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重聚》
光阴荏苒,第一代老PG全员退役后,LPL又从一超多强变回了诸强争霸的混乱局面。
五个顶级选手都在巅峰退役,同进同退,引发了无数争议。
但他们并不在意外界的舆论,每年都会抽空小聚。
正如这个湿冷的冬夜,大年三十。
黄浦江边的小区连灯都挂着小红灯笼,几乎每门每户都贴好了对联和福字。
时仲打开了门扉,把门外穿着黑色毛衣的双胞胎和拎着土鸡的壮汉迎进来。
“仲哥怎么还系着围裙……”双子之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家庭主夫啊。”
“没办法,家里有个挑剔的爱人,只能洗手作羹汤。”时仲温润的乌眸眯了起来,仿佛可以穿透人心一样,“你们还单身,是不会懂的。”
双胞胎一噎,随即被后面的李定北推开。
“别拦在这里,我还拎着菜。”男人有着一身深麦色的极其结实的肌肉,五官较之以往更加冷肃,仿佛一柄随时都会出鞘的利剑,无声中露出寒芒。
“定北,声音轻点,她还在房间里补觉。”时仲提醒了一句。
李定北点了点头,径直去了厨房。
双胞胎耸了耸肩,也轻车熟路地换了鞋,走进客厅。
“这个造型的香烟白巧克力倒是有意思,”孟东流拾起桌上的小零食,看了眼上面花体的英文商标,“还是薄荷味?不错嘛。”
孟西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瞥见沙发扶手上还挂着件女士羽绒服,上面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整间屋子的布置非常舒适,打蜡的樱桃木地板,南北通风,阳台广阔,可以直接看到江景。
不过挑剔的双子还是不太满足。
“真搞不懂姐姐为什么要拒绝西郊那套半山别墅,风景好多了,离她上班的地方也只有半小时车程,还不堵车。”孟东流凑在自己兄弟身边小声嘀咕。
“仲哥不答应。”孟西尚递给弟弟一个谑笑的眼神,“也不可能答应跟我们一起住的。”最后一句声音压得很低。
双胞胎交谈着,气氛逐渐微妙起来。
已经成熟的他们已经是这个世界最赚钱的游戏公司的老板,手里掌握的技术受到国家保护,早已不是当年刚成年的小奶狗。
此时言谈说笑间,眉眼里的青涩早已蜕变成玩世不恭的从容。
就在此时,走廊尽头的主人房传来窸窣声,很快,披着白色丝绒睡袍的女郎出现在了客厅。
她的头发已经留长,微卷着垂坠到胸前,精致的眉眼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欸……是你们啊。”她的眼睫半睁,似乎残留着倦意,有些干燥的唇瓣看上去格外诱人亲吻。
孟东流攥紧了手里的香烟巧克力,语气轻快:“姐姐,我们来过年了。”
碧茗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凉白开,稍稍清醒了点:“你们今年又不回美国?”
“嗯,我妈让我们别回去,不然被扣留在美国接受调查会很麻烦。”孟西尚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慢吞吞地解释道。
“毕竟你们有那种技术,”走过来的时仲倒是很淡地笑了,“还申请了国内的保护,不调查你们才奇怪。”
碧茗侧眸递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你别吓他们。”
时仲却握住她的手,试了一下温度:“这么冷,你的电热毯呢?”
“我忘记充电了,”碧茗蹙眉,“昨晚忙着赶翻译稿,没什么精神。自从上交会的任务安排下来,加班就变得没完没了……”
“姐姐,我从南非带过来的一种咖啡很提神。”孟东流笑着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待会我拿给你,或者你来隔壁拿也行。”
碧茗正要应下,却听见身侧男人的声音:“她最近不能喝咖啡。”
双子的神色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慌了。
“什么……意思?”不会是他们想的那个吧?
“她的胃不舒服,”时仲的表情变得冷淡无比,“咖啡会加剧刺激。”
双子松了口气:“仲哥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不然你们以为呢?”
“我们……”双胞胎英俊的脸庞露出相同弧度的笑意,望向碧茗,“还以为要做叔叔了。”
“想太多,我看你们也是太无聊了。”碧茗叹了口气。
“没办法,单身狗嘛。”两兄弟望着时仲,“不像仲哥,可以给人洗手作羹汤。”
时仲平静地回应他们小小的挑衅:“嗯,所以你们也可以赶紧找女朋友了。”
被反将一军的双子:……
“这就算了。”
“单身挺好,我爱单身。”
碧茗在他们言语交锋时,已经被另一种浓郁的香气转移了注意力。
“厨房里在弄什么,好香。”
“应该是鸡汤,”时仲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顺口解释道,“定北从老家带了当地的走地鸡,一只煲汤,一只黄焖。”
“他不在家过年?”碧茗歪了歪头,乌黑的卷发在颊边一荡。
这个问题有点微妙,时仲沉默片刻,孟西尚已经笑了:
“姐姐,北哥最近被他家里人催婚催得急——”
“所以小北子就逃了。”孟东流接着道。
“这样啊,结婚确实没意思。”碧茗牵起了时仲的手,晃了晃,“对吧?”
时仲摸了摸她的头,笑而不语。
他的原则就是随她高兴。
这也是碧茗能跟他腻歪这么久的原因——
或许还因为两人聚少离多,每次放假都感觉小别胜新婚,自带新鲜感。
被迫吃狗粮的双胞胎已经习惯性地移开眼神,躲避刺眼的一幕。
时仲是他们曾经的队长,这份队友情绝非虚假。
但能让他们大年三十过来,只能是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感情了。
想要靠近她,和她一起度过年夜。
即使只能作为朋友,也还是想离她更近一点。
夜色更深,桌上终于布满了各式菜品。
时仲炒了几道大菜,李定北亲手擀面包饺子,而双胞胎用烤箱做了烤苹果派和披萨,碧茗则摆好了鸳鸯火锅,自制了几碟风味各异的调料。
苹果酒,梅子酒和葡萄酒在桌面并排,高脚杯里赤褐色的酒液在酝酿着小小的气泡,空气中漂浮着微醺的甜香。
“新年快乐!”杯子举起,叮叮当当地碰撞在一起。
灿烂的笑意,还有真挚的祝福,在这个年夜交织。
这份温暖从此时此刻起,将会持续到他们能想象到的永远。
Part2.《东流西上》
孟东流和孟西尚小时候,更喜欢他们的英文名。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中文名太拗口了。
他们的母亲,一个充满野心和事业欲的成熟女性,也因为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她两个孩子的小小困惑。
直到六岁时,两个小朋友第一次回到国内,在他们母亲的带领下,领到了他们自己的户口红本本。
“妈妈,这是什么?”两个小不点好奇极了。
“这是家的证明,”他们的母亲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们,“是我们血脉和灵魂的归属。”
那时候,双胞胎还懵懵懂懂:“可是……我们的家不是在加利福尼亚吗?”
“不一样的,”女人捏了捏他们的鼻尖,“家和住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混血儿的美貌和开朗活泼的性格让两个小男孩在美国快乐地长大了,而他们还是没搞清楚当年母亲对他们说的那句话。
但或许是家庭影响,他们在十七岁快结束的时候做出了一个重大的人生决定:
成为一名英雄联盟的职业选手。
北美很多俱乐部都给他们发出了邀请,千万高薪近在眼前,可他们却被一份漂洋过海的邀请打动。
“想去第一赛区。”
“想回‘家’看看。”
来到PG俱乐部后,他们终于体会到了和他们成长环境迥异的文化,也认识了性格稳重又心底善良的李定北,和饱经争议却依然强大,会把他们护在麾下的队长时仲。
第一个赛季并不顺利,他们打得很糟糕,因为打野的弱势和视野问题,经常出现走位脱节的问题。
观众讽刺他们是“大赛软脚虾”,是“百万花瓶”,让他们干脆去参加选秀,这样说不定会更快红。
两兄弟都不是能忍的脾气,他们会在微博跟黑子直接撕起来,以至于闹出好几场风波。
直到某一天,经理告诉他们,队伍会来一个试训的女生。
“不可思议。”
“大熊疯了。”
两兄弟对视着,露出讽刺的微笑,他们以为这又是一场滑稽的试训。
然后他们的脸就被打肿了。
美丽性感的短发女郎,在试训时帮他们找回了状态,把对面的线都爆穿了。
“弟弟的钩子很猛。”她低眉浅笑着,仿佛一朵摇曳盛开的罂粟。
双胞胎不知道什么叫情窦初开,但或许从那时起,他们的眼睛就无法离开她了。
她的性格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并不柔弱,也不需要别人保护,更不会叽叽喳喳。
最重要的是,她玩游戏特别厉害。
在她的庇护下,他们可以慢慢发育,可以激进冲锋,可以和她一起在危险的边缘游走,感受肾上腺激素的飙升。
“她懂我们。”在和BU的第一场常规赛后,两兄弟已经确信这一点。
发现孟东流在手机上保存那些同人图的时候,孟西尚一度是有些恼羞成怒的。
但每当想要斥责弟弟,他就会看到对方了然的眼神。
“哥,我们好像真的中了这些漫画的毒了。”
图片里,他们与女人耳厮鬓摩,肢体相缠。
现实里,他们也无法克制身体本能觉醒的欲望。
她的红唇在梦里吻过他们的每一寸,那感觉简直让人发疯。
可现实里,她似乎对他们的队长更感兴趣,比如那支薄荷烟,她从未跟他们分享。
无法得到,只会加剧这份渴望。
孟东流会购买同人画手的18X本,在静默的深夜低喘着幻想一些糟糕的场景。
孟西尚偏爱文字,在那些字眼中,她可爱的隐忍的甜蜜的姿态都被无限放大。
他们刚刚成年,欲望蓬勃,对她的渴慕也如同海潮般汹涌。
如果她同意,这对年轻的孪生兄弟愿意把一切都给她。
可是S赛夺冠后,海滨别墅的试探无功而返。
她开始和时仲牵手,对视,在角落里私语……
尽管这一切他们做得很克制,但两兄弟已经察觉到了背后的猫腻。
当时她说:“你们还太小了。”
两兄弟一开始以为是敷衍他们的借口,可在接下来漫长又难熬的几年里,他们逐渐明白这句话的真意。
心上人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在持久的忍耐和痛苦中,他们作为一个男人开始成长,学会面对失败,克制自我的欲望,并且像仲哥一样——
脱离原生家庭的光环,靠自己独立行走。
他们开始慎重地选择未来的道路,比如拒绝PG给出的近乎天价的续约条件,回到加利福尼亚的高新产业区,用积攒多年的奖金和工资创办了一个全新的游戏公司,研究他们从小到大痴迷的高自由度开放式游戏。
或许热爱会带来惊喜,他们很快成功了,《零计划》的利润远超预料。
在这期间,他们遇到过不少桃色诱惑,有的来自合作伙伴,有的来自粉丝自荐,还有的只是酒会应酬……
当时正从少年走向青年的双胞胎也犹豫过,年轻英俊多金的他们为什么不能忘掉她,选择更自由快乐的生活呢?
而就在他们心绪不定时,多家老牌游戏公司针对他们展开了围剿,在金融巨鳄和美利坚政府腐烂的政策结合下,他们新生的游戏帝国摇摇欲坠。
内鬼泄露资料,同行恶意竞争,行业政策收紧,舆论水军攻击……多方压力之下,两个志得意满的年轻人终于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美国。
那段时间他们想过向家里求助,借酒精撒疯,甚至还打算像很多加州的年轻人一样想用性和药让自己释放压力。
可是在踏出那一步之前,他们收到了一条来自她的消息。
【刚看到新闻,你们还好吗?】
双子的反应很一致:【不好/糟透了。】
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给他们发出了一个邀请:【或许你们需要一个短暂的假期,我这半年会待在伦敦进修,可以带你们逛逛我的新校园。】
或许是因为这个邀请,他们把踏向另一个世界的脚收了回来。
英国伦敦是一个阴沉多雨的地方,空气湿润,但他们到达的那天阳光很好。
“我不是考入国家单位了吗,现在属于外派学习。”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乌黑稠密地垂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剔透。
双胞胎发现从见到她开始,压抑的思念就如同藤蔓疯狂地蔓延。
明明才见到她,内心就已经开始害怕离别了。
在简单的沟通之后,她似乎明白了他们的困境:“所以你们的内部出了奸细,把你们新版本泄露出去了?”
“现在关键数据都摆在我们竞争对手的桌面了。”双胞胎一脸懊丧,“其他的倒还能应付。”
女人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两只沮丧的小狗。
她摇摇头:“那你们的核心技术呢?”
“什么?”
“我记得你们在开公司前有提起过,你们的梦想是全息游戏,而且会把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都拿去研发这一块。”
“有的——”双子似乎有些尴尬地对视一眼,“但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她似乎斟酌了一会儿:“我倒觉得不用,我在上学期间见到过一款叫做拟全息的新技术,你们可以找来看一看。”
双胞胎本就是来伦敦散心,此时干脆在她学校附近租下一套公寓,租期半年。
这套宽敞又舒服的公寓可比学校狭小的二人间好多了。
他们力邀碧茗一起入住,不过被拒绝了。
但是她在课余时间,也会帮他们研究弥补方案。
而她提出的“拟全息技术”确实给他们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幸好我们出问题的不是研发团队。”双子推迟了游戏新版本的更新时间,在原来的全息技术研究基础上着手,开发拟全息。
和那种躺入休眠仓就能把意识载入游戏的全息不同,拟全息需要的技术很多都是市面上已经出现过的,比如增强现实,又比如人工智能。
在新的方向上,双子终于想出了打破困境的办法,那就是把新版本变成全息游戏。
有了目标后,一切都仿佛回到正轨,他们的事业又重新起航。她闲暇时也会过来,给他们的研究提出一点“小提议”。
有时候她跟他们讨论得太晚,也会在客房留宿。
但这对两兄弟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柔软的肌肤,薄荷的香气还有近在迟尺的唇瓣,仿佛无时无刻散发着诱惑。
“我迟早有一天会忍到坏掉。”孟东流跟他哥抱怨。
“但至少现在,我们不能破坏她的信赖。”孟西尚回应道。
也许某一天,酒精会帮他们实现愿望。
也许某一天,她会跟她那个不公开的男朋友玩腻,转投他们的怀抱。
但无论如何,在那之前,他们都必须忍耐。
在伦敦度过了半年后,他们的全息技术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与此同时,他们也将持有的原始股分出一半给她。
双胞胎的理由很简单:“你让我们的游戏有了全新的意义。”
划时代的技术一经诞生,必然引起世界性的恐慌。在时仲的建议下,双子将技术成果和公司核心人员都带回了国,并且用技术换取了国家的支持。
次年,他们的“全息版本”也终于开启了神挡杀神的时代。
而双胞胎,也成为了全球最知名的游戏商,全息游戏之父。
在庆功晚宴里,他们见到了忙于事业的母亲,朝他们露出欣慰的笑:
“你们长大了。”
一个人成长的标志,是经历痛苦,然后重新站起来。
他们终于明白,长大意味着他们会拥有独立自主的人格,尊重他人的能力和担当责任的决心。
为什么当初碧茗会选择时仲而不是他们?
理由早已摆在面前,只是他们不敢承认而已。
“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我们的名字。”
“我查到过一个词跟我们的名字很像,叫‘东流西上’。”
这个词的寓意是“故土难离”。
他们能理解字面意思,却无法触及到母亲真正的情绪。
直到那天,他们收到了一张讣告。
上面的名字让这对兄弟一度认为是有人在开恶劣的玩笑。
他们连夜赶回国内,然后在黄浦江边的那套房子里,见到了黑白色的照片,上面印着他们心心念念的脸庞。
“约旦那边发生了恐袭,领事馆周围很多人寻求庇护,她被流弹击中了。”
时仲的解释简单而冷漠,如果不是僵硬苍白的手指在颤抖,周围的人几乎捕捉不到他的情绪。
“她的骨灰呢?”孟东流的眼里布满了赤红的血丝。
“没找到。”时仲顿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整理情绪,“也找不回来了。”
双胞胎的胸腔好像要爆炸开来,疯狂的情绪在全身上下冲撞。
【她永远离开了他们——】
这个前所未有的概念让他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心脏好像忽然被拽了出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整个世界也变成了破碎的空洞。
孟西尚看着弟弟惨白的面孔,忽然想起了幼时母亲悲伤的低语: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后悔。”
“东流,西尚,妈妈不希望你们也这样。”
东流西上,是他们母亲思念故乡,或许还有某位故人的宣言。
他们此刻终于感同身受。
原来心留在故土,就再也离不开了。
这个世纪最伟大的两位游戏之王,陷入了一场从未开始便已结束的爱情中。
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从那天起,他们至死都没有回到这片土地,可是灵魂却无时无刻地思念着被他们视为“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