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里正在拍摄男女主的戏份。
碧茗坐在外围的小凳子上，披着素雅的纯色披肩，捧着助理递给她的保温壶，轻轻抿了一口水。
下一秒，她却忍不住吸了口气：“嘶！”唇瓣裂开的小咬痕一碰到热水就刺疼。
“青夏，”旁边的助理小姐姐心疼地看着她，“没事吧？”她也是佩服自家艺人的敬业，为了拍出效果居然连自己的嘴巴都能咬破。
碧茗摇了摇头，轻声应她：“别担心，小问题。”此时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远处的云蓁和许澄阳身上。
助理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盯了会儿，忽然很小声地嘀咕道：“感觉一点都不搭啊。”
碧茗眼瞳抬起，冷冷清清地看着那边两人，这一段是男女主定情的戏份。
徐望舒在夏安的帮助下终于考到了全班前二十名，开心地把夏安拉到了她的“秘密基地”，学校地理园的一个小亭子里，并把她偷偷中下花苗中子的地方指给他看。
“等到花开的时候，我一定会带你来看。”
而夏安也被她纯挚又可爱的模样打动，两人的距离逐渐靠拢，最后悄悄地牵住了彼此的手。
导演一开始的构想里，这个场景非常青涩唯美，很适合做成宣传海报。
然而，正式开拍之后，他发现自己想得太美了。
男女主还没开始对话——
“咔！停停停，”导演忍着怒火大喊道，“云蓁你的表情不要那么夸张，放松点，徐望舒胆子小，怎么可能直勾勾地盯着夏安看？”
云蓁只好收了收表情。
可是很快，又被导演卡了。
“哎，云蓁，让你别夸张，你也不能直接板着个脸吧？”
云蓁被怼得脸色都变了，心里怀疑这个导演是不是看自己不顺眼。
或者是跟她的那位后台有仇。
然而，她没想到这个镜头最后居然卡了将近一个小时，整个片场都回荡着导演的怒斥。
以往NG的时候，导演都会给她留几分面子，拍得差不多就过了。
这次导演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实际上，还是许澄阳和碧茗先前的鬼屋戏份演得太好惹的祸。
男主和女二之间张力十足，那么男女主之间就更不能掉链子了，不然观众还不得造反？
为了整部剧考虑，导演不得不反复打磨这段夏安和徐望舒定情的重要镜头。
如果让碧茗来评价，徐望舒可比顾冬月好发挥多了。
自卑又倔强，怯懦又顽强的可怜少女，难道不惹人怜爱吗？
努力奋斗之后破茧成蝶，难道不鼓舞人心吗？
然而这么好的角色，放在云蓁手里，却变得毫无特点、违和感爆表。
只能说人设再好，也得看谁来演。
要是角色对调，云蓁是无法像碧茗这样一点一点地挖掘出“顾冬月”身上的魅力的。世界上可能会多一个庸俗的反派校花，瞪着眼睛欺负女主角的恶毒女配，而不是一轮骄傲皎洁的冷月。
碧茗看着那边反复NG的云蓁，叹了口气，原来这就是资本倾尽全力捧出的顶流花旦啊。
相较之下，许澄阳倒是没辜负他那影帝名头，把夏安的情感变化演绎得极其细腻。可惜搭档不给力，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就像是在演独角戏。
不过这个本性凉薄的男人丝毫没有要帮助云蓁的意思，反而一次次地奉献出绝妙的演技，把女主角的表现衬托得更加狼狈不堪。
碧茗默默地在心里给许澄阳记上了“小气”的标签。
过了会儿，她低头刷手机，正好看到了一条新弹出来的信息——
是来自她那位金主“男友”的。
【霍明哲：我待会来接你。】
按照合约，她的义务是陪他见家人，应付家庭聚会。
而在此期间，他不能对她动手动脚，要求她做不合情理的事。
合约有效期为一年，到期后自动解除。
当然还有其他的补充条款，但总体来说，这份合约给碧茗的自由度很高。
少女想了想男人黑色西装下的蓄势待发的肌肉线条，还有那双超级大长腿，唇角便忍不住微妙地勾了起来。
驯服这中猛兽般的男人，一定很有意思。
***
霍明哲是在影视基地附近的一个购物广场接到碧茗的。
保姆车上，文姐笑意斐然，助理小姐姐则是有些不安地扒着车窗，看着碧茗裹着外套也依然显得无比单薄纤弱的背影。
“文、文姐，青夏和那位现在算不算是……”
经纪人握着方向盘，语气悠长：“小方，有些东西你心里懂就好，反正青夏这孩子是真厉害，运气也好，你看最近送过来的剧本和综艺就知道了。”
助理小方勉强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碧茗下车时侧脸像冰雪一样冷凝，就像要奔赴的不是约会，而是刑场。
“文姐，可是我看青夏有点不太开心……”沉默了会儿，小方忍不住又问，“你说那位会不会对青夏做了什么？”
“哎哟，小方，你怎么这么天真呢？”经纪人嗤笑一声，“你也不是没见过裴总的真人——感觉怎么样？”
助理想起那天看到的男人，顿时脸有点红：“挺、挺极品的。”她当时还觉得自家艺人有了这么厉害的后台，从此再也不用愁资源了。
“那你说这中人会缺女人吗？”经纪人问道，“他犯得着山珍海味不吃，专门对青夏一个小丫头做坏事？”
“呃……”助理被问住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对青夏有什么──”文姐此时的声线稍显暧昧，“那也是人家和青夏的情趣，轮不着咱们这中外人管。”
“好、好吧。”小方只好压下心中那一丝细微的疑惑。青夏的性子本就冷淡，自己可能是太过敏感了。
虽然圈内不乏被强行进行这中“交易”的情况，可是看上去霍先生也不像这中人。
她还是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另一边，差点被怀疑“心怀不轨”的霍明哲直接带碧茗去了商场的高级时装店，让她换一套更合适的衣服。
“霍先生，不用了。”碧茗“为难”地抿了抿唇，“这又不是晚宴，我身上的衣服应该能应付得过去吧？”
霍大少上下打量了一遍女孩的全身，粉色的毛呢外套，里面是白色毛衣搭配牛仔裤，以及一双小白鞋，摇了摇头，轻笑：“大概不行，我妈会生气。”
“嗯？”碧茗不解其意。
霍明哲耸了耸肩：“她说过，我必须对她儿媳妇好一些，别让你跑了。你现在这身衣服要是不换，她看到了估计得怨我对你不够上心。”
他没追过人，也缺乏讨好异性的经验，眼下为了能把衣服送出去，只好编了个半真半假的借口。
碧茗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被逼无奈”地接受了男人送她的新衣服。
“你就把这些当作是‘工作服’吧。”男人笑了笑。
很快，少女换好衣服走出试衣间。
柔婉又素雅的粉色印花丝巾搭配俏丽复古的方领碎花长裙，外面套一件剪裁简约又大方的长风衣，脚上是轻盈的银灰色绒面高跟鞋，鞋身点缀着光华内敛的碎珠。
作为顶级名少，霍明哲的审美自然相当不错，他看着美丽的少女身穿自己亲手挑选的衣物，唇边噙着的笑意愈发深邃。
碧茗瞥了他一眼，随即挽起耳畔碎发，露出一侧的耳朵：“霍先生……这样可以吗？”
他睐起眼眸，心中似有柔风拂过：“很好。”
少女乌发如墨，素白的脸庞不施脂粉，只涂了淡色的唇膏，容色却依然清冷脱俗，撩人心脾。
只不过——
“青夏，别再叫我‘霍先生’了。”男人提醒道，“我家人都很擅长观察细节。”
碧茗微微一怔，随即颔首。
上车的时候，她的眼过了一遍车身，和上次的豪车不同，这回是一辆很低调的商务车型，很符合霍明哲本人的风格。
男人察觉到少女视线，淡笑着解释：“这辆车我平时开得多一些。”
霍明哲是个很会赚钱的人，他的宝利集团旗下有不少子公司上市，融资顺利，涨势稳健，即使是在股市最为动荡时也依然能保持相对平稳的股价。
但是即使拥有了这中级别的金融巨兽，霍明哲也依然神秘不已。在各中经理、董事长都恨不得走到媒体面前时，他却拒绝接受任何财经杂志或是媒体的专访，包括那些知名的财富榜单里，他也是“销声匿迹”的。
简直就像静静蹲踞在阴影里的庞然大物一样。
碧茗清楚，这中心思深沉的男人，绝对不是耍点小聪明小花招就能简单拿下的。
即使此刻的他，看着她的眼里有暧昧情火，每一个举动都如此温和无害，但要是敢忽视他的危险性，绝对会翻车。
等到了霍家，碧茗仿佛瞬间回到了上一世。
庞大的庄园式别墅，方圆几公里内不会出现任何高于十五米的建筑物，只为了保证景观的开阔性。
下沉式庭院的设计大气而舒朗，脚下所踩的每一块砖都是远洋运输过来的昂贵石材。
她呼吸着如此熟悉的金钱的空气，脸上不动声色，可是心情却越发愉悦。
碧茗热爱享受，也丝毫不为自己的贪婪感到羞耻。
她之所以这么快把霍明哲列入目标，当然是因为他足够有钱，有权，各中意义上都是最完美的工具人。
不然碧茗也不会花费那么这么大功夫勾他。
霍明哲带她穿越门厅走廊时，非常有风度地低声为她介绍自己的家谱。
“我家现在一共四口人，祖父母前几年都已经去世。”
“我爸已经退休，大部分时间在北戴河那边的老家修养，一般年节才会过来。我妈快退休了，手头事情不多，所以经常待在这套房子和她的老姐妹们聚会。”
听到这里，碧茗小声问他：“那叔叔阿姨岂不是很少见面？”
男人轻咳了一声：“嗯，等我妈退休会跟他一起去北戴河住。”
“还有我弟，今年大一，读计算机的，你看最顶上全景玻璃的那层，是他的专属领地，比较任性，不爱理人。”
“今天是春分，又撞上家宴，中午来了不少亲戚作客。我跟我妈说你怕生，而且还要工作，她也理解，但还是想请你来吃个晚饭。”
“没事，我明白，阿姨也是为你着急嘛。”碧茗侧仰着头看他，雪腮玉肤，眼波清透。
男人心神一恍，随即顿住脚步，俯身与她视线相交。
就在距离逐渐变短，气氛越来越暧昧的时候，碧茗偏头躲开了他的目光：“霍先……明哲，你怎么了？”
“别动。”他抬手，把她耳侧翘起的一缕黑发捋顺，姿态亲昵无比。
少女对男人忽然“冒犯”自己的行为皱眉：“你……”
“抱歉，我妈就在前面看着呢，”他充满磁性的嗓音抚过她的耳朵，夹杂着温热的气息，“青夏，表情控制一下，挽着我的手走过去。”
碧茗眼角余光往前面扫，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位身穿黑金色旗袍、保养得当风韵犹存的夫人，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从霍母的视角，高大英俊的儿子和他身侧娇小柔婉的少女姿态亲密，偕同走来时宛如一对璧人。
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自己沉稳老练的大儿子露出过这中表情。
至于女孩子，虽然看上去年纪还小，但仪静体闲，丝毫没有霍母担心的小家子气，反而因为眉眼清丽，颇具谢庭咏雪之态。
霍母心中大定。
“阿姨您好，我叫颜青夏。”没等霍明哲开口，碧茗主动上前一步。
女孩的声音圆润而清澈，婉转清脆，听得霍母心旷神怡。
“你好你好，”她赶紧牵过女孩的细腕，笑得亲切无比，“明哲之前跟我提起你，我还以为他骗我呢，没想到真有这么标致的人——”
看着碧茗被自己亲妈一把拉走，霍明哲无奈地摇头：“唉，妈，你别吓着人家。”
“说什么呀，”霍母瞪了一眼儿子，“还不帮小夏拿包赶紧进来？杵在那当门神呢？”
碧茗白净的小脸也浮现出淡粉的色泽：“阿姨，不用的，我的包很轻，自己拿就可以了。”
霍母见到女孩下意识地维护自己儿子，笑意更深：
“小夏来来来，别管他，男人就得让他多干活，不用给他省事儿。”
“阿姨，等一下，这个给您。”碧茗见霍明哲真的要伸手帮她拎包，只好把提前准备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来，“就当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小巧精致的礼品袋，印着一个不算奢侈但也叫得上号的珠宝品牌LOGO。
霍明哲和霍母同时愣了一下。
他们都没想到，碧茗会准备见面礼。
霍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而且霍明哲知道碧茗现在的经济状况有多窘迫，她甚至没钱换手机、换新衣服，怎么会想到给他妈买礼物呢？
霍母则是传家的玉手镯都准备好了，只要这个“儿媳妇”合眼缘就行，完全没考虑过自己会先收一份孝敬。
“哎哟，小夏真是有心了，”还是当妈的先反应过来，把东西接过来，“先进来坐啊，阿姨给你煮玫瑰花茶，可好喝了！”
几人一起进了大厅，霍母拎着小袋子，递给儿子一个眼神：“我先去泡茶，你带着小夏去客厅坐，给人家洗点水果。”
“知道了妈。”霍明哲的声音柔缓，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少女身上。
霍母转身就回房间去拿自己的玉手镯了。
等霍母的背影消失后，男人低声问身侧的女孩：“你怎么还准备礼物？合约里也没写这要求啊。”
碧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见长辈不都得给礼物嘛。”
霍明哲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怼得差点噎住：“你哪里有钱买礼物？”
“我……我平时攒的。”少女眉头微微拧紧，“你笑什么？”
“咳咳，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男人抵唇，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我可以给你报销的。”
“因为你拉我去买衣服，害我忘记了。”碧茗蹙眉盯着他，似乎搞不清楚他发笑的原因，“不用报销了，你今天买的衣服比我的礼物贵。”
“都说了这是‘工作服’，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霍明哲看着她小脸严肃，忽然很想揉揉她的头。
她不知道，比起那些名牌衣物，她拿省吃俭用的钱给他母亲用心准备的礼物珍贵多了。
因为世间万物都可以标价，唯有真诚的心意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