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顺着五条悟半摘墨镜, 快要冒出火星子的目光,奴良陆一这才发现自己衣领处的一根头发。

回忆了一下今天一天的经历,奴良陆一很容易就猜出这根头发的主人是谁。

大概是抱那位“上天的恩惠”时留下的纪念品。

想到那个海胆头小孩发丝极好的触感以及超越那个年龄的懂事, 奴良陆一的表情就不由柔和了下来。

正当她打算把那根头发揪下来,半路就遇到了五条悟的截胡。

五条悟举着那根毛发, 甚至开了无下限术式生怕她毁尸灭迹。

随后他气鼓鼓地背对着奴良陆一,盘腿坐在了地面:“一一, 要是不好好解释,我就要生气了!”

奴良陆一万分肯定, 这小心眼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生气了吧?

奴良陆一盘好腿坐在他身边,试图与五条悟讲道理:“我只是遇到了一个三岁的小男孩,然后救了他一把。他能看到咒灵,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没准未来能成为你的助力。”

五条悟扭过头不去看奴良陆一,龇牙咧嘴地发出了一声完全不加掩饰的“嘁”:“我才不需要三岁的小崽子呢~”

打着他的旗号去外面偷腥!不可以!

就算如此,奴良陆一还是意识到五条悟直接就相信了她的话, 连一丝怀疑都没有产生。

虽然哼哼唧唧地犯着脾气, 但是依旧是只黏人的大可爱。

奴良陆一正想去自己的冰箱拿冰激凌好好哄一哄这只应该等了自己许久的大猫, 就听见五条悟突兀地侧过脸,挂在鼻梁上的墨镜后幽蓝的眼睛瞥了眼她,并提出了一个问题:“他好看不?”

奴良陆一诚实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祖母绿宝石。”

随后, 意识到房间气氛一变的奴良陆一赶紧补充道:“不过, 小孩子都可爱。”

五条悟一个激灵从地面蹦了起来, 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五条悟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

这么说来一切就对的上号了。

为什么一一对小时候的自己一见钟情, 当场求婚?

为什么一一对长大了的更加英俊的自己视而不见, 甚至疯狂在外偷腥?

一切的真相,原来竟是这般!!

他踩着吧唧吧唧的拖鞋冲到了奴良陆一面前,郑重地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一一,你不会有恋.童.癖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奴良陆一失去了表情和给他拿冰激凌的打算,只觉得自己脑袋瓜子里像是被扔了一颗核弹一般,开始嗡嗡嗡地疼。

名侦探五条还在她面前传授起了科学:“这是心理疾病,一一你得去治病。”

给了他的额头一个手刀后,奴良陆一才觉得这个世界清净了一些。

夜蛾老师的方式果然百试百灵。

感谢夜蛾老师。

“悟,我不是恋.童.癖,也没病,只是有着对美好事物的正常欣赏态度罢了。”奴良陆一深吸一口气,还是试图挽回自己的一点理智。

“既然你有着对美好事物的正常欣赏态度,那就该把目光集中在我这个宇宙第一帅哥身上。”五条悟试图用自己的逻辑绑住奴良陆一,拿出正房太太的气势大声道,“所以不许在外面偷腥!”

“我没有……”

“你确实不是偷,而是光明正大地外出找一条二条三条四条六条……”

只拥有一只一条猫猫的奴良陆一根本不懂五条悟“二条三条四条六条”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说得那么煞有其事。

皱了皱眉,忙了一天觉得有些累的奴良陆一走到不停碎碎念的五条悟面前。

迎着他浓密白色睫毛下漂亮得慑人的汪蓝眼睛,奴良陆一一把揪住了五条悟的衬衣衣领,一用力,强硬地逼着一米九的对方低下头。

五条悟眨巴了下自己的眼睛,六眼一遍遍描摹着眼前这张自己喜欢的人的脸。

离她那么近,又是深夜,还是卧室,青春期的少年对于某些事情也有不少了解,整个人紧张得绷紧,思维都不由发散了开来。

这么近,都能看到她脸上可可爱爱的小绒毛,以及她樱花瓣一样粉嘟嘟的嘴唇,她漂亮的金色眼瞳清晰地倒映着他,好像在呼唤着他。

不知为何,她眼中的自己好像在不断放大,她白皙宛如奶油一般的肌肤越来越近,鼻尖嗅到的类似大福一样的气味也越来越浓,一点点来自对方温热的吐息宛如燎原飓风,刮过他的心坎,让他的呼吸不由粗重,不安地滚了滚喉结。

是要亲亲,还是要那样?

五条悟迫切地想要借助六眼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六眼有些不堪重负,以至于整个人好像都烧了起来。

但是下一秒,踮起脚的奴良陆一把他的脸埋了自己的肩膀上。

少女的手臂环绕着他,她身上的香味包围了他的鼻翼,她的手轻轻揉着他的发丝,她温柔的声音满是无奈,像是一场朦胧的樱花雨,在他心口纷纷扬扬地落下:“养一只五条就很累了,我哪里来的时间养其他条?”

养一只五条悟,就意味着要与几乎整个咒术界为敌,她把一条都留在奴良组,她的精力是有限的。

只能全心全意养一只五条,也只会全心全意养一只五条。

所以他这个小肚鸡肠的傻猫咪完全不需要担心别的。

五条悟一向自信,从来都不会产生担忧,只是贪得无厌地想要更多更多偏爱。

而现在,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他浑身舒坦了。

哼!不愧是能脚踏三只船的可怕女人!

最后五条悟嘟着嘴,用力把少女有些软的身躯圈进了怀里。

“我才是最好看的,不能因为我是五条就把我放后面啦~”

奴良陆一能怎么办,只得双手投降“是是是”。

少年满足了。

少年的脸颊使劲贴了贴少女的脸颊,白色与黑色的发丝亲昵地蹭蹭,让两人都察觉到了一阵痒意。

与此同时,两人都察觉到了对方脸颊有些过高的温度。

不约而同地僵硬了一瞬,把自己的脑袋挂在对方的肩膀上,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假装没发现这件事。

对五条悟是那么说的,奴良陆一还是有让奴良组的妖怪重点关注一下那一户人家。

作为本地的地头蛇,通过对附近动物的询问,以及邻居的询问,奴良组很快调查出了这一户人家的大致情况:

这一家的女主人好像是因病去世了。

平日里也没有其它朋友进出,就一个男主人和孩子生活着。

根据乌鸦的报告,这家男主人平日不怎么回家,就算回家也是深夜满身酒气地回去,家里只有一个小孩子,然后每天自己把自己送去幼儿园,偶尔有好心的老师把他送回来。

得了少主的嘱托,照看着这个小孩的一群妖怪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那可是三岁的人类幼崽,怎么能一个人天天吃不健康的东西,一个人走来走去。

于是,妖怪们一番商议,就决定换着班跟着这个少主在意的孩子上下学,防止他出什么意外。

这天,见小男孩提着装着泡面的塑料袋,准备回家啃泡面,好心的妖怪黑田坊看了眼雪女送来的便当,最终是放在了那个小男孩的门口。

随后敲了敲房门,然后一溜烟跑到了楼道。

明明做着好事,却感觉自己在做贼的黑田坊喘着气,拉了拉自己头顶的蓑笠询问:“小僧这样做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看到好吃的应该会吃吧?”

本来被分去作为陆生少爷护卫的雪女白了一眼:“你才是保护孩子的妖怪吧?”

开门的声音和关门的声音结束后,黑田坊和雪女从楼道好奇地探出了头,却见那个便当盒依旧放在门口。

“是不是没看到?”雪女提出了一种可能性,于是两妖怪把便当放在了一开门就能看到的位置,又敲了敲门跑远。

可是人类幼崽依旧没有接受。

“可能是便当盒包裹得太好了,他没看出里面有便当。”两妖怪把便当盒的盖子打开,再次敲了敲门跑远。

可是人类幼崽还是没有接受。

屡战屡败后,

“投喂人类的幼崽真的好难。”威震江户的“暗杀破戒僧”与雪女都犯了难,不得不找到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摸索着现代通讯工具给自家少主打电话,询问下一步的指示。

奴良陆一得知了惠的家庭境况,清楚这孩子心理防线的她因为不知道惠的联系方式,想了想,就让黑田坊和雪女直接报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惠正缩在被窝里,紧握着家里唯一的电话机。

在听到再一次响起的诡异敲门声后,他深吸一口气,果断打算拨打报警电话,但是还没接通,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人声:“小朋友,我们是奴良陆一少主的随从,这是少主让我们安排的,还请收下这份便当吧。”

“奴良姐姐?”年仅三岁的小孩子听到熟悉的名字,立刻一喜,但是为了确认,他还是翻出了压在抽屉最下面的小小便利贴,对照着上面的数字一点点敲击着电话机按键。

他紧紧抱着电话机听筒,习惯了被丢下的他耐心地等待着应该会很漫长的“嘟嘟嘟”声。

真的是奴良姐姐么?要是不是的话,姐姐会不会觉得自己烦?太自作多情?

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行为冲动了,正想把电话挂掉,免得打扰了难得遇见的好人,就听见只响了一下“嘟——”的通话被接通了。

“喂?”

当熟悉的声音响起,惠下意识涨红了脸,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奴良姐姐……”

“是惠?”奴良陆一挑了挑眉,她自然一下子听出了惠的声音,“惠吃到便当了么?”

“门外的真的是奴良姐姐派人送来的便当?”惠惊讶地差点没拿稳听筒。

“算是我朋友的一点小心意。”奴良陆一听出了对方的紧张,尽可能放缓声音耐心解释,“惠不用害怕,去门口拿便当吃吧。”

“奴良姐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三岁的孩子不明白,明明他是那个一直被人抛下的人,但是一个只见了两次面的陌生人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可能是缘分?”奴良陆一笑着说道,“你就当是你和我有缘就好。”

“我能看到那些怪物,是一种特殊的天赋吧?”一向沉默寡言的惠这一次说了很多话,他不承认这种简单的理由,“姐姐,你不用这么遮掩,谢谢你,等以后,我一定把钱还你。”

“……”奴良陆一对那位未曾见面的惠的父亲印象更是差。

三岁的孩子应该是对外界的宠爱最习以为常的时候,三岁的陆生可是奴良组的噩梦,什么恶作剧都敢做,而惠怎么却连别人的好意都不敢接受。

这毫无疑问是不正常的童年,以及不正常的心理。

惠把手中吃得有些想吐的泡面放在了一边,打开门,他并没有立刻拿起便当盒,而是先朝着楼道口大声说了句“谢谢”,这才把便当盒拿了回去。

见地面终于没了便当盒,隐藏在黑暗处的黑田坊和雪女忍不住高兴地击掌,宛如完成了什么重要的神圣使命。

当晚,奴良组妖怪组成的“照顾人类幼崽小组”听了小孩子的悲惨遭遇和懂事的道谢,一致达成了共识:“我们一定会把惠惠养的白白胖胖,不让少主失望!”

这样的偷偷交易持续了几个礼拜。

“照顾人类幼崽小组”经过多次实验,得出了惠惠喜欢吃含姜的食物的结论,而便当盒也从一开始简单的便当盒升级为含酸奶水果的升级版便当盒,最终进化成了酸奶水果粗粮蛋糕的双层豪华版便当盒。

期间除了便当盒,趁着去东京做任务,对照顾弟弟有经验的奴良陆一也会顺便买些小玩具、小零食和小孩子的生活用品让奴良组妖怪带去。

或许是因为惠的父亲压根不在意惠的活法,又或许是惠把便当盒等东西都及时处理了,所以这个秘密一直瞒得很好。

惠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勤勤恳恳地清理着父亲随处乱扔的垃圾,勤勤恳恳地为晚归的父亲烧热水,勤勤恳恳地在看到父亲睡觉没盖被子时,拽着被子盖在了父亲的身上。

他很讨厌父亲身上的酒精味、烟草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幼小的海胆头脱了鞋,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挨在了父亲身边,卷好自己的小被子,对着身旁睡得死沉的父亲小声说了句“晚安”,随后心安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他的父亲很没有用,很糟糕,很不关心他……

是个人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好父亲。

但这是他的父亲,他唯一的父亲。

这一天,当他悠悠醒来,就发现他的父亲这次还睡在他的身边。

他健壮结实的身躯宛如一头懒散的黑豹,幽绿的眼眸好似在盯着他,但是又好似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在无聊地发着呆。

与父亲一对比,就像是一只小黑猫的小男孩小声地喊道:“爸爸……”

男人疑惑地看向一旁的小男孩,慢腾腾地反应了过来,好似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有个儿子。

惠也习惯了这种状况,坐起身,正准备穿衣服,就听到一旁的男人突如其来地开口:“叫什么来着,哦,惠,给你再找个妈怎么样?”

“不要。”惠清楚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想让他再去祸害别的人。

他现在已经很好了,已经有奴良姐姐照顾着他,不需要拖累别人。

男人听到了儿子的回答后没问为什么,似乎也没把之前的问题当回事,仿佛那不过是心血来潮的想法。

突然间,强壮的男人拽着儿子的衣领,直接把儿子揪了起来。

颠了颠后,男人又一把掐上了儿子的脸颊。

并且不知道收敛力度地直接把儿子脸掐红了。

迟疑了片刻,他似乎又忘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只是嘟囔了什么:

“喂,你最近沉得像猪了。”

这就是小孩子的发育期?

果然小孩子随便养养就行。

与此同时,“照顾人类幼崽小组”高高兴兴地向奴良陆一汇报任务进度:

“少主,惠惠成功被我们喂出婴儿肥了!未来的双下巴也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