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良陆一很快把千纸鹤的事情忘在一边, 毕竟这种简单祝福含义的小礼物她有送给太多人:咖啡厅的常客,遇到了案件的少年侦探团,遇到案件受到重大刺激的当事人等等。
而那位咒术师, 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过客罢了。
直到又一名穿着同样的制服的高中生走入了这家咖啡厅,她才隐隐记起了这件事。
这次前来的客人个子同样很高,苍白发丝、冷白肌肤与身上吸着光的深色制服相衬, 只一瞬间就吸引了周围的视线。
让人感慨的是, 可能是上天也妒忌对方姣好的容颜, 关上了对方心灵的窗, 让他佩戴上了一副盲人专用的圆框墨镜。
依旧颜控的奴良陆一却不觉得可惜,毕竟,就算如此,他也已经站在了颜值的巅峰。
斩断“咒术界是不是看脸招生”“连盲人都招募的咒术界是否违反了相关劳动法律”等等杂乱想法,奴良陆如往常一般上前:“欢迎光临, 请这边坐。”
作为咒术界的前辈、夏油杰的好同学, 五条悟觉得需要充分展现对于同学的关怀。
尤其是什么送千纸鹤的事件,他必须彻查。
他绝对不能让还保存着处男之身的好伙伴被外面花花世界的坏女人所欺骗!
夏油杰是未来铁板钉钉的特级咒术师,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都盯着对方呢!
就算浪费他这个最强一点时间, 他也愿意。
挚友, 不用感谢他!
但是还没踏入这家波洛咖啡厅,他的六眼就已经明确地告诉他——这里的人全部都是没有术式的普通人。
绝对的实力差注定无法诞生什么阴谋。
真无趣。
饶是如此,五条悟还是走入了这家咖啡厅,来都来了, 不吃点甜品回去岂不是亏待了自己。
然后, 他就被咖啡厅的年轻服务生轻轻地攥住了衣襟, 往咖啡厅的空位带。
奴良陆一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下, 但很快, 他伸出手压了压墨镜,放松了肢体,非常熟练地任由她牵着坐到了空位上。
“给我来一份草莓蛋糕、一份三明治、一份奶油布丁……”没有拿菜单,少年就交叠了双腿,满是活力与期待的声音尾音微卷。
他坐在光下,少年心性明媚灿烂,洒落的春光都在刹那间成了他的陪衬。
“好的,稍等。”奴良陆一笑着答应了下来。
等草莓蛋糕端到他桌面后,奴良陆一在得到对方的允许下,拆开了餐具的外包装,把餐具塞入对方的手中。
带着暖意的小手不熟练地包裹着少年的大手,指引着对方蛋糕的位置。
第一次遇到视力障碍者,奴良陆一不清楚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也不知道是否有让顾客满意,带着些许迟疑,她缓缓询问道:
“请问,这样可以了么?”
奴良陆一下意识去注视对方的眼睛,可惜隔着两片黑漆漆的墨镜,让她无法探知对方真实的想法。
享受着视力障碍者优待的五条悟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有什么错误。
甜品当前,五条悟随意摆了摆手,然后飞速扑向了自己的小蛋糕。
但尝了一口后,他就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他的表情好像吃到了什么苦杏仁一般,龇牙咧嘴。
“什么嘛,根本就没那么甜。”就算戴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他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
因为当代人追求健康,严格克制自身摄入的卡路里,所以波罗咖啡厅这款蛋糕也有控制食物的糖分,没想到却让喜欢吃甜食的客人败兴而归了。
这样的盲人出来吃一次想必不容易,奴良陆一也不忍心破坏他难得的就餐体验,与榎本梓商量一下后,她递过去一杯茶水和另一款自己特意做出来的提拉米苏,她露出了嘴角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您再试试这款?”
还没吃,五条悟就嗅到了空气弥漫着可可粉的甜腻。
捞起一勺放进嘴里后,五条悟周边瞬间绽放了朵朵粉色的小花花。
这一款,也就喜久水庵的大福能媲美了!
杰探店的眼光还算可以嘛!
“再来一份,不,三份。”五条悟觉得自己可以常来,不仅没有乱七八糟丑得辣眼睛的咒灵,还有仅次于未婚妻当初给他做的甜点!
等等,这个味道……
就在这时,因为咖啡机出了问题,咖啡厅内另一位服务生榎本梓不得不呼唤奴良陆一:“陆一,能过来帮下忙么?”
奴良陆一应了一声,就发现自己的手被对方攥紧了。
扮着盲人的五条悟在六眼扫过后,就没仔细打量过这咖啡厅内的普通人。
他俯下身,与眼前的服务生对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人不仅有着和未婚妻一样的名字,还有一双与未婚妻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撞入了对方的一片金色,细碎的光钻入其中,在里面汇成浩瀚的星海。
和他记忆中的眼睛一样,温柔而包容,藏着永不坠落的太阳。
他未婚妻超好看,但是眼前的人没有银白色的长发。
他未婚妻超级强,但是眼前的人一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他未婚妻超爱他,老是喜欢搂着他贴着他,才不像眼前的人那么生疏。
眼前的服务生与陆一之间,就算不用六眼,是个人都能找出无数处不同。
这些年,五条家没少往他眼前塞银白色长发、金色眼瞳的同龄人,甚至眼前的这个人也可能是听闻了他要找的人的姓名、瞳色而放置在他面前的陷阱。
他的六眼不承认她是他的未婚妻。
可是,现在这一刻,他灵魂的指向标清晰地将箭头对准了她。
“这位客人,怎么了?”奴良陆一皱了皱眉,话语依旧有礼,但眼中的暖意迅速消退。
这样的做法,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骚扰了。
见他还没松开手,原本因为对方容貌而产生不少好感的奴良陆一瞬间心如止水,要不是这人是盲人,她恐怕已经踹向他的膝关节,把他反剪按在地上了。
“你叫陆一?”五条悟完全没有察觉对方的厌恶,反而像个发现了逗猫棒的大猫一般兴奋地炸开了毛。
他摸了摸奴良陆一手上的薄茧,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
他记得天天练木刀的未婚妻手上也有相差不大的茧子,这是除了他没人知晓的情报。
不过小时候,未婚妻的手和他的差不多,两人的手能相互握着,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
而现在,被他紧握的手明显比他的手小了几个号,不过依旧暖暖的,掌心的触感像极了精致的糯米团子,很轻易地被他的手掌包裹着,以另一种方式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奴良陆一点了点头,注视着站起身的五条悟,尽管不懂对方的术式,但她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听闻对方的肯定,他唰得凑过脑袋,墨镜都快压在奴良陆一的脸上。
两人的鼻尖凑得很近,奴良陆一都能看清对方涂了不知名唇膏而水润异常的嘴唇,嗅到对方呼吸间传递过来的提拉米苏的甜腻香味。
身高和体型的压制让奴良陆一觉得有些不适,她正打算用手臂肘攻击对方关节逼迫对方保持合适的距离时,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揽过了她的脖子,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他的手臂圈住了她,相贴的躯体好似在拥抱。
瞬间,奴良陆一的头顶冒出了一串感叹号,都忘记了反击。
对方停止了对她脸颊的打量,转而凑近了她的发丝。
明明是带着盲人墨镜的视力障碍者,却好似透过那黑漆漆的墨镜,真的无比认真地在打量什么。
奴良陆一没有察觉到这种男女气氛的暧昧,反而因为自己和对方的身份冒出了不少阴谋论的想法:
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是发现了她奴良组少主的身份么?
这是咒术界单方面对奴良组的挑衅?
随后,她的发顶猛得一疼。
“你!!!”吃痛的奴良陆一如同被压制到极致终于反击的弹簧,朝着眼前的“盲人”就是一个肘击。
但是奴良陆一的攻击没有落到实处,还未靠近,她就发现自己的手好似被定格住了,再也无法前进。
五条悟托着下巴,仔细端详着被自己拔下来的头发。
发丝是黑色,就连发根都是黑色的。
这不对啊!
“陆一,你真的没有染发么?”明明心中尚且还有疑虑,但是他轻轻撵着手中的发丝,完全把自己代入了未婚夫身份,再一次拉近了与奴良陆一的距离,拉长了尾音真心实意疑惑地发问。
榎本梓见以往能利落对付歹徒的奴良陆一被吓得“动弹不得”,明明自己也害怕无论是气场和身高都格外恐怖的男子高中生,但是作为照料奴良陆一的前辈,她还是拿起手机,厉声制止这一场欺负女孩子的暴行:
“陆一!不要害怕!”
“我们楼上就是大名鼎鼎的毛利侦探社,你若是继续逼迫陆一,我就喊人了,到时候你就会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洗刷的案底!”
五条悟看了眼怒火中烧的榎本梓,又看了眼周围一脸惊恐的顾客,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奴良陆一身上。
她黑色额发下的金色眼瞳比之前更加明亮,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只是那双眼中丝毫没有残留记忆中的偏爱与温柔,反而是戒备与困惑。
五条悟的困惑也达到了巅峰,他微微低下头,微微拽下了墨镜,露出了漆黑镜片后那双宛如无尽延展天空的湛蓝眼睛。
这是世间只此一双、别无分号的六眼,这下,未婚妻总该认识他了吧!
白色大猫委屈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蓝汪汪的大眼睛更是不停地眨巴,试图挤出几滴久别重逢的眼泪。
一把揽住未婚妻的肩膀,五条悟换了个更加亲近的昵称,自顾自来到了悲情剧拍摄现场,嚎得百转千回、闻者尴尬见者起鸡皮疙瘩:
“一一,你,你,你当真认不出我了?”
奴良陆一看到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后,整个人都好似被一道雷劈中了。
“一一,你有胆子丢下我,怎么没胆子说话了!”五条悟见奴良陆一记起了什么,飞速拿起桌上几张餐巾纸擦拭干燥的眼角,果断乘胜追击。
来不及愤怒这人假装盲人骗取同情心,奴良陆一蜷缩起来的手指微微颤抖。
按照工藤新一常挂在嘴边的“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合理,也必然是真相”,她不得不衡量那个答案的真实性。
于是,在五条悟看似幽怨实则无比期待的闪闪发亮目光中,奴良陆一嘶哑了嗓音,缓缓唤道:“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