在心里比了个Yes。
方法简单粗暴,但有用就行。
自觉完成母子和解任务Get的周伊一整天很是怡然自得,直到将客人全部送走,又扫视了今天一如鹌鹑的几位格格,洗漱完毕后安心躺在拔步床上。
还没来得及翻身钻每晚趴着的位置,四爷那精壮有力的腿轻轻压了上来,带着淡淡的酒气,很是热乎:“福晋,爷的礼物现在可以拆了吗?”
周伊:糟了。
除了抽象意义上的和解,其他都没准备,连一个小东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