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碧茗随手翻看着莉莉丝放在小沙发上的几本少女漫画。
对方上次给她分享的《塔中新娘》还有前传《女神之歌》，似乎是根据帝国时代的传说改编的。
星际帝国的第一任皇帝，痴迷上了一位已经逝去的黑暗向导——那位向导致力于解救银河中饱受欺压的人类，其精神力强悍到能够修改并且攻击所有级别的哨兵，也获得了很多势力的效忠，因而被尊称为“女神”。
很多星球上被超能力者殖民压榨的普通人修建了雕像和庙宇纪念她，可惜在帝国战争时期都作为旧时代的标志被清理掉了。
而这本漫画里，则是讲述那位皇帝用尽一生找寻跨越死亡的方法，试图挽回所爱的旅行故事。
碧茗看着这本的封壳，上面印着这本漫画的宣传语——“年度第一虐恋”，上面画着穿白色军服、身披大氅的金发皇帝孤独地站在星舰庞大的观测窗下，眺望银河的背影。
这个画面的既视感很强，碧茗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克里斯蒂安，同样风度翩翩、俊逸非凡，而且一看就出身不错。
她带了些许恶趣味地猜测，如果漫画里的形象符合史实的话，说不定克里斯蒂安和这位皇帝几百万年前是一家呢。
从帐篷里走出来的妮娜这时走了过来，好奇地看了眼碧茗手里的东西：“莉莉丝的漫画？”
“嗯，她跟我推荐了好几次，我就拿来看看。”碧茗轻轻颔首，随即反问道，“对了，你那个孢子实验做得怎么样了？”
“进度不错，我已经检测过了直播球上的孢子，它源于一种古代原始植物，有毒，会散发一种迷幻神经的激素，幸好你们比较谨慎，提前清理掉了这些东西，不然把它们吸入身体后会引发高强度的幻觉，让人精神失调。”
现在所有的金色摄影球都被清除了附着的孢子，恢复了正常的运转，而妮娜出于好奇，特地收集了这些孢子拿去做培养实验。
就像莉莉丝的爱好是看恋爱漫画，妮娜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研究植物。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里面做实验，”碧茗看着蓝发女郎抽走了自己手里的漫画，不免笑道，“原来你也会对这种题材的东西感兴趣啊。”
“这个帝国系列的幻想漫画很热门，还拍了系列电影和剧集。”妮娜的眼眸在漫画某一页忽然顿了一下，“我虽然不怎么看，但也听同事说过，这部漫画对帝国的发展史有着很深入的了解。”
“哦？”
“《塔中的新娘》讲的是帝国中后期，向导对不平等的、被配种一样的命运反抗的歌颂。”妮娜笑了一下，“这本前传《女神之歌》则记录了帝国建立前期，普通人被超能力者压榨，不得不奋起反抗超能力军团，实现普通人和超能力者人权平等的故事。”
碧茗思索片刻：“你觉得漫画里像女神那样强大的向导是真实的吗？”
“我觉得是，虽然现在大部分历史专家都认为女神只是传说，”妮娜叹了口气，“但还是很多向导相信，她存在过，因为她代表着我们向导进化的极限。”
对于漫画里“黑暗向导”这个概念，碧茗有所耳闻，那是无视等级可以掌控所有哨兵精神图景的究极向导，但历史上除了这个不知真假的女神，还真没诞生过这么强大的向导。
碧茗审视过自己这具身体，今年刚刚达到A级，属于联邦优秀级别，这还是锦衣玉食、各种资源喂出来的结果。
想要升级那是难如登天，毕竟这个年龄已经是向导的精神成熟期。而且，她只是来做个恋综副本，在这座岛屿完成原主的心愿就够了。
碧茗没什么雄心壮志，她本性自私凉薄，目的性明确，不打算改变世界，只想让原主在切西娅的影响下扳回一城，而目前来看她基本实现了这点，接下来只要平稳过渡到这座岛屿火山喷发、节目终止就行了。
不过妮娜看起来对“黑暗向导是否存在”这个话题兴致高昂，碧茗也没有打扰她的谈兴，反而时不时附和几句，顺便听她讲了不少年代久远的那个星际政体——帝国的发展史。
就在此时，她们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
【尊敬的嘉宾，最后一批物资即将空投，由于重量较大，请于营地外的空地接收。】
“最后的物资……那应该是隔绝信息素的密封舱了。”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纷纷站了起来。
在即将走到营地外围时，碧茗蹙了蹙眉，忽然拉住了妮娜：“走之前别忘了带那个武器，外面说不定有猛兽的。”
“放心吧，不会有的。”妮娜温柔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博士他们早就把周围的大型动物都解决了，我亲眼看到的。”
碧茗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得还是保险点好。”
蓝发女郎只好揉了揉太阳穴：“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你去我帐篷的行李箱把电磁棒拿过来，我先过去空地等你，免得错过空投的时间。”
碧茗这才点了点头，经历了昨天的大战异形，现在手头没有防身武器，她真的有点缺乏安全感。
须臾，翻找到压箱底的“防狼神器”后，碧茗走出帐篷，并且留了个心眼，把漂亮的细高跟换成了方便跑跳的智能运动鞋，还顺手把帐篷的防护功能打开了。
这些帐篷都是智能的，一旦启动防护程序，帐篷的夹层会自动充气，制造一层简单的“防御罩”，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提供一定的庇护。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帐篷不远，通讯器忽然发出了紧急的滴滴声。
是妮娜的语音通讯。
“特斯黛，别过来！”通讯器那边的声音无比急促，还带着剧烈的喘息，“我……我这边遇到麻烦了……”
碧茗心中不好的预感成真：“妮娜，怎么了？是不是有东西攻击你了？”
“呼呵……对，刚才树林里跑出来了一只黑色的……跟你之前说的异形很像的怪物……咳咳，我当时正在检查密封舱，发现它的速度太快了，只能立刻躲进密封舱里面……”
此时的妮娜正蜷缩着身体，躲在合金密封舱里，看着外面徘徊的黑色异形，一阵反胃感从喉咙里溢出来。
刚才差一点，她就要被对方一爪子拍死了。
好在密封舱的材质用的是隔绝气息的高强度复合镍金，那只异形在攻击了几次舱壳发现毫无作用后，似乎已经打算放弃了。
直播间里弹幕直接炸裂：
【？？这什么鬼！】
【妈呀好可怕，不敢想象没有密封舱的话妮娜小姐姐该怎么办！！】
【有点像生化实验品，小姐姐们千万别出事[祈祷]现在我好担心里面的大小姐，帐篷的防护罩比密封舱可弱多了！】
【呕，这是什么畸形造物，长得恶心到我了，如果是恶作剧我会杀了节目组的——】
【没有哨兵在，不会死人吧？快去救命！！！@节目官方 @政府】
“特斯黛，快回帐篷里去，”妮娜在通讯器里飞快地说道，“那只怪物进营地了。”
其实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因为碧茗已经看到了离自己大约二十多米处，四肢着地的“老伙计”，也许是因为昨天碰过面了，她掉san的情况有所缓解，脑袋也清醒无比，在一瞬间就动作利索地跑回了自己的帐篷，将门口的锁拴紧。
那只一人多高的怪物似乎嗅到了人类的气息，以一种蜘蛛般动作急速爬行，几秒内就来到了帐篷门口。
碧茗听见那玩意的爪子正在挠着脆弱的防御罩，“刺啦刺啦”的响声犹如催命符，额头终于渗出细汗，手里的电磁棒都快被她握出印子来。
而被带入帐篷里的金色小球也在记录着这紧急一刻，它两侧的小翅膀扇得只剩残影，弹幕里粉丝们急得开始疯狂致电节目组和联邦警局。
而就在这时，碧茗忽然伸出手把金色小球抓到了手里。
【救救救救命啊——】
【大小姐在干嘛？嗷，这个角度离她好近！】
【谁来帮帮我女鹅呜呜……】
【对不起我该死，明明这么紧张，我却忍不住注意老婆的胸怀是如此广阔……】
【↑举报了，现在还在意淫女生的渣滓！】
弹幕越来越混乱，而碧茗却没有时间在意这些细节，她终于摸到了小球上的紧急求助键，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性命攸关，可千万别掉链子啊。
帐篷外面呲啦的撕扯声越来越剧烈，那只异形似乎因为“敌人”近在眼前却无法捉到的而烦躁，动作也随之粗暴起来。
碧茗握紧了电磁棒，心里盘算着节目组的“保镖”什么时候能赶到。
哨兵的单兵作战速度极快，但从海边到这里，如果是坐飞行类精神兽，最少要几个小时……假如是空投兵，也得考虑到飞艇起航的准备时间——
到时候自己不会已经完蛋了吧？
就在碧茗寻思着要不要给拥有空间系能力的克里斯蒂安发一条求救信息时，帐篷外忽然传来怪物陡然高昂的嘶鸣，随即而来的是“噗嗤噗嗤”的血肉喷溅的声音，还有肢体砸到了帐篷又弹出去的落地声。
碧茗谨慎地走近帐篷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发现可监控范围内都已经被异形绿色的血液浸染，而那只怪物被肢解成了黑色的肉块，几乎认不出它原本的形象。
同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日光之下，穿着银灰色的制服，脸上嵌着半张银色的合金面具，只露出一双无机质的冰川般的灰绿色银瞳，冷冽地望着她这个方向。
带着混血感的深邃眉眼，还有那双犹如铁锈一样色彩驳杂的绿眸，散发着非人的气息。
看来这位就是节目组雇佣的“保镖”了。
对方似乎是一瞬间出现在这里的，碧茗甚至还数了一下，从她按下呼救键开始到现在，笼统也不到十秒。
而那只异形，死相凄惨，甚至没有完尸。
这效率是真的高。
她舒了口气，拧开了帐篷的门栓，终于踏出了帐篷，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摊绿色的稠液，来到了救助自己的哨兵附近。
“谢谢……”她轻声道，然后抬头，发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一点也不礼貌，甚至带着一种机器般的审视。
说实话，双S级的哨兵气场似乎跟竹马他们区别不大，只是更加冷傲寡言。
而且对方还拥有酷哥专属的银白色短发和遮挡住下半张脸的面具，叠加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双buff。
他看起来不怎么想理她，连回应的话都没有，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碧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个性的哨兵，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甚至没看清楚他的真容。
于是，带着点小小的试探，大小姐开口了：“等一下，你就这样走了吗？”
对方停下脚步，大概离她有五六米远，但没有回头。
“什么事？”一个如同生锈的齿轮重新开始运转的沙哑嗓音，艰涩地响起，犹如粗粝的沙子在耳膜处摩挲。
【这家伙真的很奇怪。】碧茗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再次叹了口气。
“我怕等一下还会有这种怪物……你能不能……先别走？”她缓慢地问道，蓝眸轻眨。
无论如何，这条能保障安全的大腿不能轻易放走。
对方阖上了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她——
“三只。”
“什么三只？”碧茗张了张口，只觉得对方过于拿腔作势，不由得也蹙起眉尖，“麻烦说清楚一点好吗？”
对方隔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庞的金属面具，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剩那双狭长的暗绿色瞳眸如同夜晚的寒星。
“有三只守卫往这边过来了。”
金发少女深吸一口气，连一只都如此可怕，三只的话这是招惹了一窝吗？
好在对面这个寡言的保护者也没有再表现出离开的意思，他走到了营地正中央的篝火附近，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即手指在空气中一划——
接下来的景象在碧茗眼里过于震撼，以至于让她都无法发出声音了。
对方的一只手隐没在虚无的空间里，然后慢慢地拖出来一只龇牙咧嘴、四肢疯狂地挣扎反抗的异形。
接着，他的手指似乎微微一碰，那只怪物瞬间就变得四分五裂，身上的组织液喷得到处都是。
白的绿的半透明的……各种本应该被马赛克的画面看得碧茗有点反胃。
而直面这些的哨兵却毫无异色，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那样无所谓的神态，让碧茗想起昨天一只手抱着自己、另一只手捅穿异形的菲尼克斯。
也许哨兵们就是偏好这样的战斗方式，血腥残忍又畅快淋漓，尽管会弄脏他们的手。
戴着半张面具、浑身上下都包裹着银灰色材质的军服的男人就像没有听见她小声的惊喘，如法炮制地从虚空之中抓出了另外两只异形，现场处刑。
“噗嗤——噗嗤——”
不多时，篝火处多了三具破烂的怪物尸体，在带着篝火的残灰里被撕裂成几截，蜥蜴的头颅就像被人为扭曲了形状，白色脑浆和绿色血液混成了一团抽象派的艺术画。
而做完这一切的白发哨兵四处望了望，似乎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便往碧茗的方向走来。
大小姐面无表情，垂落的手指蜷缩成一团，在他的逼近下无声地后退。
对方的身躯很高，在挺括的银色制服下，尽管看不到任何肌肤，但依然能发现他的身板匀称有力，宽肩窄腰，黄金比例，大长腿迈开时的步伐是同样的距离，精确优雅，自带机械的冰冷之美。
“有水吗？”他在用奇怪的能力撕烂了三只异形之后，对自己手部粘腻的状态有点不满。
“……”少女还以为他渴了，只好从帐篷里找了一瓶干净的、没有启封的饮用水递过去。
哨兵看起来很少跟人沟通，见到她脸色苍白地给自己拿水，反而陷入了沉默。
“你喝吧，”大小姐显然还没忘记自己需要这位武力值强大的外援，一边隐藏内心的惧意，一边不情不愿道，“喝完了请陪我去接一下妮娜，可以吗？”
她没有遗忘友人还躲在密封舱里。
哨兵用干净的手接过水瓶，拧开盖子，然后冲洗了一遍自己那只沾满了怪物血浆的手。
他看起来并不想回应她的请求。
但很快，洗完手之后，男人对上了大小姐一眨不眨的湛蓝色眼瞳，里面带着些许忐忑。
“麻烦你……”骄傲的少女很少用这么多请求的词汇，此刻却因为有求于人，只能强忍不适，“带我去一下好吗？很快的。”
哨兵的目光临摹着少女紧张地咬在一起的唇瓣，从动作中判断出了她的情绪波动，蹙了蹙眉：“走吧。”说着，他便径直往前迈开步子，朝着空地的方向前进。
留在原地的少女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跟上，小声地问道：
“喂……那个，你叫什么？”
白毛哨兵沉寂片刻：“1998。”
“嗯？”
“你可以叫我1998，”他平淡地说道，“这是我的编号。”
碧茗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尽管被金属面具挡住了下半张脸，但依然不能否认他露出的部分相当完美。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就像被染上了锈色的玻璃，带着不属于人类的质感。
为什么只给编号？是自己不配知道他的名字吗？
大小姐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问出这种问题，同时默默地把自我介绍咽回去了。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赶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金发少女飞快地冲到了密封舱前，敲响了舱门：“妮娜，听得到吗？”
妮娜听不到声音，但她眼睛里能从透明屏幕上看到好友焦急的表情，心中不免讶异：居然这么快就处理好那只异形了吗？
“嘎吱”一声，舱门弹开，额头粘着蓝色碎发、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女郎握住了碧茗伸过来的手，从舱内跳了出来：“呼，特斯黛，你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碧茗指了指身后的人，快速道：“是我按了紧急求助键，节目组派了个很厉害的哨兵来。”
妮娜看着她后方，疑惑地皱眉：“什么哨兵？哪里？”
“就在这啊。”金发少女回头，随即瞳孔微微一缩，“欸？”
她的身后，已经空空荡荡，找不到任何人来过的气息。
居然不告而别——
他是怎么走的？
须臾，妮娜在好友嘴里得知了刚才英雄救美的全过程，若有所思地问了句：“那个哨兵只告诉了你编号？”
“嗯，”大小姐略带羞恼，“我看他穿着制服，应该是军人之类的吧，反正特别傲气。”
“如果是这样，应该是个误会。”妮娜拍了拍友人的手，告诉了她一件事，“正常的军部士兵，是不会跟别人介绍自己的编号的，因为这相当于透露军队机密。”
“那、那他怎么……”
妮娜叹了口气：“据我所知，会自称编号的一般都不是人，而且对方能够凭空出现，隔空取物，说明是空间系能力者。这些信息综合在一起，我只能想到一样东西。”
“东西？”碧茗察觉到了妮娜话语里的异样。
“对，政府的人造人计划。”妮娜凑近了碧茗耳畔，刻意压低声音，“他们改造了那些战死的高级哨兵，用机器替换血肉和器官，用AI控制了他们的中枢，让他们达到物理层面的‘不死之身’。”
“相应的，这些人造人也必须听从政府的控制，因为他们的大脑也是人造的哦，政府有权限格式化和修改他们的意识。”妮娜指了指脖子的范围，“而且他们没有感情和欲望，信息素的腺体被摘除了，不会发情，只会战斗，是政府做一些不为人知的脏活时最好用的武器。”
“没有感情吗？”碧茗大概明白1998为什么总是给她一种机械感了，“怪不得那么目中无人。”
“所以我说你误会了。”妮娜和她一起回到营地，一边挽着她的手道，“这些人造人呢，不知疲惫，不会饥饿，也不会发情，就算结合热时期也不会受到干扰，算是完美的兵器吧。”
碧茗本想点头，可是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那个白毛哨兵找自己要水洗手的样子——
有点奇怪，难道人造人……也会有洁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