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陈知意不动神色的查明白了家里的各种财产存项。
好在因为她先发制人,此时萧肃并没有察觉她的举动,甚至于在财务上瞒着她。
但这只是陈知意准备的第一步,除了她和萧肃的夫妻共同财产之外,陈知意的第二步计划是要回娘家一趟,拿回她亲身母亲留下来的嫁妆。
预知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之后,现在的陈知意对银钱有着说不出的安全感。
她务必要保证自己,就算真的不幸中落到了剧情中的下场,也能有足够的金钱来活下去。
她要活下去,即使真的如同剧情中那样声名狼藉。
什么都不如握在手里的钱可靠,唯一令她可惜的是,结婚后的她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竟半点不知道搞钱,甚至还心安理得的做起了家庭主妇。
好像是之前一直都被蒙上了一层灰尘似的,直到回忆起那个梦开始,陈知意才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脑子灵光了不少。
陈家老宅在离燕京有一天半路程的县城里,是一座六进的大宅院,装修得颇为气派。说起来陈家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祖上还出过进士,只是传到了陈知意她爹陈忠这一代,已经逐渐落寞了。
家世虽然已经落寞了,但陈忠毕竟也曾考取过前朝的举人,如今烂船还有三斤钉,靠着祖上余泽和前朝举人的名头,一家人在这个小县城里过得还算富裕。
陈家除了陈知意之外,还有三口人,她父亲陈忠,她父亲的姨娘常氏,以及常氏生下的一双儿女,陈知意的小弟陈宇易和二妹陈雅柔。
至于她的亲生母亲,从陈知意穿过来开始,对方就已经去世了,听闻似乎是因为身子骨不好,生下她后缠绵病榻不久就撒手离去了。
陈知意回来得突然,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门房边上的福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才慌忙迎上来,“大小姐怎么突然回来了?”
此时正是傍晚,约莫该是晚饭后,一路嚷嚷,等陈知意进到里屋后,陈忠等家里人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陈知意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父亲了,此时见了,心里一下子真是感慨万千。
她和陈忠之间是真的有感情的,陈忠虽然有着这时代封建大家长都有的通病──重男轻女,相较于陈知意这个女儿,他更加看重的是能传承香火的小弟陈宇易。
但他在陈知意成长的过程中,也不是全然的没有付出过心血。
因此陈知意格外的不能明白,在那个梦里,他是怎么做到的,将女儿赶出家门,断绝关系,任由人走投无路之下跳江而死。
甚至直到梦里的陈知意死,也半点没有吐露过有关于她生身母亲,所留下来的嫁妆的存在?
但凡能有这笔钱,梦里的她也不至于落到惨死。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那个梦,她才能知道这笔嫁妆的存在。
想到这里,陈知意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这个笑落在庶妹陈雅柔眼里,却是被她读出来了另外的意味。
陈雅柔眼珠子转转,“大姐,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姐夫呢?”
大姐风尘仆仆的独身回来,还面带苦涩,必然是和姐夫之间发生了什么大矛盾。
陈雅柔和陈知意之间只差了三岁,在外人眼里年岁相当,而当年萧家和陈家的婚约,可是没有特意指定过是哪位小姐的......陈雅柔想到此处就觉得满心不甘,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偏心,哪里轮得到这个姐姐得了这桩好姻缘?
她这个问题问出口,在场的气氛都静默了片刻,陈忠咳嗽了一下,“时间太晚了,知意才回来,该好好休息才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问。”
显然是不想让爱女一回来就面临难堪。
陈知意乖巧的朝父亲笑了笑,陈忠的确爱护她,但他的爱护有许多,她陈知意只不过在其中占了一小部分。
不然也不会从她结婚到现在,一点也没听他提过关于母亲嫁妆的消息。
想到这里,陈知意试探的提了一句:“爹,我没事,也没和萧肃吵架,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最近我老是做梦梦见我娘......”
提到陈知意的生母,在场的气氛又安静了一下。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梦见你娘?”
陈知意脸上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就是我娘似乎有什么放不下的,总在梦里说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留了什么东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知意注意到她话音刚落,她父亲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在座三人,陈知意一一打量他们的神色,姨娘常氏的神态在着急的看了旁边陈忠一眼后,随即很快的就镇定了下来,而她的一双弟妹,却对这话毫无反应,神色间犹带着天真。
见到此情此景,陈知意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真的是感到一阵憋闷。
她母亲竟然真的给她留了东西!而平时对她颇为爱护的父亲,居然也真的暗自扣下了这笔财物!
“或许是你这丫头太过想念你母亲了,“陈忠打了个圆场,不等陈知意回答,他又接着吩咐:“刘嫂,知意奔波了一天了,还不快点带她下去休息。”
陈知意不急,来之前她就想过,假如这笔嫁妆真的存在,凭她一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拿回来的。
而仔细思索后,她还真找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外援。
她母亲生前有个远房表姐,当初是和她一起嫁到了县城里,正是离陈家一条街距离的白家。
但和陈家日渐落寞不同的是,白家这几代出了好几个有出息的子弟,如今白家在沪市等几个地方办厂做实业,名声越发响当当,甚至还打出了“财神爷”这样的名号。
现如今虽然白家已经举家搬去了燕京,留在县城里的老宅不过是几个老仆看守,但陈知意记得,从小白姨就对她特别好。
她原本也十分亲近白姨,在白家还没搬家之前,曾是整天腻在他们家的,按理来说,这样亲近的关系,即使白家搬走,她也和萧肃结婚,也该是经常走动着的。
但不知道怎么的,在和萧肃结婚之后,她竟渐渐和白姨断了联系,即使同样搬去了燕京,也从没生起过前去拜访联络一下的念头
想到这里,陈知意不禁细思恐极,她内心是真的有着种忧虑,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是这么强大,她真的能顺利挣脱既定的命运吗?
多想无益,陈知意收敛了心神,早在出发回娘家之前,她已经向白姨去信一封这边陈知意乖巧的跟着刘嫂去了未嫁人时期的闺房,那边陈忠和常氏两人回屋后,心里却止不住的七上八下。
时人敬畏鬼神,尤其是像陈家这样的封建家庭,虽然如今社会上已经渐渐刮起了西方文明科学的东风,但很显然,这风还并未能惠及到陈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陈家对自己阶级成分的划分,是封建地主阶级──尽管大清早就亡了。
陈家上下,受了陈忠这个大家长的影响,子女都受的是旧式四书五经的教育,甚至陈知意因为这个原因,身上还至今都挂着“旧式女子”的标签。
而当今社会,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师夷长技”的风气已经势不可挡,有点能耐的人家都纷纷开始走门路,送家里的子弟出国留洋。
欧美所需的花费太大,光船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去相邻的日本,生活费相比国内所费差不多少不说,船资也并不算太贵。
但即使如此,陈家唯一的男丁陈宇易也并没有去留洋,这其中固然有陈忠观念守旧的原因在,更多的原因却是因为,陈家的银钱实在是不凑手。
伺候着陈忠洗漱后,常氏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忧虑,“老爷,你说这大小姐......”
她没明着挑破,显得太直白,但相伴多年,陈忠自然是一听就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陈忠是典型的乡绅代表,今日听了爱女一番对亡妻的追忆后,他心里也不是不惴惴不安的,“知意怎么会突然提到她母亲?难道真的是真娘在天有灵?”
这件事说来蹊跷,陈知意舅家已经没什么人了,而她晓事的时候,她母亲却早就已经病故了,按理来说,她实在很不应该知道有关亡妻嫁妆的事情。
莫非真是老天开眼。
陈忠心里想的是什么,常氏心头一转就门儿清,不禁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她可不相信什么在天有灵。
“大小姐约莫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吧?”眼珠子转了转后,常氏接着上眼药,“难怪今天这么风尘仆仆的就回来了。”
她说得平淡,但话里话外的,却给人一种陈知意听风就是雨,一听到钱就急急忙忙赶回家讨要的样子,半点没念过和陈忠之间的父女之情。
陈忠眉头皱了皱,“不至于,这事知道的人少,能有什么人在知意面前挑拨?”
常氏并不反驳他,只拿陈宇易说话,“我知道老爷心软,但老爷也要体谅一下我们一大家子的不容易,不说雅柔的嫁妆,就是咱们宇易,老爷也要多为他想想......”
常氏说话显然深谙话说一半藏一半的艺术,为陈宇易想想,要怎么想?当然是多给他留点家底傍身啊!
她话说到陈雅柔的时候,陈忠脸上还没什么情绪波动,但一提到现今陈家唯一的男丁陈宇易,陈忠脸上的表情就妥协了。
“罢了......”他摆摆手。
为了他们陈家唯一的男丁,他这个做爹的只能对不起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