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堪称转瞬而逝。如果不是璃月港又多出了许多年轻的面孔, 我或许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也是时候去坎瑞亚看一看了。”看着水面上的浮漂，我自言自语道。
中也又钓上来一条鱼，将活蹦乱跳的鱼儿放到一边的水桶里, 他看了看。“母亲，您的钩子又没放饵，这样不会有鱼上钩的……”
我不在意道：“没事没事, 不是有一句俗话吗？叫，愿者上钩。”
魈坐在对面, 稳稳的不动犹如老僧参禅。他静静地看着水面, 等待着鱼儿上钩，耐心极好。
而摩拉克斯的浮漂在动, 他却没有收杆的意思, 而是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高大的树木遮挡了热烈的阳光, 蝉鸣阵阵, 夏日略闷热的风穿过林间，抵达身边的时候也变得凉爽起来了。
在这个有着一条清澈溪流的林间，我们一家人正在垂钓。
是难得的假日。
摩拉克斯在走神…不久之前, 巴巴托斯说蒙德的事情解决了, 他要带一位朋友来让他们见一见。
这个他们，指的除了璃月的众仙之外, 还有如今的尘世七执政。
只是…风带去了邀约, 收到的回应里却没有火之神，水之神，还有草之神的。摩拉克斯有一种直觉, 并非是他们拒绝了巴巴托斯的邀请, 而是或许来不了。
原因的话……
时光加诸于己身的磨损, 就连神明也无法逃过啊。
“父亲和母亲去坎瑞亚的话，我也想离开璃月去旅行。”中也突然说道，还邀请了弟弟。“魈要不要也一起来？”
“我们都没去过其他国家认真地游玩过吧？感觉会很有意思！”
魈抬眸，思考片刻后：“……可以，但是要等我将工作交接完成。”他这些年负责的地区愈发广泛，如果要离开的话，需要拜托其他几位夜叉帮忙才行。
我原先在还想坎瑞亚，听他说完之后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旅行吗？已经做好规划了吗？先去哪个国家？”
“先去蒙德吧。”中也说，“刚好，让温迪将口头许诺请我喝的酒，全部喝回来！”他放下豪言。
“唔，那走的时候一定要带够钱，如果喝醉了砸坏什么东西也能赔得起。”我关心道。“摩拉够吗？不够的话我存了很多哦，尽管拿去吧~”
中也直接拒绝：“我的钱够的——而且母亲，既然有钱，为什么每次出门都会忘记啊？以前您不是这样的，还有父亲，钱包在您身上完全丧失了作用，偶尔带了也会忘记拿出来……”
越说越小声，在我跟摩拉克斯一同看去的目光下，中也的气势越来越低：“那个、我也不是指责您和父亲，但是……因为没钱不能买想要的东西，又不愿意联系我和魈，最后空手而归，也是会失望的吧？”
“当然，如果你们下次没带钱的时候，记得报我的名字，钱包带不带也是无所谓的。”
他小声补充。
中也的工作包括魈等几位夜叉的工作，那都是走了明路，签订了公平的契约的。他们的事迹与名字样貌，璃月人几乎都有所耳闻——尤其是那些经常南来北往送货的商家，路上遇到魔物拦路，或者盗匪抢劫，不是中也就是魈出现将他们救下。
中也快是因为他能飞，魈的话——他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有了风系的神之眼，神通也愈发多起来，甚至能做到只要在危急关头真心呼唤他的名字，魈就能及时赶到护佑。
摩拉克斯慢条斯理的收了杆，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他把鱼放进桶里，摇了摇头：“大人怎么能用小孩子的钱，不可。”
而且作为创造出摩拉的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最不缺的就是摩拉了。只需要些微神力，就能制造出货真价实的摩拉。不过是他不愿意罢了，摩拉应该来自璃月港的黄金屋，由官方发放出去，最终在大陆上流通。而非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而凭空造出，那是有违公平与契约的。
“……”这种时候，倒也不必如此坚持。中也想。
“放心啦，没钱倒是一件好事。”我给钟离解释。“我还好，但是你父亲…唔，他是那种买东西不阻拦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家店铺搬空的类型。”
钟霄对我投以不相信的视线。
连魈也是，少年仙人微微沉吟：“父亲他……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对于他们两个天真的想法，我决定用事实去击碎。“那好，刚好我知道绯云坡有一家古董店，我们就一起去逛一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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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要去逛古董店，但是因为要去的那家店铺颇为特殊，我们直到月上柳梢时分才得以进入店内。
不擅长熬夜的中也已经在哈切连天了，魈倒是习惯深夜奔波袚除妖邪，此刻精神正好。他左右一打量，就已经感觉出了这家古董店的底蕴。
以他的眼光来看，那些柜子上摆放着的几只花瓶，还有一些小巧的事物，的确都有着久远的历史，并非伪造。
“希古居，这家店也是我偶然从归终口中得知，在行内的口碑很好。”我介绍道，看着迎上前来的老板娘愣了下才笑起来。
“哎呀，原来是归终小姐介绍来的。既然如此，就是贵客了。”周身气质充满古韵的店主人微笑道。“看上哪件古物，请自行挑选，可以打九折。”
摩拉克斯的目光落在堪称琳琅满目的架子上，上面有花瓶，也有方鼎，更有一些残缺了的小物件，看着一股历经时光冲刷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他摸了摸怀中，恩，今天因为有钟霄提醒，他是带了摩拉的。既然如此……摩拉克斯上前一步，看向一枚残破的玉牌。
“我对这件精巧的赝品颇感兴趣。”
上来一句话就是踩雷。
中也清楚地看见店主人无声息的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吐出，重新勾起微笑：“赝品？何以见得……希望客人能细细评价。”
我拉着他和魈走到另一边：“好了，先把钟离交给老板应付，你们来看这边。”这是另一面柜子里，不过比起刚才那边的柜子，它要精巧的多。而且还多了一层透明玻璃做防护，里面的每一件物品下面都垫着上好的绸缎，生怕哪儿磕绊着了。
“既然你们要一起游历他国，在离开之前，我也想送你们一件礼物。”
“拒绝无效那种。”
中也和魈的拒绝顿时胎死腹中。
两兄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好吧…我知道了。”中也率先应下，视线朝着柜子里的物品打量而去。这里面显然都是珍品，即使是古董，也是古在韵味而非外型，他瞧了瞧，挑中了一枚被黑色细绳挂着的暖黄色玉佩——他记得母亲也有一块，大部分压裙的玉佩就是这种质地的。“我要那个。”
而魈的目光则是被一个小香炉吸引了，小巧的香炉不足拳头大，古铜色的，香炉的盖子和炉身是一体的，整体雕刻着花鸟鱼虫的镂空花纹，而在盖子上则是一条盘旋的龙纹。
一只手打开了柜子，将那枚玉佩还有魈视线盯着的小香炉取了出来。
魈猛然回神：“我……”
“喜欢这个？”我将小巧的香炉放到他眼前，“挂在钟霄给你挑选的那套衣服上倒是挺配的——你们兄弟两个的眼光，在某些时候意外的一致呢。”
魈慌忙将那枚香炉接了过来，面色赫然：“母亲……”
魈的衣服在这些年的积累下，不比钟霄少多少。只是，平常的衣物虽然随便穿——例如今天他就是一身蓝底白色云纹的干练短打装扮，一指宽的腰带勾勒出纤瘦的腰线，踏着黑色长靴。
但是平时工作期间，他都会穿上钟霄送给他的那一套衣服，格外喜欢珍惜。
中也就是纯然的高兴了：“我觉得这个也很好！”他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只小巧的降魔杵出来——是真的小巧，就与人的巴掌一般大，显然不是用来使用，而是一件饰品。“之前救下的海商送了我一些东珠，以东珠穿线再挂上这个，感觉会很合适。”
“这个我来付钱，是我送给魈的礼物。”中也补充道。
魈捧着香炉，已经习以为常。他房间里许多东西，都是钟霄送的。“多谢…兄长。”即使过去十年，在称呼上，魈还是会觉得——他应该才是哥哥才对吧？
“既然你送了我礼物，那我也应该送你一件才是。”魈不等中也拒绝，就拿出了早就看中的一件小巧事物。
是一枚耳环。
玄金色的钉扣，中间以细细的金色锁链相连接，约莫一指节长，缀着一枚暗红色的环形玉佩，其中好似有浅浅的亮红色絮状体在涌动一般，一枚菱形的玄金体缀在最下方。
中也看一眼就喜欢上了，“魈的眼光真好，我刚才怎么没看到这个！”
我：“虽说都是小物件，但是价格可是相当不便宜的。你们两个的摩拉真的够吗？果然走的时候，再从我这里拿一些吧？”
“不用了母亲。”
这一次，是两位少年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而我们这边好了，钟离那边也告一段落了。
结局自然是以那枚他认为是精巧的赝品被他买走作为结尾。这枚当初花掉了店主人大半身价才买下来的玉牌，也卖出了一个相当漂亮的价格。
再加上我挑的两件，钟霄和魈挑的送给彼此的礼物，以及又逛了一会儿之后，钟离看上的一枚簪子，一方砚台，一套茶具——结账的时候，中也已经木然了。
离开希古居之后，他顿时吐出一口气感叹不已：“古玩还真是赚钱啊。”就今晚的他们一家人的交易，抵得上他跟魈两个人半年赚的摩拉了。
“摩拉的话，赚取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钟离说道。“每个人从事的工作不同，经手的交易不同，根据重要程度，所赚取的摩拉亦有所不同。”
“但重要的是，有无数人在或大或小的交易之中，直接或间接的得到了利益，赚到了摩拉得以养家糊口。”
“所以，摩拉的作用就是流通，继而带动发展，所以，不必介怀。”
我好笑的补充：“现在知道了吧，你们父亲身上为何不能带钱。按照他的这个花法，用不了半个月，我们家里可能连买菜的钱都没有了。”
摩拉克斯试图辩解：“……我还是会留点的。”
我睨他一眼，压低声音：“哦？在你对玉石店的老板说全要的那种留点？”
全要不就是一点都不留了嘛！
摩拉克斯不说话了。
我也不抓着他不放，“好啦，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中也和魈点头应是，而钟离则是牵住了我的手。我看过去，他就冲我浅浅的微笑，月光之下，石珀一般的美丽眼瞳之中就有了光。
其实有一点我没有告诉两个孩子，我之所以每次出门都故意不带钱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钟离要是用这样的表情看我的话，我就会忍不住什么都答应他了。
不过这个小秘密还是藏起来为好。
作为母亲，在孩子面前还是要维持威严可靠的形象的。哦？父亲的形象…恩，也不是特别重要对吧？
半个月后，魈负责的区域分散给了同僚，他和钟霄请了假，一起开始了以蒙德为起点的旅行。我和钟离也在他们之后出发，前往了坎瑞亚。
而两年之后，我和钟离收到了两人在稻妻鸣神大社消失不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