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拍打声像是撞在他们心上,一下一下,冰柜的门开始慢慢震动。
任务者们相觑,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中。
敲了两分钟,那声音便戛然而止。
于词颤声音问:“他没有死?”
脑袋都割得快掉下来了,怎么可能没有死。但是钱北在是什么情况,任务者死后,会变成鬼吗?
茧虹看眼冰柜,说:“我们要去确认一下,他在是不是也算我们的客人之一。”
试探的方法很简单,泥叔迈过厉鬼们,走到冰柜前,把冰柜打开一小条缝,往里看了眼。
钱北苍白的尸体蜷缩在冰柜里,脸朝上,惨白的脸对外。隔层玻璃,钱北的脸上似乎蒙了层白色的霜,它还是保持放去的姿势,长腿弯起,整个人像虾一样蜷起来,只有头歪成不常的幅度,对外。
他还是死前的模样,五官怪诞挤在一起,嘴角扯起抹讥诮的。
泥叔看不出尸体有什么变动,注意到他头上没有象征客人的满意度条,重新把冰柜合上。转身的瞬间,他僵住身体,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原来乖乖坐在座位上的几个鬼,在出在他身后,离他不到几米远的地方。
它们盯冰柜看,神的眼里腾起光,嘴巴微微张开,尖利的牙齿上涎水滴落。
泥叔把冰柜合上后,几只鬼索然味地重新回到自己座位,满意条掉了一大截。
他突然庆幸刚才没有把玻璃门打开,厉鬼们只是感受到任务者血肉到底气息,但没有闻到味道。要是闻到有致命吸引力的血肉,也许论什么样的食材,也法喂饱群不知餍足的恶鬼。
到候,被蛊惑的恶鬼们会看向同样是任务者的他们,开启一场杀戮。
但是冰柜里钱北的尸体发了异变……
想了想,泥叔招呼紫兆清风于词几个力气大的男人,把方的堆在杂物间的几件重物压在冰柜上,防止冰柜里再发什么异变。
他们样奇怪的举动,几只鬼视若罔闻,麻木地坐在一边。
方棠棠边想黑影次任务的联系,边转头望向朝他们走来的泥叔。
冰柜里任务者的尸体疑是一个随会爆炸的□□桶。
茧虹率先问:“钱北活过来了吗?变成鬼了吗?”
泥叔摇头:“暂没有变成鬼,他的尸体没有变动位置。”
刚才的声音,更像是一场幻听。
泥叔低头看眼自己袖口没有被破坏的破幻道具,如果出幻觉,道具应该会提醒他们。
茧虹:“你说得对,不能让鬼怪再闻到血肉的气味。”
泥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双手握在一起,搭在膝盖上,陷入沉思。
茧虹想想,又说:“任务者……死后怎么会变成鬼呢?”
小希听见句话,攥了攥掌心,指甲掐肉里,没觉得怎么疼。她苍白脸了,“说不定个世界的规则其他世界不一样呢。”
茧虹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吧,以些死掉的人,才会在白天的候以活人的方式活下来。但其实他们都已死掉了,早就是死去的恶鬼。”
早就死去的恶鬼。
方棠棠低下了头。
——
后来来的都是栋公寓楼里的住户,大白日的活气融融相处,死后坐在一起吃饭也挺睦。如果不看他们鲜血横流狰狞可怕的长相,甚至只像一场公寓的聚餐。
方棠棠一直在数到来的人,一楼的小姐姐、楼下的老板、跳广场舞的阿姨、楼上的张大爷……座位一个又一个被填满。她掐紧掌心,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没等泥叔去开门,率先起身跑到门口。
她透过猫眼,看到一道血红色的影子,心中松了口气。
不是自己最害怕看到的那两个人。
方棠棠给血红的影子开门,她认出那双血红色的高跟鞋,认出是对门的邻居。虽然是初次见的邻居,她还是抬起头,朝红影软软地了。
红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血红色的雾气幻化成手掌的形状,手掌上突兀地出了一颗巧克力。
一颗,方棠棠曾送给黑影的巧克力。
她看前牛奶榛子味的巧克力,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仔细打量道血红色模糊的影子。就算影子朦胧又模糊,也能清楚地看清,是一个成年女人的身形,何况还有脚下那双红色的高跟鞋。
难道是黑影长大后的模样?
不对。
她晃晃脑袋,对女鬼的候,忍不住多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
女鬼歪了歪脑袋,嘴巴张了张,吐出模糊的声音。
“麻、马?”方棠棠小声念。
紫兆麻溜地请个麻小姐入座,问她想要什么。她指了指方棠棠掌心的巧克力,但是当方棠棠把巧克力给她,她却推拒不要。
方棠棠很快想明白,颗巧克力是她送的,不能送回去。但是问题不大,她的里常备巧克力。
她跑回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铁质的盒子上镀了几个金闪闪的字,是有关爱的符号。她也不知道自己里人不喜欢吃巧克力,但每次去超市购物,购物车里都会放一盒巧克力,里每个角落也都摆很多的糖果。
以前,她想不明白是什么。
方棠棠把巧克力递给麻小姐,她很高兴地接住了,打开盒子,懒懒坐在沙发上开车。
恶鬼来到沙发,任务者们的空间再一步被压缩,挤在旁边看他们。
“棠棠,就是你说的对门的女鬼?”泥叔小声问。
方棠棠点点头,同把门口木板里困住的干尸告诉他们。
泥叔皱眉,奇怪地看埋头吃巧克力的女鬼。
方棠棠露出同款困惑表情,看女鬼头顶的满意度腾腾腾地往上蹭。
在她的记忆里,么喜欢吃巧克力的鬼怪只有一个,就是条街上的鬼王。眼前的女鬼,到底黑影有什么存在?如果她真的是黑影长大后,那……
那事实也许他们的猜测相反,黑影并不是死在少年,之前没有出它的成年体态,也许是因任务没有推到一步。
之前的任务他们一直在解决黑影的心结,任务指向也很明确,都是黑影有什么困难或者害怕的东西,他们再去帮其解决,但是次她想不通黑影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出,需要他们帮什么样的忙。
女鬼坐在沙发上,微弯腰,姿势她记忆里的小可怜相同。它小口吃巧克力,头顶满意条一直停在79,没有办法更一步。
方棠棠想给她换个口味试试,走出爸妈的卧室想去找找,但是到了门口突然停住,听见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她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大门口,心顿悬了起来。
公寓里的人或者鬼都来了,唯一没有来的两个人是……她父母。
她抿紧嘴角,心快要跳出胸腔,想要快点走到门口开门,但双腿跟灌铅似的,一步也迈不动。
只有陆涟看出她的恍然措,眼神暗了暗,抢先挡在门口,从猫眼往门外望去。
昏黄的路灯下,是两张熟悉的脸。
满脸是血的中年夫妻直直立,女人身上血已变成黑色,远看向去像穿了身黑色的衣服。她的脸色惨白又浮肿,涣散的瞳孔看向前方,两只手合拢,抱一颗脑袋。
而没有脑袋的男人立在她身边,与她等高。
陆涟皱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女鬼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暗黑的猫眼,她怀中的头颅也微微仰起,露出相同的表情。他们的身体被一层淡黑的雾气包裹,几秒以后雾气散去,站在外的两个鬼的脸已换了一张。
换成平平奇的路人脸。
清风看陆涟僵在门口没有动,好奇地凑过去张望:“什么呀,外来的是什么,看得么入神,再不开门它们不会闹吗?”
陆涟让开身体,让他打开。
清风“卧槽”一声,把门给打开,说道:“也太凶了,脑袋都没了。”
方棠棠有些不敢往那边看,深呼吸两口气后,偏头看向门口,然后长松一口气。
来了两只鬼怪,看起来是夫妻,但好在不是她的父母。
她的眼眶突然有点热,没出息的鼻子发酸,揉了揉鼻子。
门口的女鬼她怀里的头颅抬起头,看方棠棠,然后慢慢走入房中。
旁边头鬼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僵硬,差点绊倒旁边的椅子摔倒。他的脑袋被女鬼抱,瞳孔在眼睛里不停打转。
两个鬼来到桌前,到桌子最顶端一上一下两个位置坐下。
任务者们对视一眼,长餐桌个位置,很明显是主人才能坐的。
两只鬼莫非是次宴请恶鬼的东道主,那任务者担任的是什么角色?
不知道什么,方棠棠一看见他们,总是觉得熟悉,就算脸不是自己认识的,但朝夕相处间,六感能堪破的熟悉气息让她意识到事情远没有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
紫兆在问两个恶鬼想要什么。
方棠棠害怕听到自己预想中的答案,先把自己锁了卧室,忍不住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抱住膝盖,头埋在臂弯里。
就算隔门板,她也听到从恶鬼口中吐出的字——是她父母最喜欢吃的菜式。
就像宣判死刑般,她垂头丧气,把自己紧紧蜷起来。
爸爸、妈妈……
方棠棠眼睛发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后默默滑落脸颊。
她还记得自己一开始的候,知道恶鬼世界的存在、知道任务者的存在,还立过雄心壮志,想要成最厉害的任务者,想要保护爸爸妈妈陆涟。
但是、但是,在很早以前,爸爸妈妈就不需要她的保护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谓的父母,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噩梦世界她编织出来的一场暖色调的好梦。
梦里很好很好,可什么都是假的。
春天的风是假的,广场上飘来飘去的风筝是假的,操坪跑来跑去的同学是假的,黑板上列出的方程式粉笔刷刷刷的声音是假的,爸爸每天早上买的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是假的,妈妈亲切又严厉的啰嗦是假的。
她的少年是假的,老师是假的,爸爸妈妈,也是假的。
她双手抱紧头,忍不住想,那被假象包围住的她,又是什么?谁么好心来用恶鬼她织一场梦,又或者,也许她也早就已死掉了呢?
其实一刻,她很想自己也是一个早就死去的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