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钟云辉是大房庶子,生母曾是府上的丫头出生,生了钟云辉后破格提成了姨娘。科举后,钟云辉每日照旧去书院读书,等着放榜的消息传来。

江陵侯府今年下场的有好几位,钟云辉的学识在其中算不上顶好,如今府上人人猜的都是大房的嫡子钟云坤。钟云坤学问好,经常受先生夸,都认定钟云坤这次下场必然能中,都往钟云坤身边奉承,余下二房、三房的也能听到几句。

钟云辉下了学,回了府上,下人们敷衍的朝他福了礼,钟云辉早就习惯了,府上的公子们住在前院里,但钟云辉脚步不停,过了前院一路往后院走,直到在后院一处偏僻的院子停下。里边伺候的仆妇早就看到人了,忙迎了上来:“少爷回来了,姨娘刚还说起呢。”

钟云辉样子温润,身材有些单薄,问道:“姨娘可还好?”

婆子笑盈盈的点头:“好,好着呢。”

说着,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余姨娘迎了出来,她比钟云辉还矮了半个头,仰着脸不住看向儿子,引他往里走:“我就猜到你这时候快回来了,早早就叫嬷嬷去厨房里提了食盒来了,现在还温着的,我让他们摆出来,饿了吧,书院再好,那饭菜肯定不如家里的,你瞧你都瘦了,比二少爷还瘦呢。”

余姨娘一门心思的放在钟云辉身上,说着又低了声音下去,二少爷只比钟云辉大半岁,但身体比他结实多了,总归只怪她自己,三少爷要是也能托生在夫人肚子里,也不至于被她一个姨娘给拖累。

钟云辉由着她拉到饭桌上,陪着余姨娘用了晚食,丫头们上了茶水,房里就只剩下母子两个。

余姨娘问得小心:“禛哥儿,先生对你这次下场有何评价?”禛哥儿是钟云辉的小名。

钟云辉对余姨娘并无隐瞒:“这次科举是由礼部派遣官员主持,往前并无前例,也无参照,先生们对这些官员的喜好也并不清楚,现在谈结果还尚早了些,一切只等放榜出来以后。”

余姨娘:“那府上都传遍了说二少爷能中?”转念余姨娘又想起来了,“二少爷的外祖是吏部的大官呢,别的人不清楚什么礼部的官员,穆家是肯定知道的,指不定提早就已经报了信儿过来呢。”

余姨娘又自怨自艾起来,说来说去还是怪她的出身。她要是像夫人一样出身官家,也能帮衬着三少爷了。

因为她生的是儿子,余姨娘母子为了不招大夫人惦记,从来都安安分分的,钟云辉也不敢在学问上拔尖了去,回回都表现得比二哥差,就为了让大夫人觉得他们母子威胁不到二哥的地位。

余姨娘打量起儿子清秀的脸庞,忍不住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还不如把你生成女儿呢,姑娘总是要出嫁的,碍不到什么去,你看五姑娘,现在可是宫中的娘娘了,那秦姨娘当初被夫人给打压了,你看她现在,又抖起来了,连夫人都得顾忌着五姑娘容她两分了。“

宫里五姑娘没传出什么事来,那秦氏就是宫中才人的生母,侯爷都重视她几分,有宫中五姑娘撑着,连钟雪的身份都水涨船高起来。

余姨娘是觉得当侯府的姑娘不错的。

钟云辉考虑得更长远:“五妹妹胆子小,母亲在侯府都觉得极为艰难,宫中规矩森严,她的日子怕比我们更难一些。”

余姨娘便不说了。突然她扬起声儿,叫外边的婆子拿了东西进来:“是专程给你的,送到了门房那儿,嬷嬷正好给拿了回来,没经大夫人那边。”

送来的是一个包裹,钟云辉疑惑的打开,看到信上的字瞳孔一缩。

余姨娘问:“谁送来的?”

钟云辉抿抿嘴,没有应答,而是先拆了信,表情严肃的看下去,但后边,他严肃的脸色稍缓了下来,目光放在那本佛经上,他打开细细看了起来,目光十分复杂。

“是五妹妹送来的,她替我抄了佛经,希望这次我能考中。”

余姨娘一愣,脸上慢慢欢喜起来,她身子倾了倾:“真的是五姑娘?她不是在宫里吗?早前没听说她往家里边寄信了。”

按秦姨娘的嚣张,身在宫中的五姑娘要是给她写了信,还惦记着她,秦姨娘早就炫耀到全府都知晓了。

小辈抄佛经,一般都是奉给老太太的。

“这五姑娘还挺有心的,从宫里都寄信出来,你也没白教她那么久,五姑娘现在是宫妃,她要是在宫里往上爬,你们关系又不错,以后咱们也有靠山了,就不必太顾忌那边了。”余姨娘指了指正院的方向。

“不必了。”钟云辉有自己的坚持,他跟五妹妹的教导,说白了他也是收了银子的,并不是出于好心去教,她也不欠他,现在五妹妹还记着他,这已经足够了。钟云辉坐了两刻,跟余姨娘告辞,回了前院。

钟萃是隔了半月才收到回信的。

杨培手捧黄门的造册,脚步轻缓的走到殿中,里边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伴随着低沉的氛围,杨培更是不敢发出声儿来,他恭敬的站在帘后,低眉垂眼,听着彭范二位苦口婆心的劝陛下立后。

自上回不欢而散后,朝中诸位大臣对劝陛下立后事宜暂且放下,如今科举已过,复又重提起来。彭范二位苦口婆心,不时传来他们的语重心长,“陛下已快而立,中宫后位却迟迟不立,不利于国本,长此以往,国本必将动摇。”

“若国本这般容易动摇,只因一个女人便要我大越家国不稳,那我大越的诸多好儿郎又该至于何地?国若覆灭,只会因天子无能,贪官污吏,文臣腐朽,武将散漫。”闻衍沉声反驳,”两位老师教我如何治理江山,朕阅遍典籍,在位十载,只在其位谋其政,文臣尽心辅佐,武将骁勇杀敌,井然有序,一应规矩自然,如此江山才可太平。”

彭太傅毫不相让:“陛下可有想过子嗣。”

闻衍嘴角微动,沉默下来。

彭太傅毫不客气:“中宫未立,嫡子未降,少主幼必生事端,陛下年富力强,正该诞下子嗣,择定少主加以培养。连太后娘娘也无时不惦记着。”

提到高太后,闻衍锐利的眼看过去,彭太傅毫不相让,范太傅插了话进来,相比彭太傅的耿直,范太傅言语婉转,脸上还带着笑,替彭太傅解释:“彭太傅这是心太急了。”他没有咬定立后之事,反而提出了新的建议:“陛下现在不想立后,此事可以容后再议,只是子嗣事关重大,陛下当年夺下皇位何其艰难…”

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位皇帝愿意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闻衍自然不例外,他眸色加深,范太傅继续说道:“宫中娘娘们姿容秀美,端庄贤淑,陛下若是诞下子嗣,皇子们必然聪慧,再择少主出来,加封太子,封其母为后也是使得的。”

彭范二位太傅的意思其实都一样,一个是坚持立后再诞下嫡子,一个是婉转一些,先诞下皇子再立后。

杨培在心里砸砸嘴,把两位太傅的意思给品了品。这两位太傅一刚一柔,像是在打配合一样,彭太傅惹得陛下发火,范太傅立马便来解围,听到最后杨培也听出来了,这二位太傅今天并不是来劝陛下立后,而是劝陛下诞下子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