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谁在说话, 老田,你在问什么鬼东西?”
但是身边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着。
工头觉得不大妙, 手电筒照过去, 冷白的光照得田奔忙的脸一片青白。男人的眼神恍惚,看着前方,嘴唇颤动着,“我想要——”
工头一扳手砸在他的肩膀上, “想要个屁!给我醒过来!”
剧痛让田奔忙惨嚎出声, 他“嗷”地一声捂住肩膀,疼得往旁边弹了两下, “老大你干嘛?”
工头:“我还没问你在干什么,你刚才瞎比比什么?什么鬼愿望?”
田奔忙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老大, 你也听见了那个声音?”
工头皱眉:“刚才不是你说的?”
田奔忙哆哆嗦嗦, “不、不是我问的啊,有人在问我们愿望是什么,我差点、差点说出来, 在心里许愿不要紧的吧?”
工头:“你许什么愿了?”
田奔忙羞赧地挠挠头,“我想要个大胖小子。”说着他瞪大眼睛,惊恐地说:“是不是张进变成鬼回来找我们了?”
工头一拍他的背,“别乱想,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
田奔忙看向他, “刚才的声音你也听见了吧,这里又没有其他什么人, 而且、而且刚才我……”他捂住嘴巴,突然不说下去了。
工头:“你什么?”
田奔忙张大了嘴巴, 喉咙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双眼瞪得越来越大,眼睛里面血丝密布,嘴巴也变得越来越大,下巴都快要脱臼,垂到胸口。
工头把扳手插在腰间皮带里,伸手托着田奔忙的下巴,“喂,你干嘛?你醒醒!草,这什么鬼!”
他努力想把田奔忙的下巴给重新摁回去,但是抵不过那股巨大的力气。
工头大吼:“你他吗力气怎么这么大了?给我闭嘴啊!”
田奔忙长大嘴巴,一只血淋淋的小手突然从他的喉咙深处冒出来。
工头后退几步,抵着墙壁,拿着手电筒,骇然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这幕。
浑身是血的婴儿撑开男人的喉咙,从他的嘴巴里爬出来,这婴儿很胖,身体是青紫的,上面布满了血液,漆黑瞳仁占据满眼眶,显得阴森又可怖。
鬼婴朝工头慢慢爬过来,而当它爬出来的瞬间,田奔忙的身体轰然倒下。
工头把扳手拿出来,朝那边喊:“喂,老田!你没死吧!”
鲜血源源不断从男人张得很开的嘴巴里流出来,他表情惊恐,眼神涣散,只有一口气了。
工头望了他一眼,又看向地上爬的鬼婴,鬼婴脚上还缠着一条类似脐带一样带血的长条,长条连接着鬼婴的脚和田奔忙的嘴巴,从男人的喉咙里拔出来。细看,上面还有红的白的粘稠物质。
工头不敢深想那到底是什么,眼看鬼婴越来越近,田奔忙身下的血泊越来越大,怒吼一声抄起扳手朝鬼婴砸过去,一边砸一边骂:“草拟马什么鬼东西,让你装神弄鬼!让你装神弄鬼!”
扳手一下一下砸在鬼婴的脑袋上,很快就把脑袋砸出一个凹陷。
鬼婴茫然地看着他,深黑瞳仁睁大,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几分钟后,被打傻的鬼孩子终于意识过来,朝男人龇牙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它趴在地上,摆出一个青蛙一样姿势,双腿用力一蹬,像子弹出膛般飞快朝工头扑过来。
工头立马被它扑到,本能地摁住鬼婴的肩膀,不让它咬到自己的脖子。阴冷的气息从手掌传来,男人被冻得手上泛起一层薄薄的冰霜。
浓稠的鲜血滴在他的脸上,鼻尖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工头瞪大眼睛,与鲜血横流青紫肿胀的小脸相对,他努力想把鬼婴给推开,手背因为用力漫起青筋。但压在身上好像不是小小的婴孩,而是一座重山,怎么也推不开。
突然,铁门被人推开,响起嗒嗒的脚步声。
下一秒,鬼婴受痛叫起来,几下蹿到门外的黑夜中,消失无形。
尖利的叫声震得工头耳朵生疼,好半天,他才回过神,对上两张熟悉的脸。
方棠棠伸出手,“还好吗?”
工头摇头,撑着地自己站起来,“刚才……”他脸色煞白,“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田奔忙呢?还没死吧?”
方棠棠没有说活。
工头跑过去,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田奔忙张开的嘴巴冒出一条长长带血的长条,这时工头才看清这条类似脐带的东西,是男人的肠子。
田奔忙眼里盛满恐惧,双手上举,已经僵了。
工头看着同伴的尸体,双眼布满血丝,跪在田奔忙身前,尝试把他的眼睛合上。合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他便放弃了,捡起地上带血的扳手,看向身后两个年轻人,“你们知道什么,是吧?”
方棠棠:“节哀……”
工头咬牙切齿:“我才不节哀!我一定要抓到那个鬼东西,为我兄弟报仇!”
他咬着牙,眼里露出悍然的凶光,“我才不怕它们,有本事尽管来啊!对,你们怎么会来这边,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和那个没有脸的鸟人有没有关系?”
方棠棠犹豫片刻,摇了摇头,“和他没有关系。”
工头:“那他怎么就知道我们来这里会死?”
方棠棠叹口气,“他只是想提醒你们,他能听到山神的声音……糟了,你们刚才是不是听见有人在要你们许愿。”
工头:“是啊,老田还许愿要一个大胖小子。”
他说着,顿住,看向地上的“脐带”,“因为他许了愿,所以才会出现刚才那个鬼东西,才会被杀?”
方棠棠点头,“我们要赶紧通知工人们,让大家聚在一起,千万不能许下愿望,如果谁出现了怔住的状态,附近的人要及时提醒。”
工头:“我去通知他们!先去保安亭,那里有广播!”
说完,他就冲进深黑的雨幕中。
方棠棠看向陆涟,陆涟修好发电机,头顶灯闪了几下再次亮起来。他们紧跟在工头后面,跑到保安亭。
保安亭的门紧闭着,推几下没推开,似乎从里面被人给锁住了。
工头:“开开门,谁在里面?”
没有等到回应,他心中一凉,跑到窗户的地方往里面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后门旁的窗户是开着的。工头从打开的窗户跳了进去,诧异地望了眼里面,一颗心吊起来。
方棠棠看到这一幕,来到锁着的前门前,果然在地上发现了一滩泥水,就和那天在宿舍里发现的一样。她看了眼陆涟,“那东西又过来了。”
如果本来这房间里面有人的话,不从大门离开,而要从后面的窗户翻出去,最大的可能是前面的人被堵住了,比起面对堵门的那个东西,他们觉得从窗户翻出去更加安全。
方棠棠用手电照向门板,门板上出现了一块泥渍,有东西在这边敲过门。她伸手摸了摸泥,还没有干,说明那东西没有离开多久,泥水像是仓库那边沾上的。
“是张进吗?”她喃喃。
工头从里面给他们打开门,开门以后,来到广播前。
方棠棠在后面提要注意的事项:“不要单独外出,不要许下愿望,发现有人表情异常后,及时把他唤醒,还有,找个开阔的地方集合。”
工头接受了她的建议,拿起大喇叭喊:“听见广播的、听见广播的,马上赶到仓库集合,不要问为什么!一个寝室的人一队,集体出发!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答,看到什么也不要害怕,记住不要单独行动,不要随便回答别人的问题!看见工友谁不对劲,把他拍醒,我在仓库等你们!”
说完,他把喇叭往雨衣里一揣,看了方棠棠和陆涟一眼,回头往仓库走。
方棠棠想想,说:“我们去宿舍,去喊那些没有醒来的人。”
还有,去顺便找一下恶鬼与邪神的踪迹。如果邪神的杀戮条件是让人提前许愿,那现在的宿舍里肯定不简单。
陆涟:“我和你去。”
方棠棠:“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吧,反正去仓库也顺路。”
工头点点头,一手抄扳手,一手抄起角落的铁棍,脖子上吊着手电,怀里揣着喇叭,全副武装推开门。他想起什么,回头:“你们不带点东西吗?”
方棠棠摸摸背包里的鬼怪书,摇了摇头,“我们有的,先过去吧。”
然而当他们赶到宿舍楼时,发现这儿漆黑一片,灯没有亮起来。
四周传来水滴声,滴、滴、滴……
方棠棠皱眉,有点紧张地攥了攥掌心,陆涟不着痕迹走得快了两步,走到她的前面。看着陆涟的背影,她突然变得安心。
工头拿手电筒往四处扫:“老钱!张多!洪薪级!你们人呢?都到哪里去了?没有人吗?有人吗?”
宿舍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一排排木门紧闭,什么人都没有。
他们往前面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转头看去。
冷白手电光线照射下,一扇一扇的门次第打开,木门的吱呀声就像垂死老人的咳嗽,在耳畔盘桓。
工头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打开的门前,“有人吗?”
手电照进去,里面空荡,床铺上没有一个人。
紧接着一楼后面房间一间一间找过去,全部都没有人。
这时,黑暗中响起了浓稠的血腥味,还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方棠棠皱紧的眉慢慢舒展,看向黑暗之中,她意识到,他们现在身处在另外一个空间。而进入镜子中的世界的条件,是邪神靠近……
邪神就在他们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