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出了这等丑事,禧妃听闻,想也不想便来了。
等当真见到了钟萃,禧妃的理智才回了笼,收敛了眼中看好戏的目光,故作是来劝慰钟萃的,一心为了她好。
禧妃是不信钟萃的话。
换做是她,若是母族丑事尽知也定是羞于见人的,哪里还能夸得出来?这钟氏如今不过是在嘴硬逞强罢了。
禧妃含着笑:“臣妾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对外人道也,娘娘也莫要在心中太过气恼了,王家小姐长相好,又出自大家,只是有些小性儿罢了,再有之前非要嫁给外地举子…”
她捂了捂嘴,笑盈盈的:“瞧瞧臣妾这张嘴,此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王钟两家已快结为秦晋之好了,王家女只怕不日便要嫁为钟家妇了。”
禧妃这是在暗指王家女早前的事,以此来让钟萃对她膈应。
钟萃一听便听出了禧妃话中含义,对禧妃强行要给她案上“丢脸”的事,钟萃也不以为然。又不是她的儿媳妇,她为何要膈应的?
钟萃抬了抬眼皮:“本宫看禧妃对王钟两家之事如此上心,不如待它日婚礼时,禧妃也赏一份厚礼去,也当是禧妃的祝贺了。”
禧妃不敢应了,讪讪的说着:“两家姻亲,臣妾与他们无缘无故的,倒是不好送这个礼。”
钟王两家结亲,于王家有利,于钟家却是无益,钟家被压着娶了人,但心中也是不虞的,她明知钟家不高兴,还赐下赏赐去,钟家在面上不敢不接,但背地里是肯定会记恨上她的。
禧妃虽也出自大族,但却不能不顾忌着家族,公然给家里找事。
钟萃却招了芸香来:“去库房里挑几支钗子给王小姐送过去,钟王两家的事连宫中嫔妃都知晓了,就顺势早日结为姻亲,也免得外人在议论说道。”
禧妃脸上一下白了,连忙辩解:“娘娘,臣妾就是听说一二而已,绝没有来催娘娘的意思。”
钟氏这是赖上她了!
禧妃现在心里也生出了懊悔来,早知道这钟氏要借她的话压着钟王两家把事情彻底定下,她是如何都不会来这钟粹宫的。
她只是过来看一下钟萃是如何丢脸的,在禧妃的想象中,钟萃得知了钟王两家的事,如今又被她当面提及,哪里还能有脸面,她在宫中作威作福了这么久,难得吃这么个亏,禧妃这才不管不顾的过来。
她本以为钟萃在她提及后会闭宫,甚至对钟王两家生出怨怼,谁知她不羞不躁的,反倒是当真对这桩婚事毫无意见。便是她自己,母族里也有不喜的人,甚至与家中也有不睦之时,但到底血出同脉,若是她的母族出了这等事,禧妃脸色也同样跟着颜面无光,不好意思见人的。
她就不知道什么是丢人吗?
禧妃被钟萃的态度弄糊涂了,怕多说多错,禧妃只得咬咬牙,借口走了:“臣妾想起宫中还有事没有处理好,便不打搅娘娘了。”
不等钟萃回,禧妃便带着宫人急匆匆的走了。
芸香问:“娘娘?”
她的意思,是问还送不送?当钟萃方才是拿话堵禧妃。
“送!”
钟萃不止让她送,还让她正大光明的送。
禧妃有句话是对的,钟家不得不认下这门亲事。无论早或迟,钟家如今不肯认,无非是还在计较这桩婚事本身,在谈及对错,想要有回转的余地,以后重新给钟云坤娶一位高门贵女。
无论原本事情如何,如今事情已经出了,外边甚至传得如此难听,王小姐的清誉是半点不剩了,必然是要嫁过来才能平息的。
钟萃对江陵侯府不在意,却不得不在意他们对外的做派和名声,皇长子再过几月便要正式开蒙,他的外家不能成为助力,却决不能成为他的拖累,让皇长子的名声跟着受损。
“奴婢这就去。”芸香急急朝库房去。
给王小姐备的礼是从钟萃的私库里走的,每一件都属精美,是宫中上品,芸香挑了一支簪云钗,一套红真珠头面,几个水头足足的镯子,并着好几件金饰。
很快,就有宫中的侍监奉贵妃之命,把礼送到了王家。
绸布一揭开,王夫人顿时被那些首饰给闪花了眼,这里边那套红真珠头面最是值钱,在外边的阁里,向来只点缀几个,已经足够做镇店之宝了,宫中送来的这一套,却是尽数用了各种大小的真珠打磨镶嵌,那大的真珠王夫人在外边从未见过。
王侍郎先从这份厚礼中回神,对贵妃跟前的大侍监十分客气,“麻烦公公了,不知娘娘有何交代?”
顾全亲自把礼交到管事手上,微微勾着嘴:“王大人,娘娘并未交代什么。”
王侍郎神情却越发慎重了,“下官已经知晓了,还请公公替本官回话给贵妃娘娘。”
“好说。”顾全朝他见礼:“既然这礼送到,奴才便告退了,还得往侯府去一趟呢。”
王侍郎亲自把人送出房中,叫管家亲自送人出门。
王侍郎站在房门口,等顾全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了房中,神情凝重,王夫人目光还在那厚礼上流连,朝王侍郎说了一句:“贵妃娘娘送的这礼可是真好。”
王侍郎挑了椅落座,大口的喝了口茶水,等管家送完人回来复命,他说了句:“带着银子去外边,叫人不必再说了。”
管家领命而去,王夫人不解的看过来:“爷为何不让外边的人再说一说。”
王侍郎目光落在那红光闪亮的宝石上,意味深长的说道:“你都说这礼好了。”
重礼,必然有所要求。
贵妃没有交代,那就是有交代。
钟王两家在出事那日,是达成了共识当做没有发生的,随后明面上是从侯府流传了出去,但各种添油加醋的事却都是王家派人干的,王小姐的清誉毁尽,没有出路,钟家就必须碍于压力迎娶。
两家心知肚明,钟家不肯来提亲,是在气恼王家如此做派,也不愿当真娶了王家小姐,王家如今就是等,等着王家再传出王小姐受不住的时候,风向就必然转向王家,钟家就要处于劣势。也必然会过来提亲,倒时就是王家占了上风。
贵妃不管两家的角逐和撕扯,她要的是平和把这件事给解决了,这就是贵妃要的交代。
王夫人有些犹豫:“但要是那钟家不应呢?”
王侍郎还有闲心的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才说道:“贵妃要他应,他就必须得应。”
贵妃亲自赏赐王小姐,表示王小姐受贵妃重视,再想轻视王小姐的便有所顾忌了,何况王小姐到底身为王家女,钟王两家撕破脸,王小姐以后嫁过去日子也艰难,趁现在大家还留有颜面商谈好自然是最好的。
有贵妃压着,王侍郎不怕钟家不同意。
顾全到了江陵侯府,把贵妃的意思一传达,侯夫人第一个就不应。
她的嫡子钟云坤是倾尽侯府资源培养出来的,应该娶的是高门贵女,承继江陵侯之位,绝不能娶这样一个卑劣的女子。
穆氏这些日子也是这样同江陵侯与老夫人说的:“王小姐早就没有名声,要是把她娶进门了,以后这个家里只怕没有安生日子了,为了赖上云坤,她就敢跳池塘,那王家就敢连王家女的谣言名声都敢毁,如此没脸没皮的,咱们钟家要是被王家给缠上了,以后还不知会做多少丢人的事。”
老夫人和江陵侯都看中颜面,被穆氏日日劝着,也生了这等心思。
“不成,绝对不成。”
顾全正经着脸:“侯夫人,贵妃娘娘已经给王家女送了礼,娘娘说了,从前的事忘了吧,早日把亲事定下来,钟王两家的事已经传到宫里去了,连宫里娘娘们都知道了。”
老夫人惊呼出声:“娘娘们都知道了。”
顾全对老夫人态度婉转些,说了起来:“是啊,老夫人许是不知,禧妃娘娘亲自到宫中同贵妃娘娘说的。”
钟萃并没有隐藏禧妃的打算,只是这桩事,其实早在传出来时她就已经知道了。
老夫人好面,一听顾全这话,再想想从前在宫中见过的娘娘们,一想到这些娘娘们往后看她的目光有异,老夫人就一阵脸皮颤抖。
顾全见状,说起了钟王两家平和下来的好处,又在最后加了一笔:“大殿下再有些日子就要开蒙了,侯府身为外家,若是惹了浑身的流言蜚语来…”
嫡子重要,但在宫中的皇子更重要。
只有皇子好了,整个江陵侯府才能跟着受益,侯府如今的风光才能延续下去。云坤便是受些委屈也无妨,往后府上多补偿一二就是。
江陵侯到底在朝中任职,立马就想清楚了轻重,也不再执着于钟王两家谁对谁错了,他立马说道:“公公说的是,是我们想岔了。”
老夫人一向以侯爷的意见为主,江陵侯应承下来,老夫人就不反对了。
穆氏还想开口,顾全看过去:“侯夫人莫要在固执了,事情已经传到宫中了,侯夫人莫非是想让陛下亲自下旨赐婚不成?”
如此,那钟王两家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江陵侯不再惯穆氏:“公公放心,本侯已经应下。”
顾全点点头:“奴才自然是信侯爷的。”
穆氏不愿就此服从,在府上闹了好几日,到底被江陵侯压了下来,请了二夫人姜氏登王家提亲,消息传到钟云辉耳里,他也只是轻笑一声。
穆氏当日肯见王夫人母女,是娘家跟他提到了钟云辉,王夫人有主意帮他压制这个庶子,穆氏这才应下的。王夫人自己便是正妻,不喜府上庶子女们,自然知道穆氏的态度。
钟云辉有大官相助,又是举人,已经完全威胁到了嫡子钟云坤,穆氏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本想听一听王夫人的法子,最后却报应在了嫡子钟云坤身上。
穆氏起意害人,如今不过是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