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被接回吠舞罗后也并没有比在医院里活泼多少。
爱丽丝十分体谅自己的小狗,她觉得它不好动肯定是因为打着石膏的伤处还在作痛。
医生也提前说明了“小白”有挑食的毛病,草薙出云对此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好狗粮也不见得会比鸡胸肉便宜到哪去。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要把爱丽丝的“小白”养在哪里。
吠舞罗的一楼必然是不行的,酒吧生意还是要做的。思来想去,草薙还是将二楼那个一直拖着没清理的小房间给空了出来。
至于定点上厕所和不乱叫这两项必须学会的技能,“小白”无师自通了。
吠舞罗的众人发现它不从用尿片,每次都会自己跑到厕所解决,更离谱的是它还会冲水。
“这狗当年高考的时候怕不是坐在十束哥你隔壁桌?”千岁洋无比震惊。
十束闻言笑了下,他耸了耸肩:“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我没参加过高考。”
而后八田美咲恶狠狠地剜了千岁洋一眼,自知说错话将气氛变得尴尬的罪魁祸首噤若寒蝉,出羽将臣聊以宽慰地拍了拍自家发小的肩。
周末的两天,爱丽丝锲而不舍地想要教会“超级无敌聪明可爱”的小白握手,然而小白根本不配合。
它总是趴在吠舞罗的大门边,似乎十分向往自由。
“小白果然是一条有心事的狗。”艾利克不无感慨地看了眼一旁正和镰本凑在一起看游戏资讯速递的吠舞罗特攻组长,“它心里装的事说不定比八田还多。”
“艾利克你这混蛋是不是想打架!”无故被cue的八田立刻暴起。
“八田哥算啦算啦!!”镰本力夫连忙架着要冲出去的少年,“打架不好!你忘记自己上次打架摔坏草薙哥两瓶酒结果被罚喝了两斤苦瓜汁的事了吗!”
——眼前的正在发生的,不过是组成这间酒吧稀松日常的一小部分。
早在被接回来的第一天,芥川龙之介便迅速摸清了“领养”自己的小女孩的家庭底细。
广津先生曾提醒过他,任务地点“镇目町”是第三王权者的地盘。
那里不比横滨,行事最好低调,惊动了王权者中性格最暴躁的赤之王,会让事情变得难办。而想来那位无名杀手大概也是看在有赤之王坐镇,才会将自己的藏身之处选在这里。
通过这群人对话中“King”“草薙”“十束”“盟臣”等词,芥川龙之介不仅推断出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第三王权者麾下赤之氏族的领地“吠舞罗酒吧”,还一一确认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份。
实在很难让人想象,这群每天打游戏无所事事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居然就是令里世界闻风丧胆的赤之氏族——和他们比起来,港口黑手党简直是个体制完善有序的“大公司”。
被领养回吠舞罗的第五天,芥川龙之介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虽然右前爪还很疼,但他现在的状态属于四驱,报废了一个轮子却依然可以上路。被小女孩接回家(他没想到她家居然是个酒吧)后,他试探地在酒吧内走动。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甚至就只差一条后腿就能迈出门框时,芥川龙之介被追上来的小女孩撸了一把尾巴,嘱咐他“不可以乱跑”。
于是自那之后,每当芥川龙之介想要、并企图踏出这间酒吧的大门时,他都会被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空气墙”拦住去路。
而如果只是想着“触摸”,他其实是摸不到这堵墙的。但假如一旦萌生出想要“外出”的心思,这堵墙就会立刻出现。
芥川龙之介将自己没受伤的左前爪贴在门框划出的无形界限上。
放学归来的爱丽丝看到他举着爪子,立刻松开与出羽将臣相牵的手,冲过来给了芥川一个欢乐的HighFive。
“小白你在等我了呀!”她抱住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脸颊上蹭。蹭得芥川龙之介很是狼狈地打了个喷嚏。
芥川龙之介:“……”
可恶的人类幼崽!
像她这么天真的小孩,被丢进擂钵街绝对活不过三天!
他愤愤地从爱丽丝的怀中挣脱而出,一瘸一拐地走到吧台边趴下。
站在吧台后的酒吧老板见到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
他们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芥川龙之介已经连听都不用听就能知道。无非就是今天学校吃了什么,老师点她起来回答了几个问题,哪个同学因为没带作业被老师批评了,以及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比鸡毛蒜皮还鸡毛蒜皮的小事。
聒噪。
芥川龙之介心想。
可饶是他烦,爱丽丝的倾诉对象、吠舞罗的二当家、传闻中最受赤之王信任的盟臣之一——草薙出云的脸上也全然不见半点厌腻。
赤之氏族果然是个散漫的组织。芥川龙之介轻轻嗤了一声。
就像森先生说的那样,石板的出现将过多的不公带到了这个世界。
王权者在成为“王”的同时也得到了无以复加的力量与各种超出法律的权利。
虽然里世界对“王权者”了解稍多的人们都知道,王权者的力量由石板给予,在使用这种力量时,他们的力学平衡点上方出现一把只有拥有异能的人方能窥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那既是王权者的象征,同时也是危险的象征。
一旦王权者从石板中抽取使用了过多的力量,导致达摩克里斯之剑破损甚至坠落,王权者不仅自身会陨灭,周身的一切也会遭受到相当于数万吨当量TNT的轰炸——当年造成了七十万人死伤的【迦具都陨坑】事件,便是上一任赤之王王权爆发后留下的、依然清晰可见的苦痛痕迹。
然而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里世界的亡命之徒而言,强大但不安定的力量,远比没有力量要好。
想到这里,芥川龙之介抬头看了眼赤之王时常占据的那条沙发——赤之王本人带着另一个叫安娜的小丫头出去了——那里同样也是这个酒吧中最适合看动画片的位置,为此胆大包天的爱丽丝经常会跟赤之王“吵架”。
胆大包天的小姑娘今天的作业是十道加减运算、抄写“な”段的平假名、以及画一幅主题是水果的静物画。
她将自己的书包放在吧台上,拿出作业本摊开,还没开始写就把眼睛从作业本上挪开。
“出云。”她喊。
“嗯?”
“我可以请同学来家里吃饭吗?”
“可以啊。不过你要请谁?”草薙出云将她长长压过眼睛的额发拨开,寻思着这两天该找个时间带小姑娘去理发店、或者让十束来帮她修剪一下刘海。
“伏黑!”爱丽丝见他并不反对,底气更足了点,“伏黑咩咕咪!”
“是‘惠’吧?”草薙无声地笑了笑,“丽兹,那天不是教过你了吗?是め(me),不是‘mie’。”
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出云绝对不会笑话自己,爱丽丝很老实地跟读着:“咩。”
“め(me)。”草薙放缓速度让她能看清自己的嘴型。
“呜……咩!”爱丽丝有点急了。
趴在吧台边的芥川龙之介忍不住嗤笑一声。
“……好吧,这个我们等下再练练。”他掐了掐小姑娘的脸颊,“那你想什么时候请伏黑君来家里吃饭?”
“……可能……”爱丽丝捏捏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问,“会请他吃很多天的饭……这样可以吗?”
“诶?”这要求就有点出乎草薙的意料了,“可以是可以,但你要说明理由才行哦。而且伏黑君的爸爸妈妈不会担心他不回家吃饭吗?”
“伏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说到这里,爱丽丝情绪稍稍激动起来,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伏黑的爸爸妈妈都好不负责的!每天都把他和他姐姐自己丢在家里!伏黑今天上户外活动课的时候还晕倒了!医务室的老师说伏黑是因为没吃饱饭才变成这样的!”
草薙出云:“……”
绝了。
虽然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渣滓不配为父母——比如说把小孩丢在冬天雪夜的爱丽丝的父母——但每次听到这种事迹,吠舞罗的二当家还是会不禁产生果然应该把渣滓都烧死而不是等待法律制裁这群王八蛋的念头。
“那你请伏黑来家里吃饭,伏黑的姐姐呢?”草薙问。
“伏黑的姐姐……”爱丽丝缩了缩脖子,小小声道,“也想请……可以吗?”
“可以。都可以。”草薙伸手将爱丽丝抱进怀里,拍了拍她小小的、单薄的后背,轻轻对她说,“丽兹想做什么都可以。”
愉快地决定好请可怜可爱的伏黑君和他姐姐来家里吃饭后,安下心的爱丽丝很快沉进了知识的海洋。
今天是工作日,小学放学得早,吠舞罗的其他人要么在工作要么在上课。
接送她回来的出羽将臣今晚轮夜班,没坐一会儿也走了。
草薙出云到门外接电话去了,吠舞罗的一楼只剩下爱丽丝一个人和小白一条狗。
她完成了算数和临摹平假名的作业,想歇一会儿再画画。于是趁着这会空闲,爱丽丝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了云豆今天送给她的虫子。
——是一条蝴蝶的幼虫。
要泡起来!爱丽丝想。
她的目光在室内搜寻一圈,没能发现没用的塑料水瓶。
爱丽丝挠了挠头,好在有鸡汤曾经说过“当你真心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全世界都会来帮忙”。她顺利地在吧台后面发现了不少的空酒瓶。
虽然并不明白出云为什么没有把它们丢掉,但没扔掉也正好。
爱丽丝从里面挑了个小一点的、还带了可以拧开的盖子的棕色玻璃瓶,将云豆送给她的幼虫丢了进去。
做完这些,工作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爱丽丝轻车熟路地打开酒柜,从里面挑了一瓶开过的酒——她只需要一点点,如果用没开过的酒就太浪费了,她会心疼出云赚来的钱——然后一转头,发现小白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这小姑娘在做什么?
芥川龙之介考量着她行为会触发“爸见打”事件的概率。
结果爱丽丝还把酒瓶抱得更紧了一点,生怕他抢走一样:“狗狗不能喝酒哦!小白要乖哦!”
芥川龙之介:“……”
算了,她开心就行。
周防尊领着安娜例行外出散步,凑巧在路上碰到从中古相机店淘货回来的十束多多良。
“King!看!!”他飞快地迎了上来,将自己怀中的牛皮包打开,露出里面古旧的机器,“我终于买到了!!!”
那是一台颇有年头的徕卡M3,当然,周防尊是不认识的。
但他的冷淡反应完全不能浇凉十束如获至宝的兴奋劲。
赤之王牵着安娜,两个人安安静静听了十束一路的絮叨,回到了吠舞罗。
站在门外打电话的草薙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进去。
进门后,爱丽丝的作业本摊在吧台上。
十束站在楼梯口往上喊了一声:“丽兹?”
“诶!”楼上传来小姑娘的回应。
安娜马上跑了上去。
“你在干嘛呢?”
“找铅笔!”
“那你快点找到下来哦,我买了好玩的东西。”
“好哦!”
十束笑着回到吧台边,周防尊已经脱下外套揉成一团往沙发的方向扔了过去,他低头看了看作业本上爱丽丝狗爬似的字迹,面上浮现出几不可察的笑意。
接着,他又听到一旁十束大惊小怪的声音:“哇,草薙哥居然买了这个酒吗??”
“什么?”周防尊闻言挑了挑眉,望向十束手中拿着的棕色酒瓶。
“梅斯卡尔,墨西哥的一种烈酒。当地人会将以龙舌兰植物为食的蛾类幼虫泡进酒里增加风味。”十束打量着瓶子里的幼虫。
“好喝?”周防尊问。
“我只在杂志上看到过。”十束耸耸肩,“但既然是草薙哥买回来,味道应该不会差。”
也是。
周防尊默默认同了他的这番逻辑,从十束手里接过那所谓的“梅斯卡尔”,径直拧开瓶盖,将酒液灌入嘴中。
“怎么样?”十束紧盯着赤之王的脸。
“这么好奇你怎么不自己尝尝。”周防尊淡淡地说,“一般,感觉和普通白兰地没什么区别……”
“真的假的……”十束摸了摸下巴,“难道草薙哥买到假货了?”
“谁知道。”周防尊将还剩下一条幼虫的空瓶子放在吧台上。
于是当爱丽丝和安娜手牵着手下楼时,接着楼梯高度差的小姑娘,立刻发现了自己好不容易灌满了酒精的瓶子突然变空了!
她像一颗小跳弹似的冲到吧台边,从台面上拿下酒瓶。
小家伙蓝汪汪的大眼睛茫然不解地望着十束:“多多良,它怎么空了!”
“诶?”十束被她急吼吼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你是说里面的酒吗?它被喝掉了呀。”
“谁、谁喝的呀……”爱丽丝瘪起嘴,有点委屈,“我好不容易把虫子泡进去的……谁把它喝掉了呀……”
周防尊:“……”
十束多多良:“……呃……”
他心虚地瞄了眼坐在一旁的赤之王。果不其然看到了对方漆黑的脸色……
在旁目睹了一切的芥川龙之介:“……”
拜启,森先生。
赤之氏族,果然是个很离谱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