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光开始闪烁, 昏暗不定中,老人布满皱褶的脸显得阴森恐怖。
“是你们偷走我儿子的照片吗?”他沉着声音问。
两个黄泉的成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老人抱着相册站起来, 神经质般地喃喃:“小偷、骗子、小偷、骗子、该死!该死!”
高个子咽口唾沫, 走过去把张大爷重新推倒在沙发上:“现在我问你几件事,你儿子……”
灯光猛地熄灭。
他下意识伸手去按住沙发上的人,却摸了个空。
矮个子及时打开手电筒,照向沙发, 上面空荡没有张大爷的身影。
“跑了?”
一个上年纪的老人, 就算天天去练太极剑,也不至于腿脚好得能无声无息地离开这里。
手电光线在黑暗的房间里移动, 最后重新落在沙发上。
矮个子拿起那册相簿,目光凝住,眉头皱起。沙发防尘套上布满灰尘, 像是很久没有人动过。但他们明明看到, 刚才张大爷还坐在上面。
高个子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注意力全在相册之上。他拿起相册,翻开第一页:“这是任务要求的那两个人吗?爷爷和哥哥?”
“奇怪。”他看着照片,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喃喃:“这里为什么少了一块。”
照片上男人抱着婴儿,对着镜头在微笑。
已经过了很久,照片已经泛黄。
男人的左手微微往上擎, 好像在抓着什么东西。
高个子盯着旁边的那块空缺, 觉得这里本该有什么的。他把照片递给矮个子,矮个子瞥眼, 也与他有同样的感觉。
几分钟后,他们又翻看后面的照片, 翻了几张后,高个子突然喊:“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高个子重新翻到第一张照片,“这本来应该是张全家福!”
父亲的旁边,本应站着个女人,而他伸出手的奇怪姿势,也是为了揽住妻子的腰。
高个子和矮个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那旁边的女人呢?”
“……难道从照片上走下来了?”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他们猛地转过身,手电光线照过去,只找到个空。
就算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够久留,两个人还是把相册带上,进入张大爷的卧室搜寻,想找出和风筝相关的重要线索。
蹲在地上翻找的时候,防盗门响起哐当一声,从外面锁死了。
他们走到客厅门前时,卧室的门也砰的一下锁住。
客厅昏暗的灯光闪烁,放在墙角的摇椅突然摇起来,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坐在上面。
躺椅不停摇晃,窗户边上的风铃开始叮叮当当地响。
“跑。”高个子跑到窗户前,掀开窗帘,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家的窗户居然是画在墙壁上的。
家里的环境也发生变化,陈设和刚才一样,可一下子就像荒废十几年,地上布满灰尘,墙角蜘蛛网在飘荡。电视的防尘套轻飘飘掉在地上,电视机上开始自动播放无声画面。
屏幕里两个男人正蹲在一户人家,鬼鬼祟祟,好像是小偷。
高个子看了眼就全身僵硬:在电视里面的两个人,正是他们自己。
难道哪个地方有隐形的摄像头?
他扭动脖子找摄像头,屏幕上的人也跟着转头。现在屏幕照到的是他的背影,所以摄像头一定在身后,他转过身,抬起脑袋,电视机里的人也转过身,直直看向外面。
他看到门顶上挂着的风铃。
这间房里有很多风铃,悬在不同的地方,每一扇门上都挂着风铃。这时室内没有风,风铃却诡异地响起来,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电视里的画面还在不停地晃动。
高个子深吸一口气,“为什么挂这么多风铃?”
矮个子:“你吓到连这个都忘了?风铃招鬼。”
如果这么多风铃都是老人挂上去的,那他一定是在刻意招鬼。
高个子走过去摘下那个风铃,这是串贝壳风铃,贝壳被染成五颜六色,乍看去还挺可爱。他拿出张符咒,贴在风铃上,再看时,电视上的画面突然消失,变成雪花纹图案。
电视机没有插上的插头还垂落在地上。
“赶快离开。”他把风铃小心地放上桌子,退到门口,突然发现同伴一直僵在电视机面前,不发一言。高个子心中一凛:“你……在看什么?”
“看……电视……啊……”
声音苍老,像漏气的风箱,呼哧呼哧喘气。
这是张大爷的声音。
高个子后背抵住门,双指间出现一张符咒,喊了声同伴在直播间的代号:“特震?”
同伴突然低低笑起来,发出老人阴沉的笑声。
高个子知道这是鬼上身了,没想到看上去还很正常的张大爷居然也是鬼怪,他正要去拍醒同伴的时候,矮个子身体抽搐两下,自己就清醒过来。
“幸亏身上带着道具。”矮个子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差点就中陷阱了。这地方再也不能留,快走吧。”
他说完话,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嘈杂,风铃叮铃叮铃响个不停,浴室的冲水声,厨房的炒菜声,桌椅拖动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就像正常家庭在炒菜洗澡,平凡生活。
而电视也重新打开,无声地播放一出默剧。
黑白的画面上,女人在厨房炒菜,口里哼着歌。
他们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说什么。
画面切换,一个小少年背着书包走进来,朝浴室喊了声。
两个任务者认出这就是照片上的少年,也应该是最关键的线索,立马聚精会神看下去。女人迎上去朝少年嘘寒问暖,可少年没有理她,直接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写作业。
女人在他面前转圈,他也跟没有看到似的,没有理会。
过了会,男人从浴室走出,到厨房继续炒菜。
刚才女人炒这么久的菜,可锅里依旧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看到这里,任务者已经明白,这个女人大概早就死了,只是因为舍不得儿子丈夫,才一直滞留在家中,没有离开。
女人倚在厨房门口,门前挂着的贝壳风铃开始叮当摇晃。
男人回头看眼,轻轻笑了笑。
电视上画面放得很快,没多久,再次出场的就是走路一瘸一拐的青年,和头发已经斑白,明显上了岁数的男人。只有女人一直保持着从前的面容,待在家门口等他们回家。
推开门时,风铃叮当。
……
再很快就到了隔壁人家搬过来的时候。
一对男女来敲门,旁边还跟着个瘦弱胆怯的小孩。
小女孩怯生生地伸出脑袋,露出双黑溜溜的大眼睛。
彼时已经跛脚的青年和女孩意外投缘,结成忘年交。他坐在家里沙发上做风筝,女孩安静地守在一旁,而女鬼看着他们,笑容慈祥。
这样的笑容渐渐消失,原因是女孩的“阿姨”时常找上门。
“阿姨”有双狭长而不善的狐狸眼,透着狡黠。她几下就把内敛自卑的青年迷住,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两个任务者站在女鬼的视角,只能看到白头发的男人坐在床上默默数这些年攒下的存款,然后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向电话簿名单上的人借钱。
门口风铃叮叮当当,他没有回头再看。
之后的争吵、推搡、吵闹,以及暴雨中负气离开的身影,就算没有声音,也能够看出激烈程度。镜头不停地开始晃动,画面蒙上层淡淡的血色。
任务者一眼就明白了:“她开始变成厉鬼了。”
电视里的画面是死去女主人的视角。
很明显,家中这一系列的变故让她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现在眼里的世界都开始变成血红。本来她只是一个因为执念留在家里的地缚灵,弱小而无能为力,现在怨气的增加让她有成为恶鬼的趋向。
青年失踪后,张大爷也不怎么回家,女主人经常站在窗前,电视里出现的是窗外的画面。窗外的……并不是槐镇。
两个任务者对视一眼,心中愕然。
槐镇并不是张大爷原来居住的世界,那为什么家里的布置、场景,以至于整栋居民楼都和女主人回忆里差不多?
这个所谓的噩梦小镇,到底是什么东西组成的?
依旧是一个雨雪天,门外似乎发生什么冲突。
女主人焦急地在门口踱步,突然她好像受到什么刺激,眼里的世界变成血红,翻腾着深红的雾气,危险而诡异。她捡起桌脚一片旧铁片,走出了门,经过时,风铃剧烈地摇晃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
“她已经变成厉鬼。”高个子说:“那天就是她?”
矮个子摇头:“不像,你看她离开时穿的是拖鞋,但攻击你的穿的一直是高跟鞋。”
电视画面重新暗下来,变成雪花图案。
所有的风铃开始剧烈晃动,叮铃叮铃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们已经用道具打开门,正想离开时,听到门外传来轻轻哼唱的歌声。
是道温柔的女声,与他们只有一门之隔。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