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拍。
这是一场极其盛大的结婚晚宴。
新娘一身奢华白纱裙,新郎穿着昂贵黑西装,两人言笑晏晏,幸福地接受来宾祝福。
南梁踩着高跟鞋一步步上前,微笑着说:“祝你们新婚幸福。”
新娘惊喜极了,“我的天,我以为你来不及了。”
南梁勾起唇:“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不来参加你的婚礼呢?”
新娘催促她:“那你得给我弹婚礼进行曲,你当初可是答应我的!”
南梁温柔地看着她,“当然,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听我都愿意弹。”
“更可况,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呢。”
当主持人宣布当红女星南梁亲自弹奏钢琴时,即便是再显赫的来宾都忍不住欢呼。
南梁在众人的欢呼声和鼓掌声中,落落大方走向了展厅中心的钢琴处。
灯光聚集于她,视线也在她身上。
她是如此闪闪发光,以至于本应成为焦点的新娘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南梁低下头,手指放于琴键上,却不并急着弹奏,而是在心中默念——
“一、二、三……”
“嘭!”
头上的吊灯猛地砸落,喜气洋洋的新郎头上猛地被开了瓢,鲜血从那还带着笑意的面容滑落。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新郎面带笑容满脸鲜血向后倒下。
寂静死般蔓延。
突然,一阵尖叫声响彻云霄,“啊啊啊!死人了啊!”
无论是商界名流还是上层贵族,此刻却如同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苍白着脸惊慌失措地溃逃。
尖叫声、哭泣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有人在努力逃跑,有人在叫救护车,有人上去查看新郎情况,有人拉开了呆愣的新娘……
在一片忙乱中,南梁慢慢抬起头,那是一张艳色无殊的脸。
那张脸缓缓露出了一个妩媚动人的笑容,饱满的红唇微微开阖。
南梁轻声呢喃,目光温柔,“看,是不是很惊喜?”
这刺眼的鲜血洒在洁白的纱裙上,显得耀眼又妖艳。
这不才是婚礼应该有的刻骨铭心吗?
陈导:“cut!非常完美!”
开门戏一镜过,陈导对宣莺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趁热打铁,他直接让道具组准备下一镜。
宣莺独自站着,没有人去打扰她,她可以一直保持着这种入戏的感觉。
宣莺闭上眼睛,在刚刚那一刻,她似乎不再是宣莺,而是真正的南梁。
真正的入戏。
入戏到当陈导喊过时,宣莺甚至有点遗憾,刚刚如果不是人造血浆就好了。
如果是真正的鲜血,那才是最昂贵的艺术品吧?
宣莺细声呢喃:“有点不对劲。”
和以往饰演的明月不同,这个南梁的角色有点邪,似乎有惑人心智。
宣莺甚至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入戏,而是真正被侵入了心智。
宣莺:“要不还是让洛哥把那沓刑法案例送回来吧。”
她暂时还没有在监狱叱咤风云的兴趣。
下一场戏是男女主相遇的戏份,也是电影的重头戏。
陈导格外重视,再三确定各部门就位后,方才大喊:“Action!”
警车救护车都来了。
医护人员迅速将新郎送上急救,但是从新郎那被鲜血浸湿的黑西装来看——他必定没有存活的可能。
新娘似乎还不能接受现实,整个展厅都能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凄泣。
喜事瞬间变为白事。
人生无常即如此。
整个酒店都被控制,参加婚礼的嘉宾也全部不能离开,必须接受警方的审讯。
警车一到,北望立刻跳下,疾步如飞往展厅赶。
两三个小警察正在向他汇报情况,“我们已经检查过天花板,发现吊灯的某颗螺丝自然松动,初步排除他杀……”
北望脚步微顿,“婚礼现场,吊灯掉落,新郎死亡,这么多个巧合,你和我说是意外?”
那个警官被问得哑口无言、
北望冷笑,“不,这不可能是意外。”
由于死者家属及新娘过于激动,第一个被审问的人就是距离新郎新娘最近的南梁。
北望一行人穿过展厅,来到审讯室,那里坐着一个正背对着他们的黑发女人。
北望坐到审讯桌前,用手敲了敲桌子,“南梁?”
南梁慢慢回过头来。
她原本画着极为艳丽逼人的妆容,然而此刻,那双飞扬的双眸却忧伤下垂,依稀还能看到泪水。鼻尖、下巴、双颊都微微泛红,一看就让人觉得,她刚刚是不是害怕到哭了?
似乎是因为刚刚亲眼目睹了恐怖事件,她披着毛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将那姝色无双的脸露出来,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面对北望冷漠的问话,她仿佛经受不住,全身轻轻一颤,受惊似地瞪圆了双眸,轻咬下唇,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几个跟随而来的警察都忍不住轻轻抽气,甚至忍不住用责怪的眼神看向了北望。
怎么能对这么一个可怜可爱的大美人如此冷漠?
北望眉头皱得更紧了,“坐直了,我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审讯。”
南梁似乎更惊慌了,柔弱可怜的双眸泛起泪水,波光粼粼。她强忍着害怕,“你问吧,只要能找出凶手是谁,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
然而,摄像机却捕捉到,在南梁翻着泪意的眸光深处,却是饶有兴趣的笑意。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这俊秀英气的警官,升起了浓浓的兴趣。
这种正直的警官玩起来肯定很有趣吧?而且,说不定很耐玩呢?
这样想着,南梁更加专注地看着北望。
北望努力保持冷漠,“很好,那么……那么……”
他忽然哀嚎地抱着脑袋,“我忘记台词了。”
陈导:“cut!”
片场立刻响起哄笑声,北望被笑得脸颊涨得通红。
宣莺却下意识皱起眉,心生怒气,她很讨厌飙戏的时候被打断。
那会让她有一种隔离感。
陈导没有因为男主角是新人就宽容,相反,把北望骂得狗血淋头,“你是猪脑子吗?!台词都能忘?!”
“还有,不要说台词,注意下你的表情管理!这个时候,北望是因为直觉怀疑南梁的,他对她是极其防备和警惕,你竟然还一脸羞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眼珠子都黏在宣莺身上了吗?”
北望极度羞愧地不断点头,“导演,我错了。”
片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说实话,片场上的工作人员极其理解洛昭忘词的原因。毕竟,南梁这个角色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当她惊慌失措直勾勾地凝视着你时……
很少有人能把持得住。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后,陈导大喊:“ACTION!”
当场记板一拍,宣莺迅速再次沉浸到刚刚的氛围中去。
她裹着毛毯,出神看着前方。
身后传来了小警察汇报的声音,还有他们一行人杂乱的脚步声。
慢慢地,那脚步声停在了她前面。
宣莺听到了洛昭的声音,“南梁?”
不知道为什么,宣莺突然觉得,以南梁的个性,她不应该一开始就表现得如此惊慌胆怯。
南梁应该是大胆的、勇敢的、甚至有一种飞蛾扑火的自我灭亡感,所以在北望质疑地喊她名字时,或许……
头顶的聚光灯依然执着放着光。
在这光亮中,宣莺慢慢转过身,一半脸颊隐在黑暗中一半脸颊暴露在光明中,衬得她如妖似幻。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极其大胆地直视着北望,“嗯?”
那坦率自然的笑容,仿佛在暗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而她,并不害怕所谓的法律制裁。
这一回,北望整个人直接愣住了,甚至连一开始的台词都说不出。
不,刚刚不是这样的……
“cut!”
陈导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劈头盖脸就冲洛昭骂:“你疯了吗?还是得了失忆症?一句台词都记不下来?”
洛昭被骂得卡壳,满心委屈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哀怨地看向宣莺。
宣莺朝他眨了眨眼,做了个口型,“小弟弟,演戏不是这么容易的。”
洛昭脸颊猛地爆红,接着转青,继而变黑,生动演绎了何谓调色盘。
本来就处于暴怒边缘的陈导直接失控了,对着洛昭输出了十分钟的无生殖器官的脏话。
直到最后,陈导把洛昭拉到一边,平心静气警告他:“洛昭,听着,我知道宣莺很美,刚刚她表演的时候,片场上所有人的实现都在她身上。”
“但是,你得记住,你是这部戏的男主角,是和她拍对手戏的男人。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你露出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表情的时候,懂吗?”
洛昭被说得脸红耳赤,努力狡辩,“不是,主要是宣莺……宣莺改戏!”
陈导冷笑一声,“改戏,改哪里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等洛昭继续说,陈导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听着,宣莺对这个角色的把握非常熟稔,在这里的情绪处理也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不管她有没有改戏,或者有没有按照原来的情节来演,只要她不违背人设,我就绝对不会喊停。”
“相反,你作为男主角,那就必须接过她的对手戏。否则,如果你们两个一点化学反应都没有,我不介意换人的,你懂吗?”
“当然,如果换人,被换的只有你,懂吗?”
洛昭露出难堪的神色,但也只是点点头,“我明白了。”
在再次开始之前,洛昭忍不住向宣莺投去一瞥,宣莺神色自若地冲他笑。
似乎丝毫没有被角色影响。
洛昭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不行,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冷静,那不就是个正常人吗?也就一张脸,两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洛昭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后,陈导再次喊开机。
然而,当宣莺再一次转过头来,那张美人脸近距离暴露在他眼前时……
所有的心理准备溃不成军。
洛昭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第三次卡。
接下来又卡了三四次,无一例外,洛昭根本撑不到说完台词的时候。
陈导一反常态没有暴躁大怒,沉着脸说:“今天不拍这幕,改到明天上午。”
洛昭颓废地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陈导最后对宣莺抚慰几句,今天这场戏就算散了。
等陈导宣布结束时,众人一阵欢呼,直接解散回家快乐下班。
宣莺走到洛昭面前,蹲下来说:“怎么了?我的男主角,打起精神来。”
洛昭抬起头看宣莺,眼睛通红,“没事,我一个人可以。”
宣莺饶有兴趣还要再继续说什么,陈导走过来了,“宣莺,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宣莺笑着说:“我这不是在安慰可怜的男主角吗?”
陈导捂着额头苦笑,“行了,行了,他接不住戏你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陈导摇摇头,对宣莺真是什么火气都没有。
其实今天这场戏,洛昭自己被美色所惑记不住台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很大程度是因为宣莺表演太出色了,以至于气势太强了,直接压了洛昭的戏。
在现场看,还不太真切。
但是当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却将两人的气场看得一清二楚。
在镜头中,观众的视线绝对会放在仿佛在发光的宣莺身上。
至于男主角?
观众只会觉得他多余又喧闹。
指不定还觉得他脑子有坑,宣莺这么可怜可爱,怎么能怀疑她?
然而,即便知道根结所在,陈导也毫无办法,他总不能训斥宣莺让她收收自己的气场?或者让宣莺不要演得那么好?
开玩笑,宣莺有这么好的表现,陈导不知道有多开心,怎么可能压他戏?
相反,如果洛昭最后和宣莺真的没有化学反应,陈导也只能遗憾舍弃当初千挑万选选中的男主角。
“行了,赶紧和你的经纪人回酒店休息,”陈导冲宣莺挤眉弄眼,脸上完全是掩藏不住的喜爱,“明天可是大工程,敢卡小心我骂你。”
宣莺作怪地吐了吐舌头,“陈导好大的威风啊,我这就马上回去休息,不,应该说是连夜看剧本,可不能误了陈导的戏。”
陈导又恼又笑地指着她,“好啊,连我你都敢打趣了。”
等到宣莺走后,陈导才转过身对洛昭说:“听着,我没有和你说笑,你的机会不多了。”
洛昭不断深呼吸,却依然没办法从那种颓废的状态中脱离,“导演,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当演员。”
陈导翻了个白眼,“行了,你可是我从几千人的海选中选出来的,你不适合没关系,但是我的眼光不能被糟蹋。”
洛昭有些感动看他,“导演,我会努力的。”
“努力有用那这个世界可就太公平了,”陈导摇头,把他拎起来往酒店走,“不就是个女人吗?虽然她很美,但是你要想想,和你自己的前途比起来,一文不值。”
“我当然知道,但是当她站在你面前,只注视你一个人的感觉……”洛昭抽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男人的劣根性。”
陈导:“……你才多大?就男人的劣根性?”
等到送洛昭回酒店后,陈导对他说:“今晚不要太早睡,我让摄影组给你点东西。”
洛昭:??
当天晚上,洛昭收到了一箱影碟。
打开一看,竟然全部都是宣莺!
各种角度各种妆容的宣莺,笑的、哭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可怜可爱、自信飞扬的全都有……
洛昭粗粗一看,竟然就是这两年中宣莺拍过的电视和参加过的综艺。
洛昭目瞪口呆:“这是……干什么?”
摄影组的老师笑着说:“导演让我转告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全部都看完哦。如果让他发现你明天还对宣莺发呆……”
摄影老师杀鸡抹脖子对洛昭比划一番,“他就要暴起杀人啦。”
洛昭羞红着脸:“……不是,但是这个影碟哪里来的……”
害他差点还以为是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说到这,摄影组的老师神情就有点复杂,“啧啧,这玩意几乎娱乐圈人手一份了吧。”
洛昭:??
摄影老师感叹:“你不知道,两年前,宣莺还是一文不值。这才两年不到,就已经是整个娱乐圈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撮人了。”
“不客气来说,圈子里每一个人都想搞清楚,她究竟是怎么逆袭的。万一能复刻呢?”
摄影老师拍了拍洛昭的肩膀,“当然,给你影碟的原因并不是让你分析成功学原理,而是让你习惯这种美貌暴击。”
“不就是一张脸吗?习惯就好。”
洛昭点头,“我知道了,我今晚一定会看完的。”
摄影老师走之前,特意回头,调笑着说:“对了,我们的男主角可要记得不能干坏事哦!明天任务很重,腿软的话会很丢人的。”
洛昭:“……”
他猛地关上门,“再见!”
他才不是那种淫邪的男人好吧!
被摄影老师一调笑,洛昭看着眼前的影碟表情都不一样了。
但是想想今天被宣莺完全压制的场景,洛昭一咬牙一狠心,决定今晚不睡也要把影碟全看完了。
**
第二天。
宣莺神情飞扬准时出现在化妆室。
化妆师给她上妆时,一直感叹她皮肤太好了。
宣莺笑着道谢后,就站在镜子前开始调整表情。
一点点,慢慢地调整为影片中的女主角——南梁。
陈导一看到宣莺茕茕孑立的模样,就知道宣莺已经开始入戏。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挂着硕大黑眼圈的洛昭,“告诉我,今天有没有信心。”
洛昭闭上双眼,不断调整呼吸,良久,睁开双眼,“可以了。”
当陈导喊开拍时,两人都入戏了。
这一次,这场戏顺顺利利就拍下来了。
当陈导喊“过”时,片场所有人都鼓起掌。
男女住的第一场对手戏可终于过了。
要不然,他们怀疑这个剧组过不了几天就该解散了。
接着,是一段室外的戏,道具组在紧急布置场景,他们有半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
洛昭走过来对宣莺道歉,“宣莺老师,昨天耽误你太多时间了。”
昨天直接卡了六七次,要换成其余演员,只怕当场就拉下脸了。
然而,宣莺现在几乎都红透半边天了,竟然丝毫没有训斥他,还极其敬业地保持着入戏的状态一遍又一遍陪他过戏。
宣莺微笑:“不妨事。”
经过刚才的戏,宣莺有点理解导演为什么要选择洛昭了。
洛昭这人,有点与生俱来的灵气。
在演技上,他自然无法与宣莺相比。
然而,在宣莺这样强烈的气势压迫下,他竟然能完满地过了一场戏,而且还保留了自己的特色——这就很不容易。
也是年轻演员经常欠缺的部分。
宣莺猜测,估计是因为洛昭本来就参军过,身上有演艺圈男艺人所欠缺的纯粹的正义和正气。
而当这份特质被爱才的导演小心翼翼引导出来后,便显得格外出挑。
若不是有宣莺在,只怕洛昭可能是一出道即红火的新人。
只可惜,宣莺勾起唇角,这部戏有她。
那最出挑的便就应该是她才对。
洛昭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满含探究,“宣莺,说真的,你是怎么做到到的?你戏里戏外就好像是……完全两个人?”
似乎是怕宣莺误会,洛昭急切解释,“我的意思是,拍戏的时候,你给人的感觉仿佛非常有魅力很迷人,说真的,昨天一整天我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不看你。”
“但是,只要导演一喊卡,你似乎就能马上脱离那种状态,虽然还是很漂亮,但是已经没有那种……你懂吗?就是那种外放的魅力,让人很难不控制不想你的那种感觉……”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同样的身体但是换了灵魂,”洛昭开玩笑说。
宣莺也跟着笑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没有演戏那么好看?那么迷人?那么有魅力?”
洛昭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洛昭就猛地闭嘴了。
因为宣莺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领结,是那种很轻很柔的力道,随便就能挣脱开来。
然而,洛昭整个人都蒙了,只能任由她扯着那个领结轻轻晃动。
宣莺不紧不慢凑过来,那双黑色双眸满含笑意,声音被她压得很低,“那么,现在,你有没有一点心动?”
“嘭。”
片场突然一阵巨响。
在场的工作人员看去,却发现刚刚表演出色的男主角不知道为何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有人立刻去扶他,洛昭红着脸不断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宣莺笑着说:“怎么突然摔着了?”
洛昭一句话都不敢说,爬起来后立刻离宣莺远远的,恨不得退避三舍。
宣莺忍不住发笑,觉得昨天被卡这么多次也没有很生气了。
一转头,就与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洛哥对上视线。
洛哥冷笑:“呵呵,出息了啊,有空玩小男孩了?”
宣莺正襟危坐,“说什么呢?我对感情一向很忠贞,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洛哥继续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警告你,离男主角远点,这部戏不爆接下来一年我都给你满档!”
这个警告非常有效。
宣莺当场发誓,自己绝对任何男性生物都怀有严肃的态度,端庄的神态,绝不会肆意玩弄感情。
听到那声巨响,陈导探头一看,发现是宣莺和洛昭,立刻摇头,“这傻小子……”
宣莺那女人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不过,洛昭这个状态刚好适合接下来的几场戏,陈导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回到在监视器背后看刚刚的录像回放。
副导跟着凑过来看,咂摸着嘴说:“这演得不错啊。”
陈导反而摇摇头,“也只是不错。”
副导挑眉:“哪个意思?”
陈导没说透,“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副导知道,陈导这么一说,肯定就是有考验的意思,便抻着脖子往监视器看。
初看,还看不出什么毛病,看了几次,就看出问题来了。
副导咂摸着嘴,“洛昭不行啊,重心都在宣莺那头了。”
就连一些本来应该是特写洛昭的画面,由于宣莺太出彩了,观众们首先注意的竟然都是静静坐着的宣莺,而不是本应咄咄逼人审问的洛昭。
“这场戏还不如说是宣莺的独角戏,”副导下了定论,“观众看不到洛昭的。”
陈导头疼,对宣莺真是又爱又恨。
本来这么出色的演员他应该开心才对,但是等到两人一演对手戏,好了,硬生生把一场精彩绝伦的对手戏演绎为宣莺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都是什么事!
副导递给陈导一瓶水,“这咋办?换男主角?”
副导很明白,就宣莺这种拍戏的质感,陈导绝对不可能舍得换掉宣莺。
不换宣莺,自然就只能换男主角。
陈导却立刻否定了这个建议,“来不及了。”
“再说,你看看就宣莺现在这个生猛的范,圈子里有几人能压得住她?”
“就算真能在气势和演技上压住宣莺,但问题是,那几个大都是老戏骨,比宣莺的年纪可大得多。”
“我这是势均力敌的电影,不是老少配的恶俗狗血爱情伦理剧。”
副导说了个冷笑话,“哪里?不是还有个贺安澜吗?”
不得不说,贺安澜确实很符合这个角色。
但是,以贺安澜在圈中的地位,凭什么来拍他这个文艺片导的商业片?
陈导叹了口气,“不行的话,就只能改剧本了。”
副导了然,“删戏啊……”
既然演不了势均力敌,那就只能一枝独秀。
这样一来,有些男主的高光戏份就变得不需要切不合时宜了。
“对,晚上让编剧来我房间一趟,我们几个讨论讨论。”
副导大笑,“行,今晚我找个借口骗他过去,要不然我怕他现在知道立刻买车票逃走了。”
这一看就是个大工程啊。
**
早上开拍前,宣莺收到了新的剧本。
看到那明显再次加厚的剧本,宣莺有点迷惑:“我们剧组的编剧是菩萨吗?”
这才开拍两天,已经改了多少场戏了?
洛哥耸肩,“我刚刚看到有个男人尖叫着裸奔,大概就是那个菩萨编剧?”
宣莺:“……”
洛哥对此表达非常欣喜,“反正是加戏,就算那个裸奔编剧把你的戏份加了一倍,我都只会更加欢喜地支持他继续裸奔。”
“……真狠。”宣莺沉默了会,突然说:“有视频吗?”
宣莺记得,那个编剧似乎挺帅,很有文人气质。
洛哥立刻兴奋起来,朝宣莺挤眉弄眼,“晚上回去给你看。”
“高清无删哦。”
宣莺满意地继续研究裸奔帅哥的倾情制作的剧本。
与宣莺团队轻松的氛围相比,洛昭那边就是突闻惊天噩耗,丧得不行。
如果不是在剧组,洛昭差点又想哭了。
删戏了,导演删他戏了,那不就是导演在暗示他很不满意自己的表演吗?
他经纪人也是非常愤怒,像头气冲冲的狮子不断在房间走来走去,“欺人太甚!”
“当初怎么说来着?这是为你量身订造的男主角,剧本也是围绕你来发展……”
“但后来呢,追投了一个亿,剧本却完全向女主角的发展线倾斜。”
“当然,考虑到女主竟然是宣莺,那倾斜就倾斜了,反正你高光的镜头也不少,而且能搭宣莺做男女主角,杀青后我们还可以炒一波绯闻蹭点热度。”
“但问题是,这个狗日的导演竟然又改戏了?他娘的,把你的高光镜头全删了,你一个男主角和个路人配角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洛昭的戏份还是很多,高光的镜头也不少,和路人配角那区别还是截然不同。
但问题是,和前两版的剧本相比,这个版本的男主角还真有点背景板的意思。
洛昭叹了口气:“那还能怎么办?我们是新人,难道还能和导演争?”
经纪人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无能地在房间狂吼。
他敢肯定,如果他胆敢和导演对着干,陈导不介意让他知道——这个剧组究竟是谁在话事。
“你说,要不然我们去找宣莺怎么样?”洛昭眼神有些游移,“宣莺私底下人很好,也许会帮我们呢?”
“你说宣莺?”经纪人立刻训斥了他的异想天开,“你以为这个改剧本获利者最大是谁?”
“就是宣莺!”
“如果你说是宣莺私底下向导演施压改剧本,我一点也不惊讶,你竟然天真到让女主角给男主角加戏份?”
“你以为宣莺傻吗?”
最后,两人思索一番,却依旧找不到任何解决方法。
唯有认命。
经纪人将所有希望放在了洛昭身上,“洛昭,你好好演戏,或许导演看到你的演技提升后,给你加戏呢?”
洛昭重燃希望,“真的吗?”
经纪人坚定点头,“真的。”
似乎是为了强调可信度,他不断重复,“你没听说过《后宫攻略》的采访吗?当初宣莺演的明月角色也不过是边缘人物,就因为宣莺演得好,这才让导演给她加戏。”
“你现在的状况不就是和她一模一样吗?”经纪人说,“既然宣莺可以让导演为她加戏,你肯定也可以。”
洛昭看着经纪人坚定的眼神,忍不住也坚毅点头。
没错,他肯定也可以。
是的,洛昭相信了。
今天的拍摄任务非常重,几个时间段都安排了拍摄任务。
但是,因为两位主角的太给力了,竟然好几段片都没有卡,直接一镜过。
尤其是洛昭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奋发的劲头,竟然意外合了北望渴望查出真相的执着,难得合称。
站在宣莺身边,总算不像是一个傻逼警察了。
陈导非常欣慰,认为是今天的改戏让洛昭居安思危,认真奋发。
就是,为什么这娃有时候好像脑袋不太正常,总是一下戏就好像看什么负心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胡子拉碴的中年陈导每次被看得都浑身鸡皮疙瘩乱起。
因此,每当洛昭看着他欲言又止,止完又欲时,陈导都头皮一阵发麻,立刻转过身就去找宣莺,“宣莺,来来,有个情节和你讨论一下。”
每当此时,洛昭只能继续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导演。
他心想,难道我表现得不好吗?为什么导演还不给他加戏?
偏心!
陈导可不知道洛昭心理变化,每次都找借口要和宣莺讨论剧情。
然而,本来陈导只是找个借口,但是真的和宣莺讨论后,他却发现宣莺对南梁这个任务理解得非常透彻。
透彻得有时候竟然将陈导心理某些隐隐约约的想法也说出来了。
陈导双眼发光地看着宣莺:“你觉得南梁这个人不是因为心理疾病才去杀人?”
宣莺笑着说:“更确切说应该是不仅仅因为她有心理阴影了才去杀人,而是在南梁的心里,死去本来就不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情。”
“对于她来说,死亡寓意轻松、解脱和永远的平静。反而继续活下去才是痛苦、悲伤和无尽的噩梦。”
“在南梁的心中,与其说她定义自己为一个精神病人刽子手,不如她把自己当做创造新生命的上帝。”
陈导不断琢磨这些话,越想越觉得有那种感觉。
陈导问:“那你觉得,对于南梁来说,北望意味着什么?”
在编剧的剧本中,北望是南梁的救赎,是她无尽的黑暗中的光,是她无聊人生中的唯一乐趣。
提起这个男主角时,宣莺的语气特别凉薄,“意味着什么?”
“不,不能说是意味,因为北望对南梁来说毫无意义。”
“更确切来说,北望不过是南梁无趣的人生中遇到的一个小玩具。这个玩具和别的玩具不一样,所以她觉得很好奇,很好玩,也很珍惜。”
“但是,说到底,玩具才是玩具。你怎么能探讨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玩具对于主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第三天,洛昭接到了新的剧本。
是的,狗日的导演又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