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沪市的某个酒店。
明黄色的灯光下，躺在软枕上的男生皱着眉，似乎满腹心事。
“泽扬……你别这样。”沐雨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直不说话，我会担心的。”
陈泽扬心烦意乱地挥开她的手：“让我静静。”
沐雨脸色一白，咬了咬嘴唇。
伴随着网友的不断深扒，沐雨和陈泽扬的所有双排记录都被做成了细致的时间表，一点点地分析陈泽扬的出轨时间。
甚至，他们还翻起了沐雨前几个月的直播录屏。
沐雨当机立断地让团队删除了自己之前的所有录播。
毕竟当初她撞车陈泽扬的时候，还在直播间跟水友打赌，一定会加到他的好友。
“泽扬，你是不是怪我……”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当时我不该让你带我双排的，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陈泽扬翻了个身，眉宇里闪过一丝戾气，“网上一群垃圾在那里胡说八道，估计是早就看我不顺眼。”
他自认问心无愧，和沐雨在一起也是分手后确定的，怎么网上现在都在骂他“出轨渣男”？
当然，他承认，和林南分手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沐雨更吸引他，但这也不能算出轨啊。
不就是带妹打两盘游戏，至于把他说得这么十恶不赦么？
沐雨此时无比委屈。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久前才被祝福的恋情，突然之间就成为了原罪。
林南是否水性杨花，她其实并不清楚，现在网友调转枪口，非要她解释为什么之前要在直播间“内涵”林南有问题。
沐雨不觉得理亏，她自然是站在陈泽扬身边的。
“泽扬，这样下去不行。他们根本就是完全站在了林南的角度，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陈泽扬撑起了身体，皱眉看着她：“小雨，你想怎么做？”
沐雨看了他一眼，语气坚定：“当然是说清楚真相啊。”
“真相……”
她攥紧了拳：“泽扬，你和林南是正常分手的，凭什么现在要被指着鼻子骂渣男？”
如果他是渣男，那自己算什么？勾搭别人男友的小三？
沐雨无法接受自己和陈泽扬的感情被别人这么“侮辱”。
于是，在这个夜晚，她发了一条长微博，讲述了自己和陈泽扬从排位撞车到因游戏结缘的全过程，并且表示：
【在泽扬正式分手之前，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当时他因为林南姐的那些谣言很难受，很多人又来直播间问我，我肯定是站朋友这边的，换成你们也一样。】
【大家都是网络流言的受害者，林南姐的事情真相大白，我也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但我和泽扬的感情，绝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吃瓜群众们看完之后都傻了。
“三月份你就缠着人家男朋友峡谷双排，还说没伤害过别人，也太假了吧？”
沐雨很快回复：“当时我并不知道泽扬的真实身份，大家都是网友，遇到厉害的打野想双排不是很正常吗？”
“那就是陈泽扬一个人的问题咯，他有女朋友还在峡谷带妹，渣男实锤了好吧？”
然而，这条评论也被沐雨反驳了：“泽扬一开始也不知道我是女的啊，难道双排就是调情吗？”
“笑死，骗谁呢？陈泽扬小号三月份才改名叫做‘听雨的声音’，他不认识你才怪。”
沐雨被质疑后，忽然有点打不出字来了。
“泽扬，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沐雨的？”她忽然问身侧的男人。
“你主动加我之后的第二天。”陈泽扬看了她一眼，“当时给你直播间刷了九十九架飞机的就是我。”
“你……”沐雨张了张口，“你为什么……”
那个时候，他还没跟林南分手吧？
“没有为什么。”陈泽扬当然不会承认，那段时间他被林南滥交的传闻搞得报复心膨胀，经常跑去看各种女主播跳舞唱歌的视频，互动打赏，结果顺势刷到了沐雨的直播，并且发现她的游戏ID和自己好友申请里那个一样。
于是陈泽扬才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换成其他人，他还真没那么闲。
“那，”沐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那你当时和林南姐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陈泽扬揽过她的腰肢，不耐道，“你提她干什么，吃醋了？”
沐雨看着他逼近的俊脸，脸庞不禁发热：“什么吃醋，我是怕你被他们乱说……”
“别多想，出他们妈的轨，我跟林南早就没感情了。”陈泽扬亲了亲她的唇角，手指向下游移，“随便他们怎么说，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安慰一下我——”
“可……好吧……我信你。”
毕竟还在热恋期，沐雨心中虽然闪过了一丝轻微的不安，但还是努力忽略了过去。
她想，感情这种事……不被爱的才叫第三者。
所以，只要泽扬对自己的爱不变，那外面的人说什么，都与她无关。
***
“明天又要打BU了。”基地的训练室里，孟东流坐在电竞椅上，打了个哈欠，“仲哥，你现在什么心情？”
时仲刚结束完一场排位，神色平静：“没什么心情。”
“毕竟复仇之战嘛，能不能来点情绪？”孟东流耸了耸肩。
时仲扭头看着孟东流，叹了口气：“网上胡诌的，别跟着瞎起哄了。”
由于各种原因，PG和BU这两支战队可以说新仇旧恨系于一身。
前者是新兴豪门，后者是老牌冠军队，粉丝冲突频发。
BU这边的粉丝看不起PG这个“暴发户”，认为其一个冠军都没有，凭什么整天碰瓷BU的队员。
而PG这边的队粉也恶心BU冠军粉的嘴脸，认为他们无非就是多了几年资历，霸道什么呢。
不过最重要的，自然还是因为时仲这个“叛徒”。
BU的队粉当年曾经有多爱时仲，现在就有多恨他。
“哄抬身价、见利忘义，我真不明白时仲这么烂的人品还会有粉丝？”
“没有前中单，我们还是冠军。所以说只有潮水褪去，才能看出谁在裸泳啊。”
BU的队超常规活动大概是：夸夸队员，展望比赛，嘲讽时仲。
对此，时仲的粉丝也是恶心得不行：“哄抬身价个鬼呢，合同到期自由人了，还不准他选工资高的队伍，非得留在你这管理稀烂、只给他一半工资不到的傻逼队伍？”
“有本事我们互换打野，看看冠军台上领奖的会是谁？”
这里的互换打野，当然指的是上个赛季PG的废物小打野，和碧茗没关系。
和WOW打完第一场比赛后，碧茗已经成为了PG队粉的心头宝。
有操作又有颜值，还能帮队伍赢比赛，搁谁谁不爱？
现在为碧茗伸冤抱不平的大部分都是这些粉丝，毕竟队粉都很护犊子。
哪怕是其他队员的唯粉，也从“不要女生”变成“再看看吧”。
“要是能打赢第二场的BU，我就彻底服她了。”
作为联盟里评分S+的BU战队，它最强的点在于下路的压制力。
冠军ADC伍迪，也是时仲的前队友，有着“世界第一下单”的称号。
他长得远不如时仲，可是却是联盟里唯一一个粉丝数和时仲不相上下的狠角色。
如果说时仲统治了中路，那伍迪就是下路的王者。
强强对话，再加上近期陈泽扬和林南的恩怨，BU和PG简直是势如水火，一点即炸。
吃瓜群众摩拳擦掌，无论明天比赛谁输，论坛都会很热闹。
时仲扫了一眼身侧的空座位，想起她结束训练赛后似乎一直都没回来，忍不住问李定北：
“有看到她吗？”
正在练英雄的上单往训练室的小门方向望了一眼：“她好像去了阳台。”
基地的小门连接着一个露天阳台，是给队员吹风放松的地方，大家偶尔还会在那吃外卖。
时仲推开了阳台门，外面是没有星的黑夜，还有城市高楼的璀璨灯光。
女人侧靠在栏杆处，嘴里咬着跟白色的香烟状的长条，低头刷手机。
晚风撩起她的碎发，露出冷淡的眉眼，让她看上去有种迷离又疏远的冷漠感。
他静默片刻，走近了她。
女人懒懒抬眸，望向这个不速之客，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
时仲只觉得喉咙有点发痒，各种思绪落在嘴边，演变成一句话：
“心情不好的话，也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告诉自己，作为队长，自己有义务提醒她保持健康。
碧茗地看着他，似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红唇夹着的那根“香烟”，被她抽了出来，在他眼前展示——
橘色的亮晶晶的糖球，就像海报的糖果广告，光线亮丽又冲击感十足。
“棒棒糖而已……”她红唇轻扯，“不会没吃过吧？”
这就很尴尬了。
时仲仿佛闻到了空气中那缕轻微又甜蜜的糖果香气，让他的身体都慢慢僵硬起来。
须臾，女人后退一步，惬意地靠在了阳台的栏杆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找我有事？”
时仲想说点什么，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有些干哑：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明天的比赛不要有什么压力。就算输了，他们会骂的人也是我，你放开打就好。”
“怎么这么没信心？”碧茗把糖球从棍子上咬下来，舌尖把糖球顶到右腮，声音有些含糊，“我觉得能赢欸。”
时仲怔了一下，随即失笑：“我只是打个预防针。”
“打个赌？”碧茗将糖棍丢入旁边的垃圾桶，朝他勾唇，“明天我预感能2-0拿下。”
“不用，”时仲与她对视，“我跟你想法差不多。”
他们在彼此眼里找到了相似的东西。
对胜利的渴望，还有对自身……绝对的自信。
“所以，时仲，你是来找我做心理辅导的？”女人发出一声轻笑。
“抱歉，下次不会了。”
时仲的嘴角不知不觉也弯了一下。
……
回到训练室，时仲窝回了座位，拿起了手机。
李定北看了他一眼：“怎么样，她没事吧？”
“她好得很。”时仲登上了购物软件，头也不抬地回道。
孟东流凑到他旁边，定睛一看：
“不是吧仲哥，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吃棒棒糖，丢不丢人？”
时仲推开他的头，薄唇轻启：“你拉克丝的Q练好了没，明天别又被伍迪他们正反手教育。”
孟东流噎住了。
喵喵喵？
他上赛季新手上阵，对位的可是冠军辅助，能不被压线就不错了。
“我拉克丝一控一个准好吗？上回都怪孟西尚这个莽夫，送了好几个人头，再强的辅助都保不住这货。”
无辜被cue的孟西尚抬起头，给了亲弟一个冰冷的眼神。
“你那逛街的水平，还保我？”
怎么就吵起来了，后面的经理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巧，碧茗也看完了教练发给她的一些打野战术布置，走回了训练室。
经理看到她，迎了上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小南，那五个官方粉丝群你都加了吗？”
“进了，不过还没说过话。”碧茗颔首道。
“没事，你在群里就行。还有最近粉丝给你做了一些应援物，寄到了基地，我拿给你看看。”
“好。”
人气选手一般都拥有自己的超话和后援会，粉丝还会制作各种手幅、扇子、徽章等应援物，甚至有时候还会买大牌衣物和鞋包寄到基地给选手使用。
就比如此时。
“哇哦，粉丝送的吗？”孟东流靠近了碧茗身侧，看着她桌子上堆的扇子、头箍还有立牌，像个好奇宝宝。
“是啊，”碧茗正在拿着一条紫粉色的围巾，看着上面绣的图案，“还挺用心的。”
“Gussi的新款围巾，”孟东流瞥了一眼，很快就认出了牌子，“质量一般，性价比不高，也就胜在心意吧。”
他出身富贵，母亲开了一家奢饰品公司，对这些“礼物”兴趣寥寥，反而更喜欢那种非实物的粉丝“礼物”。
“我最喜欢的是他们送给我的画，”孟东流给她看了自己的手机锁屏，“你看，就是这张……上赛季我用锤石拿了第一场的MVP，这个是粉丝画的纪念图，嘿嘿，你看我出钩的样子多帅！”
画作用的厚涂技法，画风老练色彩炫酷，画中抬手望向前方的少年的五官精致绝伦，冷静漠然的神态被抓得很准。
他背后的锤石刻画得也非常还原，让整张画看上去像原画CG。
“看起来是个绘画大触啊。”碧茗肯定道，“你粉丝很厉害。”
“这不是我粉丝，他是队粉，画过其他人的，我给你看看。”孟东流摇了摇头，打开微博搜索了一下，终于找出了那个画手的账号。
对方的最新动态是一个短漫，画风很可爱，孟东流下意识地点进去看。
漫画第一格，是蹲在野区里的两个Q版小朋友。
一个穿着蜘蛛女皇的衣服，一个举着锤石的灯笼，旁边标注着林南和他的名字。
孟东流记起来了，好像是上一场比赛他和碧茗一起蹲伏对面打野的时候。
接下来的情节果然和比赛一样。
锤石猛然出钩，把毫无防备的敌方打野勾到了面前，随即蜘蛛女皇连招跟上，收下人头。
到这里为止，孟东流都还能会心一笑。
可是下一格漫画，画风却一秒从Q版变成了色气风。
“好了，解决掉它，是时候给你一些奖赏了。”
蜘蛛女皇的贴身皮衣配上漫画中女郎的短发，看上去火辣非凡。
孟东流发誓，这张脸绝对是照着碧茗的脸画的，连眯起眼睛笑的样子都那么神似。
而旁边举着灯笼、带着锤石头盔的男孩也看上去非常眼熟，神态青涩又害羞。
“嗯……干嘛这么紧张？放松……”这里的台词套用了蜘蛛女皇的语音。
最后一格，性感妩媚的蜘蛛大姐姐，勾起了浑身上下都在冒汗的男孩的下巴，烙下了缠绵的一吻。
漫画到此结束。
孟东流瞳孔震惊，在原地愣住不会动了。
靠靠靠——这也能画？
“找到了吗？”碧茗看着满脸通红的少年，眯起眼睛。
孟东流看着她和漫画里一模一样的神态，还有那双嫣红的嘴唇，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飞快地摇摇头。
“你怎么脸那么红？”碧茗有点困惑。
孟东流死死地按着手机，让自己大脑别乱想，努力保持语气的冷静：
“那个，我……没找到那个账号，可能是时间太久了。”
碧茗看着小朋友的窘态，挑了挑眉，懒得戳穿对方的心虚。
“没事，找不到就算了。”
“呃嗯……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他猛地站了起来。
“拜。”碧茗不关心地挥了挥手，目光又集中在了自己的应援物上。
幸好是自由活动时间，孟东流直接开溜，回房间去了。
扑到床上后，他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态，开始翻看这位大触的同人作品。
“靠，还能这样？”
“怎么还有我和我哥一起……F……”
孟西尚这时也要上楼洗漱，顺路找他弟借新的充电线。
“在看什么？”他推开弟弟的房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顺势一看。
呃……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抵着一个女人亲？
“你怎么看这种色情漫画啊？”孟西尚没认出来上面的人是他自己。
孟东流飞速熄屏，把手机塞回外套兜里。
“不小心弹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让孟西尚觉得有点意思。
“好吧。”他看着弟弟别扭的表情，耸了耸肩，“赶紧去拿一下备用的充电线，我那条坏了。”
“哦。”孟东流回身翻找的时候，孟西尚趁弟弟不注意，悄悄地把手伸到了他的衣兜处，摸走了那个手机。
此时，急着找东西的孟东流还没有察觉。
紧接着，孟西尚用脸部解锁打开了锁屏，终于看到了上面的画面。
随即，脸色慢慢凝固。
F——
“孟东流，你看的这是什么玩意？”他额头爆出了青筋。
“嘿，谁让你偷看的？！”孟东流一回头，顿时恼羞成怒。
……
鸡飞狗跳了半晌，兄弟俩总算冷静下来。
“算了，不跟你计较。”
“哥，这也不能怪我，是这个画师在意淫。”
“他确实有病。”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取关他的账号吗？”
“你自己决定……”
“呃……可是他的画很受欢迎，给我画的锤石，给你画的薇恩都点赞破万了……还有今天这个同人作品，也有好几千赞呢。”
两个气血躁动的十八岁大男孩，对视了一眼，眼中流淌着只有彼此能懂的深意。
这种创作的点赞都这么高——
也太疯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