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爹爹的首辅之路(全文完)

很快,老三家的铁柱为了逃避干活,故意冻病的消息传遍了曾家。

曾老三气坏了,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连家里的弟弟都知道上山捡枯枝找猪草,他马上8岁了,怎么还这样?

家里没钱请大夫,加上曾铁柱故意脱了衣服,不盖被子,能怪谁?

曾奶奶弄了些乱七八糟的草药熬煮了给他喂下去,身上盖着被子发汗,这是农村的土办法。

曾铁柱第一次开窍失败不死心,后来又偷偷地试了几次。

他这么来回折腾几次,导致曾老三和妻子越来越不喜欢这个懒惰不懂事的孩子,连家里孩子也开始讨厌一脸麻子的兄弟。

一次次失败,导致曾铁柱内心执念变得越来越深。

他梦里全是明庭得意洋洋炫耀自己开窍,是最聪明的人,学习一个时辰抵得上别人学十天,事半功倍。

梦醒后,曾铁柱觉得自己之所以没有开窍,是因为家里人发现得及时,他们的阻拦坏了他的大事。

于是,在一个下雪天,他半夜偷溜出去,去后院的猪圈里躲着,冻了一夜。

等被家里人找到的时候,曾铁柱整个人已经冻僵了。

“不治了!死了算了!家里哪儿有银钱给他治病!”

曾老三气疯了,被儿子折腾得没脾气。

他不知道曾铁柱到底在闹腾什么!

农村人不愿意干活,怎么养活自己,难道等着天上掉馅饼吗?

“爹,你当初就不该送他去秀才家做事,学了一身烂毛病回来,还真以为自己是秀才家的少爷。”

曾老三看见妻子抱着曾铁柱哭,心里烦躁得很。

本来家里还欠着大哥和二哥的银子,曾铁柱又瞎折腾,他对孩子的那点儿感情快被折腾没了。

直到最后,曾老三依旧没请大夫。

他实在是张不开嘴借钱,而且也不喜欢欠债后低人一等的感觉。

至于曾爷爷,虽然对曾铁柱抱有期望,可他手里银子是养老用的,原本也不多。

今天给曾铁柱治病,下回别的孙子病了,儿子儿媳求上门,他是给还是不给?

上次他陪铁柱去县里找曾秀才,嘴碎的大儿媳嚼了很久。

其实也没花多少铜板,可是儿女多,大家都盯着,老人能怎么办?

说来说去,还是家里穷了,要是自己当初考上童生就好了……

曾爷爷什么话都没说,默许了老三的选择。

这回依旧是灌草药汤,只是曾铁柱冻得太厉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整个人瘦脱相了。

病好后,曾铁柱变得有些呆呆傻傻,说话反应很慢,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以前那股机灵劲儿没了。

发现孙子很有可能脑子烧坏后,曾爷爷大病了一场。

铁柱是老曾家改换门庭的唯一希望,如今这希望没了,曾家出不了读书人了……

难道他们这一家是种田的命吗?

曾爷爷这一病,头发全白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曾秀才的儿子死了,过继了曾铁柱,还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曾文生。

秀才对铁柱很好,他读书厉害,14岁童生,18岁中秀才,27岁考上进士,回来后让族长改了族谱,又重新认了回来。

那时候曾爷爷还活着,身体还算硬朗。

他看着曾家建了又高又敞亮的砖瓦房,家里人和和睦睦。

其他孙子、重孙在铁柱的支持下上私塾,一个个考童生考秀才,他们被称为耕读之家。

后来啊,铁柱当了知府,又当了尚书。

铁柱当尚书的时候,曾爷爷还活着,成了县里最有名望最有福寿的老人。

他90岁寿辰时,铁柱亲自回来祝寿,县太爷一脸谄媚,连州府的大官也来给他拜寿。

那个热闹啊,让曾爷爷直接笑醒!

这个梦真的好美!醒来后,曾爷爷躺在床上回味了很久很久。

这么真实的梦,让他想到了古人说的黄粱一梦。

为什么这个梦不能实现呢?为什么秀才家的儿子不死掉呢?

因为在梦里体会了荣华富贵,曾爷爷心里的怨恨越来越浓。

他恨明庭,觉得是他抢走了属于自己孙子的富贵。

那孩子不是病秧子吗?为何一直不死,挡了孙子的路?!

因为一直沉浸在梦里,老头半夜去茅厕的时候脚下打滑,掉进茅坑。

偏巧刮北风下大雪,众人睡得熟,曾奶奶又耳背。

曾爷爷呼叫了很久,最后被起夜的大孙子发现,叫了人来。

等曾奶奶给老爷子洗了澡,曾老大冒着风雪去请曲大夫。

天寒地冻,曲大夫上了年纪,不愿意来回跑。

还是曾老大将人背了过来,人到的时候,曾爷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准备后事吧!”

曲大夫摇摇头,收了诊金,让曾老大把自己背了回去。

曾奶奶一听,拍着腿大哭。

虽然她和曾爷爷之间经常磕磕绊绊的,可有个老头总比没有强,曾爷爷一直是她的主心骨。

现在老头子死了,她怎么办?

奉天告诉明庭曾家发生的事情,他正在涮锅子。

冬天吃热乎乎的锅子最舒服了,正好郭松带了家人过来跟他们一块儿吃饭。

两张桌,两个火锅,咕嘟嘟煮着。

明庭身边坐着郭松的两个儿子,老大比他大5岁,老二比他大2岁。

至于郭家最小的女儿,刚刚3岁,还被郭夫人抱在怀里。

郭家兄弟俩一左一右,小大人似的照顾着明庭。

“弟弟,豆腐煮好了,你吹一吹了吃,当心躺!”

“弟弟,肉片可以吃了!这块大,给你!”

“弟弟,你吃豆芽吗?”

有小哥哥照顾,明庭哼哧哼哧地埋头苦干,吃的满头大汗。

至于曾铁柱真傻假傻,关他屁事!

曾茂和郭松准备在安鱼县过年,正好今年有乡试,在八月份举行,他们都打算试一试。

明庭现在完全是小朋友的生活,马腾成了他的“徒弟”兼专职玩伴。

跟前几个世界比,这回他的小日子过得十分安逸。

马腾在明庭的引导下,系统地学习兵法,骑射。

曾茂见儿子和马腾有缘,加上马家人在曾家生活了十几年,跟亲人差不多,他也没反对。

第一次乡试,曾茂和郭松都是抱着尝试的心态。

毕竟很多秀才考举人考了几十年,头发白了也没考上,这是常有的事。

不过是个小小的乡试,明庭没帮老爹作弊。

试题是什么,主考官有什么喜好,他一概没打听。

考试前,明庭赠了傻爹和郭伯伯一人一团小运气,保证他们考场上不会抽到茅房旁边,也不会遇到什么奇葩的邻居考生。

为什么送郭松,还得从原世界说起。

郭松是个很上进的人,一路考举人考进士,后来从县令做起,因为干得好一点点升职。

他和曾茂的关系不错,当初曾文生,也就是改名的曾铁柱在考举人和考进士的时候得到过郭松的指点。

因为曾茂的缘故,郭松把曾文生当成子侄一般对待,还想把小女儿许配给他。

他觉得这孩子至少知根知底,人很勤奋,两家大人甚至私底下做了约定。

结果曾茂考上进士被丞相看中,立刻攀上高枝,不认曾茂和余三娘。

这样无情无义的东西,郭松自然是看不上,口头约定也作废。

他没想到的是,曾茂夫妻后来会出意外。

郭松为人正直,倒是没有怀疑曾茂是被人谋杀,只是曾文生做贼心虚,先下手为强,用关系把郭松调到了偏远的地方。

直到死,郭松也只是个五品官。

看在郭松前世因为自家被连累,这一回和曾茂关系依旧很不错的份儿上,明庭没有吝啬,送了他运气。

“老大,你不担心吗?你不是有金手指吗,不帮帮傻爹?”

奉天比明庭还着急,万一曾茂没考上咋办?

“我爹心态很好,单是这一点已经强过许多秀才。再说,这大半年的私教课不是白补的,我可是当过帝师的人!”

明庭被马叔背在背上,在集市上逛着。

不得不说,马叔后背宽阔肉厚实,比傻爹舒服多了。

他们现在还租着房子,产业也没置办。

得知儿子是仙童后,曾茂和余三娘的想法是,要是这次考上举人,他们不如直接点儿搬去京城,让曾茂备战进士。

如果一次没成功,曾茂在白云书院求学,他们在州府附近买地。

“马叔,我要这个!”

到了一个木匠的铺子,明庭指着两把一长一短的木刀,“买!”

出来的时候,余三娘给马叔拿了钱,说明庭看上什么,只管买。

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孩子,马叔又是看着明庭长大的,也不问他买了做什么,一番讲价还价之后买了下来。

等回家,明庭拿着长木刀递给马腾,“腾哥,你一把,我一把。”

明庭又让马叔用木桩和稻草扎了五个稻草人放在院子里。

“庭哥儿这是做什么?”马叔看到明庭和马腾凑一块儿嘀嘀咕咕。

“不能告诉你!”明庭拽着马腾到角落继续比划着。

看到这一幕,马叔乐了,他知道儿子和明庭有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以前马腾老想着当将军,在家也不安分,可这大半年来整个人大变样。

外貌上,马腾个子长高,人长结实。更多是说话做事的架势很不一样,说话有条有理,脑子也不像以前那么冲动,有时候还会说出一些惊人的话来。

马叔明白,这都是小少爷潜移默化的结果。

“从现在起每天早上,劈这个动作做一千次!”

明庭握着短木刀,给马腾做着示范。

“熟能生巧,先用木刀训练,要是练得好,我让爹爹给你买把真刀!”

马腾兴奋极了,连连点头。

他如今也隐约觉察出明庭教自己的东西是什么,心里感激的同时,也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

马腾倒是没怀疑明庭为什么会这么多,小少爷念书厉害,肯定是书里写的,他学会了再教自己的。

在马腾开始练刀,双臂累得抬不起来的时候,曾茂终于从考场上下来了。

他回来洗澡吃饭睡觉,躺了一整天,终于恢复元气。

“默写,我瞧瞧怎么样。”明庭二话没说,把曾茂拽到书房,将笔递给他。

“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曾茂看到明庭一本正经的样子,叹了口气,默写着考题和自己的答卷。

“咋样?”

余三娘着急,也来到了书房。

看见儿子小小的人儿坐在大椅子上,拿着纸一脸认真的模样,她忍不住想笑。

“别笑,别干扰儿子。”曾茂心里也非常紧张。

别看他跟明庭学了这么久,其实更多时候都是他在挨骂。

曾茂也知道自己身上的缺点。

他不够聪明,也不够勤奋,天资不高,性格懒散,属于典型的我不行我还不干。

要不是儿子的事情刺激了他,曾茂也不会生出考举人的念头。

可是天下的学子那么多,比脑子他还真是排不上名次。

来安鱼县后,曾茂将勤能补拙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是他念书那么多年最努力的几个月。

现在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明庭阅卷的时候,曾茂手心已经湿了好几次。

“马马虎虎。”明庭皱着眉,婴儿肥的小脸上表情不是特别满意。

“有几处答的不算好,还错了一处。文章嘛,差强人意,现在就看阅卷老师的喜好了。”

“庭哥儿,你的意思是你爹这回有戏?”

余三娘已经习惯了丈夫在自己面前吐槽生了个儿子不是儿子,像爹。

既然明庭说马马虎虎,也就是有考上的可能性?

“看老天爷咯!”

明庭放下卷子,咧嘴笑了起来。

“爹,你别紧张,我对你要求严格也是为你好啊!”

看到儿子的笑容,曾茂这才反应过来明庭是在吓唬自己,“好小子,你唬我?”

曾茂一把将明庭抱起来,伸手咯吱他,“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跟你爹开这种玩笑,是不是想我揍屁股!”

父子俩嘻嘻哈哈打闹着,余三娘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

既然儿子说能考上,相公一定会中举!

果不其然,放榜的时候,曾茂和郭松都榜上有名。

曾茂一改考童生和秀才时的吊车尾,这次居然考了中间第30名,和郭松隔了6名。

两家人喜气洋洋,余三娘也高兴坏了。

放以前,她根本不敢想曾茂还有这样的造化。

穷秀才,富举人,相公一次能中,而且名次还很不错,这都是宝贝儿子的功劳啊!

“真是娘的好儿子!”余三娘抱着明庭,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娘子,我呢我呢?”曾茂急切地问道,一脸期盼地看着妻子。

见周围有人,儿子还捂着嘴嗤嗤地笑,余三娘眉一横,装出凶巴巴的模样

“晚上奖励你一个大肘子!好好保持,继续努力!”

至于过后娘会怎么奖励爹爹,就不是明庭这个单独出来住的小朋友该知道的事情了。

因为中举是大事,曾茂打算带妻儿回乡祭祖,同时也要去余三娘家里报喜,让岳父岳母和大舅哥也跟着高兴高兴。

等曾秀才成了曾举人的消息传回枣树村,曾家的族长高兴坏了。

曾茂中举!曾家也有举人了!

一行人回到枣树村,受到了热情的款待,明庭在过来祝贺的人群中看到了曾铁柱。

一年不见,曾铁柱又黑又瘦,压根儿没长高,比在他们家的时候瘦多了。

看到曾铁柱脸上的麻子,明庭舒服了。

麻子将他那张天然好人脸遮住,以后他再也没法装成好人欺骗人了。

曾老三家终于在今年的秋收后把欠债还上了,曾经兄弟团结的曾家,在曾爷爷去世后成了一盘散沙。

“庭哥儿……”曾铁柱看到明庭后,嘴角扯出笑容,“小少……爷……”

曾铁柱还要走过来,被曾老三拽住。

“那是举人家的少爷,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曾老三一边告诫傻儿子,一边唯唯诺诺地跟明庭问好。

这样的曾老三,和原世界仗着儿子考中进士又认回家里,腰杆子挺得笔直,在曾茂和余三娘面前耀武扬威的男人完全不同。

那时候曾老三理直气壮地说,曾文生是我生的,一辈子是我儿子!你教的再好,他的心也在我们家!

最后他甚至讥讽曾茂,让曾茂不要贪得无厌,这些年的束脩已经双倍奉还,别打着曾文生名号在外面做坏事。

瞧瞧,这回明庭不过是活了下来,曾茂没有过继曾铁柱,他也不叫曾文生,曾家和曾老三的命运就发生了天壤之别。

真是有趣啊!

“小少爷,您有什么吩咐的吗?”

见明庭盯着自己看,曾老三快步过来,弓着背弯着腰,一脸奉承。

“我想吃板栗。”明庭吩咐道,“山上板栗多,让铁柱给我捡!要一大筐!”

明庭比划着,曾老三连忙点头,回去一巴掌拍在曾铁柱肩膀上,“走,给小少爷捡板栗去。”

旁边,曾老大和曾老二有些羡慕地看着曾铁柱。

好歹是在举人家伺候了小少爷几个月,能得个捡板栗的活儿,可以讨好举人老爷。

“小少爷,你还想吃什么?我们也可以帮忙啊!”

曾老大和曾老二也凑到跟前。

明庭没理会其他人的示好,直接跑去找曾茂。

这些曾家人被曾铁柱视为真正的亲人,给他们谋了很多福利。

曾铁柱对不起曾茂夫妻,对不起马腾,对不起很多人,可他对自己这一大家子很不错。

他就是典型的凤凰男,在得势后想方设法扶持家里。

上到曾爷爷下到侄子侄女,曾铁柱付出很多。

可是这回他没有被过继,也不可能有光明的前途,还因为冬天的那一场大病变得反应有些迟钝。

结果这样的他成了兄弟姐妹的取笑对象,连同父同母的手足也来欺负他。

这让明庭不得不再次感叹人类的现实和世故。

离开枣树村的时候,曾老三将一筐板栗送来,曾铁柱看到明庭后眼睛也一亮。

“小,小少爷……”

曾老三把明庭当成很好哄骗的小孩子,在他面前哭着说家里不容易,还说曾铁柱如何想小少爷。

也不知道他是希望能从明庭这里得点儿赏赐,还是希望曾茂能发善心,让曾铁柱回来照顾明庭。

“这些板栗多少钱?”

曾茂当然不会让一个有心害自己孩子的人留在曾家,最后按照板栗的价格,给了双倍的钱。

他不会原谅曾铁柱,即便这孩子现在很可怜,可是他和妻子差点儿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马车走后,曾老三拿着一把铜钱,脸上阴晴不定,转身一耳光抽在曾铁柱脸上。

“没用的东西,嘴巴笨得要死,以前的机灵劲儿到哪儿去了,连小少爷都哄不好!”

这一耳光力气太重,直接把曾铁柱打倒地上,磕到了后脑勺。

曾老三骂骂咧咧地走了,也没管儿子有没有受伤。

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孩子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十分清明。

自己这是……

本来寿终正寝的曾文正看着自己又黑又脏的小手,吓了一跳。

等爬起来看看周围,发现这里好像是他记忆中的枣树村。

可是在自己当上首辅后,枣树村不是大变模样了么?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穷困荒凉?

等看到曾家的土房子,曾文正发现一件事情,他重生到了小时候。

好啊!老天还是偏爱他的,知道他心中有遗憾,特地让他回来重走一遭,好弥补前世的遗憾。

曾文正还在高兴着,曾老三找了出来。

看到儿子傻乎乎地笑着,他在柴火堆里抽了一个棍子,冲过来就是一顿胖揍。

“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家里养你这个废物,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曾文正已经几十年没挨过打,确切地说,他记忆中自己根本没被大人打骂过。

开始在曾家,曾爷爷因为他脑子聪明偏爱他。

后来到了曾秀才家,曾茂和妻子都是好人,曾文正也没受过苦。

更别提过继后,被他们当成亲生儿子疼,他还得了“文正”这个好名字。

这回刚重生回来,亲爹立刻给了一顿胖揍,让曾文正非常适应不了。

“爹,你打我干嘛?”

“老子打得就是你!”

曾老三也没留意到儿子说话变流畅了,打完让他滚去山上捡柴。

曾文正捂着挨打的地方,真是好疼。

他还没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又怕别人将自己当成另类,不得不先按捺住心里的疑惑,按照记忆去山上找柴。

路上,不少孩童看到曾文正,立刻齐声唱着“麻子麻”的顺口溜。

他们嬉笑着,喊他“曾麻子”,还有人叫他“曾傻子”。

“我不是傻子!”曾文正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见他们口口声声喊他是麻子,曾文正忍不住摸了摸脸,皮肤上坑坑洼洼,这是他的脸吗?

他冲到村里的水塘边,对着水面打量着自己。

脸上很多麻子,几乎快毁容了,怎么会这样?!

“不是的,不是的!”

曾文正双手捧着水,使劲擦洗着脸,结果一点儿用处的没有。

就在这时,之前的记忆一下子涌进脑子里,曾文正也终于明白了原因。

爷爷去世了,家里分家了,小少爷没死,曾茂还考上了举人……

至于他自己,因为天花被曾茂赶回家,脸上身上留下了大量的麻子。

这一次,曾文正不但没可能被过继,无法当曾茂的儿子,他还会因为这张脸失去科举的机会。

“啊!!!”曾文正捡起石头,愤怒地扔进水塘里。

旁边有路人看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们都说曾老三家的麻子病情加重,现在疯得更厉害了。

“不是的,我爹是秀才……不,我爹是举人!”曾文正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前世小少爷明明病死了,这回他为什么活得好好的?

明庭不死,他怎么当曾茂的儿子?

想起曾茂的马车刚刚离开不久,曾文正撒腿往镇上追。

不管是哭也好求也好,下跪也好磕头也罢,他都要留在举人家。

家里根本不可能供他读书,前世当上首辅的曾文正非常清楚,对现在的他而言,唯有读书科举才是正途,才能改变命运。

曾茂是他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

更何况这次曾茂考上了举人,对他的助力会更大……

“老大,曾铁柱有点儿不对劲!”

奉天察觉到小世界异常,去查看了一番,发现曾铁柱重生了。

“重生好啊!曾首辅这回可以好好享受洗牌重来的全新生活了。”

曾文正今年也才8岁,小孩子哪里追的上马车。

等他追到镇上,来到河边一问,举人老爷刚刚坐船带着全家离开了。

看着前行了几百米的船,曾文正心里惶恐得不行,没了这条捷径,他还能做什么改变命运?

对了,藏宝图!只要有钱,即便他被天花毁了容,也能有机会成为人上人。

前世,藏宝图是他亲自偷回来,又亲自带人去挖掘,那地方他记得很清楚。

里面的金银玉器,足足价值五十万两,在四皇子夺嫡的路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尧山……什么山……在哪儿,宝藏在哪儿……”曾文正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那副《千山寒鸦图》是他成为四皇子心腹的重要标志。

后来四皇子把画留给了曾文正,他一直放在书房,经常观摩,藏宝图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子里。

怎么突然,那幅图像是被毛巾擦拭了一样,消失了。

曾文正连忙捡了一根枝条,在河滩的沙地上画着。

画了两三笔后,他脑子里关于藏宝图的的记忆全部没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是在玩我吗?!

曾文正愤怒地把枝条扔在地上,又用脚跺了好几次。突然,他脑后挨了一下,软软地倒在地上。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听到一段对话。

“我的娘也,这小子怎么长得这么丑?!”

“丑点儿没事,送到老乌那儿去。他食指中指长得挺长,可以当个扒手。”

后来曾文正才知道,这是个拐子团伙。

在这里,好看的孩子会被卖掉,长得丑还没天分的,要么去乞讨要么卖去矿上,有天分的小孩会被训练成扒手或者拐子。

他的手指很长,曾经被人夸这是一双写锦绣文章的手。

如今,这手救了他的命。

学扒窃的日子很苦,姓乌的老头非常严厉。

手速稍微慢一些,乌老头立刻开口呵斥,轻则饿肚子不给吃饭,重则挨打。

因为脑子好使,曾文正学的很快,可最可怕的不是挨打没饭吃。

他发现除了藏宝图和藏宝地点之外,前世学会的知识,当官后积累的官场经验,还有皇帝和大臣们的隐私,他掌握的一些秘密,全部没了。

曾文正的人生就像干干净净的纸,前世的学识和阅历仿佛从没有过。

“我不信,老天不会这么对我!”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忘记曾茂和大概的人生历程。

曾文正每天都在努力地练习扒窃技术,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曾茂家里,偷走藏宝图。

即便什么都没了,他还有钱!

十年后。

芦州城外,无数百姓们赶来,嘴里纷纷喊着“知府大人!”

曾茂坐在马车里,泪如雨下,哭得像泪人一样。

自从考中举人后,第二年的春闱他侥幸考中了进士,名次依旧中不溜,最后到一个小县城当知县。

这九年,曾茂一步步稳打稳扎,凭借着农家肥实验、家禽养殖、河道治理、简洁账册表、改进农具和精炼食盐的功劳,36岁的曾茂已经是芦州知府。

因为他是干实事的人,皇帝很是欣赏,今年将人召回京城。

在芦州当知府这些年,曾茂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好事。

如今,得知知府大人离开,百姓们纷纷前来相送。

不一会儿,一个英俊的少年郎从马车里钻出来,冲众人拱手。

“我爹哭了,他不好意思出来,怕叫你们看到了笑话……”

知府家的公子,芦州百姓很熟悉。

不少人说曾知府什么都好,唯独一点,生了个不上进的儿子。

曾少爷不上学堂也不考科举,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当然,也不是说他不好。

至少知府公子不是纨绔子弟,没有花天酒地,也没胡作非为仗势欺人,不调戏小姑娘,本人长得好看,性格还挺随和。

唯一的毛病是不上进!

曾知府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儿子这么不争气呢?!

这是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偏偏知府大人和夫人对儿子疼爱有加,从来不约束他,一副我儿子好棒棒的模样。

好些人私下里议论,曾茂是好官,只是太溺爱孩子!大概是人无完人,曾知府也不可能十全十美吧!

明庭替傻爹感谢百姓们相送,好说歹说把大家劝住了,这才离开。

曾茂入京后立刻走马上任,被皇帝任命为户部侍郎。

在京的第一年冬天,余三娘生下了一个胖小子。

这个年纪生育让她很不好意思,不过曾家五代单传被打破,夫妻俩还是非常高兴。

傻爹公务繁忙,明庭不舍得让娘操劳,直接把养弟弟的担子接手过来。

之前明庭明确地表示,仙凡恋没结果。

如果他在凡间背上因果,以后会很麻烦,唬得曾茂和余三娘没给他订亲,也打消了让儿子传宗接代的念头。

也因此,余三娘在35岁高龄的时候再次怀上了孩子。

等到弟弟能说话,会叫哥哥的时候,明庭在曾府周围看见了偷偷摸摸,过来探路的曾文生。

前世首辅今世贼,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明庭没声张,而是查到了这群拐子和扒手的藏身之处,直接领了衙门的人过来,给他们一锅端了,还救了几十个被拐的小孩。

曾文生运气不好,睡觉的时候被抓住,他偷盗藏宝图的理想还没实现就破灭了。

在审问的时候,曾文生见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

他供出曾茂手里有藏宝图,里面是前朝宝藏,说曾茂图谋不轨,意图扶持皇子。

听了这个,大理寺正笑了起来。

一个小扒手,诬陷朝廷命官,胆子大得很!

“五年前泷江水患,曾大人把藏宝图捐了出来,这事儿你没听说吗?”

曾茂把藏宝图捐出来了?五十万白花花的银子,他难道不在乎吗?这个人是不是傻?

曾文生呆住了。

如果明庭知道曾文生的疑问,会告诉他,或许曾茂是真的傻。

否则他也不会过继曾文生这个白眼狼,含辛茹苦地养大,指导他的学问,甚至在曾文生认回亲生父母后,没有去告他。

曾文生挨了板子,因为他的盗窃水平很高,涉案金额过大,其中还牵涉到了不止一条人命,被判了斩刑。

“不是这样的,我是首辅,我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我是首辅啊!”

区区小蟊贼在菜市口问斩的时候,嘴里说着疯言疯语,说自己是首辅,立刻成了京城里的一大笑话。

看着曾文生人头落地,明庭慢悠悠地往回走,路过点心铺子买了余三娘爱吃的蜜枣糕和弟弟喜欢的奶糕,又去酒楼订了几个曾茂爱吃的菜。

马腾16岁投了军,如今远在西北,是个骑都尉。

因他妻子怀孕,马叔和周婶赶了过去,要照顾儿媳妇和小孙孙。

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事,马腾也明白了明庭到底教了自己什么,每回写信过来,开头都称他为老师。

明庭这小日子,过得安逸又滋润。

在曾茂成为首辅后,上到达官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大家都说曾首辅哪哪儿都好,唯一的失败大概是对长子的教育。

所有人都知道曾首辅溺爱长子,溺爱得不像话。

外面议论纷纷,当事人一点儿不在乎,反倒是明庭的弟弟噔噔噔跑过来安慰哥哥。

“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老大,这个世界玩得很开心吧!”

离开的时候,看到明庭脸上的笑容,奉天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局里觉得你特别适合当反派,这回反派部门出现问题,特地调你去应急。嘿嘿,老大,咱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搞事情了!”

反派?明庭按了按眉心。

难怪他脱离世界后眼皮跳得厉害,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行叭!”

(全文完)