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医院里，脸上贴了块纱布的少年靠着病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烁烁，你就这么放她走了？”门边的冉乐往外望了望，手里提着刚到的外卖，“亏我买了三碗粥呢。”
裴景烁扯了扯唇，干燥的嘴巴上还能找到裂开的暗红血痕。
“怎么，你还想把人留多久？”
冉乐眼睛滴溜溜地转，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哈哈……我又没什么想法，倒是烁烁，你还挺鸡贼的哈，苦肉计都用上了。”
要知道冲进去的时候，冉乐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毕竟好友被打晕过去还是头一回。
只不过，等到了现场，他就知道自己不用急了。
呼吸虽然有些虚弱，但非常平稳，要害没有一处受伤，只不过脸上擦破了皮看上去比较吓人。
“烁哥，起得来不？”他半蹲下，探了探自己哥们的气息，然后见到对方眼睛微微睁开，意识显然是清醒的。
“你带谁来了？”裴景烁的嗓子很哑，像破损的磁带。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冉乐小声道：“你同桌。”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友重新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
沉默了片刻，冉小乐终于顿悟了。
烁哥这是演上了！
“烁烁，喂……”没得办法，人家妹子已经到身后了，冉乐只好配合兄弟表演下去。
在打救护车电话时，他看着好兄弟埋在阮小安怀里傻几把笑的样子，心里酸酸麻麻的挺不是滋味——
啧啧啧，他要有烁哥的心机，什么妹把不到？
“好了，这次的事先谢了。”裴景烁打断了冉乐乱七八糟的思绪，“粥你分给丁鹏他们，或者自己吃了吧，等会司机到了我让他顺路送你。”
冉乐诧异地看着他：“你跟阿姨说了你在医院？”他知道好友很厌恶被管控，裴家请了司机专门接送他，一直都被闲置着。
裴景烁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医院有我妈熟人，被盯住了。”
冉乐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这回没办法了，阿姨估计得好好唠叨你一顿。”
“闭嘴。”裴景烁眼睛不耐地往旁边一撇，却忽然凝在病床边的柜子上——
那里放着一块水果糖，下面压着张纸条。
肯定是她留的。
“什么东西？”冉乐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也走了过去，“糖？”
“帮我拿一下吧。”裴景烁本想自己伸手，只不过还手背上扎着吊瓶的输液器，没办法做太大动作。
“草，粉色包装纸，这该不会是课代表给的吧？”冉乐把糖递给好友，随即又拎起那张纸片，“还给你留了言，我看看说的啥啊……”
裴景烁用警告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拿来。”
手欠的冉乐已经打开纸条了，上面是一串字迹娟秀的阿拉伯数字。
“我看看，好像是个电话号码……呵呵，烁烁你行啊……”
裴景烁都被气笑了：“冉乐，你是皮痒了对吧？”
“哎哎，哥，别搞，这又不是什么顶级机密——”冉乐也不敢再撩虎须，赶紧乖乖递过去，“我还知道她扣扣号呢！”
裴景烁给了他一个冷嗤。
扣扣号谁他妈不知道，都在一个班群呢。
捏着那张纸条，少年看着上面的字迹，表情才逐渐和缓。
他知道之前的表白和亲吻对阮小安来说都太出格了，她想躲自己是很正常的。
没想到现在因祸得福，这一身伤对他来说也算是值了。
***
晚间，洗完澡的碧茗一边拿着茉莉花茶味的美白身体乳搓揉脖颈，一边盯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
【宿主，他怎么还不给你发短信啊？】小系统比碧茗还急。
“别急啊，”女孩刚刚用洁面膏清洁完的脸庞白嫩通透，吹弹可破，“我们先来看点别的吧。”
她打开了微博的页面，轻点几下，进入了一个头像纯黑的号的主页。
这是殷涵的黑泥号。
系统：【宿主你是黑客吗？怎么翻出来的？】
碧茗趴伏在柔软的床褥上，眼眸弯弯：“前几天校运会嘛，和几个女生加了扣扣好友。”
“然后有个女生在空间里分享了她朋友的微博截图，好像是闺蜜撕比的事吧。”
“我无聊死了，就去微博吃了个瓜，结果看到下面有个熟悉的头像在互动。”
“那女的是殷涵好朋友，”碧茗叹了口气，“你说现在的人怎么都喜欢把微博头像设置成自己的美颜图呢，太好认啦。”
再然后就容易找到殷涵的大号了，里面内容倒不是很多，都是一些日常和朋友出去玩拍的照片。
最精彩的还是殷涵小妹妹居然点赞自己的小号。
碧茗本来都准备关页面了，没想到看到了一系列非常“殷涵”式的黑泥——
第一条：【软小安这个绿茶贱婊能不能离他远一点？讲个题都要把[熊]贴他身上了，[SOS]看来不要脸是绿茶的本质。】
第二条：【恶心[白眼]深有体会//转发长微博：《如果你身边出现了绿茶小姐》】
第三条：【这个校运会过得真他妈茶香四溢[微笑]】
……
碧茗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什么时候自己把胸贴到裴景烁身上了。
如果她非得这么说，那自己也没办法。
就在此时，短信铃声“叮咚”响了一下。
看样子是某人终于编辑好了他的第一条短信。
她也懒得再看小妹妹咬牙切齿的“咒骂”了，段位太低。
还是调教小狗比较有趣。
这不，一上来就是生涩的试探——
[阮小安，是你吗？]
碧茗眯了眯眼，手指飞快动作，给对方回了一个简单的问号。
[？]
那边秒回：[我是裴景烁。。。那个，你睡了吗？]
碧茗抵着唇微微笑了，这家伙是真紧张啊。
果然，几秒后，对方似乎也察觉到那个问句的愚蠢，赶紧又发了条信息：
[我怕打扰你睡觉，抱歉。。。]
碧茗想了想，回他：
[加微信说吧。]
毕竟发短信实在太麻烦了，连表情包都用不了。
依然是秒回：[你的微信名是？]
[和手机号一样。]
另一端，裴景烁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裸着半身，只穿着短裤，倚靠在床脚看着自己的手机。
身侧的落地灯将室内照得温暖而明亮，也把他手臂乃至肩胛、一路蔓延到胸膛的结痂伤痕暴露出来。
他这回的架打得畅快，只不过负伤的位置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叮咚——”对面终于通过了他的好友。
他的手指在对话框的输入界面徘徊不定。
脑子里似乎有很多想问她的，可是都堵在一起，竟不知先说什么好。
所幸女孩那边先发来一条信息：
[身体好点了吗？]
裴景烁勾了勾唇，心中渗出微微的甜意。
[伤口还有点痛，但是你问了就没事了。]
那边似乎停顿了一下，页面上一直显示“输入中”。
最后，她的回复是：
[……]
显然对他的“调戏”很无语。
裴景烁轻笑一声，似乎能想象到手机那端的女孩严肃的小脸。
随即，他还是把最想问的那句话发了出去——
[阮小安，座位换回来好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依然没有回复他。
裴景烁攥了攥拳，笑容慢慢收起。
她还是要躲着自己吗？
他拿起手机，抵在唇边，摁下了语音键，声音低沉而沙哑：
“阮小安……回来吧，算我求你。”
对于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来说，这样的语气已经是服软的极致。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骨气。
可是仅仅一天没看到她的身影，就已经把他的神经折磨得不行。
只能认输。
只能求她心软。
不过此刻，听到这句话的碧茗开心地笑了。
很好，她喜欢这种语气。
乖巧的，等着她疼爱的，才是好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