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到了。
热泉只有一口池子，热气腾腾的，旁边的架子应该是放置衣物的。周围树木环绕，也不用担心被谁看了去。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树木上亮着白色的晶体，散发出淡淡的辉光。
在领路人恭敬离开之后，我没注意到摩拉克斯的欲言又止，直接跳了进去！
哗啦啦！
水花四溅！
摩拉克斯抬手挡下溅到面前的水珠，看着池中少女魔神已经开始无忧无虑的游来游去，忍了忍，没忍住：“重霄你不是不喜欢水吗？”
我嗯了一声，振振有词：“但是这是热泉，跟冰凉凉的雨水又不一样。”
暖洋洋的水波簇拥着我，像是最温柔的火焰一样。那种冷冰冰的，湿漉漉的水又怎么能跟它比较呢！
我游了几圈之后停下，背靠着同样暖融融的石头，看着依旧站在池边一动不动的摩拉克斯开口：“你怎么还不下来？”
说完之后我又反应过来，我生来穿着的衣服是简单地胸铠和一片白布裹着的半裙不同，摩拉克斯这一身严严实实的，下水得脱衣服才行吧。
想起他会因为我长大一些就要和我分开睡，我理解了他。于是体贴的背身过去：“你脱吧，我不会看的。”
至于下水之后，热泉上蒸汽缭绕，也看不见什么。
摩拉克斯：……
少女魔神背对着她，她并没有卸去肩甲和上身的片甲，但是…背部是否露出过多了？视线从水面散开的发丝之间扫过，摩拉克斯隐约看见一线雪白细腻的肌理。镂空的金色岩片交叉贴合在无一丝赘肉的背部，尾端没入水中……
衣服这件事，需要加快进度了。
他心中严肃的想。
至于一起泡……摩拉克斯思量再三，还是解开了腰间的腰带，脱掉外袍……以前也不是没有一起过，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好心里建设，他坦然入水。
最起码比起以前，现在的重霄守规矩多了，完全不会做一些奇怪的——
哗啦啦。
挑了最远的对角下水的摩拉克斯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我新奇的看着摩拉克斯，毕竟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不穿衣服的样子——真身的时候不算，那一条修长龙形生物能算不穿吗？不能。
要是换成归终或者马克休斯他们，我都不至于那么好奇。
但是摩拉克斯——他平时裹得真的太严实了。尤其是戴上兜帽之后，只露出半截脸，其它的一点也看不到。
他靠着池壁坐着，因为身高足够，所以一小截上半身还在水面之上。蒸腾的水汽围绕在他身边，打湿了发尾脖颈。
他的肤色和我的不太一样，要稍微深一些，如同被摩挲了无数次的玉石一样，低调的泛着光一般。
两截锁骨像是我曾经看过的竹节，修长中带着些微的弧度。他的肩膀很宽阔，肌肉的弧线很漂亮优雅。毫无疑问，人形的他的体态，是我见过的所有人类之中最好看的。
我视线往下，但是被雾气和水波遮掩了，可惜的重新将目光定格在摩拉克斯的脸上，我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不自在。
“钟离？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我不确定的问道，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我抬手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
啊…确实很僵硬，他真的很紧张啊。
但是为什么？我不理解。
我又看不见下面什么，也保持了一定距离，有必要这么害羞？害羞的浑身都僵硬了。
摩拉克斯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对，没什么的，只是靠的稍微近一点，已经是很守礼的距离了，他不需要紧张。
但是有时候，记忆好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没有…我没事。”他平稳冷静的开口。
我确认他应该想通了，又放松下来。于是恩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干脆靠着他身边舒展身体，开始享受泡池子的乐趣。
已经能够控制身体密度的我，是不会再出现刚出生时被淹没水底这种情况了。
赫乌莉亚这片地方真不错啊，还有热泉，作物生长得也很好，有着丰富的资源。如果不是她的权能特殊，恐怕早就被掠夺一空了吧…我又开始思考，要不要邀请她带着庇佑的人类搬去归离集。
她的力量很有用，而人类也很有用。归离集如今正在飞速扩张，需要更多的人类参与建设之中来。
“在想什么？”摩拉克斯的声音莫名带着低哑，轻声问我。
“你说，我要是邀请赫乌莉亚去归离集，她会愿意吗？”月亮出来了，月辉穿过半空枝叶的封锁落下，斑驳的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我从枝叶的缝隙之中看见了高悬天空的月亮。
“你可以先问问她。”摩拉克斯说，“但是…从我的角度判断，她或许不会愿意。只要她的力量不消退，她就能护得这一方安虞。与其前往未知之地，以这位魔神的性格，或许更想守在这里。”
“的确……”
我有些怅然，因为从这短短的接触中，不仅是摩拉克斯看出来了，我也看出来了。赫乌莉亚是非常温柔的魔神，或许正是因为过于温柔，她显然更喜欢不变和安定。
离开故土，前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还要面对一路上可能会有的危机，赫乌莉亚最终会选择拒绝的。
“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想看见她失落的表情，摩拉克斯宽慰道。“就算最后拒绝了，重霄也努力过了不是吗？”
“……”我狐疑的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把我当做嘉禾那个年纪的孩子在哄？”
摩拉克斯失笑，温声反问：“怎么会？”
当然，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那样的话他岂不就是混账了吗？托归终那奇怪的态度的福，在明晰自己的心意时，摩拉克斯也终于懂了好友看向自己那隐隐带着杀气的目光是为何。
是以为他对有着孩童外貌——说不定还是孩童心性的重霄动心的批判审视，还有如果确定是真的就要大义灭亲的凛然。
最早接触接纳人类的归终，在道德感方面，更偏向于人类中那些德高望重之人啊。
“最好不是。”我嘀咕，把他的建议放在了心上。等吃晚饭的时候，问问赫乌莉亚吧。
**
‘被一直盯着了。’
赫乌莉亚忍不住摸摸脸颊，有些疑惑：“重霄？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一直盯着我看……”
晚餐是新鲜的水果，还有油汪汪的烤肉。
我尝到了和马克休斯手艺不一样的滋味，大概因为里面的盐是赫乌莉亚提供的？总之，有种奇妙的美味。
至于赫乌莉亚的问题……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带着你的子民，一起搬到归离集。多一份庇护，你的子民的生命就多一份保障吧？我和摩拉克斯，还有留守归离集的两位魔神，如果再加上你，我们所拥有的力量就能抵御一切危机。”
我认真地发出了邀请。
赫乌莉亚沉默了，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也没有急着现在就要答案，于是继续开始吃烤肉。摩拉克斯把大块的肉用凝聚的小巧岩刀切割成适合入口的小块放到我面前的盘子里。
沾上赫乌莉亚特质的酱料之后塞进口中——真的很好吃。
味觉享受到了！
一直到赫乌莉亚的人将我们送往休息的房间，她也没能给出答案。
“看来会被拒绝了。”我走进风格和赫乌莉亚的住所完全不同的房间之中。木质结构的房间内有着一张床，上面铺着床单和被子。贴着墙壁立着放置物品的柜子，中间则是简单地木桌和座椅。而桌面上，放着一块发光的盐花。
“说起来，那些人类，是将赫乌莉亚当做神明在信仰吧？”
“赫乌莉亚住的地方，就是她的神殿。”
摩拉克斯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走进来，顺便关上了门。“从一路观察来看，是的。”
魔神的代称一般以权能划分，例如归终，不清楚她真名的魔神称之为尘之魔神。
例如马克休斯，他的本体其实很巨大——这件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之所以现在如此小小一只，是因为他分出了无数化身在归离集的每一户家中，帮助大家生火做饭，所以他的代称是人类所起，为炉灶之魔神。
而我和摩拉克斯，我们同属岩，擅战，在制造造物方面颇为精通，力量强大。所以通称是岩之魔神，也有只要是岩，就无所不通的意思。
赫乌莉亚的话，她的代称应该是盐之魔神。
但是之前的热泉带路人，还有领他们来这个房间的如同侍女一样的人，以及之前走过人类聚集的地方听到的低声祈祷的语句。
他们都称呼赫乌莉亚为：盐神。
世界上有神明吗？我脑海中的知识告诉我是有的，但是神明高居天空之岛，大陆上并无他们的权柄覆盖之地。
天空属于神明，而大地属于魔神。
魔神会成为神明吗？
我没有答案，或许这只是赫乌莉亚的信徒一厢情愿吧，而她又恰好很温柔，没有反驳，任由那些人类将她当做精神的支柱。
“算了，明天之后还是继续向前走吧。”我坐在床边，然后直直躺下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对了钟离，你能缩小一点你的本体吗？”不然这个床可能受不住。
其实没打算恢复真身的摩拉克斯：“……恩。”
他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