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脚步声?
我是听见过,嗯,那是好几天以前吧。
那天我关店关得有点迟,大概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最后一个客人才走,所以清理东西,擦桌子搬椅子这些弄完,也差不多到十二点。
我坐在凳子上,嗯,就是客人坐的那种椅子上,想休息一下,突然听到有脚步声。
是那种高跟鞋的声音,蹬蹬蹬的。
一开始我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哪个人回家,反正这栋公寓什么人都有,半夜才来的人也很多。
但是高跟鞋的声音没有上去,一直在楼梯口,也就是我门口旁边响。
咚、咚、咚……
就好像有谁在我店门口一直走来走去。
我往外面看眼,这么大的玻璃门外是一片黑的,没有人。门外开始落雪了,地上一寸厚的雪,跟一条白线一样镶在门上。
天冷路滑,我懒得家,就想在这凑合一夜。
我没把脚步声放在心,把椅背拉下来点,靠着椅子想睡一觉。结果高跟鞋的声音还没有散,一直咚咚咚在门口响,她也不上去,就一直在门前走来走去,一边走,好像一边在叹气。
那时候我又累又困,以为是来理发的客人,朝外面喊句,今天不营业,让她别走。
我一喊完,她就没有再发出噪音了,往楼梯上走了。我觉得奇怪,开灯往外面看下,地上一片雪,没有一个脚印。
再后来我关门都挺早,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这是什么大事吗?难道那天我听见的是什么犯人的声音?精神病?
三楼那个女人?
我看见过几次,很漂亮呀,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还有个可爱的宝宝。
她经常来我这做头发,我们接触还挺多,就,挺温柔美丽的大姐姐。
她的丈夫?我不知道,说起这个她好像很伤心,估计丈夫是出事走了。
她姓宁,我叫她宁小姐。
宁小姐很棒一个人啦,她是做销售的,很累,经常早出晚归,穿着正装和高跟鞋。不过被二楼那个事儿精骂后,每次她上楼的时候都会脱掉自己的高跟鞋,不发出声音,不扰民,素质很高的。
不过……我很久没看见她了,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时候没见过的,上次她来我这边做头发,大概一个月吧。
你这么一说,那天晚上我听到的高跟鞋声音是不是她?她有话和我说吗?
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可以保证,她是个好人!
……
在他们询问理发店小哥的时候,路人也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都不少都说自己听过那道脚步声。
还有一个人直接说:“我还直接看见她呢!”
魏潘看过去,沉着脸:“什么?”
方棠棠抬起眸,说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寸头男人。
他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挠挠头,“没错,我就是见到了她,那天我下楼梯的时候就碰到她。”
魏潘:“你看清她的样子吗?”
男人眼珠子转了转:“看清,不,没大看清,不就是那个女人嘛,穿着红色的高跟鞋,蹬蹬蹬往上走。”
魏潘笑笑,抛着手中的硬币,再次拿出手中万能证件,“你在说谎。”
男人被当众拆台,脖子通红,看到魏潘的证件后,不敢说什么,只好老交代,他没有碰到什么女人,但是他老婆撞见,这几天被吓到还一直在神神叨叨。
方棠棠跟着魏潘到了五楼,来到男人的家。
男人掏出钥匙开门,一边自我介绍:“我叫东戈,大家都喊我东哥,在这边住老久。我老婆是护士,值夜班的,前些天瘫在楼道哆哆嗦嗦给我电话,说她见鬼了,世上哪有鬼你说是不是?不过她最近吓着,你们问话的时候,不要太吓到她。”
方棠棠好奇地往门里张望,客厅空无一人,昏暗阴暗。
男人啪嗒一声打开灯,阴森的氛才减少许多。他一脚把地上易拉罐踢开,抱怨:“天天躺在家说见鬼了,我看是见鬼了,这家都乱成什么样子。”
方棠棠皱了皱眉。
推开卧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双人床。床上淡蓝色的被子没有叠,皱巴巴的。
东哥敲了敲门,大声说:“有人要见你,别睡了,起来吧。”
被子钻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黑黢黢的眼珠子盯着他们。方棠棠被吓一跳,才发现皱巴巴的被子还藏着一个人。
东哥的老婆是个消瘦苍白的女人,缩成很小的一团,蜷在床角,警惕地看着他们。
“把你那天看到的事告诉他们吧,他们在查这个,我去倒水,你们聊。”东哥丢下几句话,就离开的卧室,留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女人攥紧手,身体微微颤抖,一直不开口。最后是方棠棠靠近,放轻声音和她交流很久,才让她放下警惕心,赢得她的信任。她喝两口水,终于开始和他们讲述一周前遇到的事情。
女人的声音很细很轻,像是在害怕大声会惊扰到什么。
方棠棠自觉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女人的经历:
我叫刘辉,工作原因,经常要值夜班。
那天晚上,大概过十二点的时候,我准备出门工作。在门口的时候,我就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高跟鞋踩在地面,咚、咚、咚……
说到这,女人神经质地瞪大眼睛,轻声念道:“咚、咚、咚……”
咚咚的脚步声在昏暗的卧室响起,就像那晚冰冷黑暗的楼道不停响一样。
她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布满了血丝,手越攥越紧,把手抓着的被子揉成一团。
方棠棠担忧地喊:“姐姐?”
女人看她一眼,神经质地咬了会指甲,继续和他们讲述当晚的事。
一开始我没有放在心上,这栋楼里很多人,职业五花八门,干什么都有,凌晨出去正好遇到人下班回来,挺正常的。而且我知道3楼那个女人就是每天很晚才来。
从前我和她遇到好几次了,知道她有个小孩,不容易。
我准备好东西,到了四楼的时候,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停在了楼下。
那时候我有点奇怪,从前她上楼的时候会脱掉高跟鞋的。听说是二楼那个老太太要求的,觉得她太吵。嗯……不过也许太累,忘记了。
楼梯间那的路灯是暗的,窗户坏掉,风一直漏进来,往衣领钻。
我、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明明认识她,见过好几次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害怕。所以我就等在楼梯间,想等她回去再下去。
我一直在上面等,听见她不停地在自己家门口走来走去,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咚咚响,一直往我脑袋钻。她一边走,一边在叹气,不、不对,也许是在哭。
我想想,没错,一开始是在叹气,后来变成哭。
那时候我很害怕,我知道她可能是遇到什么困难在哭,但我就是特别害怕,本能的那种,很想逃自己家……可是我的脚已经发软,瘫在那边,一时半会动不。
她一直在徘徊,一直在哭。
我也不知道过多久,十分钟、还是二三十分钟的样子,她终于没有哭了。
我等很久,没有听到那边有声音传来,以为她进门了,就撑着墙站起来,想继续去上班。然后我不放心,先探出头,发现、发现……
发现她一直站在门口,脑袋抵在门板上,穿着身红裙子。
她知道我过来,慢慢转过来看我,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脑袋破了个大口子,她身上的裙子是被血染红的!
刘辉把自己缩在墙角,不停地大哆嗦,口里吐出寒,瞪大眼睛说:“她、她肯定意见死了,她是鬼!她是鬼!”
女人突然冲过来看,抓住方棠棠。她用了很大的力,苍白手背青筋迸出,被咬得参差不齐有许多小锯齿的指甲在女孩细白的手背上划过长长一道血痕。
“鬼、有鬼啊!她回来了!她要杀我们!”她瞪大充血的眼睛,歇斯底地喊,“有鬼!有鬼!”
方棠棠轻轻哼了一声,忍痛安抚:“没事、没事,我们会帮你的,不要害怕,我们会抓住她的。”
女人疯狂的嘶吼停停,情绪似乎平息许多,充血的眼睛瞪着她,眼神藏有深深的无助。
方棠棠能感受到她疯狂下面的害怕与无助,放柔声音:“我们会让她离开的,你不要怕。”
女人想说什么,魏潘站起来,毫不客气地把她推在床上,掰开她的手腕。女人吃痛地喊声,重新缩被子,嘎吱嘎吱咬自己不剩多少的指甲。在一片压抑的嘎吱嘎吱声,东哥推门走进来。
“别问了,我也问过她好多次,她就发疯一样,我本来想去带她看病的,但她连楼梯都不敢出,说有鬼在下面等着她。”东哥叹气,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真能帮忙?”
方棠棠想说什么,被魏潘一把拉走。
魏潘一边下楼,一边说:“应该就是恶鬼门,死者因为没有消散的执念一次一次回来,不难,我们弄清她的执念把她解决掉就行。”
方棠棠被他扯着跌跌撞撞往前,听他的分析,突然蹿起莫名的熟悉感。
半夜响起的脚步声、扰民、抱怨,死去单身母亲每晚家……她一定在哪里看过这个任务!
“过来啦?”魏潘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少年:“你这小鬼,做任务的时候乱跑什么,死了可别拖累我们。”
方棠棠从他身后探出个小脑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清楼下的人后,瞪大眼睛。
陆、陆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