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安送了个蛋糕给裴景烁，没闹出什么动静，但周围的熟人都惊了。
前边的冉乐就酸溜溜地发出一声怪叫：“哎哟，什么蛋糕啊，是不是见者有份？”
这句话阴阳怪气的，裴景烁本来还犹坠梦里，瞬间被惊醒，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谁TM跟你见者有份？”
分掉蛋糕是不可能的，他自己吃都舍不得。
碧茗笑眯眯地欣赏了会儿冉乐耍的这出猴戏，然后低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课本和练习册。
隔壁过道的唐北则傻眼了。
他刚才还让碧茗避开点校霸呢，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影响阮小安给自己讲题。
班长本来拿着试卷找碧茗对答案，没在第一排找到人，往后一望，嘶嘶地抽气。
她怎么突然搬回去坐了？
转念一想，该不会是裴景烁那点心思终于得偿所愿了吧？
班长无奈摇头，要真是这样，绝对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小安怎么就这么单纯呢，居然没捱过校霸的纠缠，可惜了周神那边。
下午，年级排名公示。
整个班都哗然不已。
碧茗这次更进一步，排名升到前五，本以为是最重磅的消息了，谁知真正震惊所有人的是裴景烁。
一直以来，裴景烁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构成的差生群体都是成绩链的最底端。
上个月校霸“洗心革面，努力学习”还成了不少人嘴里的笑梗，即使对方看上去真的很认真，但一个月时间又能提高多少呢？
现在结果出来了，一百四十五名。
要知道高一的总人数也才九百人左右，从下游直接飞升，这速度简直跟坐火箭一样。
尤其是那些成绩总是处在中下游的学生，看裴景烁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学渣中的逆袭传奇。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裴大校霸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只是以前经常懒得做交白卷而已。
班会的时候班主任还特地把人叫上讲台表彰，发了奖品，还让他分享“进步心得”。
裴景烁哪里经历过这待遇，下意识眼角一抽，青筋绷紧，像根竹竿杵在台上，平日凌厉的眼神此刻反倒有些尴尬。
“我……也没做什么，就刷题，请家教……”
台下的众人呵呵了，他们也差不多，怎么成绩没提高过几百名？
裴景烁眼睛往下一扫，正不知道说什么时，恰好对上最后一排那双似水般清澈的明眸，心里一动。
“成绩这种东西吧，提不提高一个是看你智商——”
其他学生纷纷嘘他，这厮居然开始凡尔赛了。
“还有一个，就是看你自己有没有信念。”裴景烁没理他们，专注地看着后排某个方向，“信念不够坚定，是坚持不下去的。”
“有个人跟我说，进了前一百就答应我一件事。”
他轻扯薄唇，露出有点自嘲的笑。
“很遗憾，我没做到。”
“可是我依然感激她，因为这个过程中我不是一无所获的。”
“是她给了我信念和克服一切困难的力量。”
少年的眼神定定地望着正在认真听他讲话的女孩，每一个字眼都咬得无比清晰。
下面的学生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睛都纷纷往后瞥。
整个七班，谁不知道裴景烁一直在追阮小安呢？
班主任感觉气氛不对，正要阻止，却听裴景烁加快了语速：
“所以我的建议是，把自己对喜欢的人的感情变成前进的动力。”
“就这样。”
整个班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一阵阵鼓掌的声浪——
“好！”
“支持裴哥！”
“学会了学会了，就差一个喜欢的人了！”
伴随着口哨声，起哄声，班主任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连忙敲了敲桌面：“好了，因为时间关系，这次的分享先告一段落……“
裴景烁被赶回座位，班主任盯着这帮一搞事就无比活跃的小崽子们，严肃地收尾：
“同学们，不要一听到喜欢的人就在那笑。”
“裴景烁同学说得很好，为了我们喜欢的人，特别是一直爱护我们的家人，要树立努力奋斗的信念。”
“而且无论你有着怎样的信念，都离不开日积月累、脚踏实地的付出……”
班主任苦口婆心，下面听得却越来越没劲。
寸头少年撇了撇嘴，对身侧的碧茗小声道：“阮小安，你别听他扯，我说的信念就是指你……”
“嘘，别说话——”小姑娘脸庞含羞，绯晕弥漫，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哪有当着老师的面谈这种话题的？”
这家伙简直狗胆包天。
裴景烁被这一眼瞪得心花缭乱，喉头发痒，忙不迭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认错速度快得不得了，就像一只被主人训斥后努力改错的狗狗。
碧茗轻轻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少年放在大腿上的手。
“嗯，乖。”
课桌下，她柔软的掌心带来了令他心悸的温度。
尽管不曾言明，可是偌大的幸福感包裹着少年，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和女孩拥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
为了迎接月底的省预赛，竞赛班的训练时间又延长了一小时。
出了文华楼，天已经完全黑了。
好在高二高三的教学楼灯火通明，来上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在校道上，显得校园没那么空旷无人。
碧茗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庞，吹着夜晚的凉风，脑袋里还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公式和数列。
她身后是周江齐和他同桌。
两个男生正在低声讨论着最后一道推导题。
讨论过程中还试图把碧茗拉入战场。
“从递推公式推导到通项公式那一步，你跟我说非得列出前20项来找规律推，这也太慢了吧？”同桌无比纠结地摇头。
“不然你想怎么推？”周江齐望了一眼独自走在前面的碧茗，“这又不是线性推导，是吧阮小安？”
碧茗回头，杏眸半垂，似乎有些疲倦：“嗯，只能硬找规律。得到通项公式之后，你们别忘了证明f（n）的唯一性。”
“我知道，”周江齐满意颔首，“这题我早做完了，不过这家伙非得跟我辩还有别的解法。”说着，他又扭头看着同桌，“阮小安都想不出新解法，你还是放弃吧。”
同桌欲言又止。
周神对这妹子可真特别。
不过想想也是，从刷题进度来看，能和周神比肩的也只有阮小安了。
这么漂亮的女生，每天都甜甜地跟人讲题，遇到不会的题目还会歪着头轻言细语地求助，然后一点就通，不心动也难啊。
难怪周神最近话都变多了。
不过到了校门口，他就发现周江齐似乎没机会了。
少女直接奔向一个骑着山地车的英俊男孩，跳上了他的车后座，抱着他的腰，开心地离去。
此时她的甜美笑靥和先前对他们的礼貌客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齐，”同桌小心观察着周江齐的脸色，很正常的样子，“那是阮小安男朋友？”
周江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不知道。”
“你……没事吧？”
“走了，别那么无聊。”
同桌盯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放弃了。他实在没办法从周江齐那张冰山脸上找到破绽。
另一边，碧茗把头靠在少年的背上，搂着他的腰，轻轻吁了口气。
“很累吗？”裴景烁往后回了一下头，眉头微蹙，“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碧茗的脸颊靠着他的温热的背脊，像猫咪惬意地一样蹭了蹭。
“没事呀。”她的嗓音软软的，有点鼻音，听上去像是撒娇一般，“你注意看路，车头都歪了。”
“哦……嗯。”少年只好回头，眼里一片沉沉雾霭。
他想起碧茗和周江齐并肩走出校门的那一幕，即使不想承认，他也看得出来，他们很般配。
一个是常年占据第一名的学神，一个是进步飞快虚心好问的学霸，交谈时仿佛无人能够插足两人之间的氛围。
裴景烁的心底藏着一个无底洞，犹如深渊般吞食着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害怕失去她的心情与日俱增，可是——
没法改变。
“裴景烁，等等等一下！”碧茗忽然声音急促地喊道，手拽着他的校服晃，“别走那边，我看到我妈了。”
这个声音打断了裴景烁的思绪，他瞬间刹住车。
“哪个是阿姨？”
“红色上衣，卷头发那个，快点，她看过来了。”少女急得小脸通红，阮妈妈一般这个点都在店里忙活，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呢？
裴景烁无奈地扫了一遍四周，这里正好是狭窄的巷道，后面跟着开过来一辆轿车，还有电动车挤在旁边，想后退都难。
思考片刻，他干脆蹬着车往前一拐，那里有个更窄的只能过行人和单车的小巷子。
车轮在青石板上哐哐当当地滚了过去，颠得碧茗差点把他的校服外套给扯下来。
“哇啊……慢点……”
“阮小安，”少年一边骑车，一遍勾唇：“你到底要我快还是慢？”
“等等，我看下——”小姑娘胆战心惊地往后瞄，确定阮妈妈没进这条巷子才松了口气，“呼，没跟过来，吓死我了。”
柔软甜糯的声音颤颤巍巍，听得裴景烁心头燥热。
“你就在前面的巷口放我下来吧，我家已经很近了，我怕被我爸妈看到。”她小声道。
少年“嗯”来一声，车子稳稳地往前骑，周边却逐渐变得昏黑。
“啊，这里的路灯都坏了。”女孩环视着四周。
所幸周围都是居民房，亮起的灯光不至于叫人看不清路。
“老城区就是这样的，没有物业管理的后果。”裴景烁一想到碧茗还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心中怜意更甚，“你辛苦了。”
碧茗揪着他的腰，圆眸微瞪：“什么意思？”
裴景烁“嘶”了一声，腰腹顿时敏感得一缩。
“别摸我的腰啊，笨蛋。”
两人嬉闹间，终于磕磕绊绊地到了巷口。
外面的灯光晃眼极了，亮堂堂的，和巷子里乌漆麻黑的环境就像是两个世界。
裴景烁停下车，看着她跳下车：“明天见。”
声音里带着被撩拨的沙哑。
女孩轻轻地笑了。
玉树堆雪般秀丽的脸庞上多了抹灵动狡黠。
“烁烁，”她又一次这么叫他，“你过来点，我跟你说个事。”
少年被喊得心都软了，顺势俯身：“嗯？”
下一秒，唇上被什么柔软的物体轻轻点了一下。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吻？
蜻蜓点水，短促到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是奖励哦。”女孩的笑靥如同幻梦，朝着他挥挥手，“谢谢你载我回家，明天见！”
漆黑的夜色中，他怔怔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香气。
淡淡的茉莉花香，此时却带着极致的诱惑。
大脑里疯狂分泌的多巴胺告诉他，就这样沉沦也没关系。
因为，他已经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