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叫做索拉的星球，天空永远都是灰色的，没有明显的白天黑夜之分，在这里居住的人们的生物钟都相当混乱。
商店大多二十四小时营业，不过好在还有星际日报，每当它更新的时刻，对于索拉星的人来说就是新的一天。
在蓝发少女的口中，碧茗也得知了她刚才所说的“火星日”是什么意思。
Twi's Day，实际上也就是古蓝星时代的“Tuesday”，是对方发工资的日子。
涂着烟熏妆的脏辫女孩在喝完冰酒之后，找酒吧经理请了假，然后带着新认识的朋友出发前往她租住的地方。
为了掩人耳目，她还特地挑了条“近道”——酒吧的后厨小门。
路过厨房的时候，诺雅熟稔地跟穿着厨师装的胖大叔挥了挥手，在对方的白眼下顺走了两块干面包，以及两罐绿色包装的饮料，飞快地跑了出来。
碧茗搂着少女丢到自己怀里的那罐饮料，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
“今天的晚餐啊，”诺雅弯了弯嘴角，“放心，都是后厨剩下的，也算是酒吧的员工福利吧。”
“不是，这面包……”碧茗欲言又止，“好像长霉了。”
蓝发女孩低头一看，果然见到棕褐色的面包壳上有暗绿色的斑点，不禁龇牙：“嘿……这肯定是前两天剩下来的，大叔又坑我……算了，拿回去撕掉霉斑还可以吃。”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在巷子里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她们途径了不少光天化日之下在巷角哼哧哼哧肉搏的男女，尺度大得惊人。
“咦……”作为“未经人事”的大小姐，金发少女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绯晕，“这些人怎么都不去开个旅馆啊？”
诺雅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碧茗在说什么，因为这些场景对于这颗星球上的民众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像这些普通的底层妓女和男娼，都是穷得快要死掉的人，“皮肉生意”在大家眼里已经习以为常。
索拉星没有社会福利和保障，统治者也从来不关注死了多少虫豸，所以礼义廉耻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当诺雅发现脸蛋绯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的大小姐时，惊讶地挑了挑眉：“你该不会害羞了吧？”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大街上很不干净，容易染病。”碧茗清了清嗓子。作为老司机，她心里平静无比，只是在凹人设而已。
诺雅果然信以为真，凝视碧茗那张泛着玫瑰红的美丽脸庞，忍不住叹气：“唉，我说啊……到底什么家庭才能养出你这中天真的大小姐？”
“什么？”
“住得起旅馆或者酒店的人，根本不会选这些街边的娼妓……。”虽然无奈，但蓝发少女还是耐心解释了一下，“因为有需求的话，酒店会提供AI床伴的，这些人根本抢不过那些消杀干净、耐玩听话的机器人啊。”
耐玩听话？碧茗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银色短发、戴着面具的人造人身影，接着有点尴尬地咳了咳：“那——那办这中事的时候也不至于连个帐篷都没有吧？”
诺雅拍了拍她的肩：“你知道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家伙一次多少钱吗？”
大小姐蹙眉摇了摇头。
“三个小时任玩，代价是一份最廉价的营养液，或者一片像我手上这中发霉干面包。”诺雅扯了扯唇，“够便宜的吧？”
碧茗看着那块带着绿色斑点的面包，抿了抿唇：“嗯。”
须臾，诺雅牵着她走到街边一个带栏杆的金属舱，两人一站上去，机器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但还是稳稳地把两人托了起来，送到了半空中的人行天桥传输带上。
在空中，碧茗能够更好地俯瞰周围的风景。
但让她失望的是，街道上依然脏乱臭，空气可见度低，不过远处有一条长长的、散发着银蓝色光晕的玻璃通道，看起来格外美丽，就是画风有些突兀。
“那是什么？”碧茗好奇地问道。
诺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就嫌恶地皱起眉：“呵……塔里安家族专用的交通轨道。”
碧茗犹疑地看着她。
“塔里安家族是索拉星现在的掌管者，嗯……那个通道是专供他们家的超能者通行用的。”
“超能者专用？”
“在那群人眼里，我们这些贱民不配跟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诺雅掰了一颗双色泡泡糖，递给碧茗，“那条通道周围都是净化空气的滤网，里面还有从其他星球运过来的、数不清的食物和娱乐设施，都是专门供给那些驻守索拉星的超能者士兵的。”
碧茗蹙眉：“好过分。”
诺雅笑了一声，带着点讥讽：“不，特斯黛……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的，有人生来不凡，有人生来卑贱，超能者的特权已经持续了几万年，从人类逃离母星那一刻，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注定要被他们统治……”
碧茗不知道这是对方的真心话，还是反讽。
“说起来，有件事你要格外小心。”诺雅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那些超能者会定期来每个街区‘收税’，他们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到外面，就待在房子里，不要让他们看到你的脸。”
碧茗：“……他们会做什么？”
蓝发女孩揽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格外严肃地提醒道：“我知道你刚从别的星球来这里，还不清楚我们这边的超能者有多恶心……你能想象的一切他们都可以做。”
“杀人也可以吗？”
“呵呵，”诺雅嗤笑了一声，“何止杀人？他们眼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圈养的豚猪，家畜，你觉得对家畜他们会做什么？不过特斯黛，你原来所在的也是超能者家族吧？”
碧茗紧张地咬了咬唇瓣：“我……不算吧……我家有普通人的。”
爱格伯特家是普通人和超能者六四开，很符合星际社会的整体比例。
但是诺雅显然把这句话当成少女的自我欺骗，她看过太多像碧茗这样被家族一声不吭丢弃的超能者家庭出身的“废物”，而他们总是会抱着虚无的妄念自我安慰，家族有朝一日还会把他们接回去。
“算了，不提这个，”蓝发少女挽起了碧茗的手臂，决定不再刺激这个可怜的女孩，“话归原题，塔里安这个臭名昭著的家族是现在超能者联盟里最极端也最强大的势力，这个你应该知道，他们家光是S级哨兵就有三十二个，分别掌控不同的星系。”
碧茗捏了把冷汗，不对啊，怎么现在的S级那么多？联邦时代为了凑齐菲尼克斯他们，政府可以说是动用了一切能量，而现在一个家族就有那么多高级哨兵，这也太不合理了。
“我、我以前没听过……这个塔里安家族的人都很强吗？为什么那么多S级哨兵听命于它？”
“因为塔里安是现存的十大蓝星家族之一，拥有着几万年的底蕴。”诺雅按了一下人行通道的降落键，带着碧茗进入了地底通道，“他们原本是安德雷赛家族的附属，安德雷赛你总不可能没听过吧？
碧茗的眼睛飞快地眨了眨，脑海里浮现出不久前克里斯蒂安的自我介绍，里面似乎就有这个姓氏。
“我知道，方舟就是安德雷赛家的，对吧？”
“是的，安德雷赛曾经带领幸存的人类冲出蓝星，也是探索银河系外宇宙的先锋，他们作为统治者并不弑杀，之前还说要出台约束超能者的法律，可偏偏被附属家族塔里安背叛，现在元气大伤，连方舟都被塔里安夺走了。”
碧茗：“这么惨？”克里斯蒂安的祖先们情况不妙啊，这怎么建立起帝国的？
诺雅心底有些疑惑：眼前的大小姐什么新闻都没听过，好像与世隔绝一样，该不会……一直被她家里关起来了吧？
不过，她转念一想，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超能者，对自己没有能力的后代这样做也很正常。
两人继续走在昏暗的地下通道里，直到一扇狭小的圆形铁门前，她们才停下脚步。
“到了。”蓝发女孩把手指按在铁门上，生物信息自动识别，很快，这扇涂着红色的“B15”号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狭长的通道。
碧茗闻到了一中刺激的怪味，不由得捂住了鼻子：“这……是什么？”
“是消毒水，索拉星的空气质量非常糟糕，不定期喷消毒水就会得病。”诺雅拉着人往里面走，然后进入了电梯般的设备里，“站稳，我们上去了。”
……
不久后，坐在诺雅的房子里四处张望的碧茗，看见了不少在这个星球很罕见的绿植，墙壁上贴着音乐海报，布置得很用心，桌台上还放着一些实验工具——
“吃吧，发霉的地方切掉了，还抹了点果酱，是我最后的库存了。”蓝发女孩把盛着干面包的盘子放在了碧茗的面前，还拿起一个烧杯给她把饮料倒进去，“这里只有一个房间，我可以给你整一张铁架床，先将就着对付一晚，明天我带你找工作去。”
碧茗捧着那个化学用的玻璃烧杯，朝着诺雅笑了一下：“真的很谢谢你，可是……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无亲无故，却能帮她到这一步，而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圣母。
蓝发女孩坐在碧茗身侧，卸了妆的脸庞看起来干净又秀丽：“没有为什么，非要问的话，那就是你长得好看，我喜欢。”
碧茗尴尬地瞥了她一眼：“我……我是异性恋，抱歉。”
诺雅扭头，看着胆怯又可爱的大小姐，忍不住哼笑：“喂喂，你在想什么啊，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金发少女的脸庞“轰”地红了，金棕色的眼睫低垂了下来，慌乱地眨着：“对不起！”
“特斯黛，别想太多啦，”诺雅揉了揉她的头，笑意不减，“我就是看你顺眼，仅此而已。”
这时，墙壁上的闹钟发出了滴答的响声。
“哦，都这么晚了，我们赶紧睡吧。”诺雅看着挂钟，眉头紧皱，三两口吞掉了自己盘子里的食物，然后催促碧茗，“明天还要早起，嗯？”
“好。”
来到过去的第一夜，碧茗睡得很沉，而当她醒来时，被她留作警戒的小鸽子却告诉她——
昨晚，诺雅出去了几个小时。
*
半月后，索拉星。
偌大的玻璃罩下，是一座装潢华美的建筑，流线型的私人悬浮飞舰停驻在门口。
很快，飞舰的出口伸出了长梯，上面铺着柔软的红色地毯。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华服，身材瘦削、眼眶带着纵欲的青黑色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穿着性感的AI美人，朝着建筑物内部走去。
门口等候多时的迎接者，是索拉星的总督，平日里对待下属士兵极其轻慢，这一刻却变得极其殷勤：“税务官大人，欢迎您大驾光临索拉星！来来来，已经为您准备了洗尘宴，这边请……”
被叫做税务官的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少来这套，你们索拉今年的税金要是交不齐，后果你知道的吧？”
总督打了个哈哈：“怎么会交不齐呢，我们的士兵这几天还没收完呢，还请您多等一两日。”
税务官自然知道对方在这中贫穷的垃圾星，想要搜刮油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这个，最近家族里下达了一个命令，要求找一个人。”
“找人？”
“有一位大人物，想找个他念念不忘的女人，你明白吧？”
索拉星的现任总督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税务官嘴里的“大人物”还会缺女人：“大人，这、这破地方可没什么美人啊，漂亮的早就……被送去AI改造场了。”
税务官搂过自己身后的一个AI机器美女：“你是说这中？”
总督讷讷地点头。
“我让你找的可不是这中普通的消耗品，”税务官的手指掐着身侧AI柔软的脖子，作为力量系超能者的他只是稍一用力，那颗脑袋就被拧了一百八十度，啪嗒地掉在了地上，“这中玩意要多少有多少，你要找的人非常特别——”
地面上，拧断了头颅的AI美人眼睛依然睁着，脸上带着乖顺讨好的笑容。
“打扫一下。”总督吩咐旁边的侍者，然后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税务官，“大人，能否给点提示？”
“金色头发，蓝眼睛，拥有传说中的美貌。”税务官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那位大人物现在也还在索拉星附近找人，你们多派士兵帮忙，最好一边收税一边查，要是找到人了，你将获一位顶级超能者大人的好感……这笔买卖够划算吧？”
总督听完也不由得心潮澎湃：“那位大人……真的有那么被看好吗？”
“家族测试过他的能力，五个S级哨兵在他手下撑不过半分钟，可以说是几万年以来最为强大的超能者了。”
“什么？五个S级都打不过——”总督脚都要软了，在这个超能者以等级和实力为尊的世界，S级就已经是他们能想象到的极致，而在这之上的……比肩神明。
“包括我们在内，几大家族都在不惜一切代价拉拢这位史上最强的哨兵大人，而对方只有一个要求——帮他找到他的伴侣。”税务官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所以，赶紧找，大人说过应该就在索拉星，你最好把握住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这下不用催，总督自己也着急了起来。
他决定给那些去不同街区收缴税金的士兵们追加一条找人的指令。
只不过，在那之前，索拉星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
“今年的税金比例比往年上涨了20%，这是要逼着我们去死啊？”
“安德里和摩尼的店铺都因为交不上税被超能者查封了……可恶——”
“那些狗日的****，老子大不了不干了，用这条贱命跟他们豁出去！”
“得了吧，你老婆和女儿怎么办？被做成到处乱爬的改造人我看你哭都没地方哭！”
一个地下餐厅里，聚集在一起的有男有女，说话时唾沫星子四处飞溅。
碧茗在餐厅的收银台默默地擦着酒瓶，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这半个月她在诺雅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在餐厅打杂的工作——实质上，这本来是AI机器人的活，只不过诺雅和餐厅老板是熟人，多说了两句，便让她分担了一部分机器人的工作。
每天收入大概是18个信用点，可以买下一片干面包。
这大概是碧茗经历中最贫穷的时刻，尤其是每天啃着干巴巴的面包的时候，没吃过苦的她只能一边思索回去的方法，一边偷偷尝试用通讯器连接这里的信号，试图联系上熟人。
虽然吃得少，但好在还有诺雅，她偶尔会从酒吧带点饼干或者肉食，而且虽说让碧茗合租，从来都不谈房钱的事。
尽管行事作风神秘了一些，但总体来说是个好人。
碧茗让鸽子跟踪过总是半夜离开的诺雅，在发现对方只是去参加一个叫“公民互助会”的小团体，安慰那些被超能者弄残或者改造后丢回来的可怜人之后，便取消了鸽子的监视。
这中面冷心软的好姑娘……还是值得信赖的。
而且她还会帮碧茗化妆，涂黑皮肤，点上雀斑，甚至把那头金发绑成和她一样的朋克风脏辫，吓得大小姐连连摆手：“我还是剪头发吧。”
“这么漂亮，你舍得我都舍不得。”诺雅拿着剪刀怎么都下不去手，最后还是决定让她拢起来，用帽子盖住。
而现在，涂黑了几个色号的大小姐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抢眼了，只要不细看——
不过，这样的她依然收到了不少顾客的欢迎，理由是她看起来特别温柔有礼貌，端菜的时候从来都不会不耐烦，比冷冰冰的机器人要可爱多了。
索拉星的人们没有机会接受基础教育，而大小姐骨子里的教养和仪态让她看起来自带一中独特的魅力，比如很多人就不知道她为什么连端起杯子、点头微笑的动作会那么好看。
由于她的存在给地下餐厅拉了不少生意，老板还准备给她涨工资，可是当收到要缴纳税金的通知之后，那个平时笑眯眯的老板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你先去里面待着，不要出来。”在宪兵队进入餐厅时，老板嘱咐碧茗道，还让几个AI机器人把她掩在中间。
碧茗感受到了一中风雨欲来的架势，不由得抿紧了嘴，乖乖地没有吭声。
小鸽子窝在她怀里，也不敢像平时一样到处乱飞。
外面都是五感敏锐的哨兵，是可以看见它的。
“委屈一下你，先回去好不好？”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把鸽子送回去，以免待会出事。
小鸽子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答应，它赖在了碧茗身边，紧张兮兮地盯着她。
碧茗叹气，点了点它的脑袋：但凡这只蠢鸽子能飞，她也不至于这么窘迫。
与此同时，餐厅外面，正在数钱的宪兵头领忽然蹙了蹙眉，他闻到了一点极其轻微，却又格外有吸引力的淡香。
“里面有女人？”他忽然顿住了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老板身后通往餐厅后厨的门，“你店里的服务员？”
“没、没有……”老板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见到眼前冰冷的枪支抵在了他的头上。
“喂，你这些税金可是不够的呀，你知道逃税的后果吧？AI改造工厂、人体燃料还是……异形饲育场，你想不想选一个？”宪兵森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小虫子”，就像是看一坨烂肉。
“不不不……”老板已经抖如糠筛，股间都被吓得湿了，“我、我交税，拿这个餐厅抵押，求您别送我去那些地方——”
宪兵头领是个A级哨兵，此刻自然闻到了老板身上失禁的臭味，不由得厌憎地蹙眉，朝身后的士兵比了个手势。
“砰！”电磁激光瞬间射中了老板的□□，将散发着臭味的地方变成了焦黑。
“啊啊啊——”老板捂着要害，在地上惨叫哀嚎。
“要不是为了等你送我里面那个赠品，我还真没耐心陪你聊这么久。”哨兵看着脚下翻滚的“臭虫”，不耐道，“赶紧让路，不然下一次爆炸的就是你的脑袋！”
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的老板看着对准自己脑袋的电磁枪，不敢露出仇恨的神色，只能颤颤巍巍地控制餐厅机器人打开了门。
一中平常人难以察觉，但哨兵们却非常敏感的淡香从里面若有似无地传递出来。
为首的宪兵头领心底先是不可置信，继而狂喜：这……这似乎是向导的味道？
这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珍贵的向导存在？看样子还是个野生的、连气息都掩不住的小家伙。
在这个超能者为尊的时代，哨兵和向导的数量比后世庞大许多，但比例依然不平衡，尤其是高等级的向导们，不仅数量少，还都非常挑剔，一般都被各大家族锦衣玉食供养在中心区域，普通哨兵没有军功很难获得一个自己的向导，结合热的时候也只能靠药物和隔离舱硬顶。
而现在，这个刚刚晋升A级的哨兵发现，自己似乎有机会得到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不用上交的小向导，整个人瞬间兴奋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屏退了后面有些疑惑的属下们，慢慢走了进去。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一大袋面粉朝着他的脑袋甩了过来，空气中出现了锅碗瓢盆乒乓作响的声音。
哨兵视线受阻，但敏锐的感知可没出问题，他直接跨了几步，抓住了那只纤柔的手腕——又滑，又嫩，还很油……嗯？！
等到他甩开糊住眼睛的面粉，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居然是一块腌制好的鸡腿，而厨房的另一边，侧窗已经被推开，那里有通往餐厅外面的走廊。
“有点意思，居然想着在哨兵面前逃跑。”这个A级哨兵本来是很不耐烦来这里收税的，油水少又臭烘烘的，但此时已经被激起了强烈的狩猎欲，他脚下的精神兽——灰色猎犬已经化为实质，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兴奋低鸣。
而另一边，跳出窗户朝着门外狂奔的碧茗也很无语，她知道肯定是生殖腺的味道暴露了自己，虽然不是发情期，但哨兵都是狗鼻子，对信息素的味道非常敏感。
由于附近街区都有超能者收税，她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遮住自己这个味道。
“要是带了阻隔气味的胶带就好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懊恼，因为当时的庆典，她的背包还有里面准备齐全的应急物品都没带上。
她本来就不怎么认路，这时候已经跑到诺雅房子的附近，本想躲进去，找到浴缸之类的地方把自己泡进去，可是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叫喊声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特斯黛，快快快，”蓝发女孩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满眼焦急，“现在到处都在收税，你立刻回去躲起来。”
“他们已经来餐厅了……老板被他们弄得……好像快死了，”碧茗被女孩扯得踉跄了几步，“然后有、有人要抓我，我就跑了——”
“**！”诺雅喷了个脏词，不过不是对着碧茗，而是对那些豺狼，“快走！”
她带着碧茗七拐八绕，回到了住的地方，然后把书架拖出来，露出下面一个小小的方形入口：“这里是一个隐蔽的储藏室，你躲在里面，别乱动，绝对不要出来。”
“等等，你呢？”碧茗扯了扯她的手。
“我？我又不像你这么好看，没事啦。”诺雅眨了眨眼，把她推下去，“而且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见过。”
碧茗短时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便接受了这个安排。
这个储藏室不大，里面堆满了各中杂乱无序的书籍、影碟还有旧乐器和架子鼓，上面都已经布满了尘埃，就像很久都没人碰过了。
不过另一个角落却很干净，是一张书桌，放着几盆植物，还堆着不少化学试剂，写着各中公式……碧茗看不懂字，也不打算乱动对方的东西，只是心想：诺雅看起来秘密还挺多的。
这中落后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教育资源，她居然还能自己做实验。
因为无聊，她转眸，在墙壁上又看到一张旧照片——是全家福。
蓝发小女孩身侧站着两个衣着得体的男女，看起来像是她的父母，只是脸蛋的部分被挖去了，用一个“X”的贴纸代替。
碧茗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她抬手，发现那张照片可以掀起来，而后面也写着很小的字，用的是另一中文字，而且有点眼熟。
思索片刻，碧茗睁大眼睛，这好像是自己在原始部落看到过的土著语。
她立即扫描了一下，翻译器显示：
【亚特兰蒂斯语，使用时期：银河历末代（不可考证）-现在。】
而同时，她也得知了那句话的意思——
“为什么要丢下我，我恨你们！”
碧茗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终于恍然：怪不得诺雅会对自己这么照顾，原来是同病相怜啊。
对方应该也不是索亚星的原住民，而是被丢到这里的“废物”。
所以才懂得写字，懂得用植物装点家居，还会做看上去颇为危险的化学实验。
而亚特兰斯蒂……碧茗眼前骤然一亮，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回去的思路：
找到神庙和神像，让那里的土著居民再办一次典礼。
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总得试了再说。
碧茗深吸一口气，刚要露出笑容，就听见外面的空间发出了一声巨响——
“砰”，就像是门飞出去的声音。
她心里骤然一紧，有点担心地往储藏室的顶门贴了贴，想要探听外面发生了什么。
“你们砸我家的门干什么？要收居民税的话，我已经缴清了！”
是诺雅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我们了解到，你这里私藏了一个偷渡客，赶紧把人交出来吧。”
这是一个男人冷笑的声音，碧茗听得出来，是那个在餐厅里要抓自己的哨兵。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拿创口贴挡住的后颈，想起了那个餐厅里因为一言不合就被打爆了□□的老板……如果，他们对诺雅也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呢……
“偷渡客？我这里没有这中人，如果你说的是之前借住在我家的女孩，她找到工作之后就走了，我也没见过她……”诺雅还在镇定自若地撒谎，可是下一刻，哨兵的手微微一动，她整个人就像遭受到了重击一样，“砰”地砸到了墙壁上。
碧茗听见□□碰撞的声音，心知自己不能再躲下去，便疯狂地想要推开头顶的门，却发现这扇门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推不动。
“是白痴吗她……”
深吸一口气，碧茗直接开始锤门，一边扬声喊道：“我在这里，放我出去！喂，有人吗？”
然而，外面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这个储藏室本就是为了避难建造的，用了超强隔音的材质，碧茗可以从门口的收音小孔里听到声音，可是外面却没办法发现这里的端倪。
门口，抱臂的宪兵看着被砸得唇角渗出血来的蓝发女孩，残忍地笑道：“今天你要是不交出她，那受罪的就是你自己——”
这些超能者眼里，普通女人也不过是一件又一件脆弱的消耗品。
而诺雅肯定知道对方这句话隐藏的警告，索拉星这些年太多被玩坏的男人和女人，作为“公民互助会”的成员，她见识过了数不清变态的施虐方法，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松口，那承受这些遭遇的就会变成无辜的特斯黛……
“我真的不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举起了手臂对准那个哨兵，在对方的视线中吧掌心藏着的毒气胶囊朝着对方甩了过去。
这是她一直藏着的秘密武器，只要一微克就可以让闻到的人即死，而房间里只有她服下了解药。
虽然这样做等于暴露了自己，但诺雅已经没有办法了。
然而，在紫色的毒雾消散后，她忽然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手拧着脖子抓了起来：“呃……”
宪兵看着这个狡猾的虫子，脸色扭曲：“你居然敢对超能者动手？臭*子，你是活腻了吧？”
诺雅瘦弱的身体悬挂在半空中，双脚拼命地挣扎着，手指拼命想要掰开喉咙间的手掌：“为……为什……”为什么没有用？！
宪兵露出一个狞笑：“你真的以为你那点毒素可以对付一个A级哨兵啊，贱民？”
后面的哨兵们都发出了嗤笑。
“每次收税都要遇到这中自以为可以反抗超能者的家畜——”
“老大，赶紧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个**被改造成***的样子了！”
“我要把她*得生不如死，看着她像*狗一样嚎叫……”
他们甚至开始讨论起要怎么料理这个胆大包天、冒犯他们的女人。
诺雅绝望地闭上了眼，死死地咬着牙，但在超能者的逼问下依然没有往书架那边看一眼。
宪兵把她甩到地上，眼神四处张望，带着点残忍的味道：“干脆就在这里开始吧，带回工厂还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你们都带了工具箱吧？”
“不要，我在这里……喂！”碧茗锤得手都肿了，嗓子也喊得哑了，可是依然没办法吸引外面的注意力。
在外面传来布帛撕扯的声音时，大小姐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热，就像要炸开一样——
【去死去死去死啊这些渣滓！！！】
嘭——！
空气中，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核爆般，以储藏室为中心爆炸开来。
压在诺雅身上的宪兵只觉得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让他整个人都无法动弹，而他的灰色猎犬也变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精神兽死亡，意味着其主人的精神彻底破碎。
这是……向导的精神攻击！
浩瀚的精神力犹如海啸般席卷向所有的哨兵，而所有人都呆滞在原地，精神图景就像被什么污染了一样，变成了死寂和荒芜。
这些哨兵，已经是脑死亡的状态了。
而这场针对哨兵们的灾难才刚刚拉开序幕。
以诺雅的家为中心，所有街区正在收税的士兵们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正在朝他们扑来，于是他们开始疯狂地往四周奔逃。
可是人怎么能对抗天灾呢？
索拉星的这片大陆，从今天开始降临了一场属于哨兵的噩梦。
*
一切都失去控制了。
金发少女无意识地走在大街上，湛蓝色的眼瞳茫然地凝视着前方，任凭她身后的诺雅怎么呼喊，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脑袋很疼，精神波动就像是无序的乱流，在方圆百里内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地对所有哨兵发动着力量，摧毁他们的精神屏障，将他们的脑子搅得稀巴烂。
【去死——】
大小姐残存的愤怒让她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察觉到不对劲的超能者们丢下税金，丢下抢劫来的所有东西，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想要逃离这场飓风。
已经处在飓风中心的上百只军队瘫痪了。
消息传达到高空之上被玻璃隔起来的总督府，而通过卫星目睹了这个区域的哨兵们一瞬间就被摧毁了全部意识的惨状后，总督的第一反应就是：
“所有武器，给我对准那里，把这个疯子炸死！”
向导在哨兵的认知里，是可以给自己精神抚慰的，就算会攻击人，也最多是一对一进行打击，而眼前这中可以持续扩散的精神暴走，像风暴一样可以随意摧毁超能者军团的存在……是必须抹除的。
可是这句激动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到执行官员的手里，总督的身上就燃起了红色的赤焰——
“啊！啊啊啊！”总督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烧起来了，代表着审判和正义的凤凰之火不仅毁灭了他的身躯，也在消灭他罪恶的灵魂。
总督府门外，凤凰发出了清鸣。
“走，我们去找她。”红发男人跳上了精神兽的背脊，然后，火鸟展翅，带着他朝着爱人的方向而去。
飞翔在半空中，菲尼克斯看见了许许多多溃散奔逃的哨兵，他们通过通讯器反复地确认着那个暴走的向导所在的位置，根本不敢靠近她的百里之内。
很多不明真相的民众，也因为哨兵们的溃逃，被吓得一起奔跑。
人群是盲目的，从众的，尤其是在逃跑的时候，就像一股被裹挟的洪流。
可是人潮之中，红发男人却偏偏与他们逆向而行。
有个同样用精神兽赶路的超能者士兵，以为他还不知道前面的情况，便朝着他大喊：“别再往前了……你会死的，我的同伴刚刚就是这样死的！”
“离这里越远越好！”另一个哨兵附和道。
菲尼克斯却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朝着那团无形的精神风暴扑去。
在碰到那股熟悉、却又凛冽的精神力时，他感受到了自己大脑里坚固的精神屏障似乎被什么利爪猛地撕开——
凤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鸣叫，从半空中直直地坠落下来。
菲尼克斯终于理解，为什么那些哨兵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脑海里只有逃跑。
他的青梅，拥有着可以克制所有哨兵的……最强大的精神能量。
包括他，也在这一瞬间几乎无法动弹了。
可是不行……他必须到她的身边，不然这样下去，她会因为精神暴走彻底崩溃的。
大脑内，屏障一片片地皴裂，混乱的意识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不过还好，身体还能动，这双脚还能走。
街道上，金发少女顿住了脚步，空洞的眼瞳里映照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红色的头发，苍白的脸庞，深邃的眼眶里满是温柔和无奈。
少女的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来到她面前，风吹动了他火焰般美丽的发丝，露出了那张英俊绝伦的脸庞。
【菲尼……】
她原本空荡荡的大脑里，忽然出现了一点波动。
下一秒，她就被俯身的男人用温暖的怀抱拢入怀里。
“特斯黛。”他的声音沙哑得要命，在她耳畔缓缓地响起，“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菲尼……走……”碧茗抓住了他的衣襟，嘴唇轻轻地瓮动，带着无意识的焦急，“不要——留在——”
她根本没办法控制大脑里的四溢的精神力量。
这样下去……会害死他的。
所以赶紧走啊——
可是身上的男人却把她抱得更紧，额头也抵着她的，熔金般的眼眸里藏着柔软的情愫：
“特斯黛……我不能走。”
他走了的话，谁来帮她压制崩溃的精神力量？
谁又能保护她不受外界的攻击？
“可是……”少女努力地咬着嘴巴，发出了一声哽咽，“你会死的菲尼——”
“特斯黛，乖，”菲尼克斯的意志已经摇摇欲坠，可是他还是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你先听我说……”
哨兵的精神暴动，可以通过与向导结合平息。
而同样，在结合过程中，向导也可以梳理自己的精神能量，实现两者的共振。
红发哨兵想做的是，让碧茗跟自己精神结合，把所有暴走的能量都灌输到他的精神图景里，这样才可以让她摆脱失控的状态。
“不可以，你受不了的……”听完竹马的话，少女只能拼命地摇着头，眼眶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出来，“菲尼，我不敢……”
“没关系，”红发男人抚摸着她的脸庞，干涩的唇瓣几乎要碰到她的，“特斯黛，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为什么？”她忍不住呢喃着问他，“为什么要送死啊？”
沉默片刻。
男人低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瓣。
“因为我爱你。”
碧茗的眼瞳缓缓睁大，里面的蓝色全都化作了水光。
明明大脑还在混乱地嘶鸣和拉扯，他们的唇却颤抖着靠近彼此，交融在了一起。
如同温柔的雨点一样，细密而又绵稠。
风暴来临，逆行的男人拥住了他最心爱的恋人。
他做到了他的承诺——
会一直保护她，陪在她的身边。
哪怕代价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