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中,宫人们行色匆匆,穿行在殿中,刘御医是专为帝王看诊的御医,已经匆匆赶了来,正坐在榻沿替天子看诊。
钟萃坐在一旁,神色还有些恍惚,不知为何就突生了这般变故来,如今还未能回神。耳边,似有若无的嘈杂声传进了殿中。
殿内只有钟萃能进入,低位嫔妃们已经各自回宫,只有几位高位嫔妃被杨培给拦在了外殿,现在她们便是在不满。
“…当时就只有德妃在陛下身边,她那手还放在陛下胳膊上的,结果陛下刚好就倒下了,谁知道这事跟她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们在外殿里窃窃私语,天子骤然晕倒,这是宫中天大的事,所有人都慌乱起来,尤其是后宫这些嫔妃。
高祖登基后,废除了无子嫔妃殉葬的做法,以新帝荣养太妃,死后葬入皇陵,但对这些无子的嫔妃而言,新帝到底隔了一层,她们身为庶母,要看新帝脸色在宫中过日子,与天子坐上皇位,在宫中待遇全然不同。
若是有子嫔妃,还能叫接出宫去荣养,自在逍遥,不必留在宫中寄人篱下,但当今后宫,除却皇长子外便再无子嗣,若是陛下有个好歹,叫皇长子上位,德妃晋升为太后,宫中大权在握,她们便更低了几分,再也不敢跟他们母子作对了,别说如今逢年过节的赏赐,怕是得多有弯腰,求他们母子给她们容身之处的。
嫔妃们心里自然不愿,天子倒下,威胁最大的便是她们,那德妃母子自然是半点不用操心的,慌乱下,便忍不住口不择言起来。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钟萃耳里,都没叫钟萃放在心上,她一直在想着,陛下为何会突然晕倒。
天子身边伺候的宫人都是精心挑选的,每一个身家背景都调查得再清楚不过,而能近前的,都是伺候天子多年的心腹,是断然不会做出叛主之事,何况陛下在行伍待过数年,行军打仗,身体更是比之常人要好上许多。
钟萃记得,上辈子并未传出天子晕倒的消息来,反倒是再过上些年,上辈子那时宫中诸位皇子成长起来,天子却在正当壮年时驾崩,天子驾崩,整个大越内外都乱了起来,钟萃身在那偏僻的“冷宫”,都听到宫中到处议论纷纷,说天子是被几位皇子给气死的。
皇子们年长,心里的想法自然就多了起来,在朝中拉帮结派,甚至勾结叛臣等,生生把天子气昏厥,连御医们都无力回天,天子驾崩后,太后伤心过度,搬至台山清修。
自此,大越开始动荡起来,开始长达几年的争斗不休,斗得皇子们一个一个不在。钟萃知道这些,也是听宫中的婢子们说的。
但如今想来,钟萃却从这些议论中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天子入过行伍,身子比常人更康健一些,身边又有杨培等心腹,御医等伺候在侧,按理是鲜少会出事的,何况陛下便是从兄弟夺位中登基,诛杀兄弟几人,都说他狠心绝情,手段果决,何等场面没见过?又岂会当真只因几个皇子勾结朝臣便生生气死的?
若非是因人之故,那就只有,天子的身子早就出现了问题。
刘御医收了手,把丝帕揭开,殿中凝滞的气氛顿时一松,纷纷朝他看过去,钟萃起了身,正要开口,高太后得了信,正赶了过来。
高太后随后还跟着被拦在外殿的几位高位嫔妃们,高太后一进殿,便焦急的问了起来:“皇帝如何了?可是已经查出来了?”
钟萃上前行礼,在高太后身后几个高位嫔妃警惕防备的目光下,已然镇定下来,目光中平静:“回太后,刘御医方才正看诊完。”
高太后转向一旁的御医:“刘御医?”
刘御医抬了抬手,眉心还带着些许凝重,谨慎的回着话:“回太后娘娘,臣已经仔细检查过,陛下的身子并无大碍,许是陛下忙于政务,太过疲乏之因,骤然歇下来,这才如此,待老臣开几副药,疏通疏通,此症便会消散。”
刘御医是专为天子看诊的太医,医术高明,已为天子看诊多年,深受高太后信重,刘御医这般说了,殿中凝滞的气氛顿时便松缓下来。
高太后绷着的脸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正要开口,钟萃却是指着床上的天子问道:“刘御医,既然陛下并无大碍,为何这个时候还不曾醒来?”
高太后看过去,刘御医抬手解释:“德妃娘娘,陛下的身子便是累着了,待陛下歇一歇,自然也就醒了。”
钟萃先前有猜测,现在对刘御医的话却不是尽信的,如果是天子的身子早就出现了问题,但是却没有被发现,当陛下被气着后,这才会回天乏术,但若是尽早发现,以宫中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太医们,自然是有法子为陛下诊治的。
钟萃抿了抿嘴,说道:“刘御医不妨再细细查一查。”
刘御医身为宫中首屈一指的御医,专为帝王看诊,自是与其他的太医们不同,为人傲气,刘御医自负医术,钟萃这番话,俨然是不信任他的医术,叫刘御医心中十分不悦,但开口的是德妃,深受天子宠爱,又是皇长子生母,刘御医只得忍着,朝她抬了抬手:“回德妃娘娘,老臣方才已仔细查验过,确定不会出错的。”
刘御医到底还有两分傲气,说完还加了一句:“若是娘娘不信老臣,也可召了李御医以及其他的太医们一同来会诊。”
钟萃心中本就有这个意思,她倒是想要应下,但话到了嘴边却顿了顿,转向了高太后:“此事还需太后娘娘做主。”
刘御医是为帝王看诊,那李御医却是为高太后看诊的,钟萃哪里敢越过高太后应下来。
高太后在他们身上看了看,还未开口,身后几个一同进来的高位嫔妃们却是率先开了口,禧妃笑盈盈的为钟萃介绍着刘御医:“德妃娘娘进宫时间还短,许是不知道,这刘御医家中数代在宫中太医院当值,家学底蕴深厚,刘御医一手出神入化的本事便是自传承来的,若是连刘御医都诊断不出来,这天底下怕是没人能诊断出来的。”
其他嫔妃点点头,穆妃板着脸,当众喝问:“连刘御医都已经断定了陛下无碍了,德妃娘娘为何还纠着不放?先前陛下晕倒,也是德妃娘娘在身边的。”
穆妃的潜藏意思,若是有事,头一个就该查钟萃身上。
穆妃的话落,嫔妃们跟着便一人一嘴的说了起来,看着钟萃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妒忌。如今陛下还在龙榻昏迷不醒,她们若是能趁此机会把这德妃钟萃拉下马来自然是好的,便是不能,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也能叫太后娘娘心中对这德妃膈应一番。
陛下好好的人,在德妃钟萃身边便晕倒了,谁知这德妃身上有没有古怪,或者说这德妃…她克人的。
陛下真龙天子,尚且压不住她,若是换做旁人…
嫔妃们眼中闪动,德妃钟萃深居简出,有帝宠,有皇嗣,她们抓不到她的把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骑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她们这么多高门贵女出身,如今竟然要处处看一个庶女的脸色。
若是长此以往,仗着诞下了皇长子,这德妃钟萃迟早还会晋升,成为四妃之首,甚至是贵妃娘娘,但她们却不同,除非有一日陛下从高位嫔妃中挑一位封后,否则她们的位份将会一直比这德妃低上一头,这德妃在她们头上一日,便是她们的大敌!如今钟萃露出了空隙,叫她们看到了,她们自然是要抓住这机会。
也该是这德妃蠢,若换做其他嫔妃,早就该知道聪明的不开口了,偏生她还非要搅合进来,在这深宫大院里,凡是都是不能追根究底的,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在宫中如鱼得水,若是当真要追究个清楚明白,迟早要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钟萃只看着高太后,微微垂着头:“太后娘娘,你看?”
高太后在她们身上看过,眼中沉沉叫人看不出情绪来,好一会才开了口:“依德妃之意,传了李太医来。”
宫人领命而去,钟萃轻轻溢出口气。
李太医很快赶来,还不等他行礼,高太后先开了口:“先去看看皇帝的情况。”
“是。”李御医目光只一眼便在殿中打量过,在刘御医身上多看了两眼,弓了弓身,快步到了榻前,开始为天子看诊。
殿中大气不敢出,尤其是殿中伺候的宫人们,更是怕触怒了主子霉头的,穆妃禧妃等人见高太后当真听从了那德妃的意,又请了一位御医来,心里的酸楚几乎要溢出来。
陛下宠信这德妃便算了,她们还能咒骂几句,这德妃是仗着一张惹人怜爱的脸才入了天子的眼,这也是这等庶女们惯用的手段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只是为了勾住男人的心,哪里有她们这等嫡女出身的贵女们那般知书达理,习的都是正经的仪态规矩。怎的连太后都对她这样维护,这等时候还随着她胡闹,当真依了她的。
也不知道这德妃是如何入了太后的眼的,她们入宫多年都只能在永寿宫外给高太后请安,只有这德妃能入了永寿宫,亲自得了太后召见的,这德妃长得这样一副妖言惑众的面貌,便是放在世家里,也是不招上边婆母们喜欢的,太后娘娘竟然没有不喜的。
李御医不敢耽搁,仔细的查验过,再三确认了,这才收了手,恭敬的朝高太后回禀:“回娘娘话,陛下身子并无大碍。”
嫔妃们脸色一喜,扬着笑朝钟萃看去。
高太后面色不变:“当真?”
“是。”李御医是专为高太后看诊,自是毫不隐瞒,论医术与那刘御医只在伯仲之间,天子的身子没有大碍这一点他是肯定的:“只是臣一时也不知陛下为何会突然晕倒,陛下身体强盛,正当年华,比之常人的身子却是要好上不少的,按理来说…”
刘御医截断他的话:“陛下身体强盛,并未瞧出有何异症来,但再强的身体也有疲乏之时,李御医不常为陛下看诊,对陛下的身体状态所知甚少。”
李御医不与他争辩,何况刘御医才是天子的御医,对天子的身子状况自是要比旁人知道得更多,医者之间,便是医术伯仲之间,但论及其他,也是有强弱的,刘御医对天子的身体情况知道更多,李御医对太后娘娘的病情知道更多,在谈及情况时,李御医便不如刘御医那般详尽,他轻轻点头:“刘御医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但李御医心中却闪过疑问,据他所知,天子前朝已封笔好几日了,没有折子送来,陛下也没有召见朝臣议国事,按理陛下这几日应是歇息足够了的。
两位宫中御医都前后看过了,既然都口口声声断定天子身子无事,高太后只得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从陛下晕倒到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何况高太后对两位御医的医术自是信的,便召了杨培来:“既然皇帝无事,那你们便好生伺候着,刘御医也说了,陛下晕倒乃是身体太过疲乏导致,你伺候在陛下身边,要不时劝上几句,要皇帝多保重龙体才是。”
杨培今日也被吓得够呛,连忙回道:“太后娘娘放心,老奴定会好生劝陛下的。”
高太后接到传话的时候,原本正陪着长孙,得知天子出事,只来得及吩咐人好生照料皇长子,便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钟萃走在高太后身侧,身后还跟着一众高位嫔妃们,钟萃抿了抿嘴儿,朝高太后道:“娘娘,今日是臣妾莽撞了。”
高太后看她一眼,余光瞥过身后的嫔妃们:“不怪你,你也是为了皇帝的身子着想。”
包括其他的嫔妃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高太后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的,她们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来铲除敌人罢了,这些后宫手段她再清楚不过,哪里会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
何况,皇帝还昏迷着,她们竟然还有心思勾心斗角,铲除异己,实在叫高太后心中不悦,也难怪皇帝对她们并不宠爱,连这德妃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的,反倒是这德妃,能在那等情形下还依旧坚持让请其他御医来一同会诊,足以见得她对天子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天子对她偏疼几分,倒也是能理解了。
进了后宫,高太后摆摆手,叫其她的嫔妃们先各自回了宫,钟萃跟着一路到了永寿宫,皇长子明霭方才由着嬷嬷们陪着,这会儿窝在嬷嬷怀里昏昏欲睡,但不时又强撑着睁眼,问嬷嬷要母妃。
钟萃一到,他立马扑进母妃怀中睡了过去。钟萃抱着人,朝高太后告辞:“娘娘早些歇息,臣妾告退。”
高太后轻轻颔首,折腾这一趟,高太后也累了。
钟萃抱着人出门,身边嬷嬷见她抱得吃力,想接过来:“娘娘,不如让奴婢来抱吧。”
刚说完,就见在钟萃怀里的皇长子睁开了眼,使劲往母妃怀里拱,钟萃连忙在他小身子上拍了拍:“嬷嬷说笑的,母妃抱着你,不让别人抱着。”
皇长子养得好,钟萃身子骨本就瘦弱,如今他一日日的长大,重量也一日日增长,钟萃已经险些抱不住他来了。得了钟萃的保证,他这才闭眼,重新在母妃怀里睡下了。
嬷嬷讪讪的笑笑,钟萃轻声说道:“嬷嬷别在意,夜里了,他粘人。”
嬷嬷也是知道的,他们这位大殿下,一入夜里谁都哄不住,只肯粘在娘娘身边,别人都碰不得,连秋霞两位嬷嬷,娘娘身边伺候的几个大宫女都不行:“娘娘放心,老奴明白的。”
高太后在徐嬷嬷的伺候下洗漱完,上了榻,徐嬷嬷伺候在帐子外,正当徐嬷嬷以为高太后睡下,准备下去时,帐子里传来高太后沉闷的声音:“你说,那钟氏到底有没有居心。”
徐嬷嬷心里一跳,诧异的看向帐子,又很快移开,嘴角蠕动了半天才回道:“娘娘,依、依老奴对德妃娘娘的了解,她却不像是那等人的。”
说着,徐嬷嬷平静下来:“那些暗示说克人的叫奴婢说就是无稽之谈,那德妃得宠好几年了,眼看皇长子都快要到启蒙之龄了,若是有这妨碍,早便成型了,还能等到如今的。”
徐嬷嬷没说,何况是选秀入宫的秀女,早在入宫初便已经调查过身家背景了,娘娘们的生辰八字都是送去叫大师们看过的,若是那等当真有妨碍的,哪里还能入宫的。江陵侯府当初送进宫的人不是德妃,但送来后,宫中也是把德妃的生辰八字送过去了的。
徐嬷嬷不敢妄加揣测高太后的意思,只挑了过了明路的说出来,里边高太后轻笑一声:“你跟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万事不沾,倒是难得见你为后宫嫔妃做解释的,这钟氏倒也有几分本事。”
高太后想起曾经天子来请安时,曾告诫过皇帝要雨露均沾,尤其是后宫嫔妃们,要平衡好,不能专宠于一人,尤其德妃钟氏已经诞下了皇长子,皇帝去其他宫室坐坐才是正理,她身为太后,自然更乐见于看见后宫子嗣繁衍。
不过叫皇帝当时便拒了,按皇帝的意思,皇长子已是他选定的下一任储君人选,自然要确保皇长子的利益不受侵犯,在皇长子未成长立住之前,后宫陆续有其他的子嗣降生,将会威胁到皇长子的地位。
高太后觉得,只要立下嫡子来,身份抬了上来后,宫中便是降再多的皇嗣也碍不到长孙的地位的,皇帝推脱,无非还有一层那德妃钟氏的原因在,高太后对钟萃并无不满,只在这一点上叫她难以理解。
但今日之事却叫高太后有些领悟。高太后一直当天子正当春秋时,认为后宫中再降生子嗣也无妨,反倒显得宫中热闹,长孙往后抬成嫡子,等天子年迈,再把位置传到长孙手上,这便是各自欢喜的。
但这些的根本是皇帝好好活着,但若是皇帝如今日这般突然倒下,届时长孙年幼,后宫嫔妃携着皇嗣争夺帝位,嫔妃们背后各自有代表的世家,届时朝堂上定然一片混乱,拉帮结派,乌烟瘴气,这哪里是高太后愿意看到的。
尤其,高太后亲眼看到这一群嫔妃行事,她还在,天子也无事呢,都想着搅风搅雨的,若是当真有一日成了这般,高太后几乎能想见那番情形来,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些发生的。“这几日你多注意点,若是宫中有甚谣言,便及时给处置了。”
徐嬷嬷脸上顿时笑开了:“欸,老奴省得。”
太后娘娘到底是愿意保德妃娘娘的。
钟萃带着人回了宫,只草草洗漱了一番便歇下了,又命人多注意着承明殿那边的情形。
闻衍身在黑暗中,他睁不开眼,只听到耳边不断的数道女声传来,声音十分的尖刻,似乎是在共同的针对一个人,她们说她克人,她们说都是因为她。
陛下…德妃…
这些词汇涌进脑海里,叫闻衍十分烦躁,又带着焦急,想训斥这些刻薄之人,告诉她们,跟她没关系!
闻衍蓦然睁开眼,一下坐起身。
杨培已经守了一夜了,得见天子醒来,杨培几乎喜极而泣:“陛下,你终于醒了。”
闻衍在四处看看,头一句便是:“德妃呢?”
杨培一愣。
“德妃呢?”天子不耐烦起来。
杨培忙道:“回陛下,德妃娘娘在缀霞宫呢。”
“她没事吧?”
杨培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德妃娘娘能有甚么事,有事的分明是陛下自己,据下边人回报,德妃娘娘昨日回了缀霞宫便歇下了。
杨培估摸着:“德妃娘娘,没事吧。”
闻衍这才回应过来,脑子里也想起了昨日在北城门晕倒的事,还不等开口,杨培已经把天子晕倒后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
包括德妃娘娘坚持又请了李御医来为陛下看诊,直到两位御医都得出了结论,德妃娘娘这才作罢。
闻衍恢复一惯的面无表情,心中有几分欢喜,但嘴上却淡淡的说了句:“她就是爱操心。”
天子清醒,后宫顿时沸腾起来,宫妃们带着人纷纷前来探望,都叫回了,只让几位高位嫔妃们看过。
钟萃也来了一回,还带了皇长子一起,当日夜里,便有一盅汤送到了天子案前。
汤盖揭开,药材的味道便散发开。
杨培伺候天子用膳,见状顿了顿,低声解释:“说是德妃娘娘亲手炖的,在小厨房里炖了好几个时辰才得了这一盅,这些药材补品都是特意从库房里挑出来的。”
德妃性子直,许是还有些不放心,天子也理解,虽说他不喜这味,到底看在德妃一片心意的份上喝了。
连着几日,钟萃都会亲自炖了上好的药汤送到御前来。
闻衍脸色发白,问着杨培:“你确定两位御医都跟德妃解释清楚了吗?”
杨培吞了吞口水,仔细想了想,肯定的点头:“陛下,老奴亲眼所见,还有御前宫人们在呢,陛下不妨召了他们来问问。”
“不必了。”闻衍揉着发疼的鬓角。“派人去跟德妃说一声,这药汤往后便不用炖了。”
天子都气笑了,别的嫔妃是盼着他好,德妃却是一心盼着他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