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恶犬》
路边的白炽灯下,银白色的跑车静静地停伫在清大的校门外。
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西装革履的俊美男人握着方向盘,准备来接妻子回家,给对方一个惊喜。
今天是他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他已经安排人准备好了烛光晚餐和礼物,只等女主人就座。
可是当他掏出手机准备给妻子打电话时,却忽然顿住了动作。
不远处,姿容清丽而皎洁的美人身后跟着殷勤又阳光的大男孩,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男孩面容俊逸,笑起来还有小虎牙,看着美人时眼瞳里亮得像是燃着火焰,颇有几分某人高中时期的样子。
裴景烁轻嗤,下一秒推开车门,长腿迈开,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
刚一走近,就听见他的爱人轻柔的声音:
“就送到这里吧,学弟。”
那个碍眼的小崽子,脸蛋涨得通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好、好的,学姐……这次多谢你的帮忙,我可以请你吃个晚饭吗?”
裴景烁心里暗恼,这什么玩意,也敢对他媳妇起心思?
然而碧茗的回应却让他有点慌:“好呀。”
她眼唇都弯了起来,温柔又好说话的模样仿佛对自身的魅力和小男生的心思都一无所知。
“呃、那太好了,”那个少年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我知道一家私人菜馆很受欢迎,咱们可以打车过去……”
裴景烁听不下去了,直接往前走了两步,将背对着自己的碧茗轻轻一扯,拉回自己的身边。
“抱歉,我老婆没空。”
“嘶——”被攥着胳臂的美人眉头微蹙,回眸看他:“你怎么来了?”
高大的男人长臂一伸,亲密地将她搂进怀中,垂眸淡笑:“宝贝,别忘了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最后几个字他是贴着碧茗的耳垂说的,喑哑的嗓音性感而又暧昧。
下一秒,又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满脸不甘的少年:
“这是?”
“老师新收的小朋友。”碧茗柔声细语地解释道,“很可爱的小学弟。”
“可爱?”裴景烁心里冒火,冰冷的眼刀直接朝那个勾引自家媳妇的男孩甩了过去,“长得也不怎么样,胆子倒挺大的。”
这话一说,氛围顿时就微妙起来。
“这就是学姐的丈夫吗?”男孩从小到大也是众星捧月的帅哥,被这么一说倒不在意,反而带着点挑衅似的回望着他,“学姐已经答应跟我去吃饭了,姐夫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一心只想撬墙角。
要放在高中时代,裴景烁绝对会给这小子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现在嘛,作为一个理智的成年人,他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不好意思,我确实很小气。”
这句话在当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是碧茗知道,男人这醋火绝对被激起来了。
果不其然,当晚她就体验到了腰肢散架的滋味。
红酒倒在桌上弥漫出湿润的酒气,没开灯的房间被烛光照得一室通明,只是这烛心的火焰晃动得厉害。
应该说,整张桌子都在晃。
“他很可爱,嗯?”男人的眼幽暗而深邃,手指温柔地抚摸着爱人泛着粉潮的脸颊,“阮小安,你是觉得我死了吗?”
“烁烁……呃,”碧茗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喘息,烛光映照之下,容色晶莹又糜艳,“你别这样,他就是学弟而已……”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还想着跟别的男人出去,”他抵着她的鼻尖,微湿的汗水从额间一路滑到了肩窝,“这可不行。”
怀里的美人眼睫颤抖,眸里含着朦胧水汽,柔软的细哼听上去就像猫咪。
“可是……我早就跟你说了,别干涉我。”
“或者,我们可以明天就去办离婚的……”她的喃喃低语还没说完,就感觉唇上一疼,“唔!”
男人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力度,狠狠地咬住她的唇瓣,宣泄着不满。
他知道,她的毛病又犯了。
所幸此时的他,已经知道要怎么身体力行地阻止她,而不是像当年大学时期一样,惊惶如丧家之犬。
有时候,裴景烁也会回忆起高一初见她时的样子,总觉得像是自己的幻想。
清澈又柔软的奶团子,在阳光下笑得又甜又羞,看见他的时候还会害怕地后退,就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
当时的他任性妄为,一遇到她就忍不住想逗弄,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弥足深陷,眼里除了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手里就像有根无形的绳索,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他彻底拴住。
从此,强弱颠倒,恋爱的规则改写。
他曾经喜欢她的乖巧干净,剔透无邪,清纯得犹如雪白的茉莉花。
可她却偏偏不肯骗他到底。
本以为大学会是一段甜蜜的同居时光,可是她身边却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男人,通通年轻英俊,多金有趣,才貌双全……
她肉眼可见地对他越来越冷漠,似乎随时都可以斩断他们高中起就开始维系的这段关系。
她对他说:“你连真正的我是怎样的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裴景烁就像一只被主人关在家门外的狗一样茫然无措。
真正的她?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裴景烁,我玩腻了。”碧茗的容色越发绝丽清冷,可是却看不见任何以往的情意。
裴景烁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凌迟了。
她踩着他的骄傲,向他展示了更真实的一面。
“我呢,冷血自私,任性虚荣,还喜新厌旧,所有你觉得不好的词都可以拿来形容我。”美人踮起脚尖,手指划过他僵硬的脸庞,“你根本就没看懂过我,所以……放弃吧?”
“不可能……”他扯着她的手,眼眶疯狂地泛红,“你骗我的对不对?阮小安,你骗我……”
“烁烁,对不起,”她把他抓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神情温柔又怜悯,“我现在说的是真的。”
裴景烁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脑袋里回忆起以往的一幕幕,她曾说过自己是她最喜欢的小狗,可是为什么,却可以像现在这样毫不在意地丢掉?
“你自由了,裴景烁。”女人眨了眨那双清澈的杏眸,用简单的一句话,就宣判了他的死刑。
*
一只流浪狗,被丢在路边,却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主人把自己捡回去。
迷蒙的夜色里,裴景烁在路边的车里,眼睛怔怔地看着它,嘴里咬着根未点燃的烟。
随后他扯掉烟,下了车,蹲到那只狗旁边,冷风呼呼地灌着他单薄的衬衫,心脏冷得仿佛被寒冰凝固。
“你也被丢了啊。”他看着那只趴在地上的柔顺的小犬,闷着嗓子说道。
小狗不理他,漆黑的眼仁一直注视着主人离开的方向,好像坚定地相信着对方一定会回来。
“喂,”裴景烁此刻同病相怜,难得起了恻隐之心,“你的主人不会回来了……我送你去宠物收容的地方吧。”
小狗纹丝不动,望着远方的动作都没变。
就好像要一直等下去一样。
裴景烁陪着它蹲了半晌,被风吹得有些神志不清,嘴巴里也忍不住嘀嘀咕咕的。
“你知道吗,老子第一眼就喜欢她了……”
“她其实脾气很坏的,高二去旅游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可是她真的好软好香……抱着她的时候我觉得死了都可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你说,她为什么不要我了呢?”
“嗷呜——”小狗似乎感受到了男人的情绪,扭头小声呜咽了一下。
裴景烁低低地闷笑出声,胸腔里又疼又窒:“是啊,她可真狠心。”
“呜呜……”小狗的尾巴摇了摇,似是安慰。
寂静的夜晚,一人一狗互相陪伴了很久。
最终,他摸了摸身侧的流浪犬:“放心,我会帮你找回你的主人的。”
狗是不能随便丢的。
他一定要让她明白,既然养了狗,就得负责到底的道理。
*
碧茗不耐地翘着腿,新钓的鱼最近家里出事了,好像是股价波动什么的。
最近很奇怪,裴景烁似乎死了那条心,没来缠着自己。
可是身边的候选项们却一个个地接着出事。
不是手上的工作出现了重大失误,就是家里的公司动荡不安,甚至还有被前任们组团骚扰的。
难道是她看男人的眼光退步了?
任务结束后,系统能提供的帮助也所剩无几,毕竟世界线发生了变动,它已经无法预测剧情。
等到她发现自己无论看中哪个男人,对方都会陷入某种困境时,总算明白过来了。
“裴景烁,你这样有意思么?”
她站在某人新公司的办公室里,语气淡淡的。
坐在靠椅上的男人笑了,和上次分别时的茫然已经判若两人、
“还行吧,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有意思。”
碧茗朝他走近,高跟鞋踏在光滑的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气势十足。
“既然已经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她拎着他的领带,将他拉近自己,眼眸妩媚又冰冷地眯起,“怎么还不死心啊?”
男人勾唇,就势伸出手臂,将她的腰一带,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怎么会死心呢?阮小安,我等你很久了。”他抵着碧茗的额头,声音喑哑。
碧茗有些讶异,似乎感知到了对方气质上的某种改变。
他以往相处时更像一个活泼又粘人的小狗。
而现在,更像一只随时都可以把人撕碎的,真正的野兽。
*
他们的婚礼盛大而华美。
整个小岛都被包下来,往来的名人贵客不计其数。
直升机航拍,游轮接送,亲朋好友个个激动得脸色潮红。
阮父阮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高中开始的早恋居然能结成正果。
当年发现的时候,他们还一度气得想让女儿转学。
可是碧茗用保送名额轻而易举地安抚了两个长辈。
后来两个孩子一齐考进清大,他们更是没了阻拦的心思,反而和亲家见面,热热闹闹地商量起儿女们的婚姻大事。
裴父裴母更是对碧茗满意至极,内外兼修,性格又好,最重要的是,能让儿子上进。
总之,皆大欢喜,除了碧茗。
没办法,面对一条疯狗,她虽然有心去浪,身体却无能为力。
那家伙实在聪明,她敢勾搭谁,他就要搞破坏。
甚至还学会用肉体诱惑她了。
碧茗必须承认,从男女角度,裴景烁太懂怎么样哄她了。
而且随着对方的事业像开挂一样发展得越来越恐怖,碧茗感觉其他鱼也不太敢靠近自己了。
因为只要上网的人都知道,这位国内最年轻的金融大鳄宠妻如命。
敢伸爪子的男人,没有哪个是能在这头恶犬的报复下全身而退的。
*
碧茗死后的第二年。
灯枯油尽,即将阖眼的裴景烁让人在自己的亡妻坟前放上一张贺卡。
上面写着:
“恭贺:裴景烁先生和阮小安女士,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其他人不解,因为这张贺卡看上去就像是在祝福一对新人一样。
病床上的男人却闭上眼,露出和他年轻时一样的笑意。
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茉莉清香。
他并不恐惧死亡,甚至还有些期待。
因为黄泉路上,他要奔赴和她的第二次婚姻。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要告诉她:
他从始至终爱的都不是那个她扮演的幻影。
而是真实的,会任性会生气,会拎着他的耳朵拧,会一不顺心就揪他脸的小坏蛋。
***
Part2.《表白》
周江齐,中科院院士,世界上最年轻的数学三大奖(菲尔兹奖、沃尔夫奖、阿贝尔奖)持有者,并且今年即将赢得瑞典科学院颁发的克劳福德数学奖。
这意味着他的地位会上升到全新的高度,成为新一代首位数学奖项大满贯的顶级科学家。
但依然有无数人表示,他所证明的两个猜想意义实在太重要,就连这些奖项都无法衡量他的价值。
年仅三十七岁,清冷貌美大长腿的周江齐领奖的视频刷爆了全网,也让他拥有了无数的粉丝,虽然他本身没有丝毫兴趣。
国家电视台为他做了一期专题,同时还有特约访谈。
有幸到他家中进行采访的记者无比兴奋,因为周江齐目前已经是国内活着的“传奇”,也是国家最重要的科学界的瑰宝,履历已经被饥渴的网民扒烂了。
高中时期两届IMO都以满分拿到第一,进入北大之后一年内修完四年课程并且申请到普林斯顿深造,又用了两年读博并在此期间证明了黎曼猜想,轰动全世界。
如此天才,又有如此美貌,周江齐毫无疑问在网络世界掀起了惊涛骇浪,拥有着极大影响力。不过大神深居简出,神秘莫测,就连这次的央视访谈也只给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刚进门,记者跟身后扛着相机的摄影师就愣住了——
身穿浅灰色毛衣,身长玉立的男人出现在眼前时,宛若当空明月,高不可攀。
这气质也太好了。
“是来采访的?”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冷淡,“进来坐吧。”
大神的居所风格很简单,就是布置比较清冷,色调也偏黑白灰三色,一看就是独居。
……
访谈的末尾,记者看着最后一个问题,深吸了口气:“周院士,这个问题来自网友提问,您可以自己决定是否回答。”
“说。”
“请问……呃,众所周知,您还是单身,那么您喜欢的女生类型是怎样的呢?”
记者想,问一个大数学家这种问题,真的很尴尬。现在的网友怎么都这么八卦?
虽然他也很好奇这位大神的感情生活。
周江齐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没有。”
果然,神仙怎么可能下凡讨论这种事情呢?
记者点点头,正要结束对话,却听见对方轻声补充了一句:
“喜欢的不是类型,而是人。”
记者颤抖不已,嚯,这是有内情的意思?
“可、可以详细聊聊吗?”
周江齐看了眼因为兴奋而战栗不已的记者,声音依然冷淡无比:
“她已经结婚了,没什么可说的。”
这句话没有打消记者的激动,因为周江齐也有喜欢的人,甚至对方还拒绝了这位大神,里面的故事肯定会引起不少人讨论。
不过,周江齐有点不耐烦了。他本来只想回应对方的问题,不愿意引发后续的其他讨论。
记者最后也没敢逼问下去,毕竟人家身后可是站着专门保护重要人物的保镖,正在用非常不善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这个访谈播出以后,最后一个问题果然引起了很多吃瓜网友的注意。
“哇哦,周院士居然也动过凡心?”
“我都不敢相信会有人拒绝周神好吗?”
“等等,这么多年来周神身边就没出现过绯闻啊,大家不是常年调侃连周神都是单身狗嘛?”
“连人家结婚都知道,估计是学生时代了。”
“你们快来看字母站的这个视频,当年周神参加IMO的领奖录像——有人扒到了周神的疑似初恋对象。”
“哈?IMO不是高中生的数学竞赛吗,这么久远啊?”
然后,某个领奖视频下面就涌进来一大堆吃瓜群众。
视频中,穿着校服的周江齐身侧站着几个小伙伴,几人一起在领奖台举起了金牌合影。
“看看我发现了谁?这不是曾经的清大女神吗?”
“我去,我女神怎么在这?好小只好可爱哦!”
“救命啊,快去看后面,坐标2:08,好甜!”
等到视频进行到两分多钟,领奖结束后的学生们准备下台,由于台阶有点陡,下来的时候黑发少年的手扶在他前方的少女腰边。
然后女孩下台时果然晃了一下,少年直接圈住她的腰,把人搂着站好。
随即两人很快分开,女孩还朝着少年笑着说了句什么。
“呜呜呜这是什么校园小说情节……kswl!”
“清大女神和周教授原来是一起参加竞赛的?我居然才知道!”
“他们是同班同学啊,我还当过他们校友,这两个人在他们那届都成传说了,现在还在我母校的宣传栏上呢。”
很快,#周江齐谈择偶类型#就上了热搜。
现在的营销号实在鬼精,缺乏热点的时候只要能发什么都发。
最近周江齐即将得奖的消息引发了一波热度,于是他的绯闻自然成了香饽饽。
最重要的是,绯闻的女主角也自带热度,清大女神这个名头还是很响的。
网友们看着视频里并肩而行的少年少女,都有种在看偶像剧的错觉。
“学神学霸,天生一对!呜呜好配啊——”
“女神笑起来太甜了叭,周教授你的眼神真的好爱她……”
“别磕了,磕尼玛,女神和她老公是高中情侣,这个时候已经名花有主了。”
任性的网友们素来逆反,管天管地谁都管不着他们磕西皮。
“我不听我不听,他们就是绝配!”
“咳咳,其实当年一高的人都知道,女神和裴哥的关系非常稳定。周神也没机会,裴哥打架太厉害了,没人敢惹的。”
“嚯,这是校友现身了?裴哥是谁啊,这么嚣张?”
“回复楼上,你看到裴这个姓氏还没反应过来吗?”
“我丢,该不会是我老公吧?”
裴景烁,作为目前福布斯排行榜上中国第一位,同时也是最年轻的一位,被大众戏称“国民老公”。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是个宠妻狂魔。
网络上的纷纷扰扰还是闹到了碧茗的微博下。
不过当事人没有回应的意思。
应对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最好的做法就是等别的新闻盖过去。
当天晚上,碧茗接到了周江齐的电话。
“怎么了,江齐?”她和周江齐从高中以来维持着朋友的关系,见面不多,经常电邮。
“访谈的时候出了事情,连累你了,抱歉。”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没事,”碧茗微微一笑,“这种舆论很快就会过去。你最近还好吗?”
“嗯,P与NP问题的研究已经快结束了。”周江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耳机,然后继续对着电脑一边打字一边说,“我的团队在整理材料了。”
“快、快成功了?”碧茗深吸了口气,“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江齐,我现在都怕跟你讲电话把你的思路讲没了。”
如果P与NP问题能被证明,这个时代就要被彻底改写了。
“不会的,”对面似乎笑了一下,“你唯一一次把我思路讲没还是高二那年。”
碧茗小声抱怨:“后来你就送我一本数论书报复我。”
另一端,周江齐正在电脑上敲字的手顿住了。
“你打开过它吗?”
“嗯,我看到了哦。”碧茗回道,“非常棒的傅里叶级数,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是吗?”
“原来换一个角度,再怎么看上去复杂的函数也可以找到规律。”碧茗笑得很开心,“谢谢你告诉我数学的魅力。”
周江齐沉默了很久,久得电话那端的碧茗都以为他掉线了。
“傅里叶变换的那条函数,是你指给我的。”
“嗯?哪条啊?”
男人发出了低不可闻的叹息。
记忆好像忽然回到了很多年前,夏日的午后。
“好难画的函数,周江齐你过来看……”穿着蓝白色校服的清丽少女抓着笔,算得额头渗出细汗。
她对面的少年拿起她的草稿纸,眼睛快速地掠过那些过程。
“很难吗?就是三角函数而已。”
“什么而已,这是叠加的,唉……”少女晃了晃小腿,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简直就像你一样。”
“嗯?”
“难算,难画,难猜!”少女的笔尖摇了摇,“从做男朋友的角度,很糟糕哦。”
“你男朋友呢?”
“烁烁就像初中学的一元一次函数,”少女的梨涡笑得很甜,“一下就猜透了。”
少年没吭声,漆黑的眼盯着那条被女孩嫌弃的函数好一会儿。
“其实也可以看清楚的。”
再怎么复杂莫测的事物,只要用心,都可以看清的。
草稿纸上,经过变换的公式画出来的图像简洁而精准,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规律的变化。
这是一个自证。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自己并没有那么难懂。
从记忆中回到现实的男人最后朝着电话那端的女人轻声道:“已经忘记的话,就算了。”
“晚安。”
*
许多年后,世界顶级数学家、华夏科学研究院终生荣誉获得者,周江齐先生去世。
去世前,他的身侧放着一本很破旧的《解析数论基础》,里面还夹着一张看不清字迹的草稿纸。
据称,这是他的友人几年前离世时留下的遗物。
一生未婚,为人类事业奉献出全部的自我的周江齐在他晚年的采访中曾经被人问过:
“周院士一生有过无数追求者,但依然保持单身,请问您是独身主义吗?”
周江齐回应道:“不是。”
他只是一直不肯将就而已。
在他还曾是个不可一世的少年时,有个女孩恰好出现。
她恰好在他足够骄傲的心门上开了一个口,然后钻了进来。
从此以后,那颗心就住不下其他人了。
那张有关傅里叶的草稿,他此生只写了一次。
可是等她的回答,却用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